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岩窟王
岩窟王向我遞來一個冷淡的眼神。
“一驚一乍的,傷口不疼了?”他叼着煙,含含糊糊地問我。
“疼啊。”我說。
“但是因為自身恢複能力比較強的緣故,所以比起被你敲暈前,我的狀況反而好上一些了。”
岩窟王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又保持着原先雙肘支撐在膝蓋上的姿勢,托着下巴沉默了。
我昂着頭打量他許久。
“我感覺,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岩窟王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怎麽,”他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是把我當成了那個被拯救了的愛德蒙·唐泰斯了麽。睜開眼睛看看清楚吧,master,現在在你面前的……”
“是複仇者岩窟王。”我道。
“不喜歡被稱做愛德蒙,否認自己是大仲馬筆下的那個基督山伯爵,只是一複仇者的身份出現在世界上的從者。”
“你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嘛,master!”
“雖然時間有點久遠了,但是如果想要想起來的話,總是能找到過往記憶的蛛絲馬跡的,”我道,“這可是文科生與生俱來的自信!”
“庫哈哈哈哈,有趣。”岩窟王突然笑了起來。
“從最初被召喚出來的時候,我就想問了。”他從廢墟山的頂端輕巧的落下,穩穩地在我面前站定,看向我的金色眸子中盈滿了惡意的懷疑。
“你好像對我很熟悉啊,master,”岩窟王微微彎下腰來,使之視線與我的齊平,“可在我的記憶中,我好像從未與你有過會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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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又是從哪裏得知,我的身份,職介,以及對于‘愛德蒙·唐泰斯’的看法的呢。”
岩窟王話語最後的幾個字輕得幾近呢喃,但與之看似溫柔缱绻的語氣相悖的是,其作為複仇者職介從者的,那充滿惡意與怨念的黑色魔力開始慢慢地散發出來,我甚至從餘光中瞥見,被岩窟王作為武器使用的毒炎開始在他的手上慢慢地纏繞、凝結成爪子的形狀。
我看着他,他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神情并不算是兇惡,但那如同毒蛇般陰骘的魔力卻開始從他的衣袍慢慢地攀附上我的頸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于這個問題那麽較勁,但是我能直觀地從他環繞在我脖子上漸漸收緊的魔力流上感覺到,他是真的對我起了殺心。
我作為魔術師的一部分開始向我發出生命受到威脅的最高警報,雙腿發軟,冷汗順着背後滑下,胸前烙有魔術印刻的地方又開始隐隐發燙,連周圍的一小圈魔術回路也開始有了蘇醒前兆。
兩人間的沉默僵持了太久,以至于眼前黑色從者面上本來用來作為僞裝的些許笑容都在等待的不耐中被消耗殆盡。
岩窟王的眼中開始有瑩瑩的光芒閃爍。
我卻突然彎了彎嘴角。
“愛德蒙,”我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他俊美的臉龐,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對方突然僵住的細微動作。
“這可不是一個Servant在面對他的Master時候的正确态度啊。請在我面前收起你的魔力和殺意。”
我手背上的第一條令咒突然亮了一下,然後漸漸消去了痕跡。
“至少在我回到迦勒底前,對我保持有最基本的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尊敬吧,伯爵先生。”
第二條令咒也随之彌散在空氣中。
我看着被連着的兩條令咒強硬地束縛住魔力和行動的岩窟王,看着他金色的眸子中滿滿的不可置信和憤怒。
我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腳一軟,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愛德蒙重新坐回了廢墟山上,沉默而不甘地抽着用他自己魔力凝結而成的香煙。
我自然不會對他之前的質問有所解釋和回應。人在撒第一個謊的時候會感到輕松,但當他想要維持這個謊言的真實性,而不得不為此目的創造出更多的謊言的時候,他就會後悔當初自己為隐瞞一個真相而做出的第一個欺騙行為。
但其實,如果選擇直白地告訴岩窟王,他是所謂型月世界觀下被二次設定出來的人物,這也并沒有多大的問題。正所謂有一就有二,岩窟王·愛德蒙·唐泰斯本身就是作為《基督山伯爵》一書的虛構主角而被世人所知的,對于自己是不是真實歷史上存在過的人一事,我想他應該并不會十分在意,但是——
他越是威脅我,我就越是不想回答他啊略略略。
看着他吃癟的神情真是令人心情舒暢。抱着這樣的想法,我朝高高坐在廢墟山頂、卻還時不時地偷偷往我這裏瞟過來的岩窟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雖然不知道令咒的效能持續時間有多長,但是只要有最堅固的項圈存在,那麽哪怕是最兇猛的老虎,在面對其飼養員的時候,也不過是一直無害而傲嬌的大貓罷了。
馴服野獸的過程是充滿危機和愉悅的,這是一場只有“野獸被永久打斷爪牙”或是“飼主被假象迷惑而放下警戒最終被反咬致死”兩個結局的簡單博弈。
人生果然不是游戲啊,我這般感慨道。面對像是岩窟王這樣兇惡的、以“複仇”作為靈格現世從者,在現實情況下,根本不會有“絆十”這種成就可以達成吧。
“所以你為什麽要回應我的召喚呢,愛德蒙。”我又昂頭去看對方。
“我自認為自己不是那種很糟糕的性格,用主從相性作為召喚依據的話,你與我簽訂契約這種事是基本不會發生的……”
我越說越對現狀感到奇怪:“難道真的是因為這邊的聖杯黑泥吃撐了,所以才給我亂牽線搭橋塞了個Servant?”
“還是說,其實你作為複仇者,其實內心還是有些許的善意,或者是向善的意向的?”我點點自己的下巴,開始進一步開始猜測。
“也是啊,要不是你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一記幹脆利落的手刀,我估計早就因為不能控制的咳嗽而吐血而亡了吧。”
“沒想到你還是一個不錯的英靈嘛,愛德蒙?”我眯起眼睛笑着,低頭收回先前一直看着他的目光,毫不在意他因為我“惡意”的誇獎而把自己的後槽牙磨得“嘎吱嘎吱”響的憤慨。
“那時候我可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砍斷你的脖子啊,禦·主。”看得出岩窟王是氣急了,但礙于令咒的約束,他只能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将內心的怨恨借由惡狠狠的言辭宣洩出來。
“還有,雖然我也對這個聖杯有諸多不滿,但實際上,我并不是借由它被召喚到這裏來的。”
“不,不如說,我根本沒有回應你的呼喚,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聽見你的聲音。”
“诶?”我呆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又要昂頭去瞧他,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他将一大塊不明物體從高空抛下,徑直向我的臉上砸來。
我連忙伸手去接。
“這是什麽……诶,平板電腦?”
一陣兵荒馬亂後,我甩甩因為險險接住那物而被震得發麻的手,定睛一看,“啊,還是迦勒底特供的産品,和我一起被轉移過來的?”
我嘗試着按了一下平板的home鍵,十分意外地看着它讀解了我的指紋,然後飛快地解鎖了屏幕。
“嗯?這不是迦勒底配給我的平板麽,怎麽會在這裏。”我看着平板桌面熟悉的圖片,随手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然後猝然一頓。
我的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平板電腦中,出現了一個原本根本不會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app圖标。
Fate Grand Order
我對着那個帶着金王冠的呆毛少女看了兩秒,然後果決地戳開了它。
屏幕黑了一下,然後在右下角的地方出現了一個“loading”和一只奔跑着的生物——就在兩三個鐘頭前我才見過的,那只被瑪修叫做“芙芙”的古怪生物的剪影。
平板中的畫面開始漸漸與我許久之前的記憶重合。
雖然并沒有輸入什麽賬號與密碼,但是在我顫抖着指尖的輕點下成功地登陸了。
除了原本應該是藤丸立香少年或少女的頭像變成了現在的我的臉之外,屏幕中所顯示的畫面幾乎與我十多年前所接觸的那個同名手游一模一樣。
“‘原來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你以為我會這樣歡呼雀躍麽。”我不知道在對誰說話,莫大的荒謬感從心底湧現。我能感受到,原本已經被我刻意壓制下去的反胃的感覺又開始有隐隐作亂的跡象。
倉皇之中幾次錯誤地點進“禦主裝備”一欄,然後十分驚愕地發現,屏幕中我的迦勒底制服在胸前被血液染紅了一大塊,這簡直與我現在狼狽的穿着一模一樣。
我的腦中突然萌生了一個可笑的想法。
我把平板放在盤起的腿間,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氣,用胸腔中傷處所傳來的疼痛強迫自己從這錯亂的情境中冷靜下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之後,我睜開雙眸,低頭點開“靈基一覽”的界面。
我看到岩窟王孤零零地一個的頭像出現在屏幕中。
一片黑色的陰影突然從我的頭頂籠罩下來,我心下一沉,一擡頭,就看到了屏幕中的那個小方框頭像中的人物,以三次元的形象,低垂着目光,看向我手中的平板。
“哦,這可真是有趣呢,,Master。”然後,他稍稍擡起脖子,在我倆目光相接的剎那,慢慢地對我露出了一個興味盎然的笑容。
“作為你忠誠的仆人,我是否有幸,能為你分擔些許憂愁呢。”
“介于你現在擺出了這幅,好像是見到了世間最兇惡複仇鬼的可憐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相葉雪見:哇哦,五寶岩窟王,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