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39章 (10)

是有要事找你們嗎？這小子做了厲南的小舅子，厲南專門在下面給搭了一條通往這邊的道，我附在他身上，速度可比直接上來找你們快多了。”楚江王本姓厲，厲南正是他的小兒子，娶了李惠兒。

這時，‘珠兒’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原本的聲音，溫黎一下就聽了出來，這不就是芙蓉城的老城主，夏九明的父親麽。

“你不好好當你的城隍，有什麽急事要找我們？”夏九明面對自己的父親，嘴裏說着些嫌棄的話。不過溫黎知道，這只是兩父子的一種相處方式而已。

老城主翻了個白眼：“‘鬼骨’的事也不想聽？”

夏九明一驚：“你找到鬼骨了？”小青和二青臉上露出喜色來。

“嗯哼。”老城主此時正用着“珠兒”的臉，做了個撇嘴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孩子脾氣，“不嫌棄我多事了吧。”

夏九明還想說什麽，又憋了回去。

溫黎看不過去，小聲叫了聲：“叔叔。”

老城主眉開眼笑：“還是小蜃會說話。”

夏九明悶不吭聲。老城主可惜地嘆了口氣：“行了，你這脾氣也不知道像了誰。”

“老厲不是管着大海麽，我便尋了他，想問他陵泉的那個不負責的師父。這老東西，留個書也不寫清楚。”說着說着，老城主又開始讨伐起陵泉那作古多年的師父了，“沒想到，那老東西已經投胎了。”

夏九明皺眉：“說重點。”

第 59 章

“急什麽？”老城主還是一副不着急的樣子，“雖然沒找到那個老東西，不過老厲卻正好知道這個東西。”

溫黎等人都認真聽起來。

“這‘別離鬼骨’中的‘別離’二字，其實是個錯字。老東西沒文化啊。”老城主随口又嫌棄了一句，“‘別離’實為‘蟞裏’。”

小青愣道：“鼈？”

老城主：“澧水出焉，東流注于餘澤，其中多珠蟞魚，其狀如肺而四目，六足有珠，其味酸甘，食之無疠。”

夏九明呆愣片刻：“竟然是這東西？”

溫黎一聽倒是知道了，他幼年時曾為黑獸捉來，不過七公子幾個都不太喜歡，不過，這珠蟞産的珍珠，幾只卻是喜歡玩的。

夏九明反應過來後，就是一喜：“問過陵泉了嗎，家裏那些能不能用？”

這魚雖然少見，但城中倒還養着些許，是當年溫黎捉來的。原本是當做幾只黑獸的食物，不過幾只對其沒什麽食用的興趣。最後因為幾只喜歡看其在水中吐珍珠的樣子，夏九明和溫黎将其養在了水晶池中觀賞用。沒想到，竟還有用到之日。

“放心，能用。家裏那幾條，有只長得已有四尺長了。”老城主露出一個“你放心”的表情，“鬼骨的事你們不用操心了。倒是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們。”

夏九明：“莫不是‘寒月芙蕖’也有了消息？”

“美得你。”老城主的一句話倒也沒讓夏九明失望，他也只是随口那麽一說。

老城主：“今次來，并不單為鬼骨之事。”

溫黎和夏九明看向老城主，此時，“珠兒”的臉色有些沉重。溫黎和夏九明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夏九明：“難道是城中出了事？”

“之前小蜃回來那次，玄天不在，你可知是為了何事？”老城主神色略顯沉重。

夏九明：“似乎是西湖那邊出了事？”

“西湖主失蹤了。”老城主直接了當道，“人已經失蹤三年了，不過前幾日才報上來。”

“這和玄天有什麽關系？”夏九明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一方水域之主，失蹤三年，現在才報上來，這事也實在太過了。”

老城主臉色帶着擔憂：“之前，玄天發現有人闖入龍窟，一路追到了西湖邊，結果無功而返。同去的幾只黑獸，也沒尋到半點蹤跡。後來玄天查看過龍窟後，發現有一具龍骨被換了。”

芙蓉城是大地上幾條重要河流的彙聚處，也是水之精化的發源地。芙蓉城自水深處而建，上依雲中南山，恰是雲水彙合之處。龍至壽數将盡之時，順流而下，至芙蓉城止，沉眠于南山某地，久而形成龍窟。龍窟就在芙蓉城背後，裏邊埋着數百條龍的屍骨。

夏九明聽到這，不得不産生一些不好的聯想。溫黎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感到事情似乎有些嚴重了。

只聽老城主又道：“不見了的，正是百年前那具龍骨，身上的龍氣還沒有消散。”龍雖死，龍氣卻要兩百年左右才會消散。

“我上地府打聽過了，這三年來，不僅是西湖主失了蹤跡，化龍的也少了許多。西湖主的親家鄱陽神，快要到退位的時候了，但仍還沒有繼任龍，日日發愁。也正因為如此，竟也沒發現老友失蹤。”

夏九明：“那地府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老城主：“前段時間，地府召了各地城隍，我們核對後發現，近年來妖與人争鬥之事頻出，又有那妖與人相戀的事，人類死傷者衆，而新生的人類卻少了許多。人間帝王的龍氣竟有暗淡之相。”

夏九明臉色一變：“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溫黎：“有人在謀奪龍氣？”

“龍氣更疊，哪有這麽容易。尤其是人間帝王龍氣受損，人類只怕……”老城主憂心忡忡，“人類成為大地之主，豈不知正是因為人類力量有限，對天地運行的幹涉有限。這幕後之人，如此行事，只怕會招來大禍。”

衆人一時間也是無言。

老城主這時反倒勸說着衆人：“行了，這件事，你們也不要太過擔心。既然下面注意到這事了，自然會有人探查。我給你們說這件事，也是提醒你們要注意。”

“尤其是九明你。”老城主忽然看向夏九明，“你為燭龍，你我兩人中，你與天地間的溝通最為密切。若有人在背後行那奪取龍氣的事，你必有感應，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你最近修煉時注意些，不要出了岔子。”

夏九明以眼神安撫溫黎，嘴上應道：“我知道了。”

見溫黎有些擔心，老城主也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神神秘秘小人行徑，不過妄自尊大之輩。”

夏九明看了眼溫黎，口中轉了話題：“對了，前幾年我救的那個人還在島上嗎？”

“哪個？哦，你是說徐彪。”老城主倒是有些印象，“那小子人不錯，現在跟着玄天呢。你問他幹嘛？”

夏九明說了夜叉國和夜兒的事。

頂着珠兒的臉，老城主摸了摸下巴：“夜叉國的事我好像倒是聽過。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記得好像還有個羅剎國來着。”

“行了，我之後會通知玄天這件事的。現在是他的手下了，讓他去說。”

“行。”

說完緊要事，溫黎這才想起珠兒的事。“珠兒沒事吧？”

老城主笑了笑：“厲南對這李惠兒算是上了心，又是教這小鬼修行，又是讓那經年的老鬼教導他。只是在下面搭了個單向的通道，實在不像樣，正受着罰呢。不過，這李珠兒，修行還算有些天賦，楚江王已經定下了他，只待修行有成，便留在地府做個小官。将來指不定什麽樣呢。”

嘴上這樣說着，老城主也不禁誇了幾句：“說起來這小子心明眼通，我一上了他的身，便‘覺察’到你倆的位置了。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好了。這邊事也算說完了，我還得回下面去呢。”老城主道。

幾人應了，又與老城主道別，老城主這才離了珠兒的身。

老城主一離開，珠兒的身子便軟軟倒了下來，二青眼急手快，忙扶了一把。

珠兒悠悠轉醒過來，便見到溫黎幾人。

“你們說完了？”珠兒拍了拍自己的頭。

夏九明一挑眉：“你都知道？”

珠兒點點頭：“姐夫給我說了。那個老爺爺一上我的身，我便到了地府，見了姐姐、姐夫。”

夏九明：“不是說厲南在受罰？”

珠兒點點頭：“是啊。厲爺爺把他關在姐姐的隔壁了，然後不許姐姐去看他。”

“就這？”夏九明啧啧兩聲，“這也太敷衍了吧。”

“可是。”珠兒眨眨眼：“我看姐夫很難受的樣子，說什麽阻止夫妻恩愛。”

夏九明還要說什麽，溫黎瞪了他一眼：別亂說話。

珠兒見夏九明不搭話，也沒了興趣。眼珠子轉了兩轉，珠兒忽而又道：“你們見了山上的老和尚嗎？”

溫黎：“你知道山上的空閑大師？”

“老和尚以前最愛來鎮上化緣了，不過，無論給什麽他都不要。我本來還想見見他的。”珠兒有些遺憾道，“不過我爹因為瞎和尚的事，不許我接觸和尚。更是因為上次的事，都不怎麽讓我出門了。”

夏九明：“你見他幹嘛？”

珠兒砸吧了下嘴：“我姐夫說，老和尚是有大智慧的人，讓我找機會見見他。若是得個只言片語，最好不過了。”

溫黎和夏九明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夏九明：“你姐夫有說他是什麽人嗎？”

珠兒想了想：“倒是有一回，厲爺爺和姐夫說話的時候，說了句‘大師可至’，姐夫回答說‘到了雲安’。”

珠兒看向溫黎和夏九明，好奇道：“這個和尚，是不是很有身份啊？”

溫黎：“你姐夫沒有告訴你嗎？”

珠兒嘆了口氣：“他不告訴我。”

這下，溫黎和夏九明也好奇起來老和尚的身份了。

夏九明搖搖頭：“就現在知道的這些，也推測不出什麽。”

溫黎又問珠兒單道士和韓公子。

珠兒：“唉，兩個人別別扭扭的。單道士說要回師門，韓公子不許，兩人還吵了一架。不過第二天又和好了。”

小青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禁笑了笑。

珠兒立馬轉頭看向他：“你笑什麽？”

“沒。”小青立馬否定道，“他兩吵什麽呢？”

“還不是些情情愛愛的事。”珠兒一臉不屑。

小青有些好笑：“喲，情情愛愛你都知道？”

珠兒翻了個白眼：“別小看我。我還知道你和旁邊的大個子是一對。”又指了指溫黎和夏九明，“他兩也跟單道士和韓公子一樣。”

小青旁邊的正是二青。聽到珠兒說的話，小青咳了一聲，不再說話。

夏九明則是給了珠兒一個有眼光的眼神，珠兒得意地笑了笑。

第 60 章

溫黎和衆人商量回蘭若寺。

小青：“回蘭若寺的話，走水中要快些吧。”

二青：“大青還在蘭若寺。”

“走水路的話，”夏九明想了想，“似乎要經過西湖。”

溫黎看向夏九明：“要去看看嗎？”

夏九明沉吟片刻：“還是不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你身上的事，不要為了旁的事耽誤了。”

小青也勸道：“是呀，少爺，老城主不是說了嗎，這事自有別人操心。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先尋找寒月芙蕖的消息。”

二青雖未說話，但臉上也是一臉贊同。

溫黎看着三人，嘴上應道：“行了，我知道了。不過不管怎麽說，回蘭若寺的話，我們還是走水路吧。”停頓片刻，溫黎看向小青，“還是麻煩小青先去準備一條小船吧。”

“我這就去。”小青連忙道，拉着二青就出了門。

幾人又耽誤了些時間，這才和珠兒告了別。

***

夜涼如水，水面波光粼粼，別有一番意趣。

溫黎出了船艙，望着水面，內心感覺到一陣平靜。夏九明走到溫黎的身邊，輕聲道：“你在想什麽？”

溫黎搖搖頭，看向夏九明：“沒什麽，只是覺得，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時刻了。”

夏九明勾起嘴角，目光落在溫黎臉上：“等找到寒月芙蕖，我們就回芙蓉城。”

“簌簌——”

安靜的夜色中從岸邊傳來些聲響。夏九明和溫黎的視線不由落在河岸的蘆葦叢中。

小青忽然從船艙中伸出腦袋：“少爺，是什麽東西？”

“沒什麽。”溫黎應了聲，又低頭道，“怎麽還沒睡？”

小青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的，老是做夢，幹脆起來了。”

溫黎倒是忽然來了興趣：“我記得你以前不怎麽會做夢的啊，怎麽，做了什麽夢？”

夏九明也收回了看向岸邊的視線，聽到小青的話，道：“修行者做的夢，也有可能是某種預示。”

“應該不會吧。”小青不在意地擺擺手，“就是些……”

“三娘——”

小青的話被忽然傳來的男聲打斷。三人的視線不由轉向岸邊。

蘆葦叢顫動起來，倏爾傳來一聲有些刺耳的女聲：“宗書生，你幹嘛！你這個瘋子！”緊跟着女聲的，還有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宗兄，你這是幹嘛？快放開！”

蘆葦叢抖動得更加厲害，像是有人在裏邊推搡。

溫黎不由看了夏九明一眼，夏九明沉吟片刻，手中一揮動，腳下的船只便加速向着岸邊駛去。

還沒靠攏，溫黎就見蘆葦叢中鑽出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男子看着有些年輕，頭上戴着玉冠，看樣子，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女子頭發披散着，嬌嬌柔柔，此時臉上挂着惱怒。衣衫半褪，半個渾圓的肩頭在月光下泛着瑩瑩的光澤。

夏九明走到溫黎的向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斜睨着那女人，嘴上略有些不快：“不知羞恥。”

那一男一女适才正整理着衣衫，聽到夏九明說話，才發現河邊的小船。

見船上還有兩人，且皆是男子。戴着玉冠的青年不由擋在女子的身前，嘴上警惕：“你們是誰？”

夏九明：“過路人。”

青年眼中的警惕之色并沒有減少，臉色反而愈加嚴肅：“就算你們是過路人，何必靠近？”

溫黎：“這位公子不必驚慌，我們只是聽到這邊有些聲音，怕有人遇到危險。”

女子這時已經将衣服整理好，低着頭，小聲對青年道：“梁公子，我們回去吧。”

青年低聲安慰女子，眼睛卻注意着夏九明幾人，大晚上的，心裏不禁打起鼓來，當下也不再猶豫，帶着女子就要離開。

溫黎忙道：“這位梁公子，我們剛剛還聽到一個聲音，不知……”

聽到他的話，女子動作一頓，眼見那梁公子要停下，忙拉了他走得飛快。

溫黎一愣，小青不由道：“跑這麽快幹嘛？我們又不會吃人。”

小青咂摸了下嘴：“我們這樣的好人不相信，反倒跟着只狐妖歪纏。”

夏九明：“大晚上的在這荒郊野外和只妖狐糾纏，膽子倒是大。現下遇到我們，倒是膽小起來。”

三人一眼就看出，跟着梁公子的女子正是位狐妖。不過像這樣的事，幾人是不大願意管的。若是發好心插手，很多時候，反倒招了埋怨。

看那狐妖的樣子，身上也無人命在身，剛剛那位梁公子倒不至于失了性命，不過是失些精氣罷了。

溫黎遲疑道：“這麽久不見那喊‘三娘’的人出現，不是出事了吧？”

三人在此處已經停留了許久，也不見除了剛才兩人之外的第三人出現，也沒察覺到有其他人離開。

小青早已經從船艙裏出來了，此時聽到溫黎的話，當下道：“我去看看。”說着話，人已經上了岸，鑽進黑幽幽的蘆葦叢中去了。

溫黎和夏九明在船上等着，不一會便聽到小青的聲音：“少爺！”不等溫黎前去察看，小青已經回來了。

只是，此時小青的背上背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小青将上放在般板上，溫黎和夏九明這才看清，是個邋裏邋遢的漢子。頭發亂七八糟，遮擋了大半張臉。且臉上滿是胡碴，不大看得出年齡。

不過從露出的手來看，應該是個年輕人。

小青掩了掩鼻子：“臭死我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溫黎和夏九明倒是面不改色，夏九明在小青背着人上船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酒味，使了法術掩了兩人的嗅覺。

只小青竟老老實實憋着氣。

待小青忙忙慌慌使了法術，隔絕了氣息後，這才喘了一大口氣：“少爺，這個人怎麽辦？”

夏九明：“你都帶上來了，還能怎麽辦？”

小青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我就是看他躺在地上，嘴裏還念叨着‘三娘、三娘’，看着有些可憐，這才背了他上來。”

“便當作日行一善了。”溫黎道，“這個人應該就住在附近，我們找個地方停船，找個人問問吧。”

夏九明聽他這樣說，只得無奈一笑，又向四周極目看去：“前面有個碼頭，到那邊下船吧。”

“不過，這人既然是你救的，一會還得你背。”夏九明對着小青說道。

小青不在意地點點頭，他早就有所準備了。

溫黎看着這一幕，臉上露出淺笑，忽而心中一動，出聲道：“怎麽不見二青？”

這話一說，小青和夏九明也反應過來。

小青二話不說，就要鑽進船艙，卻與正走出來的二青碰了個正着。

眼看小青被撞得一晃，二青忙伸手拉住他。

溫黎和夏九明看向二青，此時少年臉上寫着些許疲色。

小青腳下站歪，一擡頭便看見二青的臉色。不由道：“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二青嘆了口氣：“不知怎麽的，做了很長的夢，一直醒不過來。”

小青打趣道：“怎麽，難道蛇妖也能被鬼壓床？”

溫黎和夏九明卻覺得事情恐怕不簡單。

“你做了什麽夢？”

“記不太清楚了。”二青努力回憶着夢中的情景，“好像在水裏，還有很多蛇。”

小青：“蛇？水蛇嗎？”

溫黎：“還有嗎？”

二青眉頭擰在一起：“還有綠色的眼睛。”

“綠色的眼睛？”溫黎不由重複了一遍。

二青肯定地點點頭，想到夢中的眼睛：“很邪惡的感覺。”

小青：“你都做了些什麽怪夢？”

夏九明卻道：“你之前不是說，你也做夢了嗎？”

小青一愣，二青連忙看向小青：“你也做夢了？”

小青愣愣地說道：“可是我沒有醒不過來啊，也沒有做你那樣的夢。”

溫黎關心地問道：“你夢到什麽了？”

小青瞪着眼，努力回憶着，卻實在想不起來。衆人也不催他，只見小青使勁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水面，驚得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來了！”

二青：“想起什麽了？”

小青說得急切：“我想起來了，我夢到自己被關在一個圓圓的東西裏邊，滿眼都是白色。然後好像還有人唱歌。不過唱的什麽，我聽不懂。”

衆人讨論半天，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此時，乘坐的小船已經到了碼頭。衆人只得先下了船，打算先找個地方休息，再找人打聽一下，小青背上來的男人。

對于小青兩人做的夢，小青自己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其他三人，卻将此事記在了心上。

***

溫黎幾人上了碼頭，向着鎮上行去。

碼頭不遠處的蘆葦叢抖動片刻，跳出一只狐貍，向着與溫黎幾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第 61 章

此時已是深夜，鎮上也無人煙。只街邊挂着幾個暗淡的紅燈籠，在這樣的夜裏，卻愈發顯得冷清。

溫黎四人在街上走着，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小青：“看這鎮上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麽荒山野嶺啊？怎麽看起來這麽……慘淡？”此時街道上的情形可不就只能用慘淡來形容。

夏九明也有些奇怪：“我前幾年來這裏的時候，也不是這樣。”

幾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溫黎只道：“算了，還是先找間客棧，然後再找人打聽打聽吧。”

“前面不遠就有家客棧。”夏九明走在前面帶路。前幾年西湖主大壽，夏九明曾代表芙蓉城來送上賀禮。因不喜熱鬧，曾租住在鎮上客棧。

二青背着不知道是醉過去還是睡過去的男人，跟在後面。

幾人剛轉了個彎，一個年輕的男子從巷子裏鑽出來，不知怎麽地，腳上一個趔趄，撞到了二青背上的男人。

二青穩住了身體，那年輕男子卻摔倒在地。

走在前面的三人注意到後面的異常，忙折身回來。小青扶起地上的年輕男子，嘴裏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年輕男子一身書生打扮，在小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口中直道：“沒事沒事，是我沒注意。”

溫黎等人注意到，這年輕男子端是一副好面貌，長身如玉，氣質溫潤。

溫黎：“兄臺為何夜間在此急奔，可是有要緊事？”

年輕男子正拍打着身上的灰塵，聞言臉上露出急色，嘴上驚道：“不好，要遲到了。”

他急匆匆向着被撞的二青行了一禮，“各位不好意思，在下還有事在身，對不住了這位兄臺。若是有什麽問題，可去五玉胡同找我，我叫窦旭。”

說着話，他整個人已經飛奔了出去。其他人根本來不急說些什麽。

眼看他跑出了街道，拐了個彎，就不見了人影。溫黎等人只得作罷。

夏九明帶路，不過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家“昌平客棧”。

小青上前敲門，卻久久沒有人回應。小青加大了力氣，門板拍得“咄咄”作響，衆人才聽到一聲小小的“吱呀”聲。卻并不是開門聲。

小青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一擡頭，就與二樓窗戶後面的眼睛對上。眼睛的主人見被發現，一把關上了窗戶。

“這客棧什麽毛病？”

小青脾氣上來了，又加大了力氣。

溫黎正要叫他停下，“昌平客棧”的門卻開了一條隙，裏邊鑽出個小老頭的腦袋來。小老頭悄聲道：“哎喲，幾位大爺，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小青：“我們要幹什麽？我們還要問你要幹嘛呢？你這生意是做還是不做了啊？”

小老頭“哎喲”一聲：“幾位大爺原是要住店。”

溫黎：“老丈，我們正是要住店呢。”

小老頭上下打量着幾人，嘴上又道：“幾位客官，還請莫怪老頭多嘴，你們打哪來的？”

夏九明：“你這是開店還是審犯人？”

見幾人有些不耐煩，小老頭這才将站拉開了些，只能容一人通過，讓衆人進屋。

夏九明先進了屋子，溫黎跟在後面。

一進屋，溫黎便好奇問道：“老丈，鎮上是出了什麽事麽？”

小老頭等走在最後的二青進了屋子，一把将房門拉上，栓好。轉過身來，一眼看到二青背上的男人，嘴裏道：“哎喲，客人背上這人是怎麽了？”

小青道：“喝醉了。”

小老頭便不再問了，嘴上卻又忍不住道：“幾位是打哪裏來的？怎麽這麽晚了才來住店啊？”

溫黎：“我們是從雲安鎮過來的，本來想宿在船上的，卻不想船上休息得實在不好，這才錯過了投宿時間。”

“原來是這樣。”小老頭這才松了口氣，“不好意思了，幾位客人，我們這地方，這幾日正鬧蜘蛛精呢，夜裏便格外小心了些。”

“蜘蛛精？”小青看向小老頭，“怎麽回事？”

“哎，可不就是蜘蛛精害人。”小老頭表情誇張，帶着幾分驚吓幾分得意，“就那西湖邊上，死了好幾個書生了。衙門的人都看了，說是被吸幹了。聽說那些書生身上都纏着蜘蛛網呢。”

溫黎等人一時呆愣，小青擠到小老頭身邊：“您親眼看到了？”

小老頭一頓：“這我哪裏敢啊，聽說死得老慘了，我可看不得這些。”

“不過你們別不信！”小老頭似乎怕幾人不相信自己說的，“雖然我沒去看，可好多人都去看了，大家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可沒說謊。你們來時一定也看到了，這鎮上可有一家店開了？都是這蜘蛛精鬧得人心惶惶。”

來的路上，确實如這小老頭所說，沒有一家店鋪開門的。零星幾個燈籠也是要滅不滅的樣子。

小老頭看着小青臉上遲疑的神色，笑道：“可不是我說，我們這裏，要是之前，那晚上可熱鬧了。不說燈火通明，那河邊的戲院妓館可是通宵達旦。”

溫黎：“老丈，這蜘蛛精是怎麽回事？死了幾個書生，應該也不至于弄成這樣吧？”

“這倒不是因為蜘蛛精。”小老頭道，“你們可知道西湖龍君？”

“西湖龍君？”溫黎和夏九明私下交換了一個眼神，溫黎看向小老頭，“這和西湖龍君有關？”

小老頭笑呵呵道：“西湖龍君可是本地守護神，那蜘蛛精不過是只小妖，龍君派出的龍宮将軍很快便能解決妖怪，我們有什麽擔心的。”

小青奇怪道：“那你們怕什麽？”

小老頭瞪眼道：“龍宮裏的大人們當然不怕這蜘蛛精，可我們怕啊。”

溫黎：“老丈不是說龍君派出了龍宮将軍？晚間沒有派人巡邏嗎？”

小老頭點點頭：“原本是有的。只是這幾日，蓮花公主要擇婿，龍宮将軍自是要守着公主的。”

“這蓮花公主又是誰？”夏九明皺眉道。西湖龍君應是西湖主，只是不是說人已經失了蹤。可這蓮花公主，夏九明根本沒聽過這一號人物。

“自然是龍君的女兒了。”小老頭道，“你們外地來的不知道，我們這位龍君，原是一個書生，因救了上任龍君的妻子，便被招了去做女婿。所以龍君十分喜歡人類，前段時間又公開招婿。”

夏九明一愣，他倒是記得，好像确實有這號人。

夏九明還在回憶，小老頭又道：“這龍王爺的女婿，哪個不想做？更何況，蓮花公主想來也是美貌非常。”小老頭臉上露着神往，“要是老頭我年輕幾歲……”

“大家晚上可不就都不敢出去了。要是被蜘蛛精抓了，哪裏還有機會？”小老頭解釋着大家閉門的原因，“哪家沒個年輕人？可不就等着這機會。”

夏九明卻覺得這事荒唐得很，草草回應了小老頭兩句，嘴上道：“行了，幫我們開三間房。”

小老頭此時卻有些意猶未盡：“我看你們幾個，都是青年才俊，說不得蓮花公主就看上了呢。”

幾人卻已經不想同他争論。

溫黎：“老丈，我們趕了一天的路了，實在有些困乏。還請帶我們到房中休息。”

小老頭這才止住了話，帶着衆人上了樓上客房。

衆人也确實疲乏了，也沒多話，自回了房間休息。

……

***

第二日一大早，溫黎和夏九明的屋子外就響起了熟悉的敲門聲。

等到房門打開，小青正對上夏九明有些嫌棄的眼神，無辜地說道：“昨晚那個醉漢，還沒醒。我來問問少爺，怎麽辦？”

夏九明面無表情：“你自去請個大夫就好了。”說着，“砰”一聲關上房門。

小青吃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子回了房間。

二青一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他八成又遭了嫌棄，這事自從夏九明與他們同行後，他就沒少見。當下有些無語道：“你偏去惹他幹嘛？”

小青啧啧兩聲，嘴硬道：“我樂意。”

“行了。”二青不同他争論，“怎麽說？”

“讓我去找個大夫。”

二青斜他一眼：“那你怎麽還不去？”

小青嘿嘿兩聲：“我這不是，還想睡個回籠覺嗎？”

二青：“行，那我去了。你記得別睡太久。”

小青又是哈哈兩聲：“我知道了！謝了啊。”說着翻身上床。

二青搖搖頭，出了門去。

***

溫黎房內。

“怎麽了？”溫黎看着關上門的夏九明，嘴上問道。

夏九明：“你這個書童，對我有很大意見啊？”

溫黎輕笑一聲：“小孩心性罷了。”

夏九明挑眉：“這般大了，還和我争搶？”

溫黎下了床，起身穿衣，嘴上随意回答：“那你打算如何接招？”

夏九明走到近前，聲音中帶着得意：“他可搶不過我！”

說着，攬過青年……

第 62 章

二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

小青等人正好聚在救回來的醉漢房間。小青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二青：“請到大夫了嗎？怎麽去了這麽久？”

二青稍稍側了側身子，露出身後的大夫。

老大夫留着山羊胡，眼神詳和，嘴上道：“不怪這位小哥。因着這幾天妖精的事，醫館裏的一些老大夫被拉去驗看屍體了。館裏實在忙不過來，耽誤了一些時間。”

“那就麻煩老先生了。”溫黎說着話，讓出床邊位置來。

老大夫撫了撫長胡子：“這位公子聲音有些不對，是不是感冒了，需要老夫看看嗎？”

溫黎臉上一紅，咳嗽一聲：“我沒什麽，就不麻煩老先生了。還是請老先生幫忙看看我們的朋友吧。”

夏九明輕笑，引得溫黎的怒視。

老大夫奇怪地看了一眼兩人，也不廢話，上前察看床上的男子。

只看了一眼，老大夫驚道：“怎麽是宗書生？”

溫黎也顧不得和夏九明的眼神交流，當下問道：“老先生，認識他？”

“你們是他的朋友？”老大夫奇怪地看了一眼幾人，“這宗書生就住老夫的隔壁，似乎沒見過你們？”

小青上前解釋，幾人是在河邊的蘆葦叢裏撿到他的。

老大夫這才點點頭：“難怪了。”

幾人好奇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