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許大夫的醫術在南城是有目共睹的,小艾的嗓子只用了七天的時間便能開口說話了,雖然沒有以前的悅耳,甚至粗啞的不像他這個年紀的聲音,但至少能說話,便已是最好的了。
只是韶粱的病卻一直拖着,沒有什麽進展。許大夫對着薛安珩連連嘆氣,只道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薛安珩沒想過讓韶粱死,更不會讓韶粱死。
南城的秋天來的早,八月初就已吹起了涼風,韶粱身子不好,屋裏又冷,于是裹着毯子在院子裏曬太陽,陽光倒是很不錯,照在人身上暖暖的,韶粱眯着眼睛看着院子裏的桂花樹,雖然看不見花,但已經能聞到幽香。
薛安珩進院子的時候就見到韶粱已經睡着了,小艾站在一邊見薛安珩來了便要行禮,卻被薛安珩制止。薛安珩走到韶粱身邊,低頭看着他略顯紅潤的面容,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先下去吧。”
小艾彎了彎腰,退出了院子。
韶粱睜開眼,看着站在眼前的薛安珩,心中說不出的苦澀,他別過頭不去看他,也不說話。薛安珩站立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今日君昱無事,帶嫂嫂去湖中采蓮子如何?”
“我身子不好,還是不去了。”
明明已經知道了薛安珩真正的模樣,何苦要再裝模作樣?是還想要要看他的笑話嗎?
“許大夫說了嫂嫂要多走動走動,今日天氣好,還剩最後一波蓮子未采摘,正好我帶嫂嫂去摘了。”
韶粱知道薛安珩心中做了決定,自己再說什麽也無意義,索性點點頭。
小艾扶着韶粱的手臂,到了荷花池邊。薛安珩和那晚一樣,穿着黑色的長袍,站立的烏篷船上,撐着漿。他朝韶粱伸出手,可韶粱卻未牽上去,在小艾的攙扶下坐在烏篷船上。
韶粱裹着身上的毯子,看着湖中已經凋謝的荷花,殘敗不堪的花瓣掉落在湖面,還有些已經枯黃的荷葉歪歪倒倒,他錯過了滿湖荷花盛開的模樣,怕是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薛安珩将船停在湖中心,撥開荷葉用力一摘,只見手上竟然多了一朵盛開的荷花,在這一片殘敗的荷花中,竟然有一朵完好的。薛安珩将荷花放在鼻下輕嗅:“好香,嫂嫂聞一聞。”
韶粱接過荷花,湊到鼻下輕嗅,搖了搖頭,将荷花放在一邊,呆呆地看着湖中枯黃的荷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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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安珩沒有說話,又摘下一顆蓮蓬,遞到韶粱面前,“這蓮子可以生吃,甜而不膩,嫂嫂剝一顆嘗一嘗。”
韶粱沒有動作,薛安珩将船槳放在一邊,坐在韶粱的身旁,他剝開蓮蓬,将蓮子取出,去掉蓮心湊到韶粱的嘴邊,韶粱愣愣的看着他,并未張嘴。
薛安珩眯起眼睛,這是他憤怒前的預兆,他捏住韶粱的下巴,将蓮子塞進韶粱的口中,順勢親了上去。
“唔……”韶粱摳住烏篷船,牙關用力,滿嘴鮮血的味道,可薛安珩并未松開,他将蓮子頂入韶粱的口中,逼着他吞咽下去。
薛安珩抹掉嘴角血漬,笑着問道:“嫂嫂覺得蓮子味道如何?”
“為什麽要互相折磨?”韶粱的嘴角流出血液,薛安珩伸手替他抹掉,笑着說:“嫂嫂在說什麽傻話,從來都不是互相折磨。”
韶粱咳嗽兩聲,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對,從來不是互相折磨,只是你折磨我。”
薛安珩不說話,伸手又摘下好幾個蓮蓬。
韶粱呆呆地看着湖面蕩起的波紋,将手伸到水中,湖水已經很涼,他難得主動開口問道:“這湖中有魚嗎?”
“自然有的,嫂嫂想要吃魚嗎?待會吩咐廚房做一些。”
韶粱又不說話了,用手拂動着水面,薛安珩放下船槳,拉住韶粱的手,取出手帕擦了擦,“嫂嫂小心點,想吃魚也不用自己抓。”
韶粱的任何心思在薛安珩的眼中無所遁形,他低頭反手拉住了薛安珩的手:“若我掉入湖中,你會救我的吧?”
“有君昱在,嫂嫂怎麽會掉入湖中?”薛安珩擦了擦他額前的汗珠,笑着說到。韶粱扭頭看了眼湖面,将薛安珩用力推開,轉身便跳下了湖水中。
薛安珩坐在床頭,眯着眼看着韶粱在湖中撲騰,他并未做動作也未呼救,只是看着湖中撲騰的韶粱,輕聲開口:“嫂嫂想死的方法有很多種,何苦要選擇這一種方法,只是嫂嫂若是死了,恐怕君昱要讓更多的人陪葬。”
薛安珩話音剛落,韶粱便浮出了水面,他額前滴落着水珠,紅着眼哈哈大笑,這下好了,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薛安珩見韶粱朝烏篷船游了過來,爬上了船艙,薛安珩撐着漿将烏篷船停靠在岸邊,小艾見韶粱落湯雞一般趕緊上來攙扶。
“主子怎得落了水?”
“無事。”韶粱咳嗽了兩聲,臉色已凍成青紫,薛安珩掃了他一眼,吩咐薛煊:“去請許大夫。”
“是。”
韶粱被薛安珩抱進了浴池中,脫光了濕漉漉的衣服,赤裸着身子靠在薛安珩的懷裏。
“有那麽多人,你為什麽偏偏選中了我?”韶粱喃喃自語,戲班裏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就選中了他,他寧願和戲班的人一起死了,也不願意承受如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場。
薛安珩舀起一瓢熱水,淋在他的肩頭,“嫂嫂說的什麽傻話,是嫂嫂自己選的君昱。”
“是嗎……”韶粱閉着眼睛,無聲地流着眼淚。薛安珩親吻他的頸項,留下一串痕跡,韶粱撐着浴池的石壁,雙腿被薛安珩擡起,後面被順利的擠開,熟悉的感覺很快就占據了大腦,韶粱咬住自己的唇瓣,不讓自己發聲,鮮血順着齒縫留了出來,薛安珩輕輕地舔舐掉,吞咽進口中。
韶粱原本就病了,如今又落了水,病的更加眼中,連床都下不了,整日都聽見他的咳嗽聲。
中秋的時候韶粱的身子好了不少,最起碼能下床了,咳嗽也變少了,他最愛的還是躺在院子的長椅上發呆,有時候一睡就是一天,除了吃飯喝藥,什麽話也沒有。
薛安珩也不着急,只告訴許大夫別讓韶粱死就行,依舊每日抽些時間陪着韶粱,有時候韶粱也會和他說兩句,但更多的依舊是沉默。
韶粱的身子是學不了字了,李先生知道後倒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還托小艾給他帶了副字,韶粱打開後看了良久,最後卻對小艾說:“拿去燒了吧。”
小艾偷偷的打開瞧了,上面寫的是一句詩,‘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入冬的時候韶粱又病倒了,這次比往常都厲害,渾身滾燙燒的人暈暈乎乎,一會兒叫班主一會兒叫青城一會兒又叫小叔,薛安珩坐在一旁冷冷地瞧着,許大夫見狀也只是嘆氣。
韶粱醒的時候小艾哭了,他跪在床邊哭的傷心,自家主子以前多好的性子,整日樂呵呵,和二少爺相處的也好,如今就因為一個青城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小艾不知道兩人隔閡的原因,只以為是因為青城的緣故,将罪狀都算在了青城的頭上。
“主子再不醒,可要急死小艾了。”
“無事,不過是病了而已,咳咳……”
小艾抹掉眼淚,将藥端來,喂小艾喝下去。
“昨夜你陪了一宿,快去睡吧。”
小艾一愣,将碗放在一邊解釋道:“昨夜是二少爺陪着您,您燒糊塗了,拉着二少爺的手一直說胡話。”
“我可說了什麽?”
小艾搖搖頭:“我在外間,聽不真切。”
韶粱點點頭,将被子拉高,“我又覺得困了,還想再睡會。”
“主子不吃點嗎?瞧您現在都瘦成什麽樣子了……”小艾知道自己作為下人不該多說什麽,但他不願意見到韶粱這樣作賤自己的身子。
韶粱轉了身,背對着他:“待我醒了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