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求職紀[西幻]

第93章

王宮之中，王子菲特關上房門，一整天都沒有出去。

其他侍從都離開了，只剩那個身材高挑的人站在他身後，低聲問：“王子殿下怎麽了，後天就是你的成年禮，應當開心起來，早做準備啊。”

菲特撐着額頭，疲憊地說：“你難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嗎，貴族閣下，我身邊還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呢。倒是我，對你了解得并不多。”

被稱作“貴族”的那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溫聲說：“王子殿下，我已經足夠坦誠，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

菲特擡起眼皮，冷冷地說：“那你知道戴安娜想要殺我的事嗎？”

貴族吃了一驚，随後感慨道：“她居然想殺你？你們可是親姐弟啊。”

“她是真的想殺我……”菲特每每想起戴安娜在狩獵場上的眼神，都覺得不寒而栗，他憤怒至極：“她真的不該回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無能，閣下。”

“當初我讓你攔下姐姐回宮，你失敗了。”

“我想讓葛爾特在冰雪祭上大放異彩，你信誓旦旦，然而他依然被姐姐帶回來的人打敗了。”

“而父王遇刺，我非常希望這不是你自作主張，閣下。”

貴族非常冷靜：“王子殿下，請不要懷疑我的忠誠，沒有您的命令，我不會貿然行事。”

菲特眯着眼睛看他：“閣下，請對吾主發誓，你沒有撒謊。”

貴族從善如流，在胸口畫了一個倒三角的标志，張口一段奇奇怪怪的禱文：“神永遠不原諒說謊之人……”

他說完之後，菲特的神色明顯輕松了一些，他又想到那位時時刻刻壓在頭頂的姐姐，菲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戴安娜的箭會指向自己。

“等我坐上王位，就把她送到東南方。”菲特輕聲說，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姐姐了。

貴族微微一笑：“王子殿下，您真是非常的仁慈……不過這件事還沒那麽容易解決，國王陛下剛剛去看望了公主殿下，他回來之後便想要撕毀诏書。”

菲特倒吸一口涼氣，緊張地問：“然後呢？”

“請放心，我想辦法攔下來了，诏書還在。”貴族說：“但是，戴安娜公主不容小觑，咱們必須馬上行動起來，不能再給她任何機會。”

菲特緊迫地問：“要怎麽做？”

“我已經有了辦法，而這把柄，可是公主殿下親手送上來的。”貴族誠懇地說：“王子殿下，我們會幫助你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請相信我們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吾主如影随形。”

……

成人禮前一天。

諾亞這幾天總是往大薩滿那邊跑，有時候他們會讨論傳奇魔法師的事，有時候則什麽都不做。諾亞會問一些問題，不管是關于魔法、巫術還是神術，或者單純的生活問題，大薩滿都能輕松應對。誰也不知道這個老獸人活了多少年，總之他擁有悠長的時光和豐富的經驗，諾亞希望能借鑒他的想法。

“喬布說神術是捷徑，大薩滿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大薩滿慢悠悠地彈奏着琴：“他說的沒錯，你可以直接從字面意思理解這句話。如果有捷徑，那麽人人都更願意走捷徑。就如同思考讓生命變得更厚重，但大部分生靈，是不願意思考的。人雲亦雲，輕信他人，以偏概全，比思考要簡單得多。”

“魔法和神術，其實殊途同歸，包括巫術也一樣，世間有很多迥異的力量，但有時候它們能達成的目的是一樣的。”大薩滿解釋了一番，按照諾亞自己的理解，舉個例子，就像用水力發電或者風力發電一樣，雖然途徑不同，但目的是相同的。

“而神術，之所以被稱作捷徑，是因為它更直接地接觸到了本質，它能與那個神秘的意識産生感應，因此哪怕一個牧師學徒，也可以很快就可以學習大量的神術。”

就是說，學習神術，就如同老師拿着公式灌進腦子裏一樣，使用公式就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但同時，公式——也就是神術，只有那麽幾種，牧師永遠無法自己創造新的神術。從各教會誕生起，神術就是固定不變的。

相對應的，就是魔法師，他們一直只能在理解魔法回路的情況下才能使用魔法，并且不斷地有魔法師在試圖構建新的魔法回路，哪怕是一個魔法學徒，也可以擁有自己獨特的想法。

“所以神術，只能指向最終的幾個方向，魔法卻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大薩滿笑呵呵地說：“所謂捷徑，不就是能更快地達成目的嗎？但是走在捷徑上，是去不了其他地方的。”

諾亞晃晃悠悠地從書庫回來。

魔法的起源，與神術的共同點，他都有了模模糊糊的想法。而關于神的本質，諾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傳奇魔法師喬布殺了很多非人生物，它們的共同特點就是非常強大，享受人類的畏懼和信仰，擁有半神之體，或者是神的使者，最後甚至直接殺掉了神。

從表面上看，他似乎在為人類清除那些遠古巨大的威脅，之前諾亞也是這麽想的。

但他只有這麽一個目的嗎？

喬布是一個魔法師，魔法是人類擁有的力量，他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是否想要證明，人類能否擁有比肩神靈的力量。

神靈的力量是什麽樣的？諾亞只見過回環之神所掌控的時間，奧德裏奇的那枚指環，恐怕只是她的力量之一。除了回環之神外，他從未聽說過任何神會行走在人間，顯露祂的力量。

包括光明神！

諾亞在光明聖殿閱讀過許多關于神跡的書，他确信那些都是教會編纂而成的謊言，除了回環之神，沒有任何神真實地出現過。

所以當初的喬布只能以回環之神為目标。

那麽，這是回環之神有問題，還是其餘衆神有問題。

這些神确實是存在的，但是，存在就意味着可以被觀測嗎。

諾亞很久以前就知道，神是客觀存在的，但所謂的客觀存在，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形态。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在石蘭帝國班亞夫城，牢獄之中，丹尼爾曾經對他說過，混沌教會之中，他們的神是一個客觀概念，不必去信仰某一個具象化的神。

以前諾亞沒注意過這件事，現在卻忽然琢磨起來。

沒有具象化的神，沒有名字，沒有外貌，沒有稱號……是只有混沌教會的神這樣，還是所有的神都如此類，唯獨回環之神是個例外罷了。

諾亞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并沒有引起耳膜震動，因為那實際上是不存在的聲音，只有諾亞能聽到。

片刻怔忪之後，他喃喃道：“……光明神。”

光明神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兩句，諾亞聽不懂，他頭一次産生了想要聽懂的欲望。

如果能和神對話……對了，傳奇魔法師喬布都能弑神了，那他能做到和神對話嗎？

諾亞眼前一亮，急匆匆地準備回去，然而在公主府之外，卻站着滿滿的獸人。

“怎麽回事？”諾亞拉住一個圍觀的獸人問道。

“是近衛隊，要抓公主殿下入獄！被近衛隊抓住可沒有好下場！”獸人的表情非常激動：“他們一定是冤枉了公主殿下——！”

諾亞大吃一驚，之前國王陛下還情真意切地來看望過戴安娜，這才沒過兩天，怎麽忽然就要抓她了。

他們正說話間，只見幾個穿着黃色軟甲，帶着頭盔的王室近衛隊确實正壓着戴安娜出現在門口，戴安娜面色深沉，但并沒有掙紮。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諾亞，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近衛隊們沒想到外面圍觀着這麽多民衆，他們拿着武器，驅趕着民衆：“都給我讓開！”

“為什麽抓公主殿下！”有一個獸人大喊道，近衛隊目光冷冷地看過來，喊話的獸人早已經躲在衆人之中，不露蹤跡。

近衛隊本來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但他忽然想到什麽，大聲道：“戴安娜公主意圖勾結東南類人部落，叛國之罪，罪不可恕！”

嘈雜的群衆們頓時安靜下來了，這件事實在令人不敢置信，但又非常的嚴重，想必近衛隊也不敢胡說。

近衛隊便趁這個機會把公主殿下帶進馬車之中，公主的住宅也被暫時封了。

獸人民衆很久之後才慢慢散去，諾亞蹲在門口，半晌之後，他面前出現了兩個人和一只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諾亞問：“戴安娜不可能叛國。”

奧德裏奇把他拉起來，說：“菲特出手了，他确實掌握了戴安娜叛國的證據。”

“什麽證據？”

“一封信。”奧德裏奇說：“以及證人。”

奧德裏奇帶着他們找旅館住了下來，冰雪祭結束之後，旅館瞬間就空了大半。

“你記得在冰雪祭上看到的紅色軟甲和黃色軟甲嗎？”他們顧不上休息，奧德裏奇直接說道：“穿着紅色軟甲的是守城兵，穿着黃色軟甲的是王室近衛隊，守城兵是戴安娜的人，所以我們當初進城非常順利。但王室近衛隊是王子菲特的人，他們聽從菲特的命令，以叛國罪逮捕了戴安娜。”

“為了避免産生更大的沖突，讓我們脫身，戴安娜沒有反抗。”奧德裏奇說：“我們得想辦法救她出來。”

諾亞皺了皺眉，說：“菲特王子是怎麽掌握近衛隊的，奧德，你覺得他看上去有那麽大本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