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歲半
流淵此生大半困守九淵, 如今浮出水面, 見了花花世界一角,自是十分惬意享受的。
奈何只能在一艘大船上走動,廚子統共才那麽幾位, 很快便将每一種菜色都品嘗過了,又讓抹香開箱翻緞子, 支使侍女們依照她的心意做了幾套好衣裳。
溫漫喜愛清新活潑之色,諸如淺綠嫩黃之類的, 雖然已是嫁為人婦, 但三公主不計較這些, 待在家裏總還是小姑娘打扮,也不挽發,釵環也往簡單的款式選。抹香暗暗惋惜自己一手挽發好手藝不能施展, 如今卻終于派上了用場。
從海底回來的夫人性情大變, 除了依舊熱衷吃食之外,其餘喜好竟然都變了。每日必要換個發式,或繁複,或妩媚, 對于婦人發髻也不排斥。抹香暗暗歡喜,清晨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打扮夫人。
鳶尾起初還不在意,直到某日立在過廊上,忽然瞥見夫人身穿一襲大紅衣裳出來,頭上是金玉釵環的淩雲鬟,顧盼神飛, 頗有京都貴女氣質了。
鳶尾揉了揉眼睛,方才确定自己沒有看錯,流淵見她呆傻的模樣,勾起紅唇笑了,“可還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別有一番風情,與之前的天真爛漫迥然不同。
流淵見這小姑娘呆望自己的眼神着實可愛,便忍不住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你若改主意了,晚上要到我屋裏歇息,我等着你。”
鳶尾鬧了個大臉紅,局促又勉力嚴肅地退開一步,“夫人,殿下吩咐過屬下,要時時看住您的。”
流淵好笑,想不到這個三公主竟是個大醋壇子,還安排人在旁邊監督着。
這船上凡是有些姿色的侍女們,不管是人族還是人魚,幾乎都被流淵撩了個遍。起初姑娘們還有些局促,後來見她風流美麗,一個個的也就含羞忍笑的,任憑她摸臉捏下巴了。有些個,比如抹香之類的風流人物,還暗暗惋惜她除此之外,就沒有更進一步舉止了。
但正也是這樣,鳶尾才能忍住沒有時時規勸,這幾日觀察下來也知曉了夫人還是有分寸的,不曾真的拐到床上去。
只是每日裏,衆美人群環,以流淵為中心,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左擁右抱的,畫面委實風流了些。
連海鹦鹉都羞得将腦袋鑽進了自己翅膀羽毛裏,不肯跟這個閨女相認了。
如此忍耐了幾日,中午流淵端着茶盞,正細細品嘗上好的初濛茶,手指忽然發癢。
立在一旁伺候的抹香早就憐惜地将她手指捧了過來,細細幫她瞧着,“呀,夫人,你指尖為何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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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淵瞧這俏婢疼惜愛憐的模樣,眉眼含笑,當下也不顧得發癢,握了回去。将抹香一雙蔥白如玉的手攏在手心裏好一番揉搓,奈何那指尖越發作癢,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
抹香一雙狐貍眼妩媚動人,受用之際,還是忍不住提醒她,“夫人,還是請白芷姑娘來看看吧。”
流淵自然應了,“那速速叫她過來。”
她早就注意到這個白衣大夫了,只是對方雖長得溫和文雅,卻給人一種冷心冷腸的感覺。流淵也戲弄過她幾句,竟然全都被不動聲色地擋了回來,不像鳶尾這些小姑娘,動不動就羞紅臉拿她沒奈何的架勢。
卻也委實有趣,這會兒有理由把她喚到面前,流淵竟還生出了幾分期許的意味,只想着待會怎麽調戲這個冷醫仙。
白芷坐在屋子裏,聽到門口傳來鳶尾的聲音,“夫人讓你過去一趟。”
聞言,白芷微微笑了笑,将手中銀針包收拾好,又将幾瓶精心淬煉過的玫瑰花露放入匣子裏,走了出去。
鳶尾立在門口,并不跟她對視。
白芷下意識地卻先看了看她的下巴,雖然那裏沒有什麽痕跡,白芷一雙柔情眼眸還是很危險地眯了眯。
鳶尾與她自小相熟,一個動作一句話都能看出對方在想什麽,忍不住輕聲提醒,“雖然夫人性情大變,但還是夫人,你……”
正說着,鳶尾的下巴又被人捏了。她羞紅了臉蛋,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很排斥,跟夫人捏自己的時候感覺不太一樣……
白芷甚至還揉搓了幾下,直到将鳶尾那白嫩嫩的下巴捏出了紅痕,才停下動作。鳶尾似乎是吓傻了,竟然沒有反抗,乖不愣登地立在那裏,覺得這個白芷,好像也變了。
“你……你好的不學,怎麽盡學些……”鳶尾別開臉,說不下去了。
白芷輕聲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呸,我哪裏喜歡……”鳶尾下意識反駁,旋即明白了她說什麽,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心虛起來,又振作起精神,挺直脊背,“我……我下次一定躲開。”
“這才是好姑娘。”白芷笑着翩然離開了,留下鳶尾自個兒一臉複雜地摸着自己下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跟她做保證。
溯光裏的時間過得匆匆,溫漫總是閉眼沉睡的時間多,零星聽到旁邊幾句對話。
想來這段記憶于那時的自己也确實模糊,不過三歲而已,湄姬怎麽帶着她碾轉到了京都城,又是怎麽安頓下來,跟律家聯系上的,溫漫一概不知,只最後模糊聽到了那個變态舅舅的少年聲音。
竟是他一手安排,将湄姬送入了後宮。
湄姬尚未長開,彼時也不過十四五歲光景,而且也沒有長出魚尾,只是如普通秀女一樣被安排在後宮,因未被臨幸,故而還沒有什麽封號,地位跟一般宮女無異。
溫漫也不知她是如何終于拉攏了一個皇後所居的春芒殿宮女,只聽她們在小聲讨論,“皇後娘娘每日午後都要帶小公主殿下去鳴風亭讀書認字的。”
“因為她喜靜,那時周邊沒有太多宮女伺候。”
諸如此雲雲,又磨了幾日,溫漫都要替她等得焦急了,湄姬才終于鼓起勇氣,在一個尋常午後,悄摸摸地去了那鳴風亭。
溫漫焦急,卻是很想見一見小時候的三公主,到時如果見了,她拼死也要從養着自己的水晶缸裏跳出來的。
她此時竟然也跟湄姬産生了一樣期待忐忑的心情,只想着怎麽想盡辦法引起對方的注意力。
旁的秀女都在想着怎麽在皇帝面前露臉,湄姬倒是一門心思鑽研着怎麽混到皇後身邊了。而溫漫這條不足一指長的小魚,卻在想着怎麽吸引三公主殿下的目光。
湄姬出門前,特意攬了菱花鏡,學着人族往臉上抹胭脂,又戴了院子裏摘的新鮮花朵。
溫漫也想着自己也該打扮打扮,要亮相也得是條漂亮妖嬈小魚才好,終歸一想到三公主,溫漫就不是一條正經魚了。
打住,打住,現在的妻君只不過七八歲光景,而自己才三歲半!
想這些,真是太不正經了!溫漫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拼命地游到水晶缸邊沿,眼巴巴看着湄姬打扮得花姑子一般,而自己只能光禿禿一條魚。
湄姬系好腰帶,又披上披帛,學着人族拿起一把羽絨扇,扭着步子準備出門了。
竟是完全沒有要帶上自己的意思!
溫漫急了,小小的尾巴在水裏晃個不停,漣漪一陣陣的,她一着急,還吐了一串泡泡出來。
可惜湄姬沒看到。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道,溫漫竟然甩動起了魚尾,啪嗒啪嗒打着水面,有些水花甚至濺了出去。
湄姬終于聽到動靜了,一顆心從緊張期待中緩過來,她走到水晶缸前,伸手安撫了一下小魚。
“放心,我很快就回來的,不會丢下你不管。”
溫漫趁機游到她手指間,用小尾巴摩挲她的手指,像是在撒嬌央求。
都是人魚,湄姬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她想了想,又打量這玲珑精致的水晶缸,這是律家少爺送給她的,不過是跟她年紀相差不了多少的少年郎,做事卻已經頗有大人風範了。
倘若抱着水晶缸去,律姐姐或許能認出來這是她母族的東西,到時也能搭上話了!
湄姬便尋了個頗大的錦囊,這水晶缸不過巴掌大小,套進去十分妥當。
溫漫眼前一黑,只能看到幾縷光線從袋子上方透過來,好歹是如願以償被帶出去了。
這後廷規矩繁複嚴苛,湄姬也是觀察了好幾日路線才敢出來走動的。這個時間兒,貴人們都待在寝宮午歇,只有些宮女或侍衛在走動,倒是方便了湄姬。
費了好些曲折,終于到了鳴風亭。
溫漫待在錦囊裏,一概不知,只覺得湄姬的動作忽然緊張局促了起來,水都灑出來了。
外頭傳來了說話聲,是一道極好聽的女音,從容華貴,又冷靜自持。
湄姬似乎更緊張了,也不知是什麽光景,溫漫也只能靠聲音忖度。
“這個地方,你不該來,往後不可再讓我看到你。”
這是要被趕走了嗎,不行,她還沒見到小時候的妻君呢。
溫漫努力睜大眼睛,明明知道是看不到的,她還是躁動不安起來。
湄姬的聲音都抖抖索索起來了,“皇……皇後娘娘,我……我養了一條小魚。”
忽然就提到了自己,溫漫連忙不動了,屏息靜氣地等着下文。
皇後沒說話,而是一道清脆的女童聲音傳來,“魚不好養的。”
明明聲音還是一團孩子氣,卻偏偏扮老成,好像她很有經驗一樣。
“小公主殿下要是喜歡,我……我可以給您看一眼。”湄姬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又抖了,想來是皇後正在看她的緣故。
太慫了,溫漫默默評價,原來年少時的湄姬,也是一條小慫魚。
那蘋果般甜脆的女童聲音又傳來,“我不稀罕養的。”
“……”溫漫感覺自己尾巴要燒起來了,很生氣!原來小時候的三公主就這副德行了,哼!
再說了,湄姬姐姐明明只說讓你看一眼,什麽時候說要送給你養了?口是心非!
溫漫在巴掌大小的缸裏游來游去,腹诽個沒完沒了。
湄姬原本都已經将錦囊打開了,聞言動作一頓,只好收回了手指,又緊張又局促地期期艾艾着,可就是這樣也不舍得離去。
這可是她謀劃了好久才來的見面,雖然律姐姐已經不認識她了,但也不妨礙她故人重逢的喜悅。原本她也是忘記了這個人族的,是涴姬為了讓她方便投靠過來,将九淵的記憶還給她的。湄姬十分珍惜,竟成了一份執念。
溫漫越想越覺得不行,她一定要讓口是心非的三公主真香一次!
這般想着,溫漫甩甩小尾巴,然後拿出了鯉魚躍龍門的勇氣,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寸長的小魚竟然真的躍出了水晶缸,然後啪嗒一聲,落在了地板上。
一瞬間,溫漫的小身子扭成了麻花樣,雖然小得幾乎要看不見,但她落地的姿态故意扭得十分妖妖嬈嬈的,竟然真的跟別的小魚不一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三歲半小魚在線性感勾七歲半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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