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剖析
“憶清，我下午有事就不來了。”
上了年紀，許程遠原本就可以不用每天都來醫院，不過是放不下醫院的這些病人才每天都來看看。
當然，作為一個醫生的最基本職業道德，他每天的工作任務也都是按時完成了的，一天半天不來的，倒是也沒人說什麽閑話。
“許老師，您又不舒服了嗎？”蕭憶清皺了皺眉，許程遠已經六十多了，早就到了該退休的年紀，要不是各種各樣的原因，也不用再呆在這裏。況且這一兩年的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蕭憶清很擔心有一天許程遠會在他最在乎的地方離開。
“沒有，就有點事。”許程遠解扣子的手一頓，他不是想瞞着蕭憶清去見那個女人，只是他想先弄清楚那個女人的目的再确定要不要告訴蕭憶清。
“好。老師，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說。降血壓的藥還有嗎？”
“還有還有，上次買的都還有很多。”許程遠笑容滿面，很多時候他感覺這個女孩比他女兒還貼心，不過認識這麽多年了，他也是真心把蕭憶清當女兒疼的，“如果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
許程遠走了沒多久，李願就來了。
靜谧的辦公室除了蕭憶清敲擊鍵盤的聲音外，就是兩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呼吸聲。
李願說不清楚以這樣的角度看了蕭憶清多少次，可是她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就萌生了想看一輩子這樣的狗血念頭。
三十秒的廣告她不願意等所以充了會員。
六十秒的紅燈她嫌太長所以換了條路走。
不管她當初是不是真的喜歡過李熙庭，她也想過自己會和一個什麽樣子的人在一起，想過以後的生活會怎麽過，想過對方是一個怎樣的人。
可是，唯獨沒想過會是一個女人。
也沒想到會栽在這樣一個人身上。
不喜歡的時候，她可以拿着那些苛刻的條件去拒絕前來表白的人。
如今到了喜歡的時候，蕭憶清只要站在眼前，那些曾經覺得是理所當然的條件就能通通讓步。
只因為那個人，是她。
李願中午來醫院好幾次了，特別是有了陳若輕這個隐形的蕭憶清排班表，她更能知道蕭憶清每天上什麽班，大概什麽時候回家了。
這不是抓着機會就來找蕭憶清吃飯了嗎。
當然，要先把某個煞風景的小孩兒支走。
“好了？”李願眨了眨眼睛，就看見蕭憶清停下手上的動作。
“嗯。來多久了？”蕭憶清揉了揉眼睛，随後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沒多久，剛來一會兒。”
“哦好。鑰匙在左邊口袋裏，你先去值班室等我。”蕭憶清走到李願旁邊，手在白大褂上扯了一下，把左邊口袋扯開，示意李願動手拿鑰匙。
“好。那你快點，不然過會兒菜冷了。”
菜是李願從外面餐館打包進來的，怕冷了她還特地從店裏借了個保溫袋。
“好。我換件衣服洗個手就來。”蕭憶清合了桌上的病歷，把他們收攏了起來，打算吃過飯再看。
值班室李願已經來了好幾次了，算是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地方。她才剛把飯菜擺好蕭憶清就推門而入。
“你上班不忙嗎？怎麽有空經常往這邊跑？”蕭憶清“啪”地一聲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李願，又從桌上拿了雙新的掰開。
“還好，不是很忙。而且上班時間比較固定，到點就下班。”
李願說完拽了根凳子，坐在蕭憶清旁邊。
“挺好。”蕭憶清淡聲說。
“和你吃了這麽多次飯了，你也不說喜歡吃什麽菜，我就随便買了幾個菜。土豆肉絲，小炒牛肉，家常豆腐，蒜炒西蘭花，應該沒有特別讨厭的吧？”
蕭憶清的眼底劃過一起異樣，但轉瞬即逝，“嗯，我不挑食，都能吃。”
蕭憶清說完這話，良久她們都沒再說話。空氣中只有筷子夾過菜的聲音，靜谧得可怕。
吃過飯，蕭憶清收拾了垃圾就看向李願。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李願帶來的午餐，她也有點不好意思。
“晚上，你什麽時候下班，我請你吃飯？”
“六點。”李願還沒反應過來蕭憶清的意思就嘴比腦子快的說出了時間。
“把你公司的地址給我一個，我六點在你公司門口等你。”
“好。”李願還來不及興奮可以和蕭憶清多吃一頓飯，多在一起一會兒就見蕭憶清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下午三點
化着精致妝容的女人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安靜得連呼吸都能聽見的咖啡廳從門口一直走到最裏面。
“許醫生。”
“楚小姐。”
“許醫生果然很守時，說好三點還提前來了。”
“楚小姐也很守時。”
楚晨曦客套了兩句就打算進入正題，她很忙可沒時間和別人噓寒問暖的。
“許醫生是已經知道了李願和蕭醫生的事情？”這番話說得還算是禮貌，至少比面對李願委婉柔和了不少。
許程遠但笑不語，拿起自己帶來剛放在手邊的陶瓷杯輕抿了一口茶才說話，“楚小姐，我們都知道她們倆現在是什麽都沒有的。若是有，現在我們也不會這麽平靜的坐在這裏了。至于楚小姐說的事情，我只知道李願她對憶清來說是不一樣的，和過去所有人都不一樣。”許程遠還特地強調了過去。
許程遠作為蕭憶清的長輩兼老師，對她和段雲梓的事情也略有所知。但是他能感覺出來，縱然曾經蕭憶清和段雲梓有什麽不一樣的感情，到現在也沒有了。
感情這個東西是藏不住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句稱呼都能暴露。
“許醫生的意思是，她喜歡李願？”楚晨曦不可置信。這份不可置信不僅是因為蕭憶清對李願有着同樣的心思，更多的是面前這個男人對這件事的态度。
“喜不喜歡的我不清楚。但是李願對憶清來說是特殊的。用我們的專業角度來講，喜歡這個本身就是因為激素在其中起的作用，在你感覺荷爾蒙上頭的時候，不過是體內多巴胺，內酚酞分泌過多造成的，一旦過了這段時間激素水平正常了，誰也不知道喜歡還會不會存在？”
楚晨曦瞪大了眼珠，她驚異于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上午從醫院回去，她就跟陳若輕打聽過蕭憶清周圍的人，特別是許程遠這個下午就要見的男人，這樣的年紀，稱作她的父親也不為過。
“許醫生，我跟好奇您和您的妻子也是這樣嗎？親情多于愛情？”楚晨曦好奇問道。
“楚小姐，我和我的妻子曾經是愛情，我很愛她，至于現在我也不否認有親情的成分在裏面，大概我也說不清是親情多一些還是愛情多一些，但是我知道我們不會分開。”
李願發現自家哥哥最近有點神秘，而且還好幾次去找蕭憶清的時候都碰見。
“憶清，我哥他來幹嘛？”
蕭憶清愣了下神，仿佛在說“這不是你哥，你為什麽要問我”。
“哈哈，我們家有點特殊，具體的我待會兒和你說，你先忙。”李願眼尖地瞥見一個蕭憶清的病人往這個方向又來，随即也意識到現在是蕭憶清的上班時間，拉着她說話有點不合适。
“熙庭，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也和許程遠聊了聊，對不起，熙庭，很多時候我都忽略你的感受了。”楚晨曦雙手抵在額頭，将臉埋在雙臂之間。
瞧見李熙庭像是要說話的樣子，楚晨曦連忙制止。
“你先別說，聽我說。”
“好。”李熙庭抿嘴應了聲。
“熙庭，我給自己放了一周的假把我們過去的事情全都重新理了一遍，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變成了這樣。或許是我每一次的加班在忙，或許是我們共同的話題越來越少，也或許是我每一次忽略你的真實想法……總之，熙庭，對不起，對我過去對你所有所有的忽略，為我們曾經的美好嘆息。”
“可是我們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呢？是我們不夠相愛嗎？是因為我們在一起之後那種愛情裏的刺激新鮮逐漸變成了親情的平淡，我理所當然的去習慣你對我的好，去習慣你的理所應當，可是熙庭，我忘了你也會累。”
“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也是我們之間的導火索，李願的事情。我和許程遠聊了許多，我打算不再管李願的事了，你說得對，李願早就是成年人，有她自己的判斷，也有她自己想過的人生，是對是錯，我都不應該幹涉太多。熙庭，謝謝你。”
說完這些話，楚晨曦良久沒有說話。
“還有嗎？”李熙庭淡漠得厲害，仿佛剛剛楚晨曦的那些感人肺腑的話不是對着他說的。
“沒了。”楚晨曦的手搭在膝蓋，兩腳閉得停止，就像小時候老師要求學生們坐端正，身體就僵硬得不行。
“晨曦，我很欣慰你能花這麽多時間來想這些，也能想清楚小願的事情。但是晨曦，真的晚了，我還是很想和你在一起，我也還是很喜歡你，可是我只想你和你在一起，就會忍不住去想你過去所有的忽略，我今年28了，我爸媽已經催過我好幾次結婚了，我知道你不想結婚，可能我們真的差點緣分吧…”
“熙庭，你只是沒想清楚，你喜歡我，我們也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想結婚，我們就結果，我也到了結婚的年紀了，明天，明天我們就去結婚。”楚晨曦的手扭緊了褲縫，害怕李熙庭下一秒就會說出拒絕的話。
所幸李熙庭并沒有說出這話，但是這個猶豫的态度更讓楚晨曦心揪了起來，她從來沒發現過李熙庭這麽讓他動容。
“晨曦，我真的沒想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最近算是高峰期來潮前的一個冷卻期，醫院的病人并不多，甚至還說的上是少。畢竟之前都是沒床位，排着隊地預約住院，現在病房裏倒是空了不少。
“李願。”
“啊，下班了！？”
“嗯。”
李願收起ipad放進包裏，準備和蕭憶清一起下班。
“憶清，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李願的話就像一粒石子在蕭憶清心中抛去，內裏已經翻江倒海，表面上卻看不到絲毫表現。
“怎麽了？”
“就是我遇上了這個難纏的客戶，他要去參加一個全國性會議，非要我去給他翻譯。這個客戶很大，也和我們合作很多年了，前幾年都是我一個同事去的，但是前不久她回家生孩子去了，這個任務就丢給我了。”說完，還擠了一張苦唧唧的臉出來。
“好。那你小心，回來我給你接風。”蕭憶清故作笑意，但就是這不太真實的笑意也把李願看呆了。
好半晌才會過神來，“憶清，我們說好的。下飛機，我要第一個看見你。”
李願本以為這是件挺容易滿足的事情，卻沒想到有些事情就在意料之外發生了，并且還發生得如此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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