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那你說,我手上還是幹淨的嗎?”
“你就裝吧。”謝以行冷哼一聲,猛地将扇子拍在桌上,“齊良甫,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齊良甫并不在意他的無禮,只是嘆道,“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沒辦法完全相信你。”謝以行冷笑,“不過你放心,七王爺我也不會信任。”
“哦?”齊良甫眯了眯眸,視線落在他手中的折扇上,“那洛雨辰呢?他好像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吧。督主隐藏得可真好。”
談到洛雨辰,謝以行的冷笑崩了一角,“這不勞您老人家費心。”
“本王并不想費心。”齊良甫盯着紙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洛雨辰是清風派的人,也就是蘇玉倫的人。本王,不得不防。”
謝以行下意識想反駁,理智卻攔住了他。
齊良甫說的沒錯,他身為皇帝的人,本身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一旦和洛雨辰走近,朝中那些人精打蛇随棍上,不知道會帶跑多少風向。
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他倏地站起,瞪大了雙眼看向齊良甫。
調度使。
想想他和洛雨辰走近的這段時日,正是他家老爺子支持調度使的時間點。
見謝以行明白過來,齊良甫也不多說,繼續品着美酒,“謝大人,再不喝,這酒的味道就淡了。”
謝以行神情恍惚,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多謝王爺提醒。”
一語雙關,齊良甫點點頭,“只要督主想明白,那本王也不算白白浪費時間。”
酒香被夜風一吹,連樹梢的鳥兒都聞醉了,歪七扭八又吱吱喳喳叫着,吵成了一窩噪音。長滿綠葉的枝條忽高忽低,被醉醺醺的鳥兒踩成了彎彎的月牙型,發出忍受不住的輕響。
Advertisement
趁天天跟在身後的哨兵不注意,鞠婧祎偷了兩壇子酒和趙嘉敏溜了出來。
“鎮南王品味還真不錯。”趙嘉敏拍去封泥,聞着酒香都有些癡,“哪怕是宮裏,都沒嘗過這麽好的酒。”
鞠婧祎笑了笑,“皇宮裏有什麽美酒,肯定都是皇帝自己喝,哪會留給你啊。”
“也是。”趙嘉敏點點頭,将酒倒進趁機順手牽羊來的玉杯,遞給鞠婧祎,“雖然這杯子和酒也不錯了,但是聽說西域的夜光杯很美,西域的葡萄酒也很好喝。”
“葡萄美酒夜光杯,若是能找到那種夜光杯,我一定會送給你。”
玉質的酒杯摸起來溫溫涼涼,十分舒服,但鞠婧祎卻想到了後面那句話。
欲飲琵琶馬上催。
她就要走啦。
去她從未去過的地方,見她從未見過的景色,那是她沒辦法陪伴她的一切。
想到這裏,鼻子有點酸酸的,這才重逢多久,她還想再跟她說說話,或者不說話,就這麽坐在一起。
即使,就這麽沉默着坐到天荒地老,她也願意。
趙嘉敏終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原本還高漲的情緒一下子沒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挽回點局面。但她隐約有個念頭,有些話再不說,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個。”趙嘉敏鼓足了勇氣,卻不敢轉頭看鞠婧祎一眼,“我要走了。”
走了,就可能見不到你了。
“嗯。”
沉默。
“帝都我去過一次,”鞠婧祎猶豫着開口,“還挺好玩的。”
“是啊,下次。”
可是瞿家堡和雁蕩山的事,師兄都交給了鞠婧祎處理後事。
等下次你有機會來,我可能就走了。
這麽一想,好像很久很久,都會見不到了。
沒有聽見自己想聽的答案,趙嘉敏有些失落,“西北是挺好玩的,但是應該沒人想在那裏住下來吧。”
心頭突然就有種沉悶的情緒,漸漸朝着四肢百骸湧去,仿佛整個身子,都變成了笨重的石頭,動一下,都累得心慌。
“小時候,聽我爹爹說,西北全是風沙,能看見一小片綠洲,都已經是運氣。”少女眉間籠上一抹愁緒,低頭不自覺地揪着身旁幾株随意草的嫩葉,“更不用說花兒了。”
“有一次他回家,為我帶了朵紅花,卻幹的,連碰都碰不得。”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她身邊已經由草地變成了光禿禿的沙地,自己卻沒有察覺,仍舊揪着僅存的一株。
“我想去看看,也願意住在那裏。”如果,那裏有你的話。
少女一驚,驀地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卻見那人朝她一笑,溫柔如同淡淡的月光,一點一滴化進她的心頭。像是被什麽所牽引,一瞬間,她身上那股沉悶的錯覺消失殆盡,壓抑的情緒,漸漸擡起頭。
她這麽說,是因為自己嗎?
“應該會很好玩吧。”
半天得不到回應,鞠婧祎疑惑地轉過視線,“你不歡迎我嗎?”
“啊?”
此刻趙嘉敏的情緒正忽上忽下,沒個準頭。一方面自然高興的要命,可另一方面又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當然歡迎啊。”
鞠婧祎伸手撫上她的眉間,擔憂道,“可我怎麽看你好像不開心呢?”
突如其來的溫度一下子堵得趙嘉敏說不出話來,僵在那裏,手足無措。察覺到她的僵硬,鞠婧祎發覺自己好像太過于唐突,連忙收回手。
“我只是擔心。”擔心你只是說說而已。
“我想過啦。”鞠婧祎雙眸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明年就是武林大會,能拿前幾名的話,外人也就不會那麽抗拒雁蕩山了。武林大會過後,我就去西北關外找你。如果你歡迎我的話。”
忍不住傻笑,趙嘉敏将之前的種種念頭都抛在腦後,“我歡迎,我肯定會歡迎的。”
只要她願意,那些亂七八糟的糾結和擔憂又算得了什麽呢?
夜風微涼吹起發梢,冷意漸生,但她的眉心,始終溫熱。
都護府
北方城鎮與南方最大的不同,只怕就是環境。南方最常見的小溪流在這邊基本見不到,只有寬廣的大河。天空中少有鳥雀掠過,稀薄的雲彩遮不住,仰頭望去,越發覺得蒼穹之高,觸摸不到。
無人的官道上,駛來一列馬隊,領頭騎着高頭大馬身着盔甲,護着中間一輛馬車,一人騎馬,與馬車并行。仔細看去,此人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看了圈四周,秀氣的眉頭一皺,朝馬車內的人抱怨。
“郡主,這西北的環境也太差了。”
聲音尖細,顯然是女性。
趙嘉敏很無奈,“嫌差,就回京城,我也沒強求你來。”
“不行。”小姑娘眉頭皺得更深,“郡主在這邊要和一群臭男人同吃同住還沒有人伺候,我不來,怎麽辦啊。”
趙嘉敏頓時哭笑不得,“之前我去雁蕩山和清風派,也沒見你這麽積極。”
“那是因為他們懼于您郡主的身份。”小姑娘煞有介事道,“這裏可不一樣,殺人不眨眼慣了的人,怎麽可能會害怕您的身份。”
“他們是軍人,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郡主不要想得如此簡單。”見趙嘉敏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小姑娘有些急,“這裏山高皇帝遠,再者不少人還是,”說着她放低了音量卻加重了語氣,“還是被聖上治罪流放到這裏的,以前也算是貴人,還有不少咱們侯爺得罪過。”
“不足為懼。”
趙嘉敏放下車簾,将小姑娘氣的直跳腳。不管車外如何,但趙嘉敏手中的書是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說的沒錯,不管是西北軍,還是被聖上流放到這裏來的犯人,都需要小心。
謝三将朝中大臣甚至是皇帝的心理描摹的一分不差,最終西北軍權還是落在她的手上。與謝以行登上大殿,聽得聖上允許,她親眼看見不少朝臣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而她在都城呆了一天便風塵仆仆趕往西北,而父親被聖上留在京城,說是好好養傷,實為押質。
臨別之前,父親特意告訴她西北的軍防布置需要注意的地方,本以為他還會說些什麽,最後,只是摸摸她的腦袋,讓她要記得回家。
卻是謝以行,在她離行前晚拜訪,交給她一些東西。
她也算是認識到暗門的恐怖之處,謝以行的眼線遍布全國。父親查不出的奸細,卻被他查了個底朝天,緊接着拔出蘿蔔帶出泥,一些不為人知的關系,也被他扒了出來。
但對于她來說,即便知道對方是奸細,有問題,也很難将對方治罪。
西北是真正的山高皇帝遠,地頭蛇無數,關系盤綜錯雜,只怕到時候她下個命令,下面到底是陰奉陽違的居多。
“任重而道遠啊。”
初秋的北庭都護府冒出幾分涼意,殘留的熱度随着太陽下山而完全消散。都督府內,前廳靠窗挂着一排鳥籠,幾只花色鹦鹉有氣無力地蹦了幾下,發出更加有氣無力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