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35章 (6)

盾地相法。單道長說起他來，嘴上略一停頓，便接着說道，“他長得十分俊美，只要見了，便能一眼認出他來。”

珠兒遠遠地坐在一邊，并不十分在乎衆人說些什麽。他的嘴裏不知什麽時候塞了一根青草，正無意識地嚼着。不過，聽到衆人說起韓公子，他的目光還是落了過來。

小青搖搖頭：“我們還來不及靠近關押人的地方，便有許多蛇妖沖了進來。他們将那些人聚集起來，似乎要帶到某個地方。”

單道士一驚：“什麽！”

珠兒緊緊盯着小青、二青兩人，嘴裏的草早就落在了地上。

溫黎相信，二青和小青必然是尋得了什麽消息，當下問道：“發生了什麽？”

二青表情還算沉穩，細細解釋當時的情況：“我們不知道那些海妖想幹什麽，便跟在他們後面看情況。結果，蛇妖将那些人趕上大船，向着漁村這邊過來了？”

小青補充道：“我們跟在後面，不好露出形跡，只能跟在船後，游了回來。”

聽到這裏，夏九明奇怪：“你們的意思是說，那些蛇妖帶着關押的人上了漁村？”

二青點點頭，小青道：“我們也覺得奇怪。我們跟在後面看到，海公子和他的那些手下，帶着船上的人到了漁村後面一個隐蔽的地方。”

二青：“不過，海公子之前應該不知道這個地方，是那些人裏，有個漁民打扮的人在前面帶路。”

“到了地方，海公子便打發了漁民，只顧着和金公子打情罵俏。倒是他的手下皆手持武器，面色沉重地看着水潭，氣氛怪怪的，”小青十分不解，“我們覺得情況不太對，就先回來了。”

“水潭？”溫黎疑惑着重複了一遍，又看向夏九明。

夏九明也十分不解，倒是注意到二青口中的漁民：“你們說看見一個漁民？什麽樣子？”

二青和小青說得十分清楚。那漁民離開時，臉上還十分高興，被兩人看得一清二楚。

夏九明和溫黎卻越聽越覺得，這個漁民，像是兩人見過的老魚頭。

夏九明便又道：“那水潭有什麽異樣？”

小青搔了搔頭，“我們沒有靠太近，他們人多，我們怕驚了他們，他們會傷人。”

二青倒是注意到一些細節：“那水潭似乎一頭連着海，但入口極狹小。”

溫黎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那水潭裏可能藏着什麽？”

二青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猜測。那些蛇妖的樣子，像是在圍捕什麽的樣子。但也不一定，我沒有發現其他的氣息。”

夏九明：“不管他們是要幹什麽，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吧。”

溫黎的想法差不多。

這樣說着，四人便要一齊出去。單道士開口叫住溫黎：“溫公子，帶上我一起去吧。”

溫黎略一遲疑：“單道長的傷……”

單道士掙紮着從床上起來：“我沒事，讓我去吧。我保證，不拖你們的後腿。”

溫黎猜測他怕是因為擔心那位韓公子，便應下：“單道長何必這樣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既然單道長想去，便去吧。”

只是單道士跟着去了，便不好留着珠兒一人在這裏了。

珠兒當然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在此地等衆人。

小青看出溫黎的想法：“少爺，到時候我就跟着單道長和珠兒好了。”

溫黎覺得這也是個辦法，便應了。

溫黎做好決定，二青便在前面帶路，帶着幾人向水潭的地方走去。

……

***

二青帶着幾人在小道上走了許久，引着衆人從某處山縫走過，才終于停了下來。

确定到了目的地，溫黎擡頭打量起來。此處遠離前面的漁村，又恰好位于兩座山的後面，十分隐蔽，若不是有人領着，怕是不會注意到。

二青站在某個起伏的山丘後，手指指向山丘後：“少爺，那些妖怪就在下邊。”

溫黎走到二青身邊去看。他發現此處形成了一個中間略低四周較高的低窪地形。

伏下身，溫黎稍微探下身看向下面。下面下是一汪水潭，一頭隐隐約隐延伸到山後。

一眼望去，溫黎便見水潭處聚集了許多人，正手持武器圍着水潭。又有幾個蛇妖圍着一群被捆綁的人類，精神都不怎麽好，形色有些萎靡。

單道士的目光落在被困的人身上，看到某個身影時，不由捏緊了雙手。他還知道現在不是救人的時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溫黎正看得認真，夏九明走了過來，在耳邊說道：“你看那邊，是不是老魚頭和漁民？”

溫黎定睛去看，果然見到那位老村長，帶着大批漁民正和一個男人對峙。

“他們應該是比我們早一步到的。”夏九明指了指，溫黎便見老魚頭正殷勤地向着男人和老村長說着什麽。自從回歸溫黎回歸自己的身體後，原本就比常人敏銳的五感現下更敏銳起來。雖然後來又脫離了自己的身體，這種五感的敏銳度并沒有消失。

于是，溫黎将遠處漁民和蛇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聲音還有些模糊，溫黎只得盡力專注，這時，忽然感到手被握住，一股力量傳了過來。溫黎不由回頭看去，确是夏九明，回了個笑容，兩人又望向場中。

這時，遠處的畫面和聲音更清楚了。

“海公子，你帶這些人來此，是什麽意思？”老村長看向海公子身後被捆綁起來的衆人，語氣不是太好。

老魚頭拉了拉村長的衣服，勸他對海公子客氣些：“村長，你說這些幹什麽？”

老村長的尖銳的目光刺向老魚頭，老魚頭一時住了嘴，只覺被老村長看了個透。只是，想到過了今天，海公子答應自己的事，不自覺便挺起了腰。老魚頭張了張嘴，還要勸老村長。

“呵，”海公子嘲諷一哂，對老村長的态度十分不滿，“別在我這耍威風。沒了鷹神，你們以為你們還有什麽可以依仗的麽？”

當下攬着一旁的金公子，率先轉身。

老村長臉上一白，身後的漁民臉色也十分不好看。村民們看着老村長，都有些埋怨。

海公子拉着金公子坐回一邊放着的椅子上，旁邊有蛇妖遞上水果。海公子揮揮手，讓蛇妖退下，旁若無人地摸着金公子的臉：“還是小寶貝你最好看。”

金公子臉上露出笑來，聲音裏透着股空靈：“公子。”又伏在海公子耳邊說了些調笑話。兩人糾纏起來。

老村長對海公子叫來衆人又置之不理的行為有些生氣，但形勢比人強，只得和漁民們老實等在一邊。

局面一時僵持下來。

山丘後，小青有些不耐：“少爺，我們是不是……”

溫黎搖了搖頭：“此時不是好時機，海公子的手下抓着這些人，如若冒然動手，難保他們不動手。”

小青只得忍耐下來。幾人安靜蹲在丘後，靜待事态發展，等待良機。

就這樣，過了不在一會，有個圍在水潭邊的蛇妖幾步跑到海公子面前，說了句：“老大，開始了。”

海公子一把拉開身上的金公子，站起身來，向着水潭而去。金公子也不惱，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跟在海公子的身後。

溫黎幾人精神一振，聚精會神地看着下面的情況。

原本平靜無波的水潭此時正掀起小小的水花。海公子看着眼前的水潭，哈哈笑起來：“不枉我等了這許久。”對着旁邊的蛇妖道：“去，把那些漁民給我叫過來。”

蛇妖領命。

漁民此時已經等了許久，有些不耐，見蛇妖來請，臉上帶着些許不情願，但仍然跟着蛇妖到了海公子面前，站在離水潭幾步遠的地方。

老村長仍然走在前面，他不卑不亢地說了句：“海公子，我們村願意投靠你，只是不知您什麽時候願幫我們除妖。”

海公子勾起嘴角，笑容有些詭異：“正是此時。”

身後的漁民有片刻的吵鬧，對海公子的話感到疑惑。老村長奇怪地看向海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你們的鷹神為什麽要養大這只蚌妖嗎？”海公子卻說了句似乎不大相關的話。

“什麽？”老村長一時不明白海公子話中的意思。

海公子：“自是因為用怨恨喂出來的東西，都有些……”最後幾字已經模糊不可聞。

聽到“怨恨”兩字，老村長的瞳孔一縮，想到村裏那些沒了的女人們。

“只是不知道，再多添些，會長成什麽模樣。”海公子的話讓人不解，老村長心裏透出一股不安來。

此時，海公子卻已向旁邊的蛇妖們使了個眼色。

事情發生得十分突然，老村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身後的漁民被蛇妖圍住。這些蛇妖瞬間動手，将漁民們抓了起來，扔進水潭中。

随着噗通落水聲，水潭翻滾起來，飄着淡淡的粉紅。

老村長瞪大了眼睛，臉上十分驚慌：“怎麽會！”他去尋老魚頭。

但随着蛇妖的動作，漁民似乎反應了過來，混亂逃竄。老魚頭也在其中。漁民發出驚詫的叫聲，求饒聲和咒罵聲。但不過片刻，他們就全都被扔了進去。

潭水吞沒了這些人的驚慌、掙紮與喊叫。

事情發生得突然。老村長一時攤坐在地上，只覺渾身發寒……

第 47 章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溫黎等人幾乎還沒反應過來，漁民便已全然被扔進水潭中。

見着這等事情，幾人也不願意再等下去，就要下去救人。夏九明卻攔住溫黎：“冷靜一點。”

溫黎被止住，看向夏九明。

夏九明：“那水潭中的妖物已然吃掉了漁民，現在出去并沒有什麽作用。”

單道士心中憤懑：“可是！那些人……難道就……”

溫黎知道，夏九明沒有說錯。他看得清楚，漁民被扔下去的剎那，水潭上就飄出了紅色的血液。除了溫黎和九明兩人，小青和二青雖然沒怎麽看清水潭中的情境，但到底還是感受到了水中若有似無的一絲妖氣，便不再說什麽。

溫黎吐出一口濁氣，靜了下來，強自鎮定。

眼見溫黎帶頭停下動作，單道士只得咬緊牙關，控制住自己的動作。珠兒奇怪地看了一眼衆人，眼神落在水潭邊上的老村長身上。

“水潭中的妖物隐蔽功力實在是強，在這之前竟然沒顯露出一絲一毫來。”夏九明又道，“只是吃了這麽多人，只怕它是要出來了。我們不若乘着妖物出來之時，救下其他人。”

大家知道此時也只能這樣做了，便安靜下來，等待時機……

老村長癱在地上，呆愣愣看着水潭，嘴裏反反複複呢喃着“報應”兩字。

水潭還在翻滾。

海公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來，“哼，司衣那個白癡，竟然因為自己的私欲，被芙蓉城處置了。不過，這樣一來，這只蚌妖的妖丹便由我來呈送給龍大人吧。”

海公子的話讓溫黎大吃一驚，他轉過頭，看到了夏九明眼中的疑惑和憤怒。兩人的視線交錯片刻又分開，細細凝神看去。

這時，站在一旁的金公子道：“龍大人必定感念大人的功勞。”

這兩人竟然認識，并且在同一人的手下做事！

“這件事，我會傳信給朱邪，讓他好好查查。”夏九明一臉沉重，他沒想到司衣之事，這麽快就有了後續。更沒想到，司衣竟然将芙蓉城的事透露給了別有用心之人。

溫黎：“既然他們在背後做出各種謀劃，那麽必然不敢正面與我們對抗。這樣說來，也算個好消息。”

知道溫黎是在擔心自己的心情，夏九明放緩了臉上的表情。

“你要做什麽！”老村長這時卻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對着海公子恨聲喊叫。

海公子似乎沒想到他還能說出這樣中氣十足的話，和金公子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海公子說起話來十分不客氣：“老頭，那我就讓你死得明白點。”

“為什麽騙你們來？自然是為因為這只蚌妖的成長還需要養料啊。”海公子眼中閃過瘋狂的神色，“你看到那樣人了嗎，本來他們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你們這些蠢貨竟然送上門來。那就不要浪費了。”

說到這，海公子看了眼旁邊的蛇妖：“這蚌妖還差點意思，行了，把這個老頭和其他人都扔下去。”

“是！”

溫黎等人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海公子身邊最近的蛇妖開始拉拽老村長，其他人走向了中間被捆的衆人。被困的衆人早已經聽清海公子的話，明白自己接下來的結局。一時間，衆人哭鬧起來。有人乞求蛇妖放自己一命。

倒是其中一個，長相有些俊美的公子，和旁的人不大一樣，他沉默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眼中有些遺憾。只是，內心的傷感才剛冒出來，便見到對面山丘上飛出幾條人影來。

他看到，從天而降的持劍少年，飛身踢飛了拽着老村長的蛇妖。而比少年更快的，是一個青年，不，是一個青年和書生。

青年的眼神明亮，手拉着書生，向着衆人飛來。

這一刻，大家的眼神都落在了兩人身上，一時竟然靜默下來。蛇妖們還在繼續自己的動作，卻注意到這群“食物”呆愣地看着自己背後。有妖發現不對，轉過頭去，卻連反應都來不及，就已經倒在地上。

夏九明帶着溫黎飛向人群，還未落地，已經不再收斂自己的功法。蛇妖被磅礴的氣勢攻擊，來不及慘叫，已經失去了意識。

海公子受到夏九明功法餘威的波及，當下便吐出一口鮮血，遲疑不定地看向夏九明：“你是誰！”

夏九明的視線在海公子的身上，他莫名一顫。只覺得周圍的聲音都已經靜默下去，唯有夏九明那雙眼睛正盯着自己，眼中是無邊的惡意。

溫黎見夏九明只是盯着海公子看着，那蛇妖的身體便搖搖欲墜起來。忽而又聽身後有一道年輕的聲音：“水潭！有東西出來了！”

溫黎一驚，看向水潭，卻見水潭翻滾，似有東西出了水面。

正是一只蚌妖，乘着水龍，帶着大量水汽，向人群襲來。

夏九明一個錯步擋在溫黎前面，手上動作不停，使出法訣，和水龍拼鬥在一起。

韓公子愣愣看着眼前這一幕，似乎被驚住了。又聽到有一熟悉的聲音：“韓公子。”

韓公子心顫了一下，擡眼便見那個熟悉的人，正向自己跑來。嘴角無意間向上翹起：“單道長……”

不提單道士和韓公子的相遇，此時夏九明與蚌妖戰得正激烈。

溫黎在一邊看得認真，只見蚌妖還沒化形，攜着水浪向夏九明攻去。雖說蚌妖以原形相抗，似一面巨大的盾牌般豎起，模樣有些搞笑。但溫黎卻笑不出來。

這只蚌妖控制水的能力十分熟稔，水柱如臂使指，在夏九明的攻擊下，居然一時間不落下風。

這時，一個狼狽的身影悄悄向外溜走。

二青已将老村長救下，将其交由落後一步的小青和珠兒照顧。小青和珠兒正組織被救下的人躲到一邊去，衆人連聲感謝，放在一邊暫且不提。

倒是二青偏頭便看見離去的身影，旋身而上，落在偷走的身影前。

海公子捂着胸口，咬牙看着持劍的二青，深吸口氣，變回蛇形，和二青鬥在一起……

蚌妖雖然厲害，但對上真身為燭龍的夏九明，很快便只能拼命抵抗。之前的勢均力敵不過是，飽食後的假象。此刻，蚌妖已然有後退之意。

夏九明卻不同意！他強硬地“粘”上蚌妖，對其來說，便是“附骨之疽”。

夏九明的右手在攻向蚌妖之時，形成龍爪的幻影，強勢抓向蚌妖。蚌妖避無可避，控制身下的水柱豎起一片水牆。卻見！水牆在接觸幻影的剎那，便被擊碎，散落一地水花。

蚌妖堅硬的貝殼抵上龍爪，頃刻破碎。

夏九明收勢，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碎殼，以及一片狼藉中乳白色的軟肉。蚌妖似是不甘，蠕動着，卻在幾息後徹底無了聲息。

溫黎這才上前：“沒事吧。”

夏九明的表情這才鮮活起來，先給了溫黎一個溫柔的笑，然後輕輕說了聲：“沒事。”

單道士和韓公子走了過來。單道士有些結結巴巴地道：“溫兄，夏兄……剛剛，你手上的影子，是什麽？”

溫黎看了眼單道士身邊的俊美青年，“這位就是韓公子？”

韓公子禮貌回了禮：“在下韓公子。”

單道士忙道：“他姓韓，名公子。”

溫黎和夏九明看向韓公子。韓公子倒是一副自然的模樣：“我爹取的。”

四人正說着話，二青走了過來。

溫黎見二青神色不對，不由道：“怎麽了？”

二青抿了拒嘴，指了指遠離水潭的一處地方，“海公子死了。”

溫黎和夏九明跟着二青挪動幾步，便果然見一條巨大的海蛇屍體倒在地上。溫黎蹙着眉頭，有些為難：“怎麽回事？”這海公子一死，便有許多疑問不得而知了。

二青有些愧疚：“他見敵不過我，竟然自己捏破了內丹。”

溫黎倒是并不責怪二青，勸慰了幾句，“這位海公子能果斷自決，看來背後之人，所圖頗大。”

韓公子看着地上的蛇屍，不自覺挨近單道士。單道士有些無措。

忽然，水聲響起。這聲音是極小的，但怎麽躲過溫黎的耳朵。溫黎偏頭一看，卻沒發現水潭有什麽異樣，只是，他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會出錯。

夏九明眼神詢問出了什麽事。

溫黎：“剛剛似乎聽到一聲水響。”其他人紛紛表示沒有聽到。

夏九明徑直走向水潭邊，沒看到線索。目光掃過地面，臉上表情一變，蹲在蚌妖的屍身前檢查起來。

“內丹不見了。”雖然已經被他震碎，但确實，沒了碎片的蹤跡。

溫黎走了過來，“是誰？”

韓公子突然開口：“是那位金公子吧。”

聽了他的話，二青開始尋找那位金公子，果然沒了他的影子。

衆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韓公子仍然一臉坦然，似乎習慣了他人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感覺。

“那位金公子，曾經在海公子面前，透露過身上帶着一樣厲害法寶。我覺得，他應該不是什麽普通人。之前我沒明白，現在看來，那法寶可能是用來對付這只蚌妖的。”

夏九明恍然：“難怪。之前我還在想，以海公子的功力，他怎麽敢來對付這只蚌妖。”

“少爺！”小青跑了過來，嘴上有些急切地道，“村長說要見你。”

“什麽？”

……

第 48 章

溫黎帶着疑惑走向老村長。

被平放着躺在地上的老村長，此時大口喘着氣，看着就不太好的樣子。

見溫黎走過來，老村長掙紮着，要坐起身來。二青扶着他坐起來。

“書生，我見過你。”老村長眼神複雜地看着溫黎，“你之前來過，對嗎？”

溫黎內心更加不解起來。

“你來了之後，焦暝那個妖道不見了。”老村長艱難地扯起嘴角，“我們也失去了與鷹神……妖的聯系。”

溫黎的目光刺向老村長：“您什麽都知道？”

老村長實在喘不上氣來，眯着眼，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們不安好心。”

小青原本覺得他看起來十分可憐，聽到這話，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那你為什麽不阻止？”

“村裏的人都被沖昏了頭腦，哪裏阻止得了。”老村長露出個苦笑，解釋道，“鷹神讓我們養育蚌妖，在蚌妖的影響下，我們這盛産粉珍珠。”

“我只是沒想到，鷹妖被打敗，結果又來了這位海公子。”老村長嘆了一口氣，“可能，這便是報應吧。”

老村長渾濁的眼睛掃過水潭。

溫黎看他看得通透，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也沒多久好活了。”老村長收回目光，看向溫黎和九明等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們。”

溫黎：“什麽？”

“我有個女兒。”老村長露出懷念的神情。

小青不由想着，難道是想請我們幫忙照顧？溫黎卻不這樣覺得。

老村長身子晃了晃，“小女，她，她已經被祭了蚌妖。”

空氣一時凝窒起來，只有老村長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裏傳播。

“焦暝蠱惑了一批村民，他們半夜襲擊了各家，抓走了村裏的女人。”想起那天夜裏的事，老村長只覺心髒脹痛得厲害，“後來，大家就都成了鷹神的信徒。”

短短幾句話，似乎用盡了老村長的力氣。

大家都沒有說話，看着坐在地上，蒼老得不像樣子的老人。

休息了一下，老村長繼續說道：“女兒沒了，她娘還不知道。”

溫黎聽得一頭霧水，怎麽又出來個人物。

“她娘有些神通，我求你們，幫我給她捎句消息。若是可以，她便還能在女兒投胎前，見見她。這樣，也不算有遺憾。”

原來這老村長，年輕時也曾是個風度翩翩郎。一日入夢，與狐女相戀。只是，人與妖到底不能長久。兩人分別，狐女留下女兒，自去尋修仙之途。老村長心有惦念，倒是未娶，只專心養育女兒。

“二娘走了，只給我留下這麽個女兒。”老村長的佝偻着身子，目露期盼看向溫黎，“是我沒保護好她。我知道，村子裏的事，是我這個當村長的罪過，是應該受報應，可這報應，不應該落在她的身上啊。”

單道士倒是心善，聽到這裏，便幫着老村長說了句話：“溫兄，我看這事也就是帶句話的事，不若……”

溫黎心底還有些想法，但此時，便也應了。“還請村長說說那位二娘的事。”

村長一臉高興：“她家姐妹四人，她在家中行二，便稱作胡二娘。與我分別之時，她曾說三娘和四娘被西王母召去做了花鳥使。”

珠兒欲言又止，旁邊的韓公子見了，因之前與珠兒有些交情，低聲詢問。珠兒猶豫半晌，搖了搖頭，道了句沒事。韓公子見珠兒不願意說，便也罷了。

兩人的這番交談，其他人并未注意。

……

做了西王母花鳥使的狐貍，想必還是較容易打聽到消息的。溫黎便想着，不若去據此不遠的歷城，問問胡美美和嬌娜。只是不知道，兩人有沒有離開。

同時，之前，溫黎答應送珠兒回家。只是珠兒的家和歷城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韓公子和單道士便言願意送珠兒回家。珠兒倒也不反對，他和韓公子被海公子抓住的時候，相比溫黎等人，其實他和韓公子更加中熟悉。

韓公子：“被海公子抓去的人，也需要有人送回家去。便讓我接手這件事吧。”

溫黎連忙言謝。此事便算了結。

***

與單道士、韓公子等人告別，夏九明不知從哪裏弄了兩匹馬來。

此前溫黎倒是沒考慮這點，只想着一邊游歷，一邊尋找自己的過去。現下，夏九明考慮到，有了坐騎更方便些，便弄了兩匹。

溫黎有大青，夏九明想着三人再一人弄一匹，倒是小青知道了，只說自己和二青同乘坐。

夏九明挑了挑眉，依言尋了兩匹高頭大馬。

看着緊緊挨在一起的某兩條蛇妖。

夏九明驅着馬走到溫黎旁邊，對溫黎悄聲道：“阿蜃，不若将你的驢賣了，我們同乘吧。也方便些。”

溫黎還沒說話，座下的大青便噴出好大一口氣，斜着眼，遞了個嫌棄的眼神給夏九明。

溫黎來不及說話，先摸了摸大青的頭，這才說道：“你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大青是福叔留下來的。你說的話，他都聽得懂。”

夏九明看着對方座下那頭驢臉拉得老長的坐騎，又看看旁邊坐姿親密的兩人，心塞。

緩了緩情緒，夏九明說起正經事：“對了，村長的事，你有什麽想法嗎？”

溫黎一愣：“我能有什麽想法，不過是帶個信的事。”

“阿蜃，你還瞞我？”夏九明一臉不信，“當時你的表情就不對。”

溫黎倒是沒想到他這麽敏銳，沉默半晌，“我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村長的女兒是否還在地府留連。還有，”溫黎頓了頓，“若她能得了下半輩子的補償，那其他人呢？”

夏九明頓時明白了，溫黎是在糾結有人能為村長女兒的冤屈人申述，但其他人呢，又有誰能為他們說話。

夏九明組織了一下語言，勸慰道：“其實阿蜃你不用這樣。世間自有因果。就拿漁村的事來說，那些漁民先前是得了利益，但最後也沒落得好下場。也許就像你說的，那些冤死的女子，雖然可能一時沒人為她們說話，但總有一天會得到公平的果。”

溫黎點點頭，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夏九明見溫黎情緒不高，又道：“對了，阿蜃。你在歷城認識的狐妖，是什麽樣的？”

溫黎：“也不算是歷城認識的，其中一位，想必你也見過，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

……

***

嬌娜的竹屋外，一名穿着簇新儒袍的書生正扣着門。

“嬌娜姑娘，小生冒昧，還請一見。”

屋裏悄無聲息。

書生略一猶豫，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回應。只得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溫黎幾人正竹屋走，因為地方偏僻，不好駕馬，幾人只得牽着坐騎。

與這書生錯身而過之時，書生忽然開口叫住幾人。

“幾位兄臺，在下耿十八，幾位可是尋嬌娜姑娘？”書生端正行了個禮，對着溫黎說道。

溫黎有些莫名，小青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書生，嘴裏道：“你有什麽事嗎？”

“還請幾位莫怪。”書生連忙擺手，解釋道，“小生也是來尋嬌娜姑娘的，只是不巧，嬌娜姑娘不在家。”

也就是說，嬌娜姑娘沒有搬走。倒算是個好消息。

小青：“沒事，我們在這裏等等就行了。”

“呃。”書生猶疑起來，“這……不若小生與諸位同在此處等等。”

溫黎：“我看耿兄剛剛似乎要離開，怕是有事在身，不必陪我等在此停留。”

聽到溫黎的話，耿書生略略一思索，“兄臺說得是。”說着，眼睛直直盯着小樓看了一會，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離去。

“這書生怎麽怪怪的。”看着書生走遠的身影，小青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難道是嬌娜姑娘的追求者？”

溫黎不置可否，看了看天色：“不知道嬌娜姑娘什麽時候回來。”

夏九明奇怪地看了眼竹屋，正要說話。竹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悅耳的女聲傳了出來：“貴客上門，豈有不迎之禮。”

門邊俏生生站着的，不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嬌娜姑娘？

嬌娜讓衆人進屋，在門邊探頭左右看了看，吐出一口氣，這才關了門。

等嬌娜進了屋，竹林裏鑽出一顆腦袋，正是之前離開的耿書生。看着竹屋，耿書生握緊了拳頭，看向竹屋的眼眸深沉。過了許久，耿書生似乎站得腿麻了，這才一步步離了去……

***

見嬌娜關了門，小青就開口道：“嬌娜姑娘，那位耿書生是什麽人？”

嬌娜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只看向夏九明，口中詢問道：“這位是？”

溫黎：“是我的一位好友。名叫夏九明。”

嬌娜點點頭，誇贊了一句好相貌。夏九明謙虛幾句，有些遲疑地道：“嬌娜姑娘明明在家，為何……”

嬌娜嘆氣，只道：“你們也看到了那位耿書生，有發現什麽嗎？”

小青快言快語：“眼神古裏古怪的。他是不是常來騷擾你呀。”

溫黎有些猶豫地說道：“那位耿書生，身上似乎有些古怪的氣息。”

第 49 章

嬌娜愣了半晌，“溫公子好敏銳。”

小青驚道：“還真是啊？我都沒感覺到。”不僅是小青，二青和夏九明也沒感覺到。當然，夏九明是因為沒太注意，不然必瞞不過他。

嬌娜無奈一笑：“我也是因為接觸了幾次，才感覺到的。”

溫黎唇角下壓，“嬌娜姑娘的意思是，那位耿書生經常來騷擾你？”

雖然嬌娜只與溫黎等人見過一面，但無論為人處事，給人的感覺就是大方有禮。如若不是那耿書生的行為讓嬌娜感到為難，她必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嬌娜蛾眉輕蹙，似有萬千愁緒：“說是騷擾，也算不上。就是那耿書生時常來尋我，說話也扭扭捏捏，但問他找我做什麽，他便顧左右言其他。”

“我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得時常躲着他。”嬌娜嘆息，“只是近來，他倒顯露出追求的姿态來了。”

夏九明一針見血：“你的意思是，他原本應該有其他目的，只是最近的目标卻變成了你？”

嬌娜遲疑道：“應該是吧。”

溫黎：“這麽躲着也不是辦法，何不與他說清楚？”

嬌娜苦笑：“我也想。但是我一說這些，耿書生便言其他，實在是為難。”

二青倒是問出事情的關鍵：“那位耿書生身上到底有什麽氣息？”

溫黎沉吟片刻，試圖描述自己的感覺：“應該不是一種氣息，有些雜亂。似乎接觸過陰物，但身上是活人的氣息。”

嬌娜點點頭：“溫公子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