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9)
旋轉。大家都睜大眼睛看着。空中出現一副畫面——
兩方人馬正在對戰。一方全身皆黑的,手持鐵叉,而另一方則是黑衣、紅發、碧眼。最後,紅發落敗。
夏九明“咦”了一聲,“這是夜叉和羅剎嗎?”
燕赤霞似乎對這有些研究:“據說夜叉鬼和羅剎鬼互相敵對,雖同為惡鬼,但夜叉對人類态度友善,而羅剎則為食人鬼。”
小青:“那夜兒姑娘手中這塊鬼骨,被稱為羅剎鬼骨,難道真的是羅剎鬼的骨頭?”
夜兒撓撓頭,“我不知道啊。不過,先祖之地的牆上确實有這幅畫,應該是畫得很久之前的事了吧。我看牆壁上的畫都已經很舊了。”
“這麽說的話,”溫黎摸了摸下巴:“原來這個排列是‘重現’。”
夜兒眉頭擠在一堆:“為什麽我之前也碰過這些文字,卻什麽反應都沒有?”
溫黎搖搖頭:“關鍵不在碰觸,而在流動的軌跡。這些字是按某種規律運動的,你随便觸摸其中一個,它們當然不會給你反應。”
這時,畫面已經停了下來,金色的文字再次飄散在空中。
“我再試試。”溫黎摩拳擦掌,“我還記得其他的排列。如果能多排幾次,應該還能判斷出每個字的大概意義。”
說完,溫黎又動了一下。他在說話的時候,竟然也在思考。
夜兒和聶小倩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燕赤霞,他對陣法也有研習,但是陣法一途,是很需要天賦的。學會容易,精通太難。燕赤霞的陣法學得不錯,但是就是還差了那麽一點天賦。
別看溫黎只是“複制”出了曾經見過的陣法,看起來是很簡單。但是,剛剛溫黎的動作可不像是簡單的複制。溫黎做的,是依靠自己驚人的直覺,找了一個插入點,從而抓住了某種規律。
燕赤霞相信,溫黎确實能根據已有的陣法來推測文字的意義。因為他展現出來的天賦,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正在燕赤霞東想西想之時,溫黎的動作已經快要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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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手上的動作,溫黎遲疑了一下,“恩,這個排列……”
說時遲,那時快,平地忽然起了一陣風。随着文字的快速旋轉,風也越加急了。不過轉瞬,就将溫黎籠罩在一片金光中。
“——是‘傳送’。”
風起之時,夏九明就已經注意到情況不對,一手抓住了溫黎。
二青和小青雖然站得要遠一些,也是機警地靠近了兩人。夜兒則是眼疾手快,沖向鬼骨。
不過轉瞬間,狂風就散去了。簡直是來得過,去得也快。不過,風眼中心的人,卻都沒了蹤影。
留在原地的燕赤霞和聶小倩,相對無言語……
第 56 章
入了風陣,衆人被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眼中的景象。溫黎感覺到,夏九明的手拉着自己,十分用力,像是要抓緊什麽。溫黎回握住夏九明,無言地安慰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眼前一花,溫黎和夏九明已經換了地界。
夏九明先是确認了溫黎沒問題,這才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兩人這才發現,兩人似乎是到了一處山林裏。此時,月亮高懸,天邊漸漸亮了起來。折騰了一夜,竟然已經接近天亮了。
“對了,我好像看見小青和二青,他們也沖進了陣裏。”溫黎忽然開口道,語氣中有些擔心。
夏九明安慰道:“以他兩的能力,不至于遇到危險。”
溫黎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夏九明:“也不知道我們傳送到了哪裏,他們應該離我們不遠吧。不若四處找找。”
“陣法裏的地點是唯一的,應該不會傳送到太遠的地方去。”聽到夏九明的話,溫黎放松下來,剛剛一時情急,竟然忘記了這點。
見他放松下來,夏九明開玩笑道:“那陣法不會把我們傳送到夜叉國了吧。”
溫黎笑着輕輕拍了一下他,“怎麽可能。我推算過大概位置,我們應該在……”
話還沒說完,山林中響起一陣似是狼嚎一樣的聲音。
兩人收起笑容,對視一眼,向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趕去……
***
山林邊的一處山路上,一批裝備精良的人馬正被一個老頭攔在路上。老頭的前方,正正躺着一個男人。只是那男人身上插着幾枝木箭,而他身下地面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怕是活不成了。
“老饕!還不速速退去!”坐在駿馬身上大漢,臉上留着絡腮胡,一頭紅發張揚,像是燃燒火焰。大漢急聲厲色,說話火氣十足,“你難道要與朝廷作對嗎!?”
馬前的老頭眯眼打量了一眼大漢,“你讓我退去?我憑什麽聽你的!”
絡腮胡瞪着眼,眼珠子隐隐帶着點綠色:“我們是什麽人,難道你不清楚嗎?”
絡腮胡的後面跟着的幾個軍兵大聲道:“徐将軍,這老東西不過一個人,難道我們還怕了他!”
馬前的老頭眼睛直直刺向那說話最大聲的小兵,那小兵只覺身體一冷,呼聲小由小了下來。
絡腮胡的徐将軍的擡右手,止住了手下的聲音。嘴上還要說什麽,卻被那老頭一句話打斷。
“徐将軍,”老頭啧啧兩聲,“我要是說我,不怕呢。”
“你想怎麽樣?”這位長相粗犷的徐将軍,人長得十分粗魯,但性子卻十分穩得住,此時說起話來,竟有些慢條斯理裏。只他手下的兵丁,已經明白自家這位将軍,怕是要動手了。當下都心中一凜,暗中戒備起來。
老頭看向被徐将軍和手下護在中間的木箱,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便要叫你将那身後的東西留下。”
徐将軍濃眉大眼,此時生起氣來,粗黑的眉頭擠成一堆,聲音似鼓,宛若巨獸咆哮:“去你娘的!想得倒美!動手!”
話才剛落,除了幾個護在木箱旁邊的兵丁,其他人已經舉将起武器,大喊着沖向老頭。
老頭一臉皺紋,佝偻着腰,眼見身強體壯的兵丁沖向自己,卻不慌不忙取下了自己背後的木弓。手搭獸筋做的弓弦,法力幻化成箭,脫弦成出。
兵丁訓練精良,箭至,便有持盾者上前,護住了大家的身體。那箭落在盾牌上,不過是沒入盾牌中,便停住了攻勢。老頭驚咦一聲,定睛看去,只見這些兵丁手中的盾牌與平時所見完全一樣,只是上面不知用什麽顏料畫上了奇怪的符號。
老頭見了這符號,卻是完全明白了。嘴裏恨聲道:“原是有備而來。”
守在木箱周圍的兵士看到己方人馬一出就挫了對方的銳氣,皆是意氣風發。只那高頭大馬上的徐将軍,不見一絲喜色。
老頭此時卻是騎虎難下,嘴裏落一狠話:“別以為如此,便拿你們沒了辦法。”說着,卷指成圈,放在嘴邊,吹出一聲奇怪的嘯聲,似獸鳴——
聲音傳出,山林似乎安靜了一瞬間。徐将軍和手下皆感到一種狂噪之氣襲來。
再去看老頭,臉上已經露出了喜悅之色。
徐将軍臉色一變,“都退回來!”兵丁們也覺察出不對,迅速退了回來,圍在木箱周圍,身體緊繃。
在這種隐隐急躁的氛圍中,老頭卻是自得:“徐将軍,考慮得怎麽樣了?”
老頭的話剛落下,便從山林中鑽出許多野獸來,帶着噬人的目光看向兵丁們,口中涎水滴滴答答淌在地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兵丁們的氣勢竟也未減半分。
“哼!”老頭也看出來了,這徐将軍怕是要和自己犟到底了,當下喉嚨中發出一陣咕嚕聲。
野獸們像是得了令,身體微微下壓,爪子在地上磨了兩下,強壯的後腿用力一蹬,便向兵丁攻去。
兩方人馬完全戰在了一起。起先還是勢均力敵,但是野獸衆多,兵丁們且戰且退,不一會便感覺自己的背抵上了木箱。
徐将軍也不再坐以待斃,縱身下馬。這絡腮胡子的大漢,使的武器十分符合他的樣子。徐将軍使出雙斧,巨大的斧頭在空中舞得虎虎生威,一時竟無野獸敢上前。
眼見徐将軍加入戰局,兵丁們同時感覺精神一振。野獸方的氣勢頓時一弱。
原本站在一邊觀戰的老頭,眼看徐将軍入了戰局,場上己方不利,便也再次祭出自己的弓箭。銀色法力箭矢如期而至,刺向正與一只野獸纏鬥的徐将軍。
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徐将軍微微一偏頭,即箭就錯身而過,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老頭微微一笑,略有些遺憾,挑釁地看向徐将軍。
絡腮胡子下的徐将軍,嘴角扯了扯,向老頭走去。
戰局中少了徐将軍的牽扯,兵丁們又陷入了與野獸的苦戰。
“這是?”溫黎和夏九明趕到現場,便見到一群兵士和野獸戰在一起的。夏九明看了看和老頭打在一起的大漢,又看了看和兵丁戰在一起的野獸,正待說些什麽。
“老饕,仇人上門了!”一聲嬌叱傳來,一道紅色的影子旋即飛落在老頭與徐将軍旁邊。
老頭見了這紅影,臉色巨變,腳步挪移着就要往後退。
然而,紅影也不講什麽先來後到的道理,手持兩柄略有些長的匕首,身手靈活,當即殺入兩人中間。徐将軍不知怎麽的,竟被擠出了戰局。徐将軍動作一頓,看了眼纏鬥在一起的兩人,明顯後來的紅影打得老頭無招架之力。
徐将軍毫不猶豫地轉身,又殺回獸群。
夏九明和溫黎也不再猶豫,上前幫着兵丁們驅趕野獸。
遠處響起一聲雞鳴,此處的打鬥已經進入尾聲。遍地都是死去的野獸,唯一活着的一兩只,也是遍體鱗傷,瑟縮着逃入山林,衆人自是不去追。
徐将軍則安排着手下幫着傷員處理傷口。
溫黎和夏九明則去尋那紅影,便見一抹俏麗的身影站在一只熊屍面前,正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原是一位紅衣的女子。女子長得端莊大氣,英眉如劍。女子梳着利落的高髻,打鬥後,竟不見一絲雜亂。
感受到溫黎和夏九明的目光,女子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溫黎走向女子,看着地上的熊屍。
“這是?”
“飛熊。會吃人。”
溫黎點點頭,又詢問女子的身份。
“怎麽,女孩子的名字可不是随便說的。”見溫黎愣住,女子又是一笑,“叫我司馬吧。”
夏九明盯了女子一眼,牽過溫黎的手。
女子聳了聳肩,不在乎地笑笑。然後率先走向兵丁們,觀察了一下,“前面不遠就有個鎮子,鎮上大夫的醫術不錯。”
徐将軍聞言,抱拳向衆人道謝。又問了衆人姓名,嘴上道:“我叫徐彪,乃是交州軍将。諸位的恩情,徐某銘記在心。但我此行還有任務在身,不敢耽誤。諸位可至交州軍營尋我。”
說着話,有小兵來報:“将軍,車壞了。”
原是那載着木箱的車子,在打鬥中被弄壞,木箱掉在了地上。
夏九明便搭了一把手,與徐将軍一起将木箱擡開。
徐将軍眼見夏九明手挨上箱子,眉頭微微皺起,又倏爾恢複原狀,不動聲色。
箱子一入手,夏九明就一愣,但并未在意,将木箱挪開,便走開了。旁邊有兵丁立馬站在了他的位置,修繕起車子來。
車子很快修繕好,夏九明又幫着将箱子擡上了車子。衆人目送徐将軍和手下向着遠處行去,不一會兒,便見不着其背影了。
“兩位,幫個忙。”一直站在邊上沒出聲的司馬這時卻叫住了溫黎和夏九明。
溫黎和夏九明看向她,溫黎道:“司馬姑娘,有什麽事?”
司馬指了指地上的野獸屍體:“幫我把這裏清理一下,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野獸,要是山下的居民撿回家吃了,怕是不好。”
聞言,溫黎感嘆道:“司馬姑娘,真是細心。”
“哈哈,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細心呢。”司馬笑出聲,“這事我回去得和師父好生說說。”
夏九明嘴角耷拉着,看了眼溫黎。沉默着清理起野獸來。
三人收拾了好一會,這才将這些野獸的屍體處理好。
司馬看了眼天色,已經是晌午了,嘴上便說道:“今天多謝你們了,我請你們吃飯吧。”
溫黎有些遲疑道:“不會麻煩司馬姑娘吧?”
“沒事,我家就在附近。”
溫黎欣然應允。
第 57 章
“将軍。”副将臉上寫着擔心,“刑德那小子死了,老大人會不會動怒啊?”
“怒什麽怒,又不是我動的手。”徐彪眯眼看了眼隊伍後的車輛,“把屍體給我保存好了,拉回去,他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是!”副将應道。
見副将回到隊伍,徐彪不由想到今日遇到的夏九明。
半晌,“駕!”徐彪吐出心中濁氣,不再想惱人的問題……
***
溫黎和夏九明随着司馬在山林中奔走,不會變見到遠處隐隐露着的建築。司馬已經激動得先行一步,口中大聲喊着:“師父,我回來了!”
溫黎不經輕笑搖搖頭,擡腳就要跟上去,卻感覺似乎有些不對。轉過臉,便見夏九明正耷拉着臉看着自己。
溫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夏九明似乎不太高興。
“怎麽了?”
夏九明黑着臉:“你很喜歡這位司馬姑娘?”
溫黎一臉疑惑:“怎麽了,司馬姑娘不是很好嗎?”見夏九明的臉越發黑了,溫黎的聲音變得越加小起來。似乎這才明白夏九明不高興的原因,溫黎正要解釋:“你聽我說……”
“溫公子,夏公子,快進來!”司馬催促兩人。
溫黎只得停下口中的話,應了一聲。
“先進去吧。”
夏九明沒說話,徑直往司馬的方向走去。溫黎一愣,連忙跟上。
“你就住這裏?”溫黎看着眼前的破舊山神廟,不禁問出口。
司馬一笑:“只是暫時住在這裏。只是要委屈你們一下了,不過放心,裏邊我打掃得很幹淨的。”
看得出來,眼前的山神廟确實有人打掃過,門前沒有什麽雜草,屋頂也經過了修繕。
溫黎還要問兩句,卻在說話前看了夏九明一眼,遲疑地閉上了嘴。
夏九明一直在看着他,怎麽可能不注意到這一點。嘆了一口氣,上前拉住他的手,換來溫黎的笑容。
司馬原本覺得兩人有些古裏古怪,不過此時看了眼兩人牽着的手,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們先在裏邊坐一下,我去找找我師父,也不知道那個老頭跑哪裏去了。”說着,司馬也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一溜煙往山林裏跑去。
兩人沉默片刻,溫黎先開了口:“別生氣了,好嗎?下次我會注意的。”
夏九明搖搖頭,手将他抓得更緊了:“跟你沒關系,是我近來浮躁了。”
溫黎垂下眼:“是因為分別太久了嗎,這段時間,遇上了這麽多事,也沒有好好跟你說說話。”
“不是你的關系。是我,太敏感了。”夏九明深吸了口氣,只覺自己近來越見急躁。他的內心是完全堅信兩人的感情的,但是,還是會不自覺地感到莫名的占有欲。
溫黎關心道:“是不是最近因為我的事,你想得太多了?沒事的,其實我也不是那麽着急回到身體。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問題。”
夏九明點點頭,勉強自己平息下心緒。“沒事了,你別擔心。”
溫黎欲言又止,只是,此時他确實也沒什麽辦法能安撫眼前的夏九明,只能将擔心擱在心裏……
很快,司馬和一個老頭回來了。老頭光着頭,赤着腳,身上穿着百衲衣。
司馬給衆人介紹:“溫公子,夏公子,這是我師父,空閑。”
“空閑?”
司馬抿嘴一笑:“就是個老和尚,慣會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空閑看了眼司馬:“頑劣。”又看向溫黎:“有而不有,空而不空,妙有非有,真空非空。”
溫黎被說得一愣,嘴裏遲疑道:“空閑師傅是在說我嗎?”
司馬道:“你別聽他瞎說,他慣說這些,神神叨叨。”司馬對師父這見人就愛說些“高深”話的行為搖搖頭,“你們進去坐着吧,我去弄飯。”
“我……”溫黎剩下半句話堵在嘴裏,不由看向夏九明,夏九明露出笑容,嘴上說了句:“去吧。”
溫黎這才追上司馬:“司馬姑娘,我來幫你。”
兩人出了山神廟,夏九明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老和尚則盤腿坐在了神廟拱座前的蒲團上。
夏九明上下打量着老和尚,覺得這一身乞丐打扮的和尚怕是沒那麽簡單。
老和尚的目光又落在夏九明的身上,嘆道:“明明晦晦,不見日月。”
夏九明心中一凜:“大師,你是什麽意思?”
“悟。”老和尚說了個字,就不再開口。
夏九明去看他,老和尚卻閉目轉身,看也不看他。
夏九明在房內待了半天,實在待不下去,轉身去尋溫黎。
夏九明一走,老和尚便睜了眼,看着他的背影,搖搖頭。爾後又莞爾一笑,自閉目修行去了……
***
“怎麽不陪着空閑師父?”溫黎正洗着菜,見夏九明出來,不由問道。
司馬聽到聲音,伸過腦袋來:“定是老和尚又說些奇怪話。”
溫黎也就是說說,倒也不會強求他去做些不喜歡的事。
說着話,司馬手持匕首輕輕劃開野兔的毛皮,鋒利無比。
“司馬姑娘。”夏九明忽道,“做這兔子沒問題嗎?”
司馬手上動作卻也不停,嘴上解釋道:“老和尚定力還行,倒也不強迫別人遵守這些。”
夏九明點點頭,又有了其他問題:“司馬姑娘,之前在山林時,我們聽你稱那老饕為仇人。”
司馬将剝好皮的野兔放在盆子裏,擦了擦手,回道:“我與老和尚在此地修行有一年了,我養了些家畜,沒想到被那老東西霍霍了好幾次。老和尚不吃葷還行,我可忍不了,這可不就是結下老大的仇了麽。”
“再一個,那東西不僅吃活人,死屍也吃,是這一帶的大禍害,除了它,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溫黎忍不住道:“空閑師父怎麽帶着你一個姑娘家住在山裏啊?”
夏九明和溫黎都感覺得出來,這位司馬姑娘是個真正的人類,并不是什麽妖異之物。
司馬一愣,嘴上道:“你這問題倒是讓我想起了往事。竟已經一年了麽。”
司馬率性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和溫黎兩人講起自己的過往。
“我十六、七歲的時候,家裏招了滅門之禍。只有母親和我逃了出來。我心中有恨,但母親身體不好。我只得一邊照顧母親,一邊練武尋機報仇。就這樣過了幾年,母親故去,我才全力殺了仇人。”
“後來,我在山腳下的鎮子裏遇到了老和尚。他在繁華處與人念經化緣,但別人給東西,他全都不要。我覺得有趣,便跟在他身邊。他被我纏得沒法,便默許我留了下來。”司馬長深吸一口氣,“在山林中的這些日子,倒也算有趣。”
溫黎和夏九明半天沒說話,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情況。
司馬又道:“自從跟着老和尚,我覺得整個人都變得放松了起來。現在他已經不去山下乞讨了,也不知道他讨到自己要的東西沒有。不過,我倒覺得,我讨到我要的東西了。”
“司馬姑娘豁達。”溫黎不由道。
司馬:“這天下太太平平,人們彼此間和和氣氣,自然就豁達了。”
夏九明道:“司馬姑娘,剛聽你說這山下的鎮子,不知此處是哪個地界。”
“你們上了山,竟然不知道是哪裏嗎?”司馬一愣,倒也沒糾結太多,“這裏是澤山,山下便是雲安鎮。”
“雲安鎮?”溫黎驚咦一聲,和夏九明對視,“是珠兒的家嗎?”
司馬疑惑道:“怎麽了?什麽珠兒?”
溫黎将兩人在漁村救下被人拐騙的珠兒的事說了一遍。
司馬想了想:“你們說的珠兒,應該是山下富翁李化家的小兒子。那李珠兒之前不見了,前段時間被個富家公子和道士送回來的。”
“那想來便就是他了。”想來司馬說的,便是韓公子和單道士。
司馬:“只怕那拐他的人,怕是要倒大黴。”
“怎麽,這裏面還有什麽說道?”
司馬一臉疑惑地和兩人對視:“你們不知道嗎?”
溫黎和夏九明滿頭霧水,聽司馬剛剛說的,李珠兒的父親應只是個富家翁,難道還有能力懲治那些人犯?
司馬解釋道:“這珠兒其實也不是李員外的親子,實為一孤魂。”
溫黎和夏九明一驚:“怎麽可能,我們當時并沒有感覺他是被鬼附體了啊?”
“這就說來話長了。”司馬此時倒是起了講故事的興趣。
“李員外原有一女,名惠兒,十四便夭了。後了得了珠兒,雖有些癡呆,但李家人待之如珠似寶。沒想到,半年前來了個瞎和尚,向鎮上富人索要錢財。有一日便索要到李化頭上。”
溫黎和夏九明認真聽着,聽到珠兒癡呆也不打斷。
“李化與瞎和尚不歡而散,瞎和尚便暗中下咒。李化一回家,珠兒竟然死去了。李化告到官府,才懲治了瞎和尚。只是珠兒再也活不過來了。”
溫黎:“那後來呢,怎麽又叫孤魂野鬼占了珠兒的身子?”
第 58 章
“這事說來也奇了。”司馬道,“縣令處死瞎和尚以後,竟然有一個小孩跟在李員外身後,一路叫他爹爹。那小孩是個鬼魂的樣子,把李員外吓得夠嗆。”
“這小鬼莫不就是後來附身的珠兒?”溫黎不由道。
司馬也不賣關子,點頭繼續道:“那小孩原是被瞎和尚害了的,李員外也算是幫他報了仇,小孩就認了他作爹。”
“那他怎麽上了原來那位珠兒的身?”
“這就是後來的奇事了。”司馬道,“這小鬼,本名叫小詹,死前沒了爹娘,只有一個哥哥,嫂子便不怎麽待見他。李員外因沒了女兒、兒子,正好把一腔父愛都給了他,他也是個知道報恩的。原來的珠兒已經死了好幾天,就埋在城外。”
“那時正是冬天,他告訴李員外,瞎和尚死了,珠兒埋進墳裏還沒過七天,說不得還有得救。”
“李員外連夜叫人把珠兒挖了出來,又在房裏放了一晚上,第二天,珠兒果然醒來。人也變得十分聰明,不似從前。”
聽到這,夏九明不由道:“難道是那小詹故意想要占了這李珠兒的身子?”
溫黎不贊同地搖搖頭:“我看小詹不像是這樣的人。”在漁村之時,實為小詹的珠兒雖然有些小心思,想來不過是人有些敏感,但整體看起來,倒也不像是夏九明所說,故意占了珠兒的身子。
司馬笑了笑:“确實不是這樣的。”
“醒來的珠兒說,珠兒與李員外沒什麽父子緣份,不過是來替金陵的嚴子方讨債的。又說自己占了珠兒肉身,是惠兒許了的。”
讨債這回事,溫黎倒是遇到過。那歷城的駱星文可不就是為了向他爹讨那四十千。不過兩者倒是有些不同。駱星文對駱家有了真感情,并不願意為了四十千而離了駱家,倒也算是一美談。
夏九明道:“惠兒?便是那李員外家的大女兒?”
司馬:“可不就是。這惠兒早夭,沒想到做了楚江王小兒子的妻子。這小詹,原是和一個叫哥子的同病相憐。小詹跟着李員外回了家,而哥子卻拜了陰間一位官員做幹爹。小詹一邊叫李員外挖出珠兒的屍身,一邊去尋了哥子,想找珠兒的魂。陰差陽錯搭上了惠兒。”
“惠兒本就十分想念家人,知那珠兒原就不會在家長留,便讓小詹占了珠兒的身,只讓小詹好好照顧父親。”
“原來如此。”溫黎和夏九明這才恍然,夏九明道:“這樣做來,不會擾亂地府的秩序嗎?”
司馬搖搖頭:“那珠兒雖然是活人的樣子,不過是珠兒的姐夫出了些力氣,能堅持到小詹投胎而已。到了時間,小詹還是要回歸地府的。”
“不過要是小詹修行的話,那便不一定了吧?”溫黎道。
司馬:“自然是的,若修行,便脫離了人道,自不再入那輪回。”
夏九明這時問道:“司馬姑娘為何對李家的事,知道得這麽清楚?”
司馬些不好意思道:“我在鎮裏住過一段時間,不巧就在李府隔壁。正好聽個正着。”
說了這許久話,司馬眼見時間不早,忙道:“你們先聊着,我去弄飯菜,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說着,率先起身忙碌起來。
溫黎想了想:“說起來,不若我們順路去看看珠兒,也不知道單道長和韓公子怎麽樣了?那些救下的人有沒有安排好。”
夏九明應下:“我們下午便下山吧。看完珠兒,也好去尋小青和二青,還得趕回蘭若寺去。”
……
***
溫黎與夏九明告別司馬,便自行下了山。不過是走了半個時辰,溫黎和夏九明便見到了熱鬧的街景。
溫黎忽道:“也不知徐将軍他們有沒有在鎮上來看大夫,說不得又要遇上。”
夏九明卻道:“他們不會來的。”
“怎麽?”
夏九明:“我擡箱子時,那箱子入手便一股寒氣。只怕是千年的寒冰,用這樣的東西,箱子裏的東西定然十分珍貴。如果去鎮上,就怕惹上什麽麻煩,為了預防各種問題,他們肯定不會進鎮子的。”
溫黎這才恍然道:“難怪那些士兵沒有直接上手。這千年寒冰,就算隔着一層木板,普通人也根本不敢觸碰。看來這位徐将軍,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啊。”
夏九明:“不管是什麽事,與我們關系也不大。”
說着話,兩人已經進了鎮。
溫黎:“先找人打聽打聽李府吧。”
“少爺!”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溫黎不由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好像是小青的聲音!”
“少爺,這邊!”夏九明和溫黎這才找到人群中的小青。小青和二青從擁擠的人群中向着兩人跑來,身邊還跟着個熟悉的小人影。
“終于找到你們了!”小青露出一個笑容,“我們差點就出鎮子了。”
二青也道:“少爺,你們沒事吧?”
“沒事。我們被傳送到了山林。你們這是怎麽回事?”溫黎看向小青和二青身邊的小孩,正是之前在山上說起的珠兒。
夏九明看了看周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找個地方坐坐吧。”
二青:“前邊有個客棧。”
珠兒搶聲道:“去什麽客棧,去我家吧。”
“這。”溫黎一陣猶豫。
珠兒卻道:“走吧,我也有事要找你呢。”
小青和二青面面相觑,面對溫黎詢問的眼神,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他們雖與珠兒一路,知道的卻也不比溫黎兩人的多。
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溫黎等人只好應了珠兒,同他一道回了李府。
李府的房屋确實比較精致,但若說多有錢的樣子,又些不像。
珠兒一看溫黎打量自家房子的樣子,便明白他的心思了:“是不是看起來不像有錢人家?”
溫黎奇道:“你怎麽知道?”夏九明也看了過來。
“我什麽都知道。”珠兒擡了擡下巴,一臉得意。
小青幾步湊到溫黎的耳朵邊:“這小子好像真的什麽都知道。之前也是他說你們在山上來着。我們剛打算出了鎮子去找你們,結果在大街上就遇到你們了。”
溫黎一臉沉思地看着珠兒。此時,珠兒正吩咐下人準備茶點,爾後帶着幾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珠兒居住的院子,不是太大,但看得出來,收拾的人很用心,處處收整得很用心。房間明亮,随處有下人候着。
“我爹今天巡視鋪子去了,我娘上山祈福去了。”珠兒喝了口茶水,下人專門少放了些茶葉,“你們随便坐,不要拘束。”
溫黎來之前,小青和二青已經和他相處過了。小青此時十分放得開,從桌子上拿了點心,又把裝點心的盤子往溫黎這邊推,嘴裏吃着,嘴上也不停:“少爺,你快嘗嘗,這個挺好吃的。”
溫黎擺擺手,看向珠兒,張了張嘴,珠兒已經開始說了:“我知道你要問啥。”
“我知道你們在山上,是因為我看見你們和司馬在一起了。”
“你看見了?”珠兒的話非但沒解決溫黎的疑問,反而讓人更加疑惑。夏九明更是直接也當地問道:“我們和司馬姑娘在一起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有其他人在周圍。”
“想必山上那個叫司馬的姑娘,同你們說過我的事吧。”此時的珠兒,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成熟的表情,“你們也應該見到了空閑大師。”
溫黎點點頭,夏九明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珠兒。小青和二青也發現,情況似乎向着自己不了解的方向發展着。
夏九明瞪向珠兒:“你不是珠兒,你是誰!”
話落,二青和小青的表情變得戒備起來。
“很敏銳嘛。”‘珠兒’露出個有些奇怪的笑容,“不過,反應太慢了!臭小子。”
最後三個字一出,夏九明怒道:“是你!你搞這些幹什麽?!”
‘珠兒’露出有些調皮的笑:“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