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36章 (7)

我感覺，他應該是去過地府。”

“地府？”

嬌娜點點頭，“上次你們離開後，我和奚美曾經偷偷去觀察過王蘭。我覺得，耿書生身上的氣息，給我的感覺和他身上的有些像。”

夏九明：“你是說，鬼修？”

“恩。但我可以确定，耿書生确實是個活人。”嬌娜道，“因為這股氣息，我倒也不太敢得罪于他。就怕招惹了是非。”

自從出了胡雲仙的事，整個族裏都有些草木皆兵了。對于嬌娜來說，她雖無害人之心，但也不會丢掉防人之心。

小青：“胡公子呢？你們兩沒商量商量這事？”

聽到這，溫黎詢問的眼神落向嬌娜：“對了，說起來，怎麽沒見到胡兄？”

說起胡美美，嬌娜終于露出點真正的笑容來，但想到胡美美正在做的事，臉上的表情又收斂起來。“還不是之前胡雲仙的事。”

“本來我們聽溫公子的建議，向地府那邊去了書信。沒想到還沒收到回信，便傳來那王生慘死的消息。”嬌娜皺眉，臉上露出些許不忍和厭惡之色，“據說那王蘭死得慘烈，肚子被生生剖開。”

雖然王蘭不是什麽好人，但嬌娜畢竟不是什麽心腸冷硬的人，對做下這事的人深感厭惡。

溫黎等人本已經知道王蘭已死，只是卻不知王蘭死時的情形。此時聽來，皆有些心驚。

嬌娜以為他們是因為世事無常而震驚，只繼續道：“王蘭死後，胡雲仙的內丹也不知所蹤。我和奚美覺得這事怕是不簡單，便由他回族裏商讨。”

聽到奚美兩字，大家不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胡美美。聽到兩人為這事煩惱，恐怕狐族中人也在擔憂。溫黎趕忙将王蘭的事說與嬌娜聽了。

“竟有這樣的事！”聽到事情的真相，嬌娜驚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便得盡快給族裏傳信。只是，胡雲仙的事……”

說到這，嬌娜嘆氣。“幾百年的修為，竟一朝為小人所害。”

小青難得感嘆道：“修行之事，本就不那麽順利。”

衆人聽了都有些沉默，修行之難，大家都深有體驗。就拿溫黎來說，蜃妖化龍，豈止百年修行，卻仍然落得失敗結局。這裏真正算得上修為有成的，便只有夏九明一人。但人家是血脈優勢。可燭龍一族，世間又剩下幾只？

“算了，不說這些了。”嬌娜也算是想得開了，這樣的事，妖族之人，哪個心中沒幾許思慮？

嬌娜一轉眼便問起幾人的事來：“對了，溫公子，你們怎麽會來我這裏？”

溫黎将幾人來此的目的說了，又說了那狐妖的信息。

嬌娜不由感嘆幾人的經歷，不過說到尋狐妖，嬌娜也有些為難：“你們也知道，狐族機敏，世間便多狐妖修行。除了像我們這樣有自己的族群的，大多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大家互不幹涉。你們說的狐妖，我沒聽過。應該是別地的狐妖前輩。”

“這……”嬌娜說的也确是實情，溫黎之前也想過這種情況，但他實在也不知道應該找誰打聽。

夏九明：“嬌娜姑娘，那你還認識其他地方的狐妖朋友嗎？”

嬌娜低頭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倒還真有一個，可能知道。”

溫黎驚喜地看向嬌娜，只聽嬌娜道：“只是我這位朋友，許久不曾聯系了，我試試吧。你們可否等上幾天？”

“這倒是沒關系的。”溫黎謝過嬌娜，“那就拜托嬌娜姑娘了。”

嬌娜：“這有什麽，你們是奚美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

***

因着要等嬌娜的消息，衆人便打算在歷城停留幾天。

胡美美不在，加上嬌娜的竹屋也沒有多餘的房間，四人也不好打擾。便趁着天黑前，在城裏住下。

一大早，溫黎的門就被敲響了。

溫黎一睜眼，枕邊，夏九明的臉便映入眼簾。此刻，夏九明還在沉睡，光斑落在臉上，襯得鼻梁越發高挺。

溫黎的眼珠轉了轉，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落在夏九明的鼻子上。

夏九明猛然睜開眼，一翻身将其壓倒在身上。

兩人雙目相視，溫黎先開了口：“怎麽，裝睡很好玩？”

夏九明嘴唇一勾，雖然沒說話，但眼中的笑意分明在回答：是的，好玩。

灼熱的眼神讓溫黎有些不自在，溫黎微微側過頭，視線向下，落在夏九明的胸膛上。

九明的皮膚在晨日的微光中，看起來像是泛起微微的光暈，皮膚輕微顫動着。溫黎的視線被那跳動感迷惑，不由伸手撫上他的胸口。入手溫熱，胸腔裏的震動通過掌下的皮膚傳遞給溫黎。

“撲通撲通”的聲音似要震碎耳膜。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樣糾纏在一起的日子，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篤篤”的敲門聲又響起來。

溫黎反應過來，用手推了推九明。身上的那人，卻壓低了身子，嘴唇挨上溫黎的耳朵。一股癢意從背脊傳來，溫黎想說什麽，顧忌着門外的人，只得将唇中的話咽了回去。

九明似乎不知他的為難。沙啞的聲音在溫黎耳邊響起，“不要管他。”

溫熱的氣息讓人背脊發麻。溫黎不得不抽出身前的手，推開他的腦袋。

只是，原本抵着九明胸口的手抽走，兩人便貼得更加緊密了。九明得寸進尺，頭埋在溫黎的頸邊，蹭了蹭。

門外的小青有些奇怪地說道：“怎麽少爺還沒起來？”

二青欲言又止，他本來也沒多想，只是見小青敲門無人應道，忽然意會到了什麽。見小青還要上前敲門，眼急手快擋住了小青的手。

“怎麽了？”

看着小青懵懂的眼神，二青低聲道：“少爺應該還在休息，我們別打擾他了吧。”

“啊？”小青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被二青推搡着離開了……

溫黎的五感何其敏銳，就算二青有意放低了聲音，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溫黎不禁臉上一紅，推了推九明。“起來了。”

九明發出悶悶的聲音：“好久沒有像這樣抱過阿蜃了……”

溫黎一時怔愣，不由順着他的話想了想，确實已經很久了啊。那時化龍失敗，溫黎好多話都沒來得及和九明交代，便沉睡過去，以溫黎的身份醒來。卻忘記了曾經。

九明将懷中人抱得越加緊了。

感受到九明的情緒，溫黎伸手懷住九明。算了，确實讓眼前這人，等了太久……

第 50 章

早上沒叫醒溫黎，小青原還有些不樂意，不過被二青帶着，逛了一圈歷城後，小青便高興起來。

兩人直玩到城中燈火通明。

一回客棧，小青便想去敲溫黎的房門。

四人圖安靜，便要了個僻靜的小院子。風一吹，走廊上的燈火便明明滅滅。二青看着黑黝黝的房門，拉住了小青，“別敲了，屋子裏也沒點燈。別打擾了少爺。”

正說着話，屋子亮了起來。又聽夏九明的聲音在屋子中響起：“進來吧。”

小青手快，推門進了屋子，二青緊随其後。

溫黎坐在桌前小口抿着茶水，夏九明執了茶壺正要放下。溫黎臉色紅潤，小青只道是溫黎休息得好。只二青觀察一到，夏九明眉眼間有些眉飛色舞。

二青不由咳嗽了一聲。

接觸到二青的眼神，溫黎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夏九明擔心地将茶杯遞給他，口中道：“沒事吧，喝口水。”

溫黎借着茶懷掩飾自己的失态。

小青奇怪地看了看二青，又看看溫黎，狐疑道：“怎麽，二青和少爺都感冒了嗎？”

溫黎忙道：“沒有！”只是聲音有些嘶啞。

只是話一出口，小青就一驚：“聲音怎麽都成這樣了？”又有些奇怪道：“怎麽，少爺還會感冒的嗎？”小青打小便沒見過溫黎生病，心中實在奇怪。

溫黎清了清喉嚨，害怕小青再問，岔開話題：“真的沒事。可能是睡得久了。對了，你們這一天都幹嘛去了？”

“早上本來想叫少爺一起出去逛逛的，可惜少爺怎麽都沒叫醒。”小青随口說了句，果然轉了話題，“少爺，你猜我們今天遇到誰了？”眼中閃着高興。

溫黎聽到小青無意中的話，瞪了夏九明一眼，夏九明露出個無辜的眼神。

溫黎順着小青的話猜到：“恩，這裏是歷城，難道你們遇到洛星文了？”

“那倒沒有。”小青道，“不過，我們聽說洛星文現在跟着他爹一起做生意呢，據說十分有本事，最近還一起去了外地跑生意。”

溫黎點點頭，駱星文這個孩子有些機靈勁，駱老爺能帶着他跑生意，說明他有些生意頭腦。

不過，既然不是遇到駱星文，那小青兩人又遇到誰了呢？他們在歷城可不認識其他人。溫黎想到這，看向小青。小青下笑嘻嘻看着溫黎。

“行了，你快說吧。你們到底遇到誰了？”溫黎幹脆認了輸。

“少爺，你想想，我們昨天剛來歷城遇到誰了？”

“耿書生？”溫黎想了想，回答道。

小青點點頭，整個人有些興奮：“我們今天看到那耿書生和一個女人扯扯拽拽。”

溫黎：“？”

看到溫黎疑惑的眼神，小青解釋道：“我和二青逛街的時候，看到耿書生和一個紅衣大美女糾纏在一起。”

“那美女可漂亮了，耿書生眼睛都要粘在她身上了。”小青啧啧兩聲，“少爺你是沒看見，他那個樣子，和我們遇到的時候簡直天差地別，可真能裝啊。”

溫黎卻道：“這樣說起來，那耿書生接近嬌娜姑娘的目的，更加有問題了。”

小青：“這也太惡心了吧。”

夏九明插嘴道：“他要有什麽目的，肯定還會去找嬌娜姑娘的，到時候不就明白了。”他對嬌娜這個狐妖的感官還不錯。

溫黎表示贊同。

二青補充道：“我和小青發現，那紅衣女子應該也是只狐妖。”

這倒是溫黎和九明沒想到的。

夏九明奇道：“這位耿書生是盯上狐妖了麽？”

小青抿嘴一笑：“我看是，狐妖盯上了這位耿書生了。”

夏九明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麽說？”溫黎一時也望向小青。

小青：“起先是那狐妖勾引耿書生，不過我看他也挺心甘情願的。”

“如此不堅定？”夏九明道。

小青：“真的。那狐妖一出招，耿書生就上勾了。不信，你可以問二青！”

二青點點頭，表示事實确實是這樣。

溫黎：“那他在嬌娜面前裝模作樣的目的，就實在有些別有用心了。”

說着話，夏九明忽然警惕地看向窗外。其他三人的視線也落向窗戶。夏九明銳利的目光幾乎要穿透窗紙，外面一片寧靜。不過，這裏沒誰收回目光。

過了片刻，外面響起略尖細的聲音：“是溫公子嗎？我是嬌娜姐姐派來傳信的。”

小青打開窗戶，跳進來一只黃毛狐貍。狐貍後腳立起來，向衆人行了個禮。接送面向溫黎，尖尖的狐貍嘴動了動，“溫公子，嬌娜姐姐讓我給你帶話，約你明天下午去竹樓相見。”

想是嬌娜那位朋友有了消息。

話帶到，黃毛狐貍不等溫黎道謝，從開着的窗戶跳了出去，背影看着有些急切。

既然第二日有約，溫黎便叫小青和二青回房好好歇着，兩人退下。

……

***

竹樓打開着，嬌娜一眼就看見走在前面的溫黎和夏九明。

“溫公子，你們來了。”将人迎進來，嬌娜忙招呼四人，端來茶水，嘴上客氣着，“這麽早，你們可用過膳了？”

溫黎：“嬌娜姑娘可別客氣，坐下休息會吧，別忙活了。”

給衆人倒了茶，嬌娜這才坐下。

“嬌娜姑娘昨日派人通知在下，可是嬌娜姑娘那位朋友有了消息？”

“你們走後，我便給紅玉去了信。沒想到，我很快便收到她的回信，她居然正在歷城。我約了她今日前來。”嬌娜有些歉意地說道，“只是，怕是還要請溫公子你們稍等一會。”

“這倒無妨。”

幾人說說聊聊，已然是黃昏時分，嬌娜的朋友還是沒有影子。

嬌娜邊和溫黎等人說着話，時不時就要望望門外，擔憂紅玉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麽事，耽誤了。嬌娜抱歉地看向溫黎：“我這位朋友，一直很守時的，可能是路上遇上事了。”

正說着話，門口傳來一聲嬌甜的聲音：“說我什麽呢？”

門口亭亭立着位紅衣的女子，柳眉鳳眼，朱唇帶着股嬌媚的姿态。與氣質如蘭的嬌娜，另有一股風情。

嬌娜見了她，臉上帶出笑來，話裏一股關心的味道：“紅玉，你來了。怎麽這般晚，是路上遇到事了嗎？”

紅玉捂嘴一笑，“嗨，說來話長。”

嬌娜将她帶了過來，與溫黎等人介紹。

小青卻道：“少爺……”

紅玉看他一眼，“喲，原來認識呀。”

其他人的目光看向兩人。紅玉大方道，“昨天我們在歷城見過。”

小青也道：“昨天耿書生身邊的紅衣人，就是這位紅玉姑娘。”

嬌娜聽得糊塗，疑惑的眼神落在紅玉身上。

紅玉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這才不急不躁地說道：“哎呀，這正是我來遲了的原因。”

“你還記得狐翁家那個青鳳嗎？”

嬌娜先是皺眉，後又點點頭：“怎麽，這事怎麽又和她扯上了關系？”

衆人洗耳恭聽，只聽紅玉道：“前陣子，她忽然來找我，說是她父親找了個叫耿十八的，要來找你報仇。”

“又是他。”嬌娜厭惡地說道。

“她怕你吃虧，讓我趕緊來找你。”紅玉接着道，“沒想到，我剛到歷城，就遇上了這位耿十八。”

溫黎等人聽得不甚明白。嬌娜向幾人解釋，這青鳳和狐翁原也是族中的狐妖，只是狐翁私下總是和些貪財好色的人類混在一起，又時常借着法力做些惡事。

族中本就對狐翁私下做的一些事有些不滿，不料前幾年，竟被嬌娜撞見他與人做那将人變成畜生販賣的惡事，族裏就将他驅逐了出去。

這樣的事，溫黎他們在漁村時，才剛見過。

聽到放走了狐翁，小青道：“這樣豈不是放虎歸山？”

“當然不止是這樣。”嬌娜解釋道，“奚美動手，将他的法力盡數廢去了。因此，他最恨的人便是我們兩。”

“只可惜了青鳳。雖然大家知道青鳳和她爹不一樣，只是難免族中有些潑皮，說些難聽話。”想到青鳳在族中的境地，紅玉嘆了口氣，“青鳳十分孝順，時常去看望她爹。沒料想，前段時間去看了她爹回來後，整個人都沉默了。”

紅玉：“她來找我，說是她爹知道你和奚美要成婚了，便找了個書生，想要攪了你兩的事。”

“他也就只會這樣惡心我了。”嬌娜氣得拍了下桌子，有些遲疑地問道，“那青鳳，現在怎麽樣了？”

紅玉翻了個白眼：“狐翁那個老貨，臭不要臉。”

衆人不知紅玉為何說着青鳳，又罵起狐翁來。

“我原本也不知道，青鳳也沒說。”紅玉解釋道，“我昨日偶然遇到耿十八，便想耍耍他。沒想到這個書生十分不要臉。”

“他告訴我說，狐翁那老匹夫答應他，只要打散了你和奚美，便将女兒青鳳許給他。”

“什麽！”嬌娜怒道，“他怎麽敢！”

紅玉嘲諷一笑：“這耿十八也不遑多讓。狐翁想用女兒的婚事找個下流書生來勾搭你，沒想到這耿十八，見了你，便想來個齊人之福。”

聽到這，衆人都覺有些惡心。小青：“他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臉。”

紅玉輕笑一聲：“我也被惡心得不行。不過，他既然喜歡狐妖，我便讓他好好見了見，我們狐妖的手段。”

第 51 章

“狐妖的手段？”大家有些好奇。

“我們狐妖，拜月修行，多修習些幻術。像嬌娜這種識草藥、修習醫術的狐妖，那可就少了。不僅要學習醫術，更要修行有成，靠天賦吃飯的。”紅玉一向佩服嬌娜，天賦好的同時，學得也很努力。不像有些妖，修行有了些許進步，就尾巴翹上天了。

“我說的狐妖的手段，倒也不太準确。就是使了些幻術，引着他說了些真心話。”

紅玉大概解釋了一下，對耿十八極盡嘲諷，“一年前，耿十八病危，他問妻子，是要守寡還是改嫁。嘴上說無論妻子選擇哪樣，都不會怪她。見他執意要問，耿十八的妻子便傷心反問：‘家中連口吃的都沒有，你要我如何守住？’耿十八得了答案，便氣死了。”

“我最讨厭這樣的僞君子。”紅玉十分瞧不起耿十八這樣的人，“不過，耿十八入了地府後，同一個匠人翻了望鄉臺，逃回了人間。”

“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溫黎恍然大悟，“難怪他身上的氣息如此奇怪。”

嬌娜舒出一口氣：“倒是害我白白擔心了這許久。”

夏九明這時卻道：“那只怕他活不了多久了。”

“這是何故？”溫黎問道。

“他身上的氣息還有地府的氣息，便說明其已經被地府‘标記’，”夏九明骨節分明的手敲了敲桌子，“陰差找來的時間，應當已經不遠了。”

紅玉好奇地看了眼夏九明，遞了個眼神給嬌娜：這是誰，怎麽知道這些事？

嬌娜搖了搖頭，示意回頭再說。

兩人眼神傳遞着只有彼此知道的信息。

溫黎忽然道：“紅玉姑娘，不知道耿十八的娘子，她最終做了什麽選擇？”

“耿十八從地府逃回人間後，就不再理會他娘子了。可他也不想想，就他家那窮得揭不開鍋的樣子，要不是他娘子的操持，他早就餓死了。”紅玉臉上閃過鄙夷，一個大男人養不起家不說，一天還盡做紅袖添香的夢。“耿十八活了過來，他娘子原本十分歡喜。可是，那丁點情誼可抵不過耿十八一日冷過一日的臉色。”

“于是我點了把火。故意讓耿十八的娘子聽到他想左擁右抱的想法。耿十八的娘子果然不再忍了，當場就将合離書扔在耿十八的臉上。”

小青眼中閃過好奇，實在忍不住問道：“紅玉姑娘，你還沒說，你到底怎麽整耿十八的呢？”

紅玉回過神來，笑道：“那耿十八不是喜歡享受齊人之福嗎。我看他是太寂寞了，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我便好心給他留了幾個朋友。”

“朋友？”

紅玉捂着嘴笑了笑：“是呀。雖然長得磕碜了些，不過十分熱情。”

衆人正迷惑不解，嬌娜反應過來：“你把那幾個廟鬼留給他了？”

紅玉點點頭，嬌娜向衆人解釋：“隔這不遠的黑山腳下，有座蘭若寺。前幾年，紅玉來看我的時候，路過那裏，發現廟裏有幾個泥人，成了精怪，她覺得有趣，就帶回來給我玩。”那東西給她留下的回憶十分深刻，紅玉一說，她便想到了。

紅玉哧哧笑起來，補充道：“沒想到，那幾個泥人晚上便鑽進了胡美美的被窩，把他吓得夠嗆。”

說着，紅玉無奈地攤手：“幸好嬌娜保住了他的貞潔。不過嘛，泥人她也還給我了。”

嬌娜臉上飛起兩抹紅雲，瞪了一眼紅玉。

紅玉連連讨饒，“好好好，別生氣了，是我的錯。你可別再瞪我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蘭若寺中有一個夜叉鬼，手中驅使着許多女鬼，專做那勾引路人，吸食人類精氣的勾當。幾個廟鬼耳染目濡，把那招術盡學了去。只是到底面貌醜陋，一直不曾得逞。”說到這，紅玉臉上露出興災樂禍的神情。

夏九明道：“紅玉姑娘，這耿十八聽起來沒什麽本事，那狐翁為何會選擇耿十八來幫他報仇？”

紅玉：“那老東西，這幾年越發糊塗了。耿十入剛逃出來的時候，身上地府的氣息還很深厚。狐翁和耿十八搭話，沒想到反被耿十八幾句話糊弄了。”

這耿十八的人生，也讓衆人唏噓不已。

話到這裏也差不多了，溫黎想起到找這位紅玉姑娘的目的，連忙将事說了，并請紅玉幫忙。

紅玉一聽“花鳥使”便笑了，“這忙我可幫得上忙。”

“那狐妖我認識，一切包在我身上。”

溫黎謝過紅玉，又道：“對了，嬌娜姑娘，聽剛剛紅玉姑娘的意思，你和胡兄要成親了？”

嬌娜大方點點頭：“是呀，就定在下個月。不知道溫公子你們會在歷城待多久，不如在這裏多待些時日？到時與我一同回族中。”

夏九明：“嬌娜姑娘，我們還有些其他事在身，恐怕不會在此久留。”

溫黎：“不過，嬌娜姑娘和胡兄的婚禮，我們必然準時到賀。”

“那好吧。”嬌娜應了聲，又關心道：不知溫公子的事是什麽，如果方便，不若說來看我能不能幫上些許？”

嬌娜的人品，溫黎等人自然是信得過的。溫黎便直接說道：“沒什麽不方便說的。我修行出了些岔子，需要去尋些材料。”

治療修行之傷的材料，必不是凡品。

紅玉對幾人的觀感不錯，當下真心建議道：“是什麽材料，不若說來聽聽。嬌娜醫術不錯，家學也豐富，說不定真能有些幫助。”

“是呀。”

夏九明：“我們的一位朋友說了，需得要別離鬼骨和寒月芙蕖。可惜，這兩樣材料是他師父留在筆記裏的，他也還沒弄清這兩樣材料是什麽東西。”

“別離鬼骨……寒月芙蕖……”嬌娜重複念了兩遍，喃喃道，“好似在哪裏聽過。”

夏九明何其敏銳，一聽她的話，內心激動起來。只是才要張嘴，又馬上反應過來，閉緊了嘴巴，怕打擾了嬌娜的回憶。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嬌娜。

小青卻沒想到這茬，激動叫道：“真的嗎？”二青站在一邊，臉色沒什麽變化，卻可從他那閃爍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內心也不平靜。溫黎沒有說話，夏九明卻握住了他的手。

幸而這時嬌娜沒有被他幹擾。只聽嬌娜道：“寒月芙蕖，我好似在哪本書上看過，只是書還在族裏，我得回族中去找找。”

“不過別離鬼骨，我好像聽過類似的東西，但一時怎麽也想不起來。”

溫黎和夏九明沒想到在這裏，竟然打聽到了兩樣材料的消息。

夏九明：“沒事，嬌娜姑娘你慢慢想。”

紅玉聽了嬌娜的話後，若有所思，手撫着下巴道：“我是不是也聽過類似的東西。”

嬌娜和紅玉對視一眼，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異口同聲道：“夜叉鬼！”

“什麽？”

嬌娜道：“之前紅玉不是說，附近黑山下的蘭若寺裏有個夜叉鬼嗎？那夜叉鬼手中有一樣寶物，名為羅剎鬼骨。”

小青：“名字如此相似？”

“羅剎鬼骨和別離鬼骨，看它們的名字，應該有些關系吧。”紅玉不太确定地說道，“也有可能是不同的叫法。”

不管是不是，夏九明都确定要去看一看。

一看夏九明的樣子，紅玉便确定了他的選擇，當下介紹了自己知道的情況：“那幾個泥鬼曾經說過，一到月圓之夜，夜叉鬼就要取出鬼骨放置在月光中。鬼骨一接觸到月光，就會散發出一陣淺金色的光芒。每當這時，夜叉鬼就會哭得震天響。”

“哭？”

紅玉點點頭，“據說十分傷心。不過我打不過那只夜叉鬼，所以也沒敢去确認。”

不過，看夏九明的樣子，紅玉覺得他不是普通人，身邊跟着的小青和二青，紅玉也隐隐覺得自己打不過。這一行人，對付一個夜叉鬼，恐怕是綽綽有餘的。

嬌娜斟酌道：“溫公子，我這邊還有些狐族的事需要處理，不若這樣，你們先去蘭若寺看看鬼骨是不是你們要找的材料。到時候，再和我們一起回狐族，查找寒月芙蕖的事，也順便參加我和奚美的婚禮。”

溫黎有些不好意思：“實在有些太麻煩嬌娜姑娘你了，你還得準備婚禮的事吧。”

紅玉笑道：“哎呀，溫公子別說這些。嬌娜在族中人緣好得很，她的婚禮，大家早就幫着她在弄了，哪裏需要她操心。”

嬌娜：“族中姐妹早就在幫我準備婚禮的東西了，不耽誤什麽的。而且，也只是查查醫書而已，費不了什麽功夫的。”

溫黎這才道謝應下。

夏九明盯着嬌娜，認真道：“大恩必謝！”

嬌娜：“行了行了，說這些我可生氣了。”

夏九明沒再說話。

紅玉：“我肚子都快餓扁了，嬌娜你這做主人的，可得好好招待我們啊。”

一時間，竹樓中熱鬧起來……

第 52 章

黑山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倒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只因山中泥土和石頭都呈現深黑色。

黑山不知道什麽原因，根本不怎麽長東西，光禿禿一片。

山上不長東西，那不管是近看還是遠觀，都是黑黢黢一片。走夜路的人到了這附近，心裏都是一突。

有時候，越是沒什麽，心理便越發覺得害怕。路人見了，只覺這黑山裏隐藏着什麽怪物。

如此這般，黑山便漸漸沒了人煙。山腳邊的蘭若寺也因失了香火，逐漸破敗了。

溫黎幾人來到黑山腳下的時候，只覺這地方荒得不成樣子。

小青：“這山也太黑了吧。”

夏九明則是懷疑道：“這地方真會有人來？那夜叉鬼手下的女鬼能找到路人吸人精氣？”夏九明覺得，這十分不靠譜。

溫黎遲疑道：“紅玉姑娘應該不會說慌吧。”

夏九明：“先別說這些了，我們先去蘭若寺裏看看吧。”

幾人往旁邊走了走，果然見一個十分破敗的寺廟。

小青嫌棄地看了一眼：“這地方應該就是了吧。”廟門上的牌子早不知道哪裏去了。

“這地方像是有人。”夏九明指了指廟前的空地，那裏落着些腳印。

溫黎：“進去看看吧。”

才這到門口，廟裏便傳來一陣如泣如訴的哭聲。溫黎和夏九明對視一眼，繼續擡腳向裏走。

廟裏正站着兩男一女。

四人進門的腳步不輕，但對峙的三人正僵持着，竟無一人理會他們。

一個持劍的書生，對面是穿着白衣，一臉蒼白的女子，躲在另一個書生背後。女子長得十分美貌，微微低垂着着雙眼，将萬千情緒盡數隐藏，

持劍書生一臉正氣，嘴角向下撇着，壓下心中的怒氣。書生手中持寶劍，泛着淩淩劍意。他目光直視對面的一男一女，握緊了插嘴的長劍，口中道：“寧書生，你身後這位女鬼，已經接連害死幾人，你可還要護她！”

“寧公子，救我。”女子帶着哭腔，“我沒有殺那些人。”

書生對背後的女子道：“小倩，我相信你，你不是那樣的人！”說着又激動地對着持劍的書生道：“燕兄，小倩雖是女鬼，但她真的不會做殺人的事。我看，燕兄不如先把劍放下來，我們好好……”

燕書生氣急敗壞，一張臉有片刻的扭曲：“寧書生，我看你是被這女鬼蒙蔽了！”說着，舉劍先着寧書生身後的小倩刺去。

女鬼小倩縮了縮身子，将自己藏在寧書生身後。

寧書生左躲右閃，不一會便急得滿頭大汗。而那燕書生，每每要刺到女鬼時，要不就是被女鬼躲過了，要不就是寧書生擋住了。燕書生害怕傷到寧書生，一時間，恨得咬牙切齒。

看了幾眼，夏九明和溫黎了然一笑。夏九明頓覺無趣，拉着溫黎打算在廟中走走。

小青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他同二青讨論道：“你也是使劍的，這書生的劍法怎麽樣。”

“不怎麽樣。”二青慢吞吞地說道，“假得很。”

“啥意思？”

二青瞟了眼燕書生，大方告訴小青答案：“他剛剛至少有五次機會刺中女鬼。”

二青的話沒有故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場中的三人都聽了個正着。

“啊？”小青驚道，“真的嗎？”

二青嘴角輕揚：“你覺得，為什麽少爺和九明公子他們不看了？”說罷，轉身走了。

小青擡頭看看燕書生，又看看寧書生，此時這兩人正呆愣在原地。小青頓覺無趣，起身追上二青。

燕書生舉着劍，尴尬地刺也不是，收也不是。

“燕兄，這是怎麽回事？”寧書生看着他，一頭霧水，“你和小倩？”

說着話，他轉頭去看小倩。

身後的女鬼哪裏還有剛才脆弱害怕的樣子？

寧書生心中一堵，“小倩，這是怎麽回事？”

這女鬼原是蘭若寺中一女鬼，名叫聶小倩。因着黑山的原故，許久不曾來過行人。沒想到，這幾天，先是來了個打扮成書生的俊俏道士，又來了色迷心心竅的迂腐書生。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沒想到，今日又來了幾個深藏不露的。來時，聶小倩沒覺得這幾人有什麽能耐，可是當其中一個青年看向自己時，那隐隐的威壓，聶小倩敢肯定，這個人，一只手指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幸而，看樣子那青年并不在意自己的行為。

見幾個人都去了後院，聶小倩深吸口氣，竟一時不知下一步應做些什麽。

想了這麽多，只不過是聶小倩腦中一瞬間的想法罷了。寧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