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韶粱起床的時候,發現薛安珩已經在等着了,不過他沒閑着,提筆正在書桌前練字,見他醒了對他點頭笑了笑。韶粱有些不好意思,系好了衣衫洗漱了一番,才坐在餐桌前,和薛安珩一同用早飯。
“今日早上廚房新煮的百合粥,嫂嫂嘗一嘗。”
薛煊和小艾依舊在房門口守着,屋中只剩下韶粱和薛安珩兩個人。見韶粱愣愣的發呆,薛安珩笑着将碗放在他的面前:“嫂嫂在想什麽?”
“小叔對我太好了……韶粱恐怕會折壽的。”
薛安珩夾着小菜的手一頓,放下了筷子,顯然準備聽韶粱對剛剛的話做一番解釋。
“我與小叔無親無故,雖名義上做了小叔的嫂嫂,但實際上什麽都不是……”
薛安珩一笑,對韶粱說道:“那不知嫂嫂想如何做?難道要君昱整日惡語相對?或者不予理睬?”
韶粱傻傻地愣在桌前,他自然是不想薛安珩整日對他惡語想對,可如今兩人的相處之道,總有哪些地方讓他覺得不對……
“不如,我還是搬出薛府吧……”韶粱小心翼翼地看着薛安珩,他以為薛安珩會生氣,誰料他竟然面上沒有任何的不悅,反而笑着對韶粱說:“如果嫂嫂想搬出薛府,那君昱自然是不會阻攔的,因為君昱最開始答應過嫂嫂,只是君昱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嫂嫂可否答應。”
“小叔盡管說,韶粱能辦到的自然會辦的。”
“過兩日便是我的生辰,我想請嫂嫂陪我過了生辰,嫂嫂走後這薛府只剩下我一個人……”
韶粱垂下頭看着盤中的美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薛安珩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并沒有因為他戲子的身份輕賤他,更沒有因為他與二少爺的關系疏遠他,他這時候倒是覺得薛安珩有些可憐了,父母兄弟具不在,這偌大的薛府當真只剩下他一個人。
“小叔的生辰,我自然是要慶賀的。”
“那便算嫂嫂答應了。”
“嗯。”韶粱點點頭,最後在待幾日,幾日便走。
吃過早飯,小艾陪着韶粱去書齋和李先生學字,早上韶粱與二少爺的對話,小艾并不是沒有聽清,反而聽的一清二楚,他心裏不甚明白,為什麽韶粱要離開薛府,二少爺對主子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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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小艾雖然是個下人,但有一事不明白……”
韶粱自然知道他不明白什麽,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主子在薛府住的好好的,有吃有喝,二少爺又對主子很好,為什麽主子還要走呢?”
韶粱笑了笑,停下腳步看着小艾:“你還小,薛府再大,也不是我的家,二少爺再好……他只是我名義上的小叔……”
“可主子出去了,又能去哪裏呢?”
“現下還不知道,原本想要離開南城……再說吧。”
“主子……”
“行了,我這還沒走呢,我先去和先生練字,你去廚房盯着午間的用食。”
小艾皺眉點點頭,将韶粱送到了書齋的門口便轉身去了廚房。
韶粱不是傻子,他很聰明,連李先生都誇他天資聰穎,與二少爺在荷花池的那一次,他就明白了,二少爺之所以對自己這麽好,并不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大嫂,而是因為……正是因為二少爺對他特殊,他才更要離開。
韶粱跟李先生學完了字,回到房中的時候小艾說下人來報,薛安珩今日午間不過來吃飯了。
“小艾,你說二少爺生辰,我送他什麽好?二少爺怕是什麽都不缺的。”
“自然是不缺的,但主子送的想必二少爺是高興的。”
韶粱趴在桌上想了想,對站在一旁的小艾說道:“你知道南城現在還有戲班在嗎?”
“好似有的,像是在同福樓有個戲班。”
“你去幫我打聽打聽,若是在話,借一身女旦的戲服。”
“戲服?”
韶粱解釋:“既然二少爺什麽都不缺,那我只好拿出自己唯一會的,給二少爺唱一出戲了。”
小艾了然的點點頭,咧嘴笑着道:“我這就去借。”
“油彩粉脂拿一些!”
“知道了!”
小艾跑得快,一會兒就沒影了。
韶粱出神地看着窗臺上的兩張倒貼的字,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與不對。
按理說薛二少爺的生辰自然是要好好慶祝的,畢竟現在是二少爺當家作主,可二少爺卻吩咐下去一切從簡,煮一碗長壽面便罷了。但下人們哪裏敢真的煮一碗長壽面,倒是準備了一桌像樣的酒菜,府中也都挂起了紅燈籠,算是為二少爺慶賀。
“大夫人,二少爺請您去他房中用晚飯。”
“知道了,我待會就過去。”
韶粱點點頭,等薛煊走後,他又對站在一旁的小艾問道:“東西準備好了嗎?”
“嗯,都準備好了。”
“你先下去吧,別讓人進來。”
“好嘞。”小艾聽話的将門關上。
見小艾走後,韶粱将小艾借來的戲服和買來的油彩粉脂擺在桌上,他執起畫筆,筆尖沾染了顏色,對着鏡子在臉上描繪,白色用作打底,粉紅的顏色塗抹在眼簾周圍,再用墨膏描繪着眉眼,一番動作将自己的容貌改變了兩三分。他換上小艾借來的古裝衣,玫瑰紅的上衣拖着兩支水袖飄飄,再加白色長裙做底,搭配上短裙,腰帶用來将胸腰收緊,最後踩上靴鞋,可惜沒有頭飾來裝扮,整體看來倒是成了不男不女的樣子。
“小艾……”
“哎,主子!”小艾推開門,愣神瞧着穿好戲服畫好妝容的韶粱,“主子……”
“好看嗎?”
“好看!”小艾繞着韶粱轉了一圈,“主子臉上畫的真好看……”
“是嗎?”韶粱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你先去薛二少的屋子,盡量不要讓下人在。”
“嗯,我知道。”
小艾點頭去辦韶粱吩咐的事情,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韶粱才邁開步子向外走,小艾倒是聰慧,連去薛安珩院子的路上未見到一個下人。韶粱雖不是第一次唱戲,但畢竟第一次以這樣的模樣祝賀生辰,難免有些緊張,手心裏全是汗,在薛安珩房門口的時候他竟然生了退縮的年頭,想掉頭就走。
“是嫂嫂來了嗎?”薛安珩在屋裏喊道,韶粱心中一顫,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只見薛安珩坐在屋中的桌前,桌上擺好了幾道酒菜,還有一壺佳釀,應該是上好的酒,他推門便聞到了酒香。
韶粱有些害羞不敢看薛安珩,他轉身關上門,背對着薛安珩站了一會兒,抖着袖子轉身,颦笑間戲腔随着顫音脫口而出:“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他踱步緩緩到薛安珩的面前,婉轉的尾音揚起,猛的頓住,雙手舉起作揖,戲腔再次響起:“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君身常健~”
“三願如同枝上雀,來日夜雨對窗前~”
薛安珩一動不動的坐在桌前,目光随着韶粱的動作而移動,在他最後一個顫音結束的時候站起身,掌聲傳入韶粱的耳中,倒是讓韶粱有些臉紅,他沒有唱戲,而是選擇了用戲腔來吟一首剛剛學會的詩詞,大抵不過是這樣更貼合。他自然是真心的祝願薛安珩什麽都好,也希望自己什麽都好。
“祝小叔生辰快樂。”
薛安珩笑了笑,倒了滿滿兩杯酒,一杯遞給了韶粱,一杯自己端起,“也祝願嫂嫂。”
韶粱是不喝酒的,因為要保護嗓子,但薛安珩手中的酒杯已經遞到了他的手邊,他沒有不接的道理,索性接過酒杯,與薛安珩手中的杯子輕輕地碰撞,發出叮的一聲,穿過耳膜直擊心房,接着杯中的美酒被兩人一飲而盡。
“嫂嫂請坐。”
薛安珩做了個手勢,示意兩人坐下說話。
韶粱看了眼自己的戲服,想着要不要去換下,誰料薛安珩再次開口:“嫂嫂就這樣與君昱說說話。”
韶粱見薛安珩并不介意,也就點頭坐下。
“嫂嫂出了薛府可有什麽打算?”
“還是想先找到戲班。”
薛安珩了然的點點頭,“若嫂嫂不介意,君昱願意幫助嫂嫂,看看是否可以找到,然後送嫂嫂過去。”
韶粱低着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拒絕:“還是我自己去找吧,已經麻煩小叔太多了。”
薛安珩也不勉強,笑着對韶粱說:“既然嫂嫂已有決定,自然是聽嫂嫂的安排。”
韶粱沒說話,他心中自是舍不得薛府的生活,大抵在一個奢侈的壞境裏養成的習慣,再回到貧窮中是難以忍受的,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薛府,薛安珩以後終究是要娶妻生子的,他的身份太過尴尬了,留在這裏只會給彼此的生活帶來更多的不适應,不如就此別過,如他剛剛唱的一樣,來日薛安珩夜雨對窗想必也是極好的。
薛安珩再次将酒杯斟滿,一人各一杯,這一次他先舉杯幹掉,笑着看向韶粱,意思在明顯不過。
韶粱不好意思駁了薛安珩的好意,硬着頭皮将杯中的酒一幹二淨。
“今日是我生辰,嫂嫂祝賀我生辰我很開心,這第三杯酒算作我提前祝福嫂嫂,願以後嫂嫂也能夠生活的開心。”
又是一杯酒下肚,韶粱腹中好似一團火燒,熱度蔓延到臉上,将他的臉灼燒的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