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孟西洲眉頭一皺, 她萬萬沒想到她随手救了個人竟會引起這種後續……那少年怎麽會是傳染怪病的源頭?若真感染了怪病,那少年怎麽會好端端活到現在?
就在她驚訝時, 那群護衛已經闖進了破廟中, 把那些流離失所的乞丐流浪漢一個接一個殺了,哭喊慘叫接連不斷,一轉眼,破廟裏就只剩下那個少年了。
少年緩緩擡起頭來, 看向了朝他逼近的人,黑漆漆的眸子中依然沒有一點情緒變化。
一個看上去明明只是個普通人的小乞丐,卻讓那幾個護衛莫名心底一寒,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只有那個金丹期護衛冷笑了一聲:“別怕!那怪病只能傳染築基期以下的低階修士……不過就這麽直接殺了他, 也太便宜他了。”
他似乎不打算像剛才解決那些乞丐流浪漢一樣幹脆利落,而是緩緩朝少年走去,一副要把少年慢慢折磨至死的模樣。
一旁幾個護衛見少年從頭到尾沒什麽反應, 便逐漸放下心來,七嘴八舌地讨論了起來:“他到底是普通人還是魔修妖孽?”
“如果是普通人, 他身上肯定有哪個魔教的法寶!”
“把他扒光看看!說不定藏了什麽寶貝!”
“老實交代, 你是誰派來的?”金丹期護衛一劍指向了少年的喉嚨,“萬魔門?合歡宗?還是……煉屍宗?快說!不然我把你的肉一塊塊割下來!”
面對金丹期護衛滿懷惡意的威脅, 少年卻只是用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沒有絲毫其他反應。
“你找死!”金丹期護衛勃然大怒,頓時舉劍欲砍——
這一瞬間,門外的孟西洲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理智告訴她破廟裏的護衛太多了她出手未必能全身而退,良知告訴她不能袖手旁觀什麽也不做,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矛盾的感情反複拉扯着她……
如果那少年真的是怪病的源頭怎麽辦?如果那少年真的是被哪個魔教派來傳播怪病的怎麽辦?萬一她出手救人,反而救下了罪魁禍首怎麽辦?
就在她猶豫間,錯過了最佳的救人時機,金丹期護衛一怒,少年蒼白的臉頰上便多了一條又深又長的猙獰血痕,一塊肉撕裂耷拉了下來。
少年沒有喊叫,也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依然用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平靜地看着金丹期護衛。
金丹期護衛顯然從來沒有遇到過頭這麽鐵的,臉皮一陣抽搐抖動,再次舉劍要砍,這一次孟西洲實在看不下去了,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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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沖進破廟,正欲攔下這一擊,就在此時,金丹期護衛卻忽然慘叫了起來:“啊!!!”
這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仿佛痛到了極致,金丹期護衛猛地往後倒在地上,手中長劍也滾落在地,開始掙紮翻滾。
這一幕對孟西洲來說太過熟悉了,果然很快,他身上便開始長出了大片大片的黑斑。
“不!這不可能!築基期以上的修士不可能……”一個護衛脫口而出。
另一個護衛卻瞬間反應過來,目呲欲裂地看向那少年:“是你!果然是你!你就是源頭!”
“回去叫人!快回去叫人!”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他們在頭領的慘叫聲中轉身欲逃,但還沒來得及踏出這破廟,便紛紛慘叫着倒在地上,掙紮打滾。
這一場變故來得太快,孟西洲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她緊握着手中的焚焰,感覺自己仿佛一個傻子,路見不平想要拔刀相助失足少年,誰知失足少年竟然是幕後大BOSS!
她這會兒再猜不出這少年是誰,那她就真的是傻子了!
那些試圖逃跑搬救兵的護衛死得最快,那金丹期護衛在地上翻滾了半天,反倒堅持了最長的時間,也許是因為他修為最高,他目呲欲裂地看着少年:“你!你!你到底是誰?!”
少年黑漆漆的眸子無波無瀾,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聲音嘶啞地開口道:“南臺……她叫我南臺……”
他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了一絲怨氣:“郁……郁南臺……”
孟西洲雖然已有預料,但心中還是一陣劇震,郁南臺!居然真的是郁南臺!萬鬼之王郁南臺!
她居然這麽早就遇到了這種級別的大BOSS!
……好吧,應該是她居然又一次遇到這種級別的大BOSS!她只是一個新手村菜鳥卻要進滿級副本這種事她已經說倦了,劇情還能不能循序漸進慢慢來了!
按照原著劇情,她顯然是不應該這麽早遇到郁南臺的,原著裏的孟西洲遇到郁南臺時,郁南臺早已是那個名震修真界的鬼王了,而不是一個落魄凄慘的少年,最重要的是,那時的孟西洲也已經成長為了一個足以與郁南臺抗衡的高階修士,而不是她現在這個能被一指頭碾死的弱雞小菜鳥。
孟西洲心裏苦,但她不能說。
“郁南臺?郁南臺!郁南臺……”
金丹期護衛滿臉錯愕,他顯然完全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最終,他在滿臉不解和不甘中,掙紮着斷了氣。
雖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少年從頭到尾一動不動,黑漆漆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漣漪。
孟西洲看着少年,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少年沒有動。
于是她又退了一步,少年仍然沒有動。
就在她即将離開這間破廟時,她卻忽然感覺到全身上下傳來了一陣灼傷般的痛感,下意識叫了起來。
她低頭一看,發現胳膊上逐漸長出了黑斑。
孟西洲心下一顫,她好像也染上了那怪病。
她嗚咽着倒在地上,終于得到了少年投過來的目光,然而那黑漆漆的眸子中依然沒有多少情緒,他仿佛根本不記得不久之前還給他送了一個肉包子的孟西洲。
少年沒有理會孟西洲,回到了他原來待着的位置——那半截雕像下,他坐了回去,蜷縮成一團。
孟西洲終于明白那些染上怪病的人為什麽會慘叫不斷了,除了身上那灼傷的痛感之外,她感覺她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燃燒,劇痛傳遍了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她顫抖着手将她的儲物袋翻轉過來,倒出了一地瓶瓶罐罐,都是雲中池親手煉制的各種靈丹妙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瓶瓶嘗了過去,一粒粒塞入嘴巴,也不管什麽藥性沖突,只求死馬當活馬醫。
于是她一會兒如墜冰窖,一會兒置身火焰,反而把自己折騰得越來越難受了,她一不小心打翻了最後一瓶藥,渾身無力地倒在地上,神智逐漸模糊了起來。
她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如果她是病死的,護身符會有作用嗎?她家師尊萬裏之外會察覺到嗎?
……
孟西洲迷迷糊糊間,似乎回到了那座最先開始蔓延怪病的小城——怪病之初,應該是那座被盜挖的古墓。
她看到一群鬼鬼祟祟的盜墓賊挖開了一座古墓,掀開了一口古棺材,棺材打開的瞬間,陰氣四起,地動山搖。
那群盜墓賊吓得把棺材又重新蓋上了,匆匆拿了些陪葬品就離開了,他們不知道的是,一股強大的怨氣被他們從棺材中放了出來。
與此同時,郁府之中,郁梅娘被丈夫誣陷通奸,于是被一群人拉去浸豬籠,死不瞑目,怨氣沖天。
那股從古墓中釋放出來的怨氣察覺到了這方圓百裏之內最強大的怨氣,便被吸引了過來。
臨死之前,郁梅娘摸着肚子怨恨至極:“我死了不要緊,可憐我的孩子……南臺,你一定要活下來!活下來為你娘親報仇!我要這裏所有人不得好死!我要他們死得比我痛苦百倍千倍!”
于是當郁梅娘被從河中撈出屍身抛到亂葬崗時,她腹中本該溺斃的胎兒卻從肚子裏爬了出來,與此同時,一場可怕的怪病蔓延開來。
……
孟西洲一會兒覺得自己是那從古墓中狼狽跑出的盜墓賊,一會兒覺得自己是滿懷怨氣而死的郁梅娘,一會兒又成了第三視覺俯視全場縱觀全局,仿佛只是一個旁觀者。
但她沒有死。
她居然沒有死。
當孟西洲睜開眼睛時,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怎麽還沒死?
難道她已經痊愈了?
孟西洲微微一動身體,便覺得渾身劇痛,喉嚨如同燒灼一般,她低頭一看,卻震驚地發現她的視覺已經很弱了,只能勉強看到隐隐約約的東西。
她看到她身上的黑斑并沒有消退,仍然呈現大片大片的擴散狀。
——她完全沒有痊愈,只是勉強吊着一條命還沒死而已。
孟西洲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不僅如此,除了視覺弱得近乎瞎了的地步外,她發現她的耳朵似乎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整個世界前所未有的死寂,她的鼻子也聞不到味道了,她的喉嚨也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她渾身發冷時,一個迷迷糊糊的人影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她努力擡頭看去,卻只能看到一個怎麽看也看不清的影子,但她卻一下子猜到是誰了,應該是那個少年,也只有那個少年。
雖然看不到,但她能夠想象到少年黑漆漆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在她萬念俱灰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麽的時候,她隐隐約約看到少年伸出手,手裏似乎拿着一個白乎乎的東西——
好像是一個饅頭?
孟西洲沒想到對方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竟然來得這麽快……不過這種先給一頓毒打再湧泉相報的報恩行為,她想要給個差評,雖然她可能要拿命來打這個差評。
斷頭飯?吃飽了再上路?
……既然是最後一頓了,好歹給個肉包子吧。
孟西洲內心麻木地想。
于是她沒有動,她也動不了,她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了,少年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片刻之後,少年直接将饅頭喂到了她的嘴巴邊。
孟西洲雖然內心是拒絕的,但身體卻很誠實,畢竟她肚子是真的很餓了,在少年的投喂下,她的身體開始機械性進食。
她一邊機械地咀嚼,一邊麻木地沉思……她感覺她好像被BOSS給PUA了。
忽然,她猛地噎住了,巨大的饅頭塊堵住了她的喉嚨,不上不下……
就在孟西洲緩緩翻起白眼,以為自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死于食物窒息的築基期修士時,少年忽然将手臂貼到了她的嘴巴上,很快,一股冰冷無比卻又帶着血腥味的液體湧入了她的喉嚨之中——
她逐漸反應過來,那是郁南臺的血!
那冰冷的溫度,渾然不似活人的血液溫度,剛剛入嘴,她便感覺一股刺骨寒意從口腔直接刺入天靈蓋。
孟西洲好不容易用口水混着郁南臺的血把饅頭咽下去,卻在反應過來她喝了郁南臺的血後,瞬間吓得三魂七魄都從天靈蓋蹿了出去。
鬼王的血毫無疑問陰氣極重劇毒無比,原著裏那些不小心在鬥法中被郁南臺的血濺了皮膚的人,個個死得開腸破肚五髒六腑都化成了水……那還只是皮膚被濺了幾滴血!她直接口服!口服!
她忽然就後悔了,她還不如剛剛直接噎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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