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2章

蔡家客棧，二樓。

小青一臉嫌棄：“那山魈的血是真的臭，我洗了半天，還是覺得劍上有味道，就差用花瓣泡水了。”二青倒是不介意給自己的長劍來個花瓣浴，他也覺得劍上有味道，反正就是反悔。

兩人做妖的時候倒是沒考慮這些，反倒化成人形後，變得講究起來。

溫黎：“恐怕吃了不少人。”所以身上的血，才會呈現如此惡臭。

“客官，你們點的菜來了。”小二的出現打斷三人的讨論，“幾位客官，請慢用。”

小二個子高大，走在樓梯上，年久的樓梯發出一連串“咯吱”聲。小青不禁感嘆：“這小二長得這麽壯，怎麽來當小二呢？”這身材，怎麽着也得使把大砍刀。

二青瞄了小二一眼。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隔壁客人插嘴道，“那是蔡老板的親兒子。自家店呢。” 哦，小青了然。

溫黎吃着菜，目光不由跟着小二到了樓下……

***

蔡老頭正在接待客人。

客棧進來了四個客人，帶頭的個子高高大大，臉上看着有點兇。

長得有點兇的王大年，一進客棧，就吆喝上了：“蔡老頭，明天還得趕路，給開兩間房。”

“不好意思啊，客人，小店客滿了。”蔡老頭縮在櫃臺後，原本不高的個子，看起來更加矮小。

兩道濃黑的眉毛一擠，王大年怒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蔡老頭身子一哆嗦：“大爺，大爺，你聽我說……”

“我呸。”王大年一口唾在蔡老頭臉上，“你想好了再跟我說！”

“這，這……”

“你幹什麽！”個子高大的小二一下樓，就見到王大年的動作，心中憤怒，眼神中帶出憤怒的情緒。

“呵。”王大年嘴角一扯，吊兒郎當的樣子，實在有些欠揍。

“行了，大年。”站在王大年身旁的中年漢子及時開口，并給了王大年一個眼神。

“哥……”

中年漢子一瞪眼：“別惹事。”王大年只得悻悻地看一眼蔡老頭和小二，嘴裏嘟嚷：“算你兩走運！”

小二聽得冒火，被身邊的蔡老頭按住。蔡老頭搖搖頭，小二深吸口氣，低下了頭。

中年漢子露出和善的笑容：“蔡掌櫃的，不好意思。我兄弟性子急。”

蔡老頭連忙回答：“沒事沒事。只是小店确實沒有房間了。”蔡老頭的腰彎得更深了。

中年漢子嘆了口氣，道：“這樣吧，蔡掌櫃。我看你後院還有間柴房……”王大年聽到這，不禁高呼出聲：“哥……”另外兩個漢子也有些不願意。

“行了。”中年漢子止住王大年的話頭，又壓低聲音交代幾句，王大年和兩人漢子只得點點頭。

這邊說通了，蔡老頭卻還是滿臉為難：“客人，這柴房……”

見蔡老頭支支吾吾，王大年不樂意了：“我說，蔡老頭，你還有啥不滿意的。”

“不不不。”見不說清楚怕是又要惹怒這群人，蔡老頭忙道，“是這樣的。我兒媳昨天忽然去了。人現在還擱在柴房呢。”

中年漢子皺緊眉頭。倒是王大年大笑兩聲，大喇喇地道：“就這，我們四個大漢還怕這個？”

蔡老頭無奈：“只要幾位不嫌晦氣……”

王大年對中年漢子道：“哥，你看。”

中年漢子皺起的眉頭松開來：“那就住這裏吧。”

……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新郎新娘入洞房咯！”

萬大年笑得見牙不見眼，掀開新娘子的蓋頭。抱起新娘往床上一放，自己跟着上了塌。新娘對着萬大年一笑，雙手摟住萬大年的脖子。萬大年只見新娘張着紅紅的櫻桃小嘴對着自己輕輕一吹氣……

萬大年瞬間醒來，心裏罵罵咧咧：狗日的，咋個還沒親到嘴就醒了咧。

越想越生氣，頓時睡不着了，忽然又聽到，“咔嚓”一聲。萬大年悄悄睜開眼去看，柴房的門栓被刀劃開了……

***

沉睡中的蔡家客棧被一聲“救命”驚醒。

脾氣不好的客人開始咒罵起來，“哪個龜兒子半夜不睡覺！”脾氣溫和的攏攏棉襖，打算接着睡。

“有僵屍啊——”得嘞，這下睡醒的沒睡醒的都醒了。

不一會，二樓客房的窗子都打開了，伸出一顆顆好奇的腦袋。

“豁！那不是小二嗎？”

“那女的也眼熟。”

“咋變成僵屍了？”

眼前的僵屍、頭頂齊刷刷的目光，讓蔡永安感到難受。蔡永安本不想吵醒店裏的客人，可是眼前的僵屍太難對付了。不得已，只能選擇把大家都叫醒。只希望……

僵屍面對蔡永年，一咧嘴，露出尖牙，看起來像是一個嘲諷的笑，讓蔡永安心裏堵得慌。

眼見女僵屍一步步逼近，一個矮小的身影竄了出來——

蔡老頭聽見救命聲就心道不好，光着腳跑了出來，見僵屍要傷兒子，拾起院子裏的鏟子就沖了上去。

鏟子落在僵屍的身上，完全沒有作用，反倒惹怒了她。女僵屍綠幽幽的目光緊緊落在蔡老頭身上。

看着熟悉的面容，蔡老頭的手微微顫抖。

女僵屍手一翻，帶動鏟子，蔡老頭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見到這一幕，讓蔡永安發了狂，一個箭步上前，拾起地上的鏟子對着女僵屍就是一頓輸出。

女僵屍應對不暇，勉強用手擋住攻擊。

樓上衆人看呆了，有人情不自禁地發出聲來“哇喔”，引得他人怒瞪，那人不好意思地閉了嘴。

小青：“我就說這個小二不練武簡直可惜了。”

不過，這樣的攻擊，根本破不了女僵屍的防。

溫黎眼神示意二青。

“哇”二樓的客人們驚嘆，他們見少年劍客從二樓飛身而下，劃出一道優美的線。

少年的劍，快又狠，輕輕一揮，劍氣便斬落了僵屍兩鬓的碎發，打斷了她的的動作。

不給僵屍一點機會，少年揮出的劍氣落在僵屍的眼睛上，綠幽幽的光便暗了下去。

僵屍發了狂——

少年一挑眉，動作不慌不忙，手中的劍再次使出。

樓上，小青睜大眼：“二青的劍術好像又變好了。”

溫黎低低回了聲，“嗯。”話說得有些敷衍，眼睛正忙着看向樓下不知名處。

小青不由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一看，小青不禁道：“少爺，那不是今天和蔡老頭吵架那個嗎？”

溫黎說了句不相幹的話：“今天他們說了句，‘貨還沒出手，別惹事。’”溫黎雖是人類，耳朵卻意外的好用，聽到了些本不該聽到的消息。

二青自然也發現了鬼鬼祟祟的萬大年。

眼見僵屍撲将過來。二青一個旋身，劍貼着萬大年的腰一劃。

萬大年起先覺得莫名其妙，忽而覺得身下一涼，低頭一看，褲子掉在了腿彎。似乎聽到二樓響起笑聲，萬大年忙用雙手提着褲子。

萬大年擡眼去看——少年手上不正是自己的褲腰帶？

二青有些嫌棄地提着那帶子，繞着僵屍幾個起落，縛住了僵屍爪子。

僵屍被制服了，蔡老頭忙要上前道謝。

二青：“這帶子捆不了多久。”

“啊？”蔡老頭一愣。旁邊的蔡永安反應過來，找了一捆繩子來。

蔡家父子，三五下将僵屍綁在院中的大樹上，捆得牢固。

萬大年提着褲子跑了過來：“那啥，這褲帶能還給我嗎？”

二青掃了他一眼，嘴裏吐出兩個字：“自取。”

“啊？”萬大年看看僵屍那烏黑的指甲，縮了縮頭。

既然僵屍被抓起來，客人自是不怕的。樓上的客人紛紛跑下來圍觀，圍着僵屍七嘴八舌。

溫黎和小青下樓。小青一見二青便豎起拇指：“想法不錯！”

二青抿了抿嘴，并不想提起那根從萬大年身上取下的帶子。

忽然人群爆發一陣驚呼，溫黎聽到萬大年的聲音：“這女人是小二殺的，脖子上還有印子呢！”

客人們的目光落在女僵屍身上，脖子上的掐痕，清清楚楚。

蔡老頭見情況不對，忙道：“我兒媳婦她……她是……”

有客人打斷他的話：“我說蔡老頭，你就別想找，這樣子肯定是掐死的。”

這事沒法争辯，蔡永安臉色鐵青。

今天這幾個人住進柴房，他就有些不安，晚間偷偷留意。果然，這幾個人竟然打開了棺材。他本想偷偷解決這四個人。

反正客棧每天人來人往，少幾個人，誰又會注意呢。只要咬死了這幾個已經走了，這事就一了百了。

萬萬沒想到，當蔡永安拿着刀進了柴房，卻正好遇到妻子屍變了，偏偏她弄死了三個，卻又獨獨剩下一個。

有客人見了蔡永安猙獰的面龐，不由後退幾步。

蔡永安紅着眼，一字一句道：“這個女人，背着我偷人，我殺她有錯嗎？啊，你們說，有錯嗎？”

接觸到他的目光，所有人都不自覺移開了視線。蔡永安一一看去，最後停留在——萬永年的身上。

蔡永安忽然發了狂：“都是你！你閉嘴不好嗎？”拾起牆邊的砍柴刀，蔡永安向王大年砍去。

王大年提着褲子，在院子裏跑了起來。

蔡老頭六神無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蔡永安追着王大年，路過溫黎身旁，沒料到——溫黎忽然伸腿，蔡永安摔了個狗吃屎。再想起來的時候，一把劍已落在頸邊。

蔡永安擡頭看向少年，手中的刀“叮當”一聲落在地上。

萬大年對蔡永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話中帶着得意：“蔡老頭，快去找官差來抓了這殺人犯。”

蔡老頭怒視萬大年，心中悲涼，有些茫然：難道我處處忍讓就是這個結果嗎？

萬大年并不在乎蔡老頭的目光，他只要一想到死了的三個弟兄，就恨得咬緊了牙齒。蔡家父子此時的狀況，只讓他覺得痛快。

像是想到了什麽，萬大年的嘴角微微上翹。

“怎麽還不去。”萬大年嚣張的笑容在看到溫黎時，不禁收了起來。

明明只是一個看起來如此瘦弱的書生，為何心裏會覺得有些不安呢？

萬大年在心裏安慰着自己，沒事的，只要過了今天。

“我看是應該找官差來看看。”書童打扮的少年從柴房走了出來，手上提着一個眼熟的行李。

客人們見似乎又有了新鮮事，迅速圍攏來，在一旁竊竊私語。

萬大年知道這個少年，是書生的書童。眼光落在書童手中的行李，萬大年心中一顫。

萬大年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拿着我的行李幹什麽？”

小青：“你确定是你的？”

萬大年還要争辯，小青手一抖，行李落在地上，恰好露出行李中的東西。

“怎麽，這死者用來随葬的冥器，也是你的？”

溫黎：“看來，是要找官差來抓人了。”

萬大年頹然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