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白
全國性的會議并不簡單，前來參加的有各式各樣的人，其中很多人說着鮮為人知的小語種，還有一些人口語中帶了口音，這趟英國之行可真是累得李願連連咂舌，下飛機的第一時間她摸出手機想給蕭憶清打個電話，或許對方臨時有事沒來接她呢，雖然有點失望但也沒關系的。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李願只覺得灼熱的陽光照得她腦袋發暈，明明之前她離開的時候兩人都相處得挺好，怎麽現在沒有一個電話就算了，還關機了，李願一手撐在旁邊的欄杆上，另一只手緊緊地握着手機。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手機驟然響了，李願飛快地将它拿到自己眼前，但是在看到上面名字的那一瞬間她還是失望了，并不是蕭憶清。
“熙庭，怎麽了？”她的聲音透着濃濃地疲憊。
“小願，你現在在哪？”
“我前段時間出差了，這會兒剛下飛機。”
“小願，我知道你今天出差回來，你還在出口那裏是嗎，你等等我，我來找你。”
李願暈暈乎乎地挂了電話，李熙庭怎麽知道她今天回來，連航班的時間都知道得這麽清楚，剛剛接過電話的手機網絡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會兒開始了它劇烈的顫抖，似乎是在發出什麽抗議的争鬥。李願随意地拿過手機在眼前晃了兩圈，各種應用軟件齊刷刷地發出了消息。
S市一醫院女醫生害人性命，醫院有關人員置之不理。
李願随意點開了一個，特大號加粗的字體醒目的挂在最上面，下面是幾段語焉不詳的文字，還有一段大概六分鐘的視頻，手指輕顫地點開那個視頻，刺耳地喧鬧聲立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視頻還沒放完，李熙庭的電話就再次打來了，“小願，我到了，你在哪裏？”
“我……我在出口這裏，旁邊有一排欄杆這裏。”李願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
下一秒，便聽見有人叫她。
轉過身，正是一臉焦急的李熙庭，大概是跑的太着急，額角的位置還帶着薄汗。
“小願，我送你回家。”
“熙庭，我不回家。”李願盯着他，幽深的瞳孔裏仿佛有無盡的寒意，她問道：“你為什麽知道我今天回來？”
李熙庭接過李願的箱子，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李願反手一扯，李熙庭竟然沒能拉動，他看着李願，“小願，你這是？”
“你是不是見過蕭憶清了？她是不是給你說了什麽？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一口氣連問了三個問題，随即看見李熙庭的嘆了口氣，說道：“小願，你先上車，我帶你去見她。”
李願腦子隆隆作響，熙庭這是什麽意思，蕭憶清真的出事了？一時之間，捏着手機的手開始顫抖。
李熙庭再次伸手去拿李願的行李，這次，他很輕松的就拿到了，輕聲提醒：“走吧。”
白色的奧迪A6速度平緩的行駛在公路中央，車內安靜地不可思議，從他們上車之後，李願便沒再說話，就仿佛之前因為蕭憶清失控的人不是她一樣。突然，她拿出手機，旋即幹淨的手指輕輕在屏幕上劃了兩下。
李熙庭望了望她。
“小願，你別擔心。”
李願沒說話，似乎此時她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眼前的那個小盒子上。
等那個視頻放完，她才擡起頭，問道：“蕭憶清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第一次在李願臉上看到這種近乎執着的表情，李熙庭是震驚的，在他印象中李願一直就像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鄰居小妹妹，可愛，有時候帶着一點任性，但不讓人讨厭。
說完這句話，李願恢複了許多，也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的這句話有多強人所難，便扯開一抹艱難的笑容，自顧自的安慰道：“她一定會沒事的，我相信她。”
李熙庭并沒有帶她去別的地方，但是直到車子駛進蕭憶清所在的小區時，她還是不敢置信。與往日的蕭條不同，今天這個小區明顯多了很多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說他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些人之中的好些手中都拿着相機，瑟縮着腦袋往裏面看去。
“熙庭，他們是？”
其實李願并非是不知道，更多是因為她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出了事情，這些人在還沒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時候就這樣貿然到當事人居住的地方肆意打探別人的隐私。
“是記者。”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李願目光幽深的掃了那群人，心中是無限的落寞，深吸一口氣，她現在只想見到蕭憶清。
性能很好的奧迪轉身駛進另一個方向，李熙庭對上李願不解的眼神，解釋着：“大門已經被那些人堵住了，我們從後門走。”
“你為什麽知道後門在哪裏？”李願問道，這确實是一個很明顯的問題，但是李熙庭現在顯然沒有這個精力去解釋這些。
察覺到李願灼熱的視線，他挫敗的嘆了口氣，“是你的那位蕭醫生，讓晨曦拜托我今天來接機，至于其他的，你就自己去問她吧。”
從後門進略遠一點，不過也不會遠太多，在這麽幾句話的功夫，李願赫然看見蕭憶清居住的那棟樓。恰好李熙庭也在此時停下了車。
“小願，晨曦也在幫忙查找證據，你別着急。”
李願這邊剛下了車，驟然聽見李熙庭的聲音，愣了一下，反手把車門關上，面上露出從她今天見到李熙庭露出的第一個微笑，“熙庭，謝謝。幫我告訴晨曦，也謝謝她。”她記得她們最後見面的那次鬧的那麽嚴重。沒想到現在出了事，楚晨曦還願意幫她。
“小願，晨曦她就是一時接受不了，你別和她計較。”
李願點了點頭，小跑着進了樓，電梯一直停在18樓，心裏焦急得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啃噬，從知道這件事開始她一直在心底告訴自己蕭憶清不會有事的，但是無可避免的她只要沒親眼看見蕭憶清站在她面前好好的，她就放不下心。
身子飛快一轉往旁邊的步行樓梯走了。
蕭憶清住在十七樓，等到她氣喘籲籲地爬到十七樓正好看到蕭憶清站在電梯門口，一臉張望，像是在等人的樣子。
“憶清？”李願顫抖着聲音，說出來話都沒了力氣，明明也沒多久，但是她卻感覺兩人已經有好久都沒見了，而且在看到蕭憶清的那一瞬間，之前所有的擔心，憂慮，害怕都一起消失不見，随即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安定與沉寂。
蕭憶清立馬轉身，看見的就是李願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兩手撐在大腿上，半弓着身子。她連忙上前扶着李願的手臂，讓她能稍微喘上氣。
“我先扶你進屋。”
屋子還是和李願上次來一樣幹淨，蕭憶清扶着李願到沙發上坐下，又到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最後蕭憶清也在李願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兩人沉默着，誰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李願忍不住打破了這份靜谧。
“憶清，我看到了那個視頻。”
說完，她就看見蕭憶清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同時她也抑制不住的往蕭憶清的方向靠近了些許。
“我知道和你無關。”
蕭憶清擡起眸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願，她竟然這麽相信她嗎？她明明什麽都還沒說。
李願輕笑一聲，拉着蕭憶清的手細細摩挲，“憶清，我們認識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麽樣子的人嗎？但是我想聽你說，只要你說，我什麽都願意聽。”
大概是整個客廳的氣氛太火暧昧，蕭憶清微微縮了縮手，想把自己的手從李願的手中抽出來，可是她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蕭憶清故作冷然，她不明白半年的時間并不算很長，但是李願竟然對她這麽信任，這一瞬間，那種忐忑，恐懼，驚訝，害怕一齊湧上了心頭，成了她對李願獨一無二的感受。就像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動物在驟然接觸到溫水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溫暖而是想要刺痛，她想要退縮，何況李願搭在她手背上的溫度已經算得上是灼熱。
“李願，你先放手。”蕭憶清無奈的說，她實在是沒辦法忽視這樣的熱切。
李願這短短幾個小時的心情起伏太大，這下驟然遭到蕭憶清的拒絕，哪怕在從前的她看在這樣的拒絕已經稱得上算是溫和了，但她還是無可避免的難受起來，同時放開了蕭憶清的手。
蕭憶清努力地把視線定格在李願背後的那幅畫上，強自裝作沒收到李願的影響。
“李願，我先給你道歉，之前說好了你回來我來接你，但是這次我食言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蕭憶清聲音艱澀，喉頭梗阻，“第二，這次的事情讓你擔心了，謝謝你，等樓下的記者散去一些，你就回去吧，我現在出門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李願的眼眶微紅，雙眼蓄了淚，但就是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她想要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但是卻放不下心。
“蕭醫生，剛剛熙庭送我來的時候告訴我晨曦在幫你查這個事情，你不願意看見我，有什麽事情你就直接告訴她吧。”
不知是李願此時的神情太過落寞，讓蕭憶清輕而易舉就能想到那些被忽略的過往，于是，解釋的話脫口而出。
“李願，你別這樣。”李願對她的稱呼已經從熟絡的“憶清”改回了“蕭醫生”。蕭憶清心口傳來一陣疼痛，她知道自己的身體非常健康，沒有任何疾病的，但是此刻——
“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可是我這邊的情況實在是太複雜了。”
聽到這裏，李願明白她以後是要避着蕭憶清了，于是，她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情——轉身看着蕭憶清，“蕭憶清，我喜歡你，很久了。”說完，一直蓄在眼眶的眼淚猛然滑落。
蕭憶清只愣了兩秒就去拉轉身要走的李願，她不敢置信是真的，沒那麽意外也是真的。畢竟她已經先對人家有了不一樣的的想法，怎麽可能連一點幻想的後果都沒想過。
但是蕭憶清的動作在情緒不穩的李願眼中就不是這樣了，“你幹嘛？”一邊說還一邊想要甩開蕭憶清的禁锢。
“李願，你先坐下。”她把茶幾上的抽紙的放在李願面前，心中有甜蜜，有開心，但是冷靜之後到來的還有恐懼和憂慮。
今天發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先是李願不顧李熙庭的勸阻直接來了她住的地方，再是因為李願的疏離她沒忍住多解釋了兩句，最沒讓她想到的是李願竟然說喜歡她。
等李願的情緒穩定了不少，蕭憶清看着李願的眼睛，那雙眼睛明亮而幹淨，不應該和她這樣的人攪在一起，“我今天就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蕭憶清，你聽清楚了，我喜歡你。從晨曦微露到暮霭沉沉我願陪你，從青絲飛揚到銀發揮舞我願伴你。”李願哽咽着聲音，她二十八年的全部人生加起來所收到的拒絕都沒有這半年在眼前這人身上遭到的多，送她回家被拒絕，邀請她吃飯被拒絕，想來看看她也被拒絕，哪怕最後有幾次成功了，可無一不是受到無數的拒絕才成功，“我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歲，我喜歡的我能自己做主，不用再聽別人的意見了。我問過媽媽了，她說過日子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打磨，但是我有這個決心和你一起走下去，蕭憶清，我想和你有個家，所以，你喜歡我嗎？願意和我在一起嗎？”說到最後，她的語氣罕見地帶着急切。
“李願，你先別着急……”蕭憶情本來想說她還小，但都二十多近三十的人了，那句話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你可能是模糊了這種感情，我是個女人，你也是個女人，你怎麽能喜歡我呢？”
她說不能喜歡而不是不會喜歡，蕭憶清在用這種方法讓李願明白自己的感情。
“蕭憶清，你就算不喜歡我也沒必要否定我對你的感情。我知道自己對你有不同的感情時，我不驚訝嗎！我通宵達旦地查了所有的資料，并沒有哪一條規定我不能喜歡你。”李願賭氣癟着嘴，也不看蕭憶清，眼淚卻落得更厲害了，“我高三最艱苦的那一年沒有通宵，考研的幾百個日夜也沒有失眠，但是蕭憶清，我明白自己對你感情的那晚徹夜難眠，我甚至以為自己是生病了，瞞着所有人去看了心理醫生，你也是醫生，你不會不知道有些感情本來就不受自己控制……”
蕭憶清把手攏在袖子裏，不讓李願看到她的動作。
“李願，我……”
“你現在不用急着回複我，表白只是說明心意，不是索取關系。”李願強硬地扯出一絲微笑，“但是蕭醫生，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李願……”
李願故作難過，“蕭醫生，你也太狠心了吧，連一個追求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李願……”
“蕭醫生。”
“……”蕭憶清無奈，她始終沒辦法真正拒絕李願，“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那天最後，李願是在蕭憶清家睡的，原本她應該是提着行李過來的，但是下車的時候太着忘在李熙庭車上了，于是借宿一晚的李翻譯官穿着我們蕭醫生的睡衣睡的也是蕭醫生的房間。
蕭憶清在家休息的這段時間，李願也一直住在她家，還好剛剛出差回來公司給了她好長一段時間的假期，不過讓李願感到疑惑的是除了科室那個許主任，連和蕭憶清一起上班的同事都打了電話來關心，但她卻始終沒有看見蕭憶清的家人打電話來問過。
“李願，中午吃面條可以嗎？”蕭憶清從廚房探出個腦袋來，好些日子沒出門家裏的東西都不夠了。
“可以。”李願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往廚房走去，“憶清，不是說我追你嗎，怎麽變成我每天在你這裏蹭吃蹭喝了？”
蕭憶清頭也不擡，她最近算是摸清了李願的性子，有事沒事就喜歡逗她兩句。
果不其然，李願下一句就是，“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熙庭給我打電話了，說你那件事解決得差不多了，醫院給你說了沒有？”
蕭憶清嗯了一聲，問道：“這麽多夠不夠？”
“夠了。”李願碰了碰她的胳膊，“憶清，你怎麽不着急的呀？”不着急一般來說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這件事肯定沒問題，另一種就是完全不上心，但是就蕭憶清卧室裏那一櫃子的書肯定也不可能是第二種可能，那麽就是第一種，也不太像啊。
“着急也沒用啊。”蕭憶清聲音很輕，就像不忍心破壞此時難得的平靜，“面條煮好了，快點吃，別想那麽多了。對了，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她這幾天聽見李願手機鈴聲響的越來越頻繁了，想來是她的家人，朋友還有公司的事情吧。
“我打算下周再去，等會兒回個電話就行。”李願夾了一筷子面條放進嘴裏，面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憶清，你手藝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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