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疾病
還是蕭憶清的速度更快一點,她出醫院給李願打了個電話,得知對方就在不遠處的診所門口,于是加快了步伐。
“怎麽樣?”她一邊問一邊拿過李願手中的藥,都是些常用治感冒的藥。
“我這就是昨天沒穿外套有點感冒了,不嚴重的,以前我降溫的時候也會感冒,吃點藥睡一覺就沒事了。你醫院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嗯。沒什麽大事。”蕭憶清不喜歡把醫院的事情帶回家來講,有時候李願問她也說的很簡單,“那我現在送你回家。”
李願點頭,“憶清,我生病了,晚上睡覺是不是需要別人照顧呀!要不我晚上還是和你睡好不好,我不會傳染給你的。”
蕭憶清一愣,她倒不是怕李願傳染給她,但是李願睡她這裏合适嗎?今天徐程遠說的話又在她腦海裏浮現,她是不是想要努力一次?
兩個小人開始在腦子裏打架。
一個說蕭憶清,你真虛僞,一點都不坦誠。你要是真不喜歡李願,你一開始就不會想要這種難得的溫暖而默許她的接近。
而另一個小人說,蕭憶清,你和李願是兩情相悅,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麽事情不能說,你想什麽你就告訴她,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也都說出來,她喜歡你什麽都告訴她。
“好。”她放縱了自己一次。
李願嘴角上揚,漾出一個笑容,“蕭憶清,我們會走到最後的。你相信我。”
這邊兩人甜甜蜜蜜,但是楚晨曦那邊就沒這麽簡單了。她走到兩人約好的地方,沒點東西,坐了差不多五分鐘,李熙庭就來了。
楚晨曦招了招手,要了兩杯白水。
“今天還早,就喝白水吧,也方便我們談話。”
李熙庭僵硬地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聽了太多類似的話,本來以為都聽習慣了,可楚晨曦說不出的瞬間依然刺耳。他狀态太差了,學校的課程也都是讓其他老師幫忙代課。
“晨曦,這件事是我過失,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也是寫的你的名字,還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我也沒什麽能為你做的了。”
楚晨曦沒說話,面無表情地看着李熙庭,良久,她聲音平緩,“熙庭,你知道嗎?其實我們倆不适合在一起,我沒有安全感,需要工作來證明自己,但你卻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你喜歡養花,喜歡釣魚,喜歡沒事給花草澆澆水,然後到處轉悠着看看風景。但是我做不到,熙庭,我喜歡工作,更喜歡工作賦予我的成就感,好像這樣就能夠證明我也很好。說到底,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眼前的玻璃杯上,“因為自身的原因,我不太能接受和長輩太過親密的接觸,我早想到會有矛盾,但我以為你會更堅定的。熙庭,你母親的到來只是加速了這一切,我想過,要是她沒來,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我想了很久,這個問題,我想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最後……”
楚晨曦搖了搖頭,面容帶了些許苦澀,“這個問題是假設不了的,因為我不能我永遠避開,你也不能讓你的母親不來關心你照顧你,所以熙庭,我想這就是我們最後的結果了。”
“我喜歡你,愛你,初戀是你,第一次牽手是你,很多的第一次都是你,現在我打算放過自己了,以後會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是熙庭,我們以後就不要見面了,再見面就只是同學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楚晨曦一貫是雷厲風行的,不管是工作中還是生活中。和她相處的人不知不覺都會沾染那麽幾分這種習慣,但是和她最親密的兩個人卻沒有。
“我……知道了。”李熙庭艱難地說,“晨曦,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們沒再聊補償的時候,只是心平氣和的說起從前還有些感概。
她想或許徐程遠是對的。
離婚協議很快就辦下來了,李熙庭如他所說的那樣房子車子都給了楚晨曦。李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很生氣,還說楚晨曦心機很深,讓他兒子離婚的時候都把這些給了對方。
幾乎是近三十年都沒和人紅過臉的李熙庭站直了身子,兩只眼睛淩厲地盯着李母,“媽,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你一直不滿意她,我給她的那些都是她應該得到的。晨曦,她和我在一起十年了,不,應該是十一年。但是現在,之後,我連說喜歡她的資格都沒了。”
“媽,我敬重你。我爸忙着工作,很少有時間管我,是你把我帶大的,對我來說,您就是我的整個家庭所在,可你都做了什麽?我告訴過您,晨曦她沒什麽安全感,讓您對她好點。但是您呢?她剛進門您就逼她喝藥,她為了我把工作放在第二位,您每天帶着藥去她事務所大肆宣揚,她工作已經很困難了。我告訴過您的,媽,可是你聽我的了嗎?”
李熙庭無奈的眼神,一邊是母親,另一邊是妻子,他偏幫哪個都不對。是他的錯,沒能在楚晨曦進門之前處理好他媽的情緒。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李母想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兒子的腦子安慰他,但是李熙庭太高了,她伸直了手都只能摸到額前的那點碎發,只能愣愣一下然後放下手,“熙庭,我真的做錯了嗎?可是你奶奶以前也是這樣對我的,她說我既然進了李家的門,就趕快生個孩子,我都沒要求楚晨曦一定要生個兒子……”
她的聲音絮絮叨叨,似乎還不知道是自己造成了這一切的後果。
“媽,奶奶讓你受了氣,你就要把氣發洩了晨曦身上嗎?奶奶逼您的時候您不高興,你也明知道晨曦會不高興,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呢?”楚晨曦進門以後,他數次和李母說話讓她別把注意力都放在楚晨曦身上,可是上一輩的觀念太重,兒子的幾句話太輕飄飄了,根本壓不過他幾十年的喜歡,“而且,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适合有一個孩子。這個我也和您說明了,媽,我現在說這些并不是怪你,只是以後我不想再說晨曦的事情了。”
“那你之後……”李母抽泣着。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媽,你就讓我安靜一段時間吧。”李熙庭把母親的手抽開,用盡量和緩的音量說道:“學校的課之前都是讓張老師幫我上的,我也不能一直麻煩人家張老師,事情處理好了我就盡快回去上課。房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還有存款,我一個人住怎麽都可以。”
李熙庭短暫的把自己的未來做了個規劃,但是這個可悲的計劃只有他自己。他想,正是因為他太貪心了,他想兩全,所以注定什麽都得不到。
李母還想再說什麽,但看到自己唯一的孩子這個樣子便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願的感冒兩天就好了,蕭憶清之前那個病人也查出來确實是因為老人吃藥不及時的原因,男人查出來還特地到醫院來給她道了個歉。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發展。
李願心裏思忖着之前那個計劃,她現在雖然和蕭憶清拉近了一點距離——每天同床共枕,但是人都是貪心的,她想和蕭憶清再近一點,每天無話不談的那種。
她還是太稚嫩了,這種稚嫩不是體現在年紀上,還是在于李願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她不知道她現在這個年齡的愛情只需要在一個合适的程度上得過且過,至于是不是什麽都知道并沒那麽重要。
李願選了個特別的日子——是她和蕭憶清第一次見面的日子。明明不算個太好的日子,但是後來在外婆的病例檢查單上翻到那個日子,她竟然會覺得心口泛出一絲甜意來。
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發生,還給蕭憶清的手機設置了好幾個鬧鐘提醒。但是這樣一來就沒什麽太大的驚喜出現,而且李願總感覺有種逼迫蕭憶清的意思。
在選了一家人少距離近的店裏吃了午餐之後,李願手機響了,她這段時間在休假,應該沒什麽人給她發消息,想着是不是家裏的消息,可是事實往往比預想來的更加讓人震驚。
消息是她之前找的那個心理醫生發過來的。
上次和蕭憶清一起看電影,就感覺到對方對一些事情很抵觸,查了些資料,在一次一次地猶豫中找了個心理醫生已經是好幾個月過後的事情。
而當時已經和蕭憶清同進同出好幾個月的李願本着對蕭憶清好的念頭繼續尋找着心理醫生,被趙蓓知道過後介紹給了她。
後來又是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心理醫生的時間也很寶貴,一來二去又斷了聯系。但是最近趙蓓給她放了個假,看到手機裏面的聯系人李願心一癢就再次聯系了起來,并且對蕭憶清的情況做了個更為具體的估計描述給了心理醫生。
現在收到的就是心理醫生的回信。
【李小姐您好,關于上次您描述的問題,現在我有了一個粗略的統計,您說起的那位小姐,她的情況可能患有焦慮症和抑郁症,至于是否确診還請您帶她前來就醫。就算确診,以她現在的情況并不嚴重,如果就醫及時還是很容易恢複的。】
李願從看到信息開始就再也聽不見周圍的喧嚣了,她想蕭憶清怎麽可能有心理疾病呢?她最開始找了個心理醫生問問就是想打消她的念頭,現在怎麽反而成了确診的依據。
蕭憶清她只是不合群了一點,只是家庭環境的原因,怎麽可能有心理疾病呢?
顫抖着手想把電話打過去質問對方,但是手指怎麽也按不對鍵盤。
這樣的異樣終于吸引了蕭憶清的注意,她把奶茶遞給了李願,問到:“怎麽了?是冷了嗎?還是怎麽了?”
很不巧,手機屏幕剛好對着蕭憶清。而這樣近的距離哪怕是她輕微近視的眼睛也可以一覽無餘地窺見屏幕上的那段文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願:“他說的人是誰?”
此時此刻,蕭憶清的心裏還是存了一點僥幸,甚至是面對李願的盲目信任,她知道說的這個人很大幾率是她,但是李願只要不說明,她就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是你。”
“李願,為什麽?”同樣的場景,蕭憶清想到上次從電影院跑出來的場景。
“蕭憶清,我們去看看好不好,醫生說了你這個情況不嚴重,很容易就恢複的。”她拽住蕭憶清的袖子,面帶懇切地看着她。
“我沒有心理問題。”蕭憶清幾乎是壓制着自己的呼吸說出這句話的,“我就是醫生,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調節。”
“蕭憶清,你信我好不好?”
“李願,我…”蕭憶清不想再說,她下意識合攏手掌掐着自己的手心,“我不想說這件事,今天的約會很抱歉我又搞砸了。”
說完這句話,蕭憶清便消失在了人群中,李願只是一個擡眼的功夫,就再看不到人影。
年輕的時候,愛情總是喜歡用跌宕起伏來昭示,仿佛這樣才能證明身在其中的兩個人相互有多喜歡。就像那些電視劇小說裏面的情節也是選擇什麽夠驚訝意外就選擇什麽來描述。但在現實生活中的人看一眼只感覺要是要麽複雜,那還是算了吧。
他們只想着和對方在一起比一個人在一起更好,更舒服。但若是真在一起,每天有數不清的事情要發愁,那多少是會猶豫一下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在一起。
可是李願不知是從來沒嘗過愛情的苦還是怎麽的,她每次遇到蕭憶清的事情時,從來沒産生過放棄的念頭,就像這次蕭憶清轉身就消失在人海間她也只是躊躇了一下,腦子裏開始思索該怎麽解決問題。
也許是小時候,父母對她的要求不多,而在有人問起的時候,總是已經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補救措施。
她想,要是能帶着解決辦法去,怎麽也能夠熄滅對方的怒火。
但是這次,她在原地足足站了幾個小時都沒想到補救措施。她說不動蕭憶清,也不想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最後偃旗息鼓地回到家發現門還反鎖着,蕭憶清還沒回來?
手指差點在綠色的按鈕上沖動按出,幸好最後一秒收住。蕭憶清這個時候沒回來,多半是醫院有事,該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困擾着李願很久,她拿出手機給心理醫生發了個短信。
趙蓓找的醫生很靠譜,哪怕是這個時間了也很快給李願回了信息,省去兩人來往的官方話,那邊很快得出了一個簡略的辦法。
病人在接觸到自己有心理疾病的時候,抵觸是一種很常見的情緒,這個時候家屬不能一味的抱着為他好的心态鼓勵對方接受治療。有時候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待問題或許會是一個新的切入點。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沙發上想着怎麽和蕭憶清說,想着想着感覺眼皮越來越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徹底進入了睡眠。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李願先是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白色天花板上的吊燈——這裏正是蕭憶清的房間。眼睛驟然睜開,她一摸床邊,還有餘熱,蕭憶清昨晚是在這裏睡的。
趿拉着拖鞋,走進廚房,不出意外的裏面應該有蕭憶清給她留的早餐。
洗臉刷牙一氣呵成,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時候卻犯了難。
蕭憶清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願意和她一起睡,願意給她做早餐,那應該是沒生氣?但是一句話不說,沒有微信,沒有紙條,到底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她想出個徹底,門鎖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随即是有人推門進來。
其實她住在蕭憶清的房子這麽久了,除了她帶來的楚晨曦也從來沒在這裏見到過別人。但是出于不知是想還是不想看到蕭憶清的情況下驟然見到還是有些無所适從的尴尬。
來人正是蕭憶清,并且她沒有李願此刻的難堪,甚至能夠坐下來和李願面對着面。
“李願,你之前一直想知道我家的事情,然後昨晚我想了一整晚,現在你想知道我的答複嗎?”
其實蕭憶清對李願來說太特殊,她不僅僅是一個充斥着她荷爾蒙情/欲的人,更多來說,她代表着李願的所有喜歡,不論是少女時代的稚氣還是如今帶着成熟的暖陽。
換句話來說,她是李願的有且僅唯一。
就只要是蕭憶清說的,她都願意聽,這次也不例外。
“我想知道。”
蕭憶清站起身,走到廚房裏拿了盒牛奶出來,插上吸管,放在李願面前,而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知道你不喜歡喝,但是昨晚沒喝,今早喝點,胃會舒服一點。”
李願看見眼前的牛奶皺了皺眉,但現在想知道蕭憶清的事情占了上風,沒拒絕反而拿在手中微抿了一口。
“我知道我會回來,牛奶都沒放在保溫壺裏溫熱,我剛摸了一下還是熱的,要是不熱我就再去熱一下。”
“可以喝。”李願為了讓蕭憶清繼續說後面的事情,用力喝了一大口,秀眉忍不住蹙起,“你說你家裏的事情。”
蕭憶清原本嘴角的淡笑在聽見這句話之後凝滞了片刻,而後強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無他,只是在李願面前保持了一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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