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病
上次那個莫名其妙的生日,兩個人也算是亂打正着的說清楚了一些情況,并且當天晚上,李願以自己今天受到傷害太難受了住進了蕭憶清的房間。
兩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麽久,但是李願這還是第一次和蕭憶清睡一個房間,房間同她上一次進來的時候一樣,大面積的白色灑了滿地,幹淨,整潔,帶着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她一進去,直接對着蕭憶清的床直截了當的躺了下去,在躺下去的時候她調整了方向,沒有錯過蕭憶清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怎麽了憶清?”她刻意問道,一雙眸子濕漉漉地盯着蕭憶清,只是在低下頭的瞬間,黑漆漆地眸子散發着閃耀的光芒,“你是不願意我睡在這裏嗎?要不我還是回我自己房間睡吧。”
蕭憶清覺得自己可能着魔了,她在明知道李願可能只是故意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同意了對方晚上在她房間留宿的要求。
并且當時問道:“現在就睡嗎?要不要去洗澡?”
李願把被子蒙過腦袋,不去看蕭憶清,悶聲說道:“憶清,你躺上來,我想和你聊聊天。”
蕭憶清想拒絕,但這個誘惑太大,她拒絕不了,只得去換了身睡衣乖乖躺床上,“想聊什麽?”
李願想知道蕭憶清家裏的情況,但是很明顯蕭憶清現在沒有想說的意思,她便先讓蕭憶清了解一些她家裏的情況。
“憶清,我今年二十九了,我媽也問過我談戀愛的事情,我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了,只是目前還在追,後來我搬出來住。我哥和你們醫院那個張醫生在一起,也就知道我經常來找你的事情。他問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承認了,憶清,我們在一起總要過這一關的,我哥很寵我,我喜歡的他都願意成全我,這次也不例外。”
李願抱着蕭憶清的胳膊,輕輕蹭了蹭,臺燈下,淺黃色的模糊的光暈在蕭憶清臉上暈染,把蕭醫生看起來淩厲的五官修飾得溫和了不少,她似乎恍然看見,十七歲臉上還帶着少女餘韻的蕭憶清是什麽樣子。
嘴裏接着說:“憶清,我今天和你說想一輩子在一起是認真的,我家那邊你不用擔心,也希望你能告訴我有關你的家裏。”
蕭憶清瞳孔微微一縮,她家裏的事情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現在驟然要剖給李願看,那些不堪的場景真的能夠說出來嗎?
“李願,這個……”
李願半天沒有回複,蕭憶清偏頭去看,後者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今天确實挺累的,早點睡吧。
蕭憶清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李願的胸口。
毫無疑問,李願是漂亮的,但是這種漂亮不具有侵略性。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李願的時候,在醫院因為外婆的病情慌亂不堪,她在心中好奇什麽樣子的家庭才會養出這樣的孩子呢?
像溫室中嬌養的玫瑰,只要遇到一點風雨就會方寸大亂,但是時間越久她就逐漸改變自己對李願的看法。若說她之前以為李願是嬌豔欲滴的玫瑰,那麽現在更像是迎風飛舞的向日葵,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她都能努力走到終點。就算最後走不到目的地也沒關系,總歸是離終點近一些也好。
豔麗的五官誰不愛看,但是世人都知道不會長遠。
她的房間是不關窗戶的,但是這會兒李願睡在外側,蕭憶清便義無反顧的下床去關了。想來原則這件事,在在意的人身上總是會一步步退步的。為了李願,她也願意退步。
李願睡覺很安分,不像蕭憶妍喜歡來回翻身,把自己裹成一個面包卷,被子也只能她一個人蓋。你說明明同樣是嬌養出來的女孩子,相差怎麽這麽大呢?
夜漸漸深了,蕭憶清的目光一直在李願臉上打轉。
前一天沒穿外套,情緒激動太大,又沒休息好,李願第二天意料之中的生病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蕭憶清照常起床做早餐,在給李願蓋被子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對方的臉頰,有點發燙。
她出于關心,又摸了一下李願的臉,很燙。
拉開薄被,脖頸的位置也帶着一點紅暈。
步履匆匆,去而複返的蕭憶清拿着一根體溫計回來,雖然知道李願這個情況多半是發燒了,但是用體溫計測一下能知道燒到多少度了。
李願的睡衣是粉色兔子的寬松長袖,蕭憶清一拉,衣領很容易的就被拉下了,甚至因為她太着急,還能看到一點白皙的春光。
因為李願平時有空閑時候就會出去運動,跑個步,打個羽毛球,手臂臉上以及小腿等位置都帶着健康的小麥色。這下驟然見到這樣的美景,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
蕭憶清把溫度計給李願夾好,又走了出去。三不五時,她又走了回來,可以看到,手上還帶着一杯溫水和一個濕毛巾。
先是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濕毛巾搭在李願的額頭上,蕭憶清才看了一眼手機,确定時間到了,拿出溫度計。一看,38.9攝氏度。
已經是中度熱接近超高熱了。
她輕輕拍了拍李願的肩膀,嘴裏呢喃道:“李願,李願……”
李願艱難地睜開眼,看見蕭憶清的臉,問道:“怎麽了?”
“你發燒了。我們去醫院看看好嗎?”蕭憶清盡量用溫柔的聲音哄着,她以前在書上看見生病的人情緒會被放大,有時候只是沒笑着說話都可能會讓生病的人想太多,“我今天陪着你,我們一起去,可以嗎?”
李願微微搖了搖頭,眉頭蹙得緊,“憶清,我怎麽了?”
蕭憶清溫柔的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李願嘟囔着嘴,把自己往被子裏縮了縮,“我不想去。你今天不是還要上班嗎,你去上班,我感覺我沒事。”她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只手在額頭上碰了碰。
蕭憶清眼疾手快地抓住李願的手将它放回被子,“去看一下好嗎,我剛給你量了體溫,38.9了。”
李願轉了一邊睡下,背對着蕭憶清,也不說話。
蕭憶清不知該怎麽辦,她今天該上班了,也沒請假,想拿起手機給徐程遠打個電話請假,但是手機先一步響了,她蹙眉一看,是徐程遠。
同時眉心猛然一跳,似乎預示着這個電話并不那麽簡單。
“徐老師……”
徐程遠那邊似乎很嘈雜,也沒聽清楚蕭憶清說,直接對着聽筒開始說話,“憶清,你到哪裏了?之前你有個病人來了,現在在護士站吵着要見你,你快去看看!”
手指不自覺掐緊,食指指尖的位置被掐出一道粉紅色的痕跡,掃了一眼李願。這時,李願也拉下被子,兩眼盯着蕭憶清。
她想說不去,但是話梗在喉間,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是醫生,在進入醫學院的第一天就宣了誓。
蕭憶清知道李願不過是普通的感冒,科室着急等她的那個人肯定病得更重,她應該先去看那個病人的。
但是李願……
現實沒給蕭憶清太多猶豫的時間,徐程遠電話已經挂了,她沒說不去,李願這時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看也沒看蕭憶清,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
她動作很快,蕭憶清這邊還沒醞釀好該怎麽說,李願就已經走了出來。
“憶清,我讓晨曦陪我去看病,你去上班吧。我聽見電話裏的聲音了,現在有人比我更需要你。”高熱一直侵襲着身體,李願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咬牙勸道:“晨曦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先去,我有事會給你打電話的。”
蕭憶清還沒開口,手機又響了。
越來越嘈雜的手機鈴聲似乎對應她此刻猶豫不決的心情。
李願走過去拿起蕭憶清的手機替她按了綠色的接通鍵然後使了個眼神示意蕭憶清說話。
後者仿佛看不懂她的眼神。
電話那頭還是徐程遠,沒管這邊的氣氛,自顧自地說:“憶清,怎麽樣?麻煩嗎?我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到科室。”
約莫着是沒聽到蕭憶清的聲音,多問了一句:“憶清,你聽見了嗎?”
李願瞪了她一眼,把手機放在自己耳邊,清了清嗓子,故作輕松的語氣,“徐主任,是我,我是李願。憶清現在送我呢,手機在我身上,她大概還有五分鐘到科室。”
蕭憶清聽着李願的聲音越來越沙啞,想搶過手機自己說,李願先一步挂了電話。
“憶清,你先去。我會去醫院的,有晨曦陪着我,你放心吧。”她努力裝作輕松的樣子,“我保證有消息了就給你打電話。”
蕭憶清知道自己是別無辦法了,用她這三十年最快的速度跑進洗漱間換了衣服,在跑出門的最後一刻,看向李願,無聲道:“等我。”
李願點了點頭。
原本走着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路程,蕭憶清這一跑生生縮短到了兩分多鐘,路過值班室的門口,抹黑着拿了一件白大褂一邊穿一邊往護士站走。
那個吵着要見她的病人已經平靜了下來,坐在護士站邊上。蕭憶清加快步子,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怎麽回事?”她想問的是病情怎麽樣,但是她身上那種平時不笑就帶着嚴肅的神情在護士看來就是生氣了。
家屬看見她來了,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蕭醫生,我母親今早突然說自己心口痛,你之前說她只要按時吃藥就不會有問題,現在是怎麽回事?!”
男人三十來歲,而且大概是長期作為上位者自身的威嚴,現下和蕭憶清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便帶了幾分不怒自威的神情。
但是蕭憶清不為所動,冷冷地瞥了一眼男人,随即越過他走到病人面前。這個病人鬧得嚴重,護士長都已經前來處理了。
不過處理病人情緒的并不是護士長,而是蕭憶清第一次見到李願時的那個秦護士。
蕭憶清沖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來處理就可以。
“婆婆,我是蕭憶清。你有什麽情況可以給我說。”她盡量放緩自己的聲音。
剛剛的男人已經走了過來,把早上發生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蕭憶清聽後,沉默了良久,突然問道:“請問您和病人是住在一起的嗎?”
男人不知道她為什麽問出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回答了,“是。”
“那她每天的藥都是你看着吃的嗎?”
這次男人遲疑了,“這個……不是,有時候是家裏的傭人照顧我母親的。”
“那你确定她的藥物都按時吃了嗎?先生,病人現在這個情況是沒按時吃藥造成的後果,您要是不信,您可以去查血,要是吃了藥肯定能查出來的。如果您要是不信任我們醫院,哪怕是去A市最好的醫院也是這個結果。”
蕭憶清一番話說的铿锵有力,男人看着他,垂下來的手指下意識去摸口袋裏的煙,剛要拿出來,反應過來這是醫院,只得又把煙放了進去。
“我定會查清這件事。”
蕭憶清還沒開口,男人又道:“那我媽現在?”
“秦護士為她做了緊急處理,只需要靜養,同時藥必須繼續吃。”蕭憶清沉了沉臉,嚴肅道:“飯可以忘了吃,但是這藥不行。”
“你說的我會去求證。”大概是蕭憶清說話的樣子讓人太容易相信,男人梗了梗脖子,“你要是說的都是真的,今天的事情我會向你道歉,但你要是騙我的,我需要一個交代。”
蕭憶清點頭。
男人剛離開,徐程遠也來了,他看見蕭憶清站在原地,以為她是受了這場鬧劇的影響,“憶清,你也來醫院好幾年了。知道醫院每天都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你是沒有去過急診科,我年輕那會兒在急診轉科的時候,夜班真是什麽人都能遇到。什麽跳樓的,分手喝了農藥想不開要自殺被發現送來洗胃的,還有在工地視察被狗咬了的。”
“這些當時來看是天大的過不去的事情,但是你只要過了那個時間節點去看,一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人生這麽長,只要不是生老病死就都是小事。”
徐程遠慢慢地說,他看出這一年蕭憶清的很多情緒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老師說的有道理。”蕭憶清說,“我還有點事,這邊的病人我都處理好了,剩下的交給秦老師就行。兩個小時,我就回來。”她一邊說一邊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
等徐程遠還想和蕭憶清說什麽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她人了。
李願的情況就是普通感冒,楚晨曦陪着她找了個診所開了點藥就結束了。吃藥之前,李願先吃了點粥墊肚子再吃藥,本來就不重,吃了點東西好的就有七七八八了。這會兒看着個臉色比她還差的楚晨曦,那點難受便消失得幹幹淨淨。
“晨曦,你和熙庭……”
楚晨曦眉心一跳,臉上的疲憊之色一點也掩蓋不住,眼底的烏青濃重得就像今天頭頂的烏雲,她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組織語言,但最後也不知道怎麽說才是最合适的,索性挫敗的嘆了口氣,兩眼失神地望着前方。
“我們是真的回不去了……”楚晨曦捏着提包上的鏈子,“其實之前我還是想着重新試試的,畢竟我是真的喜歡他……可是我沒想到……李願,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媽媽竟然會是那樣的人!她聽說我想要和他兒子離婚,便在外面變本加厲的說我的不是,想把我們離婚的過錯全推在我身上,讓我成為我們婚姻的過錯方——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李願,你說真的是我錯了嗎?”她在問李願,也是在問自己。
楚晨曦記得當時妥協之後和李熙庭結婚,辦公室的同事曾勸過她,她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哦,她想起來了,她說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有人說有個這樣的婆婆肯定會很難纏,婚後的日子會很難過。她記得當時輕描淡寫地說自己是和李熙庭結婚,又不是和她家裏結婚,不會和他家的人一起住的。
這些話現在聽起來有多離譜。
“晨曦,你很勇敢。”李願握緊楚晨曦的手,似圖用這這樣的方法給她力量,“你比我勇敢多了。”
楚晨曦的注意力立馬就被轉移了,接着李願的話問道:“你和蕭醫生怎麽樣了?對了,我還沒問你,今天怎麽不讓蕭醫生陪你,按理來說這點問題在她眼裏根本不算事。”
李願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憶清她今天有病人,但是我最近想的不是這個事。”
楚晨曦還想繼續聽,手機霎時響了起來,是李熙庭。
李願也看見了,同時氣憤道:“他找你幹什麽,晨曦,你有什麽一定要和我說。你最近真的瘦了好多,臉上也看不見笑容了。你記得,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楚晨曦笑了一下,“李願,我相信我嗎?”
“當然相信啊。”李願沒有半點猶豫,“你可是楚晨曦。”
楚晨曦故作風情地撩了一下頭發,對李願眨了下眼睛,“那就是了。我是楚晨曦,我會很好地解決我和他之間的事情的,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說完之後,手指輕輕一劃,接通了李熙庭的電話,她率先開口問道:“找我什麽事?”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同樣疲憊,李願只聽見楚晨曦朱唇輕啓說了個地址時間,随即挂斷了電話。
“怎麽樣?”
“沒什麽,想和我再聊一聊。李願,我感覺這次李熙庭是認真的了,我們把事情說清楚就會分開了,以後我們再見面就只是同學。”
李願心裏同樣不好受,她看着兩個人在一起十年,經歷了多少,就這樣分開了。
楚晨曦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和他就只能在這裏了。不過也挺好的,我們可能一開始就不适合在一起,是我為了想和他在一起掙紮,但是結果确實證明我們不合适。李願,我勇敢過了,你也可以的。現在我還有事,你要去找蕭醫生嗎?”
李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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