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韶粱既然答應了薛安珩,便要學着管理府中的事情,好在薛安珩讓薛煊幫他,他學的仔細認真,但只有一點,那就是得慢慢教,但凡薛煊講的快了些雜了一些,他便不懂了,他不懂又不好意思再問薛煊,怕別人嫌他笨,只好自己慢慢琢磨。
“大夫人在嗎?”
韶粱聽見薛煊的聲音,趕緊放下手中的賬本,“在的。”
“二少能下床了,想請大夫人一起用晚飯。”
“請我?”
“嗯,二少爺卧病在床多日,也想聽大夫人說說近兩日管家的事。”
“哦……容我準備準備,立刻就去。”
“大夫人準備着,我先去回禀二少。”
韶粱回到房中,竟然緊張起來,就怕待會二少爺問起什麽他回答不上來,坐在椅子上将這幾日薛煊教他的東西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又将自己抄錄的筆記默記于心,才提心吊膽地去了薛安珩的內宅。
“嫂嫂快坐下,我讓廚房做了蓮藕排骨湯,現下吃最好了。”
“嗯……”韶粱緊張的手心裏全是汗,低着頭不敢看薛安珩,連薛安珩将盛湯的碗放在他面前他也無動于衷。
“嫂嫂有心事?”
“啊?無事無事……”韶粱笑了笑,拿起湯匙開始喝碗中的排骨湯,也不說話,悶頭喝着。
薛安珩自小家教良好在,自然不會主動找話,這一頓飯吃下來兩人竟然都無話。
韶粱心中有小心思,巴不得薛安珩別說話,讓他默默的吃完趕緊走,可轉念一想,既然薛煊說二少爺找他說管家的事,那是不是要等飯後好好說一頓?韶粱提心吊膽的吃完了一頓飯,剛開口想溜走,下人便端上來一些小點心和時下最新鮮的水果。
“聽小艾說嫂嫂最愛牛乳酥?我讓人在這裏面加了點蓮藕粉,嫂嫂快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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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粱擡眼瞧着二少爺,覺得今日的他竟然和往日裏又些不一樣,這不一樣具體在哪,他又說不上來。
“我吃的有些撐了,不如讓小艾帶着回房中再嘗?”
“那也好。”
“額……小叔可還有事?”
韶粱這一問可把薛安珩問住了,他上下打量着韶粱,笑着說:“也沒什麽大事……”
“那我就先回了……我屋中還有事……”
薛安珩還未應好,韶粱便匆匆地跑出了房門,頭也不敢回一溜煙的沒了影。
“大夫人……這是怎麽了?”
薛安珩笑着搖頭,“吓着他了,叫人将這牛乳酥包起來,我給他送去。”
薛煊不明白薛安珩的心思,但他跟着薛安珩久了,到底都能猜到一些。只是主子想做的事,他們做下人的也只能看着,有些事可以勸,比如老爺五十大壽那一天,可有些事勸不得,哪些可以勸哪些勸不得,他還是能夠分的清的。
韶粱一口氣跑回了房間,坐在凳子上喘氣,比起薛安珩要考他管家的事宜,牛乳酥早就一文不值了。他雖是個唱戲的,但好歹有骨氣,不想被別人看作是個笨蛋傻瓜。
“主子跑這樣快做什麽……”小艾扶着桌子喘氣,他的主子什麽時候都是慢慢的來,不急不躁,怎麽今個和二少爺吃了頓飯就像見了鬼一樣。
“你……你不明白。”韶粱擺擺手,小艾還小,他哪裏明白這些道理。
韶粱坐在椅子上還沒歇一會兒,薛安珩便來了,手裏還提了有油包,“嫂嫂跑的這樣快,都忘記拿廚房新制的糕點了。”
“你怎麽來了……”韶粱一愣,直接脫口問道。
這一問倒把薛安珩給問懵住了,反應過來後揚了揚手中的油包,“我給嫂嫂送這個來。”
“那個……謝謝小叔。”韶粱依舊不敢看薛安珩,就怕他問點自己什麽,可薛安珩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嫂嫂今日管家管的如何?“
韶粱幹笑兩聲:“薛煊教的很用心。”
“那嫂嫂明白了嗎?”
“……”韶粱擡起頭,看向薛安珩帶着笑意的眸子:“自……自然是明白的。”
“這樣啊……”薛安珩語氣中似帶失望:“原本想着若嫂嫂有什麽不明白之處我若是明白的話,便可指點一二……”薛安珩話語一頓,看向愣住的韶粱:“嫂嫂如此聰慧,自然是不用君昱了……“
“……”話都被薛安珩說了,韶粱是接下去也不是,不接下去也不是,只能眼巴巴的幹瞪着眼,看着薛安珩。
“嫂嫂可還有事?”
“……”韶粱搖搖頭,原本有事現下都無事了。
“那君昱先回了,天色不早了,嫂嫂早些休息。”
小艾送走了薛安珩,見韶粱還趴在桌上,一副蔫蔫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主子不高興?”
“高興……我高興……”
小艾撇撇嘴,一副要哭了的模樣,哪裏看着高興?
韶粱稀裏糊塗的跟着學薛煊學管家的事,每日看賬本看到深夜,白日裏又要跟着李先生學寫字,有時候薛煊還帶着他去下面的鋪子巡查,整個人累的都瘦了一圈,小艾看着心疼,但自家主子認真學着管事的事,他也不好勸什麽。
“主子,今日二少爺讓人送了牛乳酥來。”
“放那吧,我先睡會,等醒了再吃。”他今日跟着薛煊走了好多的路,真比一場戲唱下來還要累人。
“哎,您睡吧,待會到飯點我叫您。”
“嗯。”韶粱迷迷糊糊應了一句,躺在床上稀裏糊塗的睡了過去,小艾替韶粱蓋好了被子,放下了簾子,正準備去小廚房将薛安珩差人送來的牛乳酥裝起來,誰料薛安珩竟然上門來。
“二少爺……”小艾壓低聲音問候了句,指了指床鋪處示意韶粱睡下了。
薛安珩點點頭,說道:“你去忙吧。”
小艾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薛煊拉出了房門。薛煊關上門,站在門口看着小艾,“二少爺讓你去忙,其餘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小的明白。”小艾對薛煊很是畏懼,畢竟薛煊是薛安珩身邊的紅人,如今薛府又是薛安珩當家作主,所以低着頭答了一句便匆匆的離開,扔下了還在熟睡的主子。倒是薛煊站在房門口摸着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長的吓人嗎?”
薛安珩撩開簾子,坐在床邊,這幾日聽薛煊說韶粱很認真的在學,不怕苦不怕累的跟着他去各個鋪子轉悠,現在各個掌櫃都知道了薛家的大夫人,只怕以後韶粱上街,若不坐轎都會被別人認出,除非離開南城,不然這薛家大夫人的名頭,恐怕是跑不掉的了。
薛安珩撥開韶粱額前的碎發,看着韶粱消瘦的面容,緊閉的眼下已有些烏青,這幾日的确是辛苦他了,可若不這麽做,如何留得住他?這大宅子裏已經夠寂寞了,總要有個人陪着他才是。
薛安珩嘆了口氣,忍不住低下頭在韶粱而頸部輕嗅,皂角的清香萦繞在鼻息之間,他伸手撫摸着韶粱光滑的臉頰,雙唇開合在韶粱的頸部吮吸了一口,留下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痕跡。
薛安珩起身,在床邊又坐了一會兒,他輕輕地擦拭掉韶粱鼻尖的汗珠,微微一笑看着依然在睡夢中的韶粱,他起身撩開簾子又放下,終于出了房門。
到了飯點,韶粱被小艾叫醒,他暈暈乎乎的被小艾伺候着起床,又暈暈乎乎的做到了飯桌上,看着桌上擺好的燒鵝眼前一亮,頓時睡意全無。
小艾看着韶粱跟個小孩子似的,忍不住笑道:“小的知道主子愛吃燒鵝,叫廚房多準備了一些。”
“嗯,我可快餓死了……”
韶粱雖然在戲班,但戲班裏的人大都是孤兒,心思大抵都比較純淨。被班主撿到了一個個的教,也沒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有錢一起花,有東西一塊兒吃,沒錢沒戲唱的時候就一塊兒餓肚子,大家和一家人一樣,甚至比一家人還要親。
可當班主逼着一個快到三十的人做人小妾,他們的心就散了。有的人願意做大戶人家的小妾,有的人寧死也不肯,很多人不理解班主,其實他曾經看到班主偷偷的抹眼淚,不斷的有新的孤兒進入,戲班光靠唱戲時的那點打賞,哪裏養得活那麽些人。
班主不願意讓他們單獨去大戶人家唱,因為誰也不知道那些大戶人家的人會對他們做什麽,如果去做妾,最起碼有一份溫飽,要是自己攢了足夠的銀子,也能從戲班離開,但從戲班離開又能做什麽呢?
韶粱一邊往嘴裏塞着燒鵝一邊想,也許班主從薛家也拿了些錢,來養活戲班裏的那些孩子,這樣也算一份善事吧。
“二少爺送來的牛乳酥呢?”
“給您用冰塊冰着呢。”
“趕緊端上來。”
“這就去。”
薛安珩到韶粱的房門口時就見到了韶粱在認真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拿着燒鵝沾上去的湯汁被他吮吸在口中,舌尖繞着拇指打轉一圈,湯汁被勾入口中。
“二少爺……”端着牛乳酥的小艾站在門口,故意大叫了一聲,驚的屋裏的韶粱差點跳了起來,趕緊擦了擦手,站起身:“小叔怎麽來了……”
也不知道站門口多久了,會不會覺得他太沒規矩……他就是小時候餓怕了養成的習慣,餓急了總喜歡上手,上了手手上的殘渣更不願意放過,大戶人家是不喜歡這些小動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