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韶粱覺着薛安珩為薛安彥和薛家考慮的周到,白事做的也不錯,可薛老爺卻不這麽想。
“主子,聽說今日薛老爺請了家法,二少爺被打了……”
“啊?”韶粱拿筆的手一頓,鋪好的紙張上沾了重重的一滴墨水,暈開後像朵盛開的花,“怎麽回事?快和我說說。”
“好像是薛老爺不滿意二少給大少辦的喪事,說二少爺不孝……”
“這……二少爺明明是好心,處處為薛家考慮,這薛老爺未免也太過偏心!”
“就是……二少爺還是嫡出,又那麽會打理家業,薛府的人哪個不說二少爺好,再看看大少爺,就知道喝花酒,不學無術,還……”小艾似乎想到些什麽,趕緊頓住,閉了嘴巴。
“還怎麽?”韶粱看着他,不明白他好好的怎麽停下了。
“沒什麽,反正大家都喜歡二少爺就是了……”
韶粱沒說話,他只是聽着。大少爺畢竟是他的丈夫,盡管再不好,現如今也死了,他要是在背後嚼舌根,若是被有心人聽到,還指不定說些什麽。
“主子,咱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爺……”
“容我想想……”
他明白小艾的意思,如今大少爺死了,他若是想要繼續留在薛府,自然仰仗的是二少爺,去看一看二少爺也無妨。可換種說法,他的丈夫才去,他就和小叔走的太近,總是容易落人話柄。
“大夫人在嗎?”
“誰啊?”小艾在韶粱的示意下走到了門口,看見管家站在門前,趕忙鞠了一躬。
“大夫人在嗎?老爺請大夫人過去一趟。”
“容我回禀。”小艾一聽說老爺找,趕緊回房中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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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說何事?”韶粱跟着管家前往前院,心中隐隐不安。
“大夫人到了自然就曉得。”
見管家不願意說,韶粱也就不再問,跟着他到了前院。
韶粱一到前院便愣住了,只見一武夫模樣的人手中拿了一根長鞭,那鞭身漆黑,仔細看着上面還沾有紅色的血跡。二少爺跪在堂前,長衫脫了,只剩下白色的裏衣,後背血紅的一片,一條條血痕将裏衣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薛老……”
“跪下!”薛老爺大喝一聲,直接打斷了韶粱的問好。
韶粱愣在原地,竟不知薛老爺為何發這麽大的脾氣。下人們見他不跪,自然上前壓着他跪下,小艾上前來攔也被按在了原地。
“你可知錯?”
“韶粱不知何錯之有……”
“好你個戲子!慣會演戲!”這話是管家說的,但薛老爺并未阻止,只咳嗽兩聲,示意管家繼續。
“我來問你,你既然嫁給大少爺,大少爺整日沉迷酒肆,你為何不阻止?在大少爺幾日不回家之時又為何不派人去尋?”
“……”韶粱有苦難言,這薛府誰人不知他為何嫁給薛安彥,誰又不了解薛安彥,他怎麽敢勸說薛安彥,又怎麽敢派人去尋?
“我看我兒的死你這個戲子有一半責任!”
“父親……”
“你給我閉嘴!”薛老爺沖薛安珩叫道,顯然還在氣頭上:“你何時管過你大哥!你大哥枉死,責任在誰!”
韶粱看着薛安珩一聲不吭地垂下了頭,肩膀在輕微的顫抖。他覺得二少處處都比大少要好,可薛老爺卻偏偏偏心不成器的大少,二少爺無論做什麽,在薛老爺面前都是錯的。
“大夫人不守婦道,鞭笞二十!”
“我是個男人!何須守婦道,薛老爺偏愛大少爺,何苦拿我這麽個下賤之人出氣?”
“還敢嘴硬!給我掌嘴!”薛老爺咳嗽了兩聲,氣的臉都白了,卻還要硬撐着來責罰這兩個所謂的害死他大兒子的下賤之人。
“我……”韶粱還未将話說出口,下人們便手上使力,壓着他不得動彈。武夫上來就給了韶粱兩巴掌,直打的他兩眼發黑,竟不知此時在哪。
“父親,嫂嫂他根本什麽都不知,您何苦拿他撒氣?”
“你個逆子!偏幫着外人!”
韶粱咬着牙吞下口中的血腥,強忍着委屈勸道:“二少爺不必再說,事情對錯,大夥心中有數,是非曲直自有明白的那天!”
“打!咳咳……給我打!”
韶粱雙手被按在地上,武夫手上的鞭子是特制的,那鞭子上有一節節倒刺,就算打的不疼,那倒刺勾着人的皮肉也會讓人生不如死。
韶粱哪裏受過這等責罰,以前學戲的時候,班主要打也不會傷及他們的肌膚,頂多打一打手心,不給吃飯罷了。韶粱咬着牙不肯讓自己叫出聲,他雖然下賤,但無錯就是無錯,薛老爺不過是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便随意責打旁人。
“老爺,他暈了……”
“還剩多少鞭?”
“五鞭。”
“打完扔進柴房,不許叫大夫,也不許給飯吃!”
打成這樣,又不許叫大夫不許給飯吃,那只有死路一條。其實在場的人都知道,薛老爺不過是找了個由頭罷了,如今反正薛大少都死了,這下賤的戲子也不必再留。
下人将韶粱擡起,扔進了後院的柴房。
“你也起吧,好好反省幾日。”薛老爺出了氣,便不再為難薛安珩,他就剩下這一個兒子了,再不喜歡也得留着,不然這薛家偌大的家業,要由誰繼承。
“多謝父親。”薛安珩由着薛煊攙扶起來,出了院子。
“少爺何必忍着,老爺他……”薛煊欲言又止,看着二少爺被打的臉色都白了,也不吭一聲,實在是心疼,若是老夫人還在,一定會攔着老爺,可惜老夫人去的那麽早。
薛安珩沒有理會薛煊說的話,在他眼裏,薛煊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去請許大夫過來。”
“已經差人去請了,上次許大夫留下的藥膏還有些。”
薛安珩沒再說話,揮開薛煊扶着他的手,往內宅的方向走,薛煊只能跟着,心中祈禱許大夫快些來。誰料剛跨進自己房中的門檻便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幸好許大夫及時趕到。
“這藥要一日三次的塗在傷口上才能不留疤痕,還有內服的藥,一定要讓二少爺一日不落的喝下。”
“多謝許大夫,我會看着二少爺的。”
想二少爺哪裏都好,就是不愛喝藥,但凡有些微苦澀,他都要吐出來,逼着哄着也不喝,可這不喝藥病哪裏會好。
“二少爺大概何時會醒?”
“二少是累了,讓他睡着吧。”
薛煊點點頭,想着二少爺這幾日都未睡過一夜好覺,都處理着大少爺的事,卻還教老爺責罰,實在心中有氣,可心中再有氣也不能當着許大夫的面發洩出來,只得應下:“好,那我送許大夫出去。”
“等等……”本以為薛安珩熟睡着,誰料他居然醒了,正掀起被子坐在床邊,準備去拿衣服穿上,下人們見狀趕緊上前伺候着。
“少爺還是躺下休息吧,許大夫已經給您瞧過了。”
薛安珩不說話,任由小厮們伺候着穿好了衣服,對許大夫道:“還請許大夫随我來。”
許大夫不明就理,但薛煊卻大致能猜到,估計是二少爺擔心還在柴房裏的那位大夫人。
到了柴房不遠處才見門口守着兩位下人,看樣子是老爺指派的。薛安珩對薛煊吩咐道:“去把管家叫來。”
“明白。”
薛煊去房中叫醒了管家,管家原本已經睡下,知道是二少爺找立刻爬了起來,也不惱怒,匆匆的跟着薛煊到了薛安珩跟前。
剛到跟前管家就跪下了:“老奴今日逾矩了。”
“無事,您快些起來。”
“哎……”管家顫巍巍的起身,見薛安珩往柴房邊看去,便知道了他的心思,立刻上前不知道和兩個看守的下人說了些什麽,下人立刻将門打開,任由二少爺和許大夫一行人進入。
柴房內光線很暗,又正直晚間,更加看不清,薛安珩讓薛煊點了一盞燭火,上前一瞧,只見韶粱面色通紅的躺在柴堆之上,額上全是冷汗。
“嫂嫂?大嫂?”薛安珩叫了兩聲,可韶粱根本沒有反應,好在許大夫同行,他跟着湊近了,伸手摸了摸韶粱的額頭,吓了一跳趕緊道:“這柴房不好治療,不知可否挪到房中?大夫人燒的厲害,耽誤久了怕燒壞了腦子……”
薛安珩伸手碰了碰韶粱的額頭,果然是燙的厲害,他蹲下身子,作勢要将韶粱抱起,一旁的薛煊趕緊開口:“二少爺,您身上的傷……”
“無礙。”薛安珩應了一聲,一手穿過韶粱的腋下,一手穿過他的雙膝,将他抱在懷中。
他比他想象的還要輕,腰比他想象的還要細,身段輕盈的不像是一個成年的男子。薛安珩看着韶粱痛苦的面容,蹙起的雙眉,原本鮮豔的嘴唇此時也變得蒼白如雪,他加快腳步,連自己身上的傷口再次溢出血絲都絲毫沒有發覺。
薛煊和許大夫跟在薛安珩身後,什麽話都不敢說。
“你們把門鎖上,若有人問起,就說什麽也不知。”
“小的明白。”
薛安珩将韶粱帶到了自己的房中,許大夫趕緊吩咐下人去燒熱水,又是讓人去抓藥,又是準備塗抹的藥膏。
下人們手腳快,很快端來了熱水。
“得将大夫人的衣服解開。”許大夫看着坐在床邊的薛安珩,小聲說。
薛安珩點點頭,吩咐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要叫小艾過來嗎?”薛煊提議說,雖然韶粱是男人,但同時也是已故大少的夫人。
“你也下去。”
薛煊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在許大夫的催促下懵懵懂懂地出了房間。
這……這叫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