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求職紀[西幻]

第92章

諾亞憑着戴安娜公主的介紹順利進了王宮的書庫，書庫建立在王宮後方，是一座九層的圓塔，同樣用石料搭建而成。書庫內十分幹淨整潔，每層環繞着一圈魔法水晶燈，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整片遼闊的空間，塔邊還有錯落的窗戶，寒風從窗邊呼嘯而過。

大薩滿正坐在窗邊，慢悠悠地彈撥着琉特琴，琴聲優雅，均衡，有着銀鈴般的音色，讓諾亞仿佛看到了冬雪中的壁爐，燃燒的柴火，美味的食物和溫暖的毛毯。

諾亞想不到大薩滿閣下是這麽一個有閑情逸致的人，他微微閉着雙眼，神色陶醉，枯瘦的五指随意撥弄着琴弦，飛出春天陽光一般融化積雪的音樂。諾亞在他旁邊站了一會，直到停下來之後，大薩滿先開口問道：“你覺得怎麽樣？牧師閣下。”

“好聽。”諾亞說：“讓我想到了熱騰騰的肉湯。”他并沒有什麽藝術造詣，只能說出這種話。

大薩滿哈哈大笑起來，從外表看，他确實非常老了，頭發花白，身上也堆着褶皺，但他的雙眼仍然散發着智慧與浪漫的光芒。

“琉特琴是精靈族傳過來的樂器，想必你已經見過杜倫公爵了，他的琉特琴用的非常好。”大薩滿指着對面的座位，說：“請坐吧，這裏還有來自東方大陸的茶和南方的糕點。不過這糕點有些膩了，老人家得少吃一些。”

諾亞乖巧地坐下來，說：“我确實見過杜倫公爵了，他給公主殿下講了一個故事。”

大薩滿的目光陡露鋒芒，随後他随意地擺了擺手，笑着說：“牧師閣下，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他把琉特琴交給旁邊的小薩滿，示意他們暫時出去。

聽說大薩滿主要負責占蔔，祭祀，祈福，歷來都不參與王室鬥争，沒有任何政治偏向——其實這也代表着一種偏向，不過大薩滿閣下顯然并不想讨論當今公主戴安娜和王子菲特的事。

“我是諾亞·阿布什，來自北方聯盟。”諾亞恭恭敬敬地說：“大薩滿閣下，我想進書庫找一些書。”

大薩滿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書庫裏的書，都是獸人帝國多年來王宮中的秘辛，只有王室成員才可以自由查閱，或者有陛下的親筆诏書，才能翻閱其中的書籍。”

諾亞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大薩滿見狀，笑道：“如果你有什麽問題，不妨直接問我吧，我看心情回答你。雖然這一百年我還沒離開過王宮，但多少還是有些風聲傳進耳朵裏的。”

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諾亞，對諾亞的來意了如指掌，但并沒有明說。

諾亞連忙說：“大薩滿，我想問的正是一百年前的事。”

“你說。”

“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在北方聯盟有一個傳奇魔法師，一百年前，他失去了蹤跡。我想知道他是誰，他曾經做過什麽事，他現在又在哪裏。”

大薩滿饒有興趣地說：“你是怎麽知道他的？”

“在一座小島上，我們發現了他的圖書館和他的筆記。”諾亞并沒有再詳細地說下去。

“一百年前有好幾位傳奇魔法師，但我剛好知道你說的是誰。”大薩滿說：“他的名字叫喬布加西亞，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悉。”

諾亞愣了愣，心髒猛地跳了一下，他急忙翻找自己的口袋，從裏面拿出了一枚銀色的貨幣。

這是一枚白銀加幣，可以去酒館叫一瓶劣質的酒。白銀加幣全名叫喬布加西亞幣，是為了紀念一位名為喬布加西亞的冒險者。

諾亞飛快地回憶起自己給奧德裏奇講過的事，一百年前，北方聯盟還沒有形成聯盟，巴內峽谷發生了一次可怕的獸潮，冒險者喬布加西亞主張所有王國聯合起來，對抗魔潮危機。魔潮危機結束之後，為了紀念喬布加西亞，便發行了新型貨幣喬布加西亞幣。同時，北方聯盟形成，而喬布加西亞在這之前，便突兀地死了。

他竟然沒想到過那位傳奇魔法師和冒險者喬布加西亞是同一個人！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大薩滿笑呵呵地說：“那場獸潮是人類的災難，北方聯盟首當其沖，那時候喬布就已經非常有聲望了，是他帶領人類勢力從獸潮中活下來。”

諾亞試探地問：“您和喬布加西亞閣下是朋友嗎？”

“朋友……我不知道他是否同意這個說法，他看上去不想和任何人做朋友。我和他是認識的，當年他确實是個冒險者，去過很多地方，有卓越的判斷力和豐富的見識，明确的方向以及鮮明的欲望。呵呵，你們身邊那個小魔法師和他有點像。”

諾亞一愣，他說的是朱利安？

朱利安的欲望？

大薩滿身子向後仰倒，陷入回憶之中：“他是我見過欲望最強烈，而且能努力達成欲望的人。我和他曾經一起探讨過神術，魔法和巫術的來源和共同之處，我收獲頗多。之後獸潮爆發，他請求我幫助他。”

“我說動了當時的國王陛下，那個國王陛下非常善良……帝國幫助北方聯盟消滅了獸潮，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後北方聯盟正式成立，人類勢力變得更加強大。”

“獸人帝國曾經幫助過北方聯盟？！”諾亞極為驚訝。

“對，但北方聯盟并沒有表示感激，之後帝國因為巨大的損耗和戰争之後的傷痛，社會動蕩不安，便發生了南方聯盟革命。而人類為南方聯盟提供了物資上的支持，加劇了帝國的破裂。”

諾亞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這麽說的話，就是北方聯盟恩将仇報了。

“再後來，矮人族與地精族掀起了一場長時間的戰争，龍族援助了地精，并且在戰後對矮人族多方打壓，獸人帝國與矮人族接壤，雖然之前有一些摩擦，矮人族主動向獸人帝國抛出橄榄枝，簽訂百年協議，成為了同盟。”

“龍族？”

“地精族曾經為龍族服務，是龍族的眷屬之一。”大祭司忽然擺了擺手，自嘲一笑：“老了就是喜歡唠叨，竟然說到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連小獸人都不願意聽這些舊事啦。”

諾亞湊近了他，眼睛亮亮的，非常好奇地問：“那獸人帝國不是會因此與龍族對上嗎？……我還沒見過龍族呢。”

“憑獸人帝國和龍族的體量，打起來就沒那麽容易收場了。當然，還是發生了一些小沖突，雙方試探之後，便好好談了幾次，把事情解決了。你見過陛下騎着的那條亞龍嗎？正是當年戰争中的俘……啊不，是戰争後龍族送我們的禮物。亞龍和龍族可不一樣，真正的龍族，擁有最緊接于神的力量……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喬布加西亞，大魔法師閣下曾經屠過龍！”

屠龍？！

諾亞眨巴着眼：“他做到了？”

“是啊，這件事曾經引起龍族震怒，認為人類在挑戰古老種族，半神之體的尊嚴，它們因此還準備攻打人類呢，它們可不知道人類之間分了那麽多地盤和國家，準備沿着海呼啦呼啦轟過去……”大薩滿說着說着笑了起來：“但當時喬布加西亞就在海邊，他剛好碰到了那些準備複仇的龍族。那時候的他，已經擁有近乎能弑神的力量了，所以他就這麽把龍族勸回去了。”

“您知道他弑神的事？”諾亞冷不丁地問。

“知道。”大薩滿說：“他的欲望是寫在臉上的。”這其實只是對大薩滿來說如此，他身為薩滿，擁有探察人心的能力，而喬布加西亞的欲望又足夠強烈。事實上，喬布加西亞是一個從外表看上去沉默寡言，友善認真的人。

“那他弑神之後呢？”

“誰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死了還是活着，但神已經隕落了。也許有一些人知道，但他們沒有宣之于衆。”大薩滿說：“不過他失蹤了的事龍族到現在也不知道，估計它們在龍之淵還沒睡醒吧。”

從大薩滿這裏也沒有得到消息，諾亞有些納悶，不過大薩滿已經盡心盡力回答了他許多問題。諾亞接着問：“他為什麽要屠龍？”他還是想更了解喬布加西亞這位傳奇魔法師。

“我也不知道原因，不過有一些猜想。”大薩滿說：“以前的人類，是要給龍族供奉的，定期為龍族提供豐厚新鮮的祭品，還要侍奉神明，包括各種海妖，魔獸等等……他把這些人類侍奉之主，全都殺了個遍，你說為什麽呢？”

諾亞皺起眉，他覺得有些難受，就好像掉進了團濃厚的漿糊裏一樣：“那他殺過貴族、王室或者教會嗎？”這些，同樣是人類侍奉之主啊，生生不息，從過去到未來。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薩滿聳聳肩：“他也不會告訴我這些事。”

諾亞之後再也沒問任何問題，他呆愣愣地坐了一會，似乎在思考，又不知道思考什麽。

他準備離開之前，認認真真地向大薩滿行了一禮。

大薩滿注視着他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繼續彈奏着他的琉特琴。

這個小牧師也有欲望，但他沒有方向，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