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二少爺,紀少爺在前廳等您。”
“他來做什麽?”薛安珩專心的練字,一個‘靜’字反複寫了很多遍,卻還是沒有讓他滿意。
薛煊頓住,擡頭看了眼薛安珩,見他神色如常才繼續道:“紀少爺身邊跟了個青城。”
薛安珩放下筆,将又寫好的一個‘靜’字揉捏成一團,扔在一旁。
“少爺,要不要見?”
“紀少爺親自來了,自然是要見的。”薛安珩淨了手,接過下人遞過來的帕子擦擦手,率先出了書齋。
剛一踏進前廳,薛安珩就拱手道:“紀少爺親自來薛府,真是蓬荜生輝,有什麽事吩咐下人跑一趟就行,何必勞煩紀少爺親自跑一趟。”
紀長垣笑了笑,按住身邊青城的手,示意他別有其他的想法,“紀某聽聞薛府的茶格外香,若不來親自品一品,豈不是錯失了好茶?”
“紀少爺這是哪裏話,若是紀少爺想喝薛府的茶,派人來說一聲,薛某雙手奉上便是。”
紀長垣輕笑兩聲,握住了青城的手:“是這樣的,薛少爺想必也知道,內子青城與薛大夫人是故交,紀某不日将離開南城,內子特來見大夫人最後一面。”
薛安珩坐在椅子上,手執杯蓋撥弄杯中的清茶,“內子?怕不是紀少爺在說笑吧?”
“在薛少爺面前,紀某哪裏敢說笑?”
一旁的青城早就按耐不住,他猛的站起身,對着薛安珩大聲道:“繁君與我是多年好友,若不是聞他近日病重,你以為我願意進了這薛府的宅門,真是叫人惡心!”
薛安珩也不氣,笑了笑回道:“你口中的多年好友可吃的是薛府的米飯,穿的是薛府的綢緞,豈不是讓你惡心至極?”
“……你……”青城哪裏是薛安珩的對手,只一句話就叫他啞口無言。
“內子嘴拙,只是不知道薛少爺是否有大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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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安珩肯在這裏和青城說上兩句話,自然是因為有個紀長垣在場,他還不好與紀家撕破臉。
“紀少爺都這麽說了,薛某自然是要讓紀夫人與嫂嫂見一面的。”
“那紀某謝過薛少爺了。”
既然薛安珩發話了,薛煊便領着青城往韶粱所住的院子裏走。
今日天陰,沒有太陽,韶粱躺在床上,正翻看着小艾為他找來的話本。
“夫人可在睡?”
韶粱聽見屋外的薛煊與小艾的對話。
“沒呢,可是二少爺找主子有事?”
“是夫人的故友青城來看夫人。”
韶粱心中一喜,趕緊将話本放在一邊,對外叫道:“快請進來。”
青城踏進屋中,就見韶粱坐在床上沖他招手,眼圈已經有些發紅。青城加快步子,走到床邊握住了韶粱的手,“你快躺下,不要着了涼。”
“咳咳……不礙事的,你怎的過來了?”
青城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是紀長垣帶我來的。”
韶粱見青城羞赧地模樣便已猜出一二,心中雖然驚詫,但看如今青城的模樣想必日子過的開心罷,“他待你好嗎?”
“什麽好不好的,我要走他也不讓,索性……索性就這麽過呗……”
韶粱知道青城嘴硬,笑着點點頭,“好好過日子。”
青城擔憂地看着韶粱,“你怎得這麽瘦了?”
“無事,你知我身子一向就不好。”
青城搖搖頭,掃了眼屋裏發現只有他和韶粱兩人,才緩緩開口:“委屈你了,要你一直待在一個仇人身邊,你可是在找機會下手?”
韶粱一愣,不明白青城的意思。
“我無法近那惡人的身邊,但你是他的枕邊人,定有法子,我明白你不方便使喚人去買藥,近日我背着紀長垣弄了一劑毒藥,你找個适當的機會下在惡人的飲食中,如此便也是報仇了。”
韶粱呆呆地看着被青城塞到手心的藥包,殺了薛安珩……殺了他?
“你若是為戲班報了仇,想必班主他們九泉之下也定會原諒你的。”
“原諒我?”韶粱喃喃自語道。
青城看出了韶粱的猶豫,追問:“你難道不願意?”
“我……”
“你難道不想為戲班報仇?還是你過慣了快活的日子,貪圖安逸?”
“我沒有!”韶粱矢口否認,自我肯定道:“我沒有。”
“那就殺了那個惡人,不為戲班報仇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韶粱搖搖頭,握緊手中的藥包閉上眼睛,“我會做的,你放心吧。”
青城心中一喜,握住了韶粱的手。
韶粱抽出手捂住胸口咳嗽了兩聲,“我病的嚴重,怕不要傳染給你,你早些離去吧,等我病好了,再與你好好說話。”
“那你好好養病,我定會再來看你。”青城握了握韶粱的手,退出了房間,被薛煊引到了前廳。
“紀某近日叨擾了,改日請薛少爺上門一敘。”
“紀少爺客氣了,改日薛某一定拜訪。”
薛煊宋紀少爺和青城離開後,薛安珩便離開前廳,去了韶粱所在的院子。
韶粱将藥包偷偷的塞在,眼淚就順着眼角滑落,他閉上眼睛緊緊地抓住被褥,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薛安珩走到床邊,輕輕地擦掉韶粱眼角的淚珠,“嫂嫂怎的哭了?”
韶粱搖搖頭,睜開眼睛看向薛安珩:“明日晚間,你我一同用飯好嗎?”
薛安珩一愣,笑着道:“好啊,嫂嫂想吃什麽?”
“牛乳酥和燒鵝。”
“燒鵝油膩,等嫂嫂病好了再吃。”
韶粱難得沖薛安珩撒嬌,拉着他的袖口,“我饞的慌,就讓我吃這一回吧。”
薛安珩伸手撫摸韶粱的額頭,忍不住笑了一聲,“嫂嫂真是小孩子。”
韶粱知道薛安珩這麽說便是答應了,彎了彎嘴角。
薛安珩等韶粱熟睡後在床上找了一圈,沒發現什麽東西,又彎腰在床下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藥包,他伸手将藥包取出,握在手心,接着讓人找來了薛煊。
書房中一片寂靜,薛安珩将藥包扔給薛煊,“去試試,這是什麽藥,順便再弄一副迷藥來。”
薛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藥包,點了點頭。
很快薛煊就弄來了迷藥,并告知薛安珩:“是毒藥。”
“想盡辦法攔下紀長垣,不要讓他們出了南城!”
“是。”薛煊被薛安珩說的再蠢再愚笨,他也能猜出這毒藥的由來,趕緊退下安排人手。
薛安珩回到房中,将迷藥放回床底,脫衣躺在床上摟着韶粱睡去。
第二日韶粱醒的很早,氣色看上去比往日要好,最難得的是他竟然說要下床走一走,可把小艾給高興壞了。
韶粱吃了早飯,便讓小艾陪着他去書齋練字,練到中午簡單的吃了些,就吩咐廚房準備晚飯,說是晚上要與二少爺一同用飯。
晚間薛安珩回的晚,韶粱便坐在院子裏等着,見他回來後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怎的今日回的這麽晚?”
“商鋪有些事給耽擱了,可是嫂嫂餓了?”
“是有些餓了。”
薛安珩拉着韶粱的手走進屋子,看着桌上擺好的飯菜,還有一壺美酒,他坐在桌前,看向韶粱:“嫂嫂今日是怎麽了?”
韶粱笑了笑,“無事,只是覺得好久沒有與小叔好好吃飯了。”
薛安珩笑着不說話,夾了一筷子菜放在韶粱的盤中。韶粱将兩人的酒杯斟滿,一杯推到薛安珩的面前,一杯握在自己的手中,“讓下人們都出去吧。”
薛安珩點點頭,小艾便領着下人們出去,并體貼的将門關上。
韶粱苦笑一聲,舉起酒杯:“小叔雖不是真心待我,但我卻真心對小叔,也曾想過與小叔白頭到老,老的變成兩個老頭子,坐在門前曬太陽。”
薛安珩不說話,握着酒杯看向韶粱。
韶粱繼續開口:“你我雖沒有結親,卻與夫妻無異,不知道小叔肯不肯同我喝一杯交杯酒,也算是行禮。”
薛安珩笑了笑,說道:“君昱也想與嫂嫂常伴到老。”
韶粱舉着酒杯,繞過薛安珩的手腕,他怔怔地看着薛安珩俊逸的面容,若是時間能倒流,若是薛安珩沒有找上戲班,若是自己沒有被薛安珩選中,若是自己能在一場大火中跟着戲班的人一起死,那該有多好。
薛安珩與韶粱同時仰頭,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韶粱放下酒杯,眼睛紅了一圈,他靠在薛安珩的懷中,喃喃自語:“生前我是你的嫂嫂,死後怕是也不能同葬在一起,你殺了那麽多人,這罪孽要怎麽洗幹淨……”
薛安珩低頭看了眼濕潤的袖口,那杯酒并未進他的腹中。
“我生前過的不痛快,死後怕是也不能安生來。”
韶粱暈暈乎乎地抓住薛安珩的衣服,只當是毒藥起了作用,他嘴角挂着一絲笑意,徹底的暈了過去。
薛安珩摟着韶粱,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又覺得難過又覺得歡喜。他将韶粱抱上床,捂着胸口,心跳竟然無比之快,他看向韶粱沉睡的面容,忍不住撫摸上去,喜歡阿貓阿狗和喜歡人有什麽分別?他一直将韶粱當作他以前養過的那只長毛貓來喜歡,但長毛貓是畜生,可韶粱是人。
薛安珩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他也說不出來,更不知道從何開口,他的心一會兒覺得難過,一會兒又覺得開心,難過韶粱真的要毒死他,開心韶粱願意陪着他一起死。
薛安珩躺在床上,親了親韶粱的嘴角,他想起剛剛韶粱說的話,想象着他與韶粱變成了兩個老頭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