第24章 “你跑不掉了”
“文文,你看到我的兔子了嗎?!”洛也從卧室出來,給他比劃,“白色的,我巴掌這麽大。”
“你什麽時候開始養兔子了?”文暄問。
“呃,今早?”
文暄懶得多管他,循着記憶裏的某個片段說:“你去找江遇樂吧,好像一直跟着他。”
洛也當即調轉方向,開始滿屋子喊:“江江——”
文暄在他的喊聲裏心無旁骛進書房,擰了一下門把手蹭得指尖潮濕,是上面沾來的水漬。他正感到奇怪,一擡眼就看到窗臺上兩個并排的身影。
陳騁微低下頭,含着點笑意問旁邊的江遇樂:“為什麽半夜來找我?”
江遇樂還沒回答,文暄突然進來打斷,兩個人都轉頭朝他看過去。
江遇樂望着文暄,一邊朝他眨了眨眼睛,一邊繼續對陳騁說,“找你幫個忙,你不在我就找別人了。”
他口中的“別人”一步步走進來,少見得沒給他們眼神,也沒跟任何一個人打招呼,悄無聲息地來到小書架前,抽下幾本雜志和專輯。
陳騁不管他,繼續與江遇樂說着話。
“解決了嗎?”
江遇樂說:“我不确定,應該好點了吧。”
他說得含糊,陳騁也不多問,只确認一句:“這裏沒人欺負你吧?”
江遇樂笑了,嗓音微揚,顯出幾分漫不經心的得意:“你指誰?沒人打得過我啊。”
陳騁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宿舍,并不知道他氣翻方羲吓哭洛也逼文暄罵人的英勇戰績,只當是淘氣小貓躍躍欲試地亮爪子,不僅不顯得兇悍,還有點可愛過頭了。
他捏了捏江遇樂軟綿綿的掌心,用哄小孩兒般的語氣說:“這麽厲害。”
“啪嗒”一聲,幾卷海報沒了支撐,從書架上滾落,文暄挨個撿了起來。
陳騁轉頭朝他的方向掃了一眼,有些微妙地皺起眉,江遇樂胳膊肘碰了碰他:“你看什麽?”
陳騁收回視線,問江遇樂:“晚上跟我出去吃?”
“好啊。”江遇樂點頭。
文暄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站起身要走,一道呼喚聲從半開的房門外傳來。
“江江——”
洛也轉了一圈,終于找來了這裏,“我的兔子跟你跑了嗎?”
“沒,它不是在——”
江遇樂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了一下,随後很快反應過來,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從裏面掏出一只呼呼大睡的小白兔,“給你。”
洛也抱着兔子走了,江遇樂望着他的背影,倏地轉頭看向玻璃窗外。
細密的雨簾中,那盆玉簪花上的白色花蕊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奄奄一息地躺在濕漉漉的地板上。
他盯着那幾朵小白花發了會兒呆,眉心蹙起,憂慮從他清透的眼瞳中一晃而過,整個人驀然顯出幾分茫然。
陳騁在他身旁問:“快五點了,走嗎?”
江遇樂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低頭穿好拖鞋。
兔子會消失,保護罩沒有作用。
有一件不得不正視的事情終于擺在江遇樂眼前——他的靈力在流失,比他以為得更快。
他和陳騁一起從書房出去,文暄走在他們前面一點,背影挺拔,好似以劍作骨。
江遇樂的視線不經意掃過文暄的背影,他盯着掩在黑發下那段雪白的後頸與亭亭的脊骨,眼裏微光閃爍,沒怎麽思考就做下決定:
就他了。
江遇樂忽然快走幾步,故意從背後撞了文暄一下。
文暄垂眼看到他攥在自己腰間的手,只覺得不堪其擾,那句“你又想幹什麽”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回頭撞進一對靈動的笑眼裏,江遇樂無聲對他說了句話。
說完就松開手,像個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他重新回到陳騁身邊。
陳騁挺費解地看着江遇樂,低頭問:“你鬧他幹什麽?”
“好玩啊。”江遇樂理所當然地說,“我喜歡找他玩。”
陳騁失笑,沒當真:“你是小孩子嗎?”
大門“嘭”的在文暄面前合上,他們一起出去了。
外面雨仍在下,水汽擠進室內,浸得空氣都是潮濕的。
一道暗淡的影子落在玄關的地板上,文暄看着漆黑的大門,腦海裏仿佛仍回響着方才聽到的低語——
“洗幹淨等我,你跑不掉了。”
這算什麽?
一個沒完沒了的游戲,小孩子的惡作劇?
他又把自己當作什麽?
予取予求的隊友,還是好拿捏的玩具?
文暄搞不懂江遇樂到底在想什麽,只覺得自己持續一天的心緒難平真的有夠可笑的。
不過,單從受騙程度看,或許他與陳騁都不遑多讓。
晚上文暄還在擔心江遇樂回來之後又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但是并沒有,這個人直到現在都沒回來,俨然是要和陳騁一起夜不歸宿的意思。
耳邊只有洛也碎碎念的聲音,他趴在餐桌上,仍在糾結這只兔子到底需不需要吃東西。
盤子上放着新鮮的水果蔬菜,足足有十二盤,将那只巴掌大的兔子團團圍在餐桌中央……不像給兔子喂食,像在給它送行。
文暄坐在旁邊看着,十分惡意地想:就差一盆火鍋湯底了。
方羲洗完澡路過,正好掃過這滿桌的花花綠綠,“啧”了一聲:“你們在幹什麽,做法麽?”
洛也頭也不擡就讓他滾蛋,別吵到他家小兔的滿月酒。
方羲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認真說:“搞邪教是犯法的。”
然後在洛也跳起來罵人之前把文暄拉走了。
“你也看得下去,不怕弱智會傳染?”
“隊長,”文暄無奈地說,“小也也沒幹什麽,你少說他幾句吧。”
“我又不是你,把他當小孩子慣。”方羲不以為意。他看着文暄,似乎要說什麽,一個電話過來打斷了他即将要問的話。
“喂,球姐。”
“下周二?”
“行,你安排就好。”
“找文暄?他——”方羲擡眼看了文暄一眼,說,“他沒事,就在我旁邊。”然後将手機遞過來,“球姐找你。”
文暄聽電話的過程中,方羲一直盯着他,文暄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挂了之後就想走,方羲一把拽住他:“你等一下。”
文暄:“怎麽了?”
“你手機為什麽總關機?”方羲皺眉問他,“最近什麽通告都不去,你當全職在家帶小孩兒呢……不會是在躲債吧?”
文暄平靜地說:“你想太多了,只是剛好沒電。”
方羲眯起眼睛審視他,突然朝他伸出手:“你手機呢,給我看看。”
文暄不動,安靜看着他。
“愣着幹什麽?”方羲皺眉,“要我來搶嗎?”
大小姐氣焰嚣張,文暄只能退讓:“……在房間。”
方羲拿來他的手機,等着開機動畫過完後,低頭瞥了一眼剩餘電量:“86%快沒電了,你在糊弄誰呢。”
他看着緘默無言的文暄,再一次生出理解不了他在想什麽的感受,“為什麽關機?你在躲誰,球姐還是別的什麽人?”
“我沒有,”文暄否認,“湊巧而已。”
“湊巧?”方羲說,“湊巧讓我一抓一個準?文暄,你這段時間——”
他正要說些質問的話,手機突然“嗡”的震動起來,屏幕亮起,浮起一串數字,是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來電。
方羲問:“這是誰?”
“我哪知道?”文暄也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不悅,面色逐漸冷淡,“覺得有問題你現在就接。”
方羲一愣,敏銳地察覺出他此刻情緒不佳,解釋了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文暄看了他一會兒,略顯疲倦地點了點頭,從他手裏抽回手機,放在桌上:“我知道,我以後盡量不關機,避免你跟球姐聯系不上我,這樣可以嗎?挺晚的,明天還有事情要忙,隊長你也早點休息吧。”
方羲難得想履行一次隊長職責關心隊友,就這樣被他禮貌但強硬地送出了門。
他回頭看關緊的房門,似乎才發現文暄溫和面孔下的拒絕溝通和油鹽不進。
文暄站在桌前,聽着第二遍、第三遍響起來的“嗡嗡”震動聲,他不想接,也懶得挂,只任由它一遍一遍響着。
響得渾身冰冷,晚風砰砰撞着玻璃門,從門縫裏鑽進來,文暄這才意識到冷的原因,走到露臺旁将玻璃門合攏。
突然,一雙手啪的落在透明玻璃上,印下兩塊模糊的掌紋。
文暄擡眼,看到江遇樂敲了敲玻璃,眉眼彎出滟滟笑意,朝他做了個“放我進去”的口型。
不知道出于一種什麽情緒,文暄完全不想搭理他,垂下淡漠的睫羽,直接扯過窗簾。
江遇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