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韶粱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正準備轉身離開,誰料內宅的門卻開了。見到韶粱的薛安珩明顯一愣,開口詢問:“嫂嫂可是找我有事?”
“無事,就是……”韶粱頓了頓,見薛安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才繼續來口:“剛剛薛老爺說的話想必是氣頭上的,小叔不要介意。”
薛安珩點點頭,接道:“嗯,我自然是知道的。”倒是讓韶粱覺得他有些自作多情,他雖然嫁進來……但他始終是個外人。
“嫂嫂手上這雞蛋……”薛安珩若有所思地看着韶粱,反而讓韶粱急于解釋:“上次薛大少他……是你幫了我,我按照許大夫的法子,也給你弄了點……”
薛安珩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雞蛋,好一會兒此才有了下一步的動作,他退後一小步,微微彎腰,雙手拱起作揖:“君昱多謝嫂嫂……”
“哎……不礙事……不礙事的……”韶粱趕緊也彎下腰,扶着薛安珩的手臂,他雖然一直聽着薛安珩在外的名聲,卻以為是謠傳罷了,誰能想經過這幾次的接觸,他才知道薛安珩的确有大家公子的風範,謙謙君子形容他的确沒錯。
“不知嫂嫂方便與否?我素來……也不會幹這些……”薛安珩不好意思的沖韶粱笑了笑,韶粱一想,這薛安珩做大家公子做慣了,恐怕沒什麽事會自己親自動手的,若是等晚些時候再弄,這雞蛋也涼了,再者……韶粱看向薛安珩的俊逸的面容,已經有明顯地紅腫。
“若是小叔不嫌棄我手笨……”
“自然是不嫌棄的。”薛安珩沖韶粱微微一笑,将他帶入房中。
韶粱将雞蛋放在桌上,試了試還有些溫度,拿起一顆蛋正準備往薛安珩臉上滾,想起什麽似的叫了起來:“瞧我這記性,棉布忘記拿了……”
“要棉布何用?”
“許大夫說要用棉布包着雞蛋。你等等我,我去拿,很快就回。”
薛安珩點點頭,韶粱大步的往自己的寝院跑去,等再回來薛安珩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氣喘籲籲。
“不用着急,我這傷不礙事。”
“那可不行,得快些消腫。”韶粱站在韶粱面前,正好擋住了門口照進來的光。韶粱拿着棉布包着雞蛋,貼在自己的臉上試了試溫度,覺得還可以,立刻将布面貼在薛安珩的臉上來回的滾動。
薛安珩眯着眼睛,看着認真處理他傷口的韶粱,上次留在他臉上的疤痕已經不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的緣故。他的皮膚很白也很嫩,湊的這麽近看也不覺得他像是二十八歲的人。薛安珩想當初戲班班主留下韶粱唱戲會不會因為他這雙眼睛,微微上挑,一睥一睨都帶着風情,認真做事的時候眼睛裏仿佛有光,就像是十五的月光,溫情又和緩,讓人不自覺的想一看再看。薛安珩沒見過韶粱唱戲,想象不出那些五顏六色的油彩塗在他的臉上是什麽模樣,但自覺一定很讓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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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是不是消腫了一些……”韶粱自顧自地說,主動的挪開身子,光線照在薛安珩的臉上,也拉回了他飄忽在外的思緒。
“好些了,還疼嗎?若是疼的話,我讓小艾再煮幾個,給你送來。”
薛安珩搖搖頭,沖韶粱道:“已經緩了許多,今日多謝嫂嫂。”
韶粱将冷掉的雞蛋和棉布拿着,眉眼彎彎看着薛安珩:“小叔不用客氣。”
薛安珩了然的笑笑,“靈堂那邊的事還得我處理,就不送嫂嫂回了。”
若不是薛安珩說起,韶粱真要講薛安珩的事情抛到腦後了,他點點頭,說道:“小叔先去,我将碗送回廚房便立刻趕過去。”
薛安珩點點頭,沒再管韶粱,邁出了內宅。韶粱抱着碗和棉布,快速的往自己的寝院跑,一路幸虧沒有遇見什麽下人,不然今日的事情恐怕都說不清了。
韶粱将雞蛋和棉布放下,立刻敢去了靈堂,但并未看見薛安珩,薛煊也不見了蹤跡,想來主仆兩人應該是料理薛安彥的後事去了。
“主子去哪兒了?”
“如廁。”韶粱撒了個謊,他就是有心想和小艾說,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聽說老爺吐血了……”
“啊?怎麽這麽嚴重?”
“老爺身子本就不好,一直用參湯吊着,如今被大少爺的死……”
韶粱沒接話,畢竟是老人家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這樣年紀的都不明白其中的痛,更何況小艾這樣十幾歲的孩子。
韶粱和小艾跪了半日,午間草草用了些飯之後又去跪着,按理說大少爺死了,白事自然是由大夫人操辦,可這韶粱……不過是挂了個名頭,這府中誰又将他真的當作大夫人。
“主子……泡泡腳吧……”
“我自己來吧,你也跪了快一天,趕緊去休息休息。”
“我不礙事的。”小艾撸起袖子,将韶粱的鞋襪脫了,白嫩的雙腳因血脈不通而起了烏青,小艾将他的腳放在水中,舒服的韶粱呼了一口氣:“你也去弄點水來泡着吧,若是你累壞了,誰來伺候我?”
小艾見韶粱這麽舒服,畢竟是個小孩子,也忍不住了,去廚房到了熱水,端進韶粱的屋子,但也只是遠遠地坐着,不敢靠近韶粱身邊。
“你坐那麽遠做甚?”
“我坐這就可以了……”小艾搖了搖頭,他在主子的房間泡腳已經逾越了,哪裏還能坐在韶粱的身邊,若是被薛煊知道,一定會責罰他的。
韶粱知道小艾腦子還有那根主仆有別的線繃着,索性也不再難為他,否則估計他又要跪下哭鼻子了。
小艾也不敢多泡,就泡了一會兒,趕緊擦腳穿鞋,将髒水端去廚房倒掉,然後又回到房間伺候韶粱。誰知韶粱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小艾又不忍叫醒他,但又擔心水涼了凍着腳怕是要生病,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辦。
“小艾……”
“哎……”小艾反射性應了一句,只見薛煊站在門外,小艾趕緊跑出去,發現薛安珩竟然也在,趕忙問好:“二少爺好。”
“嗯,你家主子呢?”
“主子睡下了。”
“這麽早?可吃過晚飯了?”
見小艾搖了搖頭,薛安珩皺起了眉頭,說道:“我去看看。”
薛安珩說去看看,小艾哪裏有攔着的道理,自然是讓二少爺進去。
“這是怎麽回事?”泡着腳竟然泡睡着了?
小艾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發不知道說什麽。
“你輕點将你主子的腳擦幹淨,我抱他到床上去。”
“哎,謝謝二少。”小艾正愁不知道怎麽辦,若是他一個人,肯定也只有叫醒韶粱這一個辦法了。
可韶粱睡的淺,小艾一動他的腳,他便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顯然沒發現眼前站着的是誰。
“主子,二少來了……”小艾湊到韶粱身邊,咬着耳朵提示。
韶粱一聽薛安珩來了,睡意全無,畢竟自己還是他大哥的夫人,這可倒好……丈夫剛去,他在這呼呼大睡……若是被傳到了其他人耳中,還不知道要怎麽說。
“嫂嫂可是今天累着了?”
“不累不累,小叔快坐。”韶粱趕緊擦了擦腳,還未晾幹直接穿了鞋子:“小艾,快去給二少倒杯茶。”
“嫂嫂不用這麽客氣,都是一家人。”
韶粱尴尬的點點頭,随着薛安珩坐了下來。小艾早已點了燭燈,韶粱瞧着薛安珩臉上的紅痕已然消散,想必是之後也擦了些藥膏。
“小叔找我可是有事?”
“嗯,我是來和嫂嫂商量大哥的白事。”
韶粱一愣,立刻明白了過來。他雖然不管事,但畢竟是大少爺明媒正娶的夫人,于情于理薛安珩都要和他商量一下的。
“不知二少是怎麽想的?”
“大哥去了,我自是傷心不已,但大哥他去的……不慎體面,若在大肆操辦,恐怕……”
韶粱了然的點點頭,他自然是明白薛安珩的意思,薛安彥畢竟是大家少爺,醉酒淹死在河中,傳出去不僅丢了他自己的臉面,連薛家恐怕也顏面盡失。
“如果嫂嫂願意的話,我想大哥的喪事一切從簡。”薛安珩又道。
韶粱再次點頭,“聽小叔的便是。”
“既然嫂嫂放心,那君昱便去辦了。”
“嗯,自是放心小叔的。”
聽到韶粱這麽說,薛安珩笑了:“那嫂嫂先休息,君昱先走了。”
“好,小艾,送二少爺出去。”
薛安珩沖小艾擺手:“去給你們家主子準備點吃的。”
小艾不知道該聽誰的,愣在原地,直到韶粱點頭為止。
韶粱覺得沒胃口,只吃了幾口便讓小艾撤了。
“主子,您是哪裏又受傷了嗎?”
韶粱覺得詫異,小艾為何問出這樣的話。
“今日桌上多了幾個雞蛋,還有棉布……”
韶粱一愣,他把這事給忘了,思來想去索性回道:“今日不小心磕在了桌角,所以弄了些雞蛋,現下已經好了。”
“要叫許大夫過來瞧瞧嗎?”
“不用了,磕着碰着也不是什麽大事。”韶粱笑笑,他以前學唱戲的時候,經常被班主責打,也不見得有多麽嬌氣,如今這是怎麽了,被薛安彥打了那麽下,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