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世民一錯眼, 就瞧見了蔫頭蔫腦的李承乾, 當即笑起來:“承乾, 你這是怎麽了?見到父王回來不高興?”
李承乾忽然被點名, 擡起頭有些無措地望着李世民:“父王......”
今日李世民的心情顯然極好,他向人群中的稱心招了招手:“直兒,你來告訴本王, 本王不在的這段日子,承乾可有好好用功?”
稱心瞥了李承乾一眼, 十分上道地将他上回沒有背出《大禹谟》的黑歷史掠過了, 腼腆地應道:“世子一向刻苦認真,功課大有長進。”
李世民又看了眼李承乾, 微微有些詫異。原想着這個年紀孩子多是任性貪玩的,如今聽稱心的意思,李承乾竟然勤奮有加。
李世民欣慰之餘,又興致勃勃地沖身後喚道:“肇仁, 你上前來。”
稱心和李承乾就見一個與裴寂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應諾一聲,站到了他倆的跟前。稱心和李承乾俱是一愣, 李承乾隐約記得,自己兒時确實是見過這個人的,只是那時年紀小,記不住事情, 故而對這人的印象有些模糊。
稱心對眼前的中年男子,則是完全地陌生。男子笑得十分和善,但稱心就是莫名地從他的眉眼中看出了一股傲氣。
李世民沖他倆道:“過來拜見劉長史。”
李承乾一怔, 轉瞬間便知曉了來人的身份,在稱心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行禮道:“久聞劉長史賢名,晚輩欽佩之至。”
稱心只好跟在李承乾身後行了禮,面上的表情卻依舊迷茫。
李承乾餘光瞥到他的表情,知道他還沒轉過彎來,便笑道:“房家的長子也不過如此啊。”
稱心的神情有些懊惱,可他真的想不起從哪裏冒出了這麽一號人物。
李承乾見狀,只說了四個字:“兵起晉陽。”
稱心更懵了,這跟晉陽起兵有什麽關系?跟随李淵于晉陽起兵的功臣不就裴寂和劉文靜麽......
等等......劉文靜......這麽說方才那位劉長史就是劉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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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心還沒回不過神來,開國功臣中與宰輔裴寂齊名的人物啊,他居然能夠有幸見到真人。
還沒等他激動完,就聽李世民道:“劉長史随同本王行軍多年,又是開國元勳,兵法謀略無一不精,承乾今後遇到疑難,都可以向肇仁請教。”
李承乾對待劉文靜的态度十分恭敬。上一世因為秦王帶兵征讨薛舉,劉文靜代為領兵,卻不幸兵敗丢了城池。事後劉文靜被貶為了庶人,而他的父王李世民卻沒有被牽連進去。
劉文靜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責,這份情義李世民一直記在心裏。後來李世民重新讨伐薛舉,一雪前恥,而劉文靜也因此獲赦,得以官複原職。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沒有想到一夜之間劉文靜就被李淵下了獄,不久之後就傳出了劉文靜被處斬的消息。
這些記憶,李承乾都只有零星的印象,他那時實在太小,統共見劉文靜的次數不超過三次。對這個人的了解,也大部分是從史官的手書中得來的。
這輩子劉文靜沒有随李世民征讨薛舉,也沒有被貶為庶民,不知道他的命運會不會改變。
劉文靜一雙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兩個孩子,目露詫異。這兩個孩子都太過沉穩,特別是李承乾,如果說稱心是因為年紀大不怕生,李承乾也不吵不鬧,實在讓劉文靜有些驚訝。
他轉頭沖稱心問道:“你可是房家的大郎?”
稱心感覺到劉文靜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臉上徘徊,對他的問話也早有準備,從容道:“在下房遺直,拜見劉長史。”
劉文靜點了點頭,邁步向後頭的人堆裏走去:“哪位是房記室?”
房玄齡緩緩出列,與官位比他大的劉文靜見了禮。就聽劉文靜笑道:“此次在軍中,殿下與杜參軍都對你贊不絕口,想來你是很有幾分真才實學的,有沒有興趣陪我喝一杯?”
房玄齡像是一點都不驚訝,他颔首道:“是在下的榮幸,只是在下素聞長史賢名,可否讓犬子也一同前去?”
劉文靜玩味地看了房遺直一眼:“飲酒作樂之時,房記室也讓令郎随同麽?”
這一回房玄齡着實愣了一下,也難怪,他平日裏便是個妻管嚴,日子過得也十分風雅,時間久了便以為旁人也同他一般,一時好生尴尬。
劉文靜見他這樣,頓時大笑起來:“不過是玩笑話,素聞房記室懼內,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罷了罷了,帶上令郎也無妨,只是少不得要飲些酒。”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的李承乾沖李世民道:“父王,我也想去。”
長孫氏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承乾,你還小......”
話未說完就被李世民拆了臺:“去吧,肇仁和玄齡都是大才之士,你若能從中獲益一二,也是好的。”
秦王一錘定音,衆人便各自散去,劉文靜領着一大二小回了住處。
剛一坐定,就有幾名貌美的女子,端着酒進來了。李承乾的面前也被擱了一杯,卻被稱心不動聲色地搶了過去。
李承乾拿酒的手落了空,便拿眼神瞪稱心:你這是做什麽。
稱心不甘示弱地對視回去:你太小了,還不能喝。
李承乾再瞪,可是沒有絲毫的作用,稱心直接将他那杯喝了。看着被房遺直碰過的杯沿,李承乾不其然想到間接接吻的慘狀,頓時頭皮發麻,也不再想喝了。
原以為劉文靜那樣盛情相邀,酒量定是個好的,沒想到幾杯瓊漿玉液下肚,房玄齡尚可自持,劉文靜先說起胡話來。
嘴裏念叨的內容讓稱心險些滴下冷汗來:“裴寂老兒,你在朝堂上處處與我作對,總有一天,我要必殺你而後快。”
說着,身子已經倚在了一旁的美人的酥/胸上,胡亂道:“我的刀呢,拿我的刀來。”
那娘子被磨得沒法子,只好苦了臉沖侍從道:“快去知會夫人,就說郎君醉了。”
稱心的眼睛片刻不離地盯着房玄齡,就怕他也醉得說出胡話來。可房玄齡還是很穩的,他只是靜靜地聽着劉文靜的埋怨,期間沒有插/一句嘴。李承乾也觀察了許久,才發現房玄齡飲酒,一直都是小口小口淺嘗辄止,這般喝法也難怪不會醉。
陪酒的娘子将刀遞給了劉文靜,也不知看起來跟軟骨頭似的劉文靜哪裏來的力氣,踉跄地站起身來,一把将刀拔了出來。
鋒利的刀刃一下子劈在案上,稱心下意識地就撲向李承乾一側,護着他不為刀刃所傷。
不知過了多久,被他壓在身下的李承乾輕咳道:“沒事了,你能起身了麽。”
驚魂未定的稱心才坐直了身子,一張臉燒紅得不像話。房玄齡也被劉文靜突然的舉動吓了一跳,連忙起身将人摁住:“劉長史,冷靜啊,冷靜。”
劉文靜哼哧了半天,最終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我殺了他.....”就在這時,一個長相清麗脫俗的女子走進堂內。
那陪酒的娘子見了她,頓時疑惑道:“三夫人,你怎麽來了......”
女子笑道:“大夫人已經睡下了,方才你差人到後院,我不放心,便過來瞧瞧。”
說着她熟門熟路地扶住歪歪斜斜的劉文靜,輕聲道:“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歇息吧。”
劉文靜睜着那朦胧的醉眼,喃喃道:“你......是哪個?”
那女子輕笑道:“您糊塗了,我是嫣兒啊。”
劉文靜像是在腦海中回憶了片刻:“嫣......嫣兒?怎麽不是雲娘來伺候......你走......讓雲娘來。”
一時間,在場諸位都有些尴尬。那娘子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即便被這樣落了面子,也只能溫言相勸。
可劉文靜不依不饒,仍舊拿話使勁兒數落她。那娘子實在熬不下去了,最後被攆走時挂着兩泡眼淚,好生可憐。
偌大的地方,只能聽見劉文靜不着調的聲音:“你們瞧,這就是有侍妾的好處,你想讓誰陪就能讓誰陪,想讓誰滾就讓誰滾。房記室,不是我說你,你這日子也過得太無趣了,成日裏就對着這麽個婆娘,不悶麽?要我說啊,幹大事的人,就應該不拘小節,哪能整日被夫人管着,你說是吧。”
此話一出,更加沒有人接話了,餘下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偏偏劉文靜已經醉得沒有了神志,還大着舌頭問李承乾:“小世子,從一而終哪有三妻四妾來得快活,你說是吧?”
稱心的目光,倏地望向了李承乾,只見李承乾面無表情地反駁道:“我更欽佩房記室能從一而終。”
劉文靜卻不以為意,他撇了撇嘴,吐出一嘴的酒氣:“世子,你還小啊,等你食髓知味的時候,就不會這麽說了。”
李承乾對劉文靜的酒後狂言是左耳進右耳出,他只是發現了件趣事兒:房遺直的拳頭一直握得緊緊的,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李承乾甚至以為他想直接給劉文靜一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蠢作者被牙醫折磨地死去活來,我的耳邊現在還回響潔牙鑽的聲音....../(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