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折繼闵騎馬在李滄海和逍遙子身邊,總偷偷瞧着李滄海,雖然穿着一身胡人男裝,但是顯然是一個絕世美貌的漢家姐姐。
他大着膽子問起來,他們是哪裏的高人,為什麽會在邊境,逍遙子不想回答,李滄海卻回答說是去回鹘游玩了。
“你們是江湖上的人嗎?”普通人是沒有出西域的本事的。
李滄海說:“我們不是江湖人難不成還是朝廷的人?”
折繼闵說:“你們的武功真好。要是我大宋将士人人都有這樣好的武藝,又何愁夷狄入侵?”
李滄海呵呵,暗想:八百年前,你的祖先可也是夷狄呢,現在是一派我是華夏正統的感覺是什麽畫風?
但想他祖先拓拔宏漢化把姓都改成“元”了,自然是覺得那句“夷入華夏為華夏”是至理名言了。
不管宋室有多弱,周圍強國林立,但是宋室占據中原,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收天下士子之心,比旁的國家更顯正統。
現在“華夏文明”還是亞洲最燦爛的文明,折家讀了幾百年漢人的書,也不是純正的胡人血統了,當然是以華夏人自居。
李滄海卻說:“要是大宋将士随便誰都能練到我師父這樣的功夫,趙氏皇帝豈不是要比秦始皇還要牛了?大宋能把大遼、黨項人都揍出……”
李滄海原是想說“揍出翔來”,但是那畢竟不文雅,幾年裏她也算是受到最好的教育,口中卻不好當衆這麽爆粗。
折繼闵本就有少年心性,古代男孩又早熟,第一次見着李滄海這樣的“神仙姐姐”救了他——雖然不單是救他,但他也如段譽一樣生出一番癡性來。
他就是沒話也想找話同她說,這時哪有不追問的?
“揍出什麽來?”
李滄海選了個文明詞彙:“揍出花來。”
折繼闵樂呵着,說:“可不是?一槍一個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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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海不由得狐疑看了這小孩一眼,心想:真不愧也是鮮卑人之後,漢化通婚後還是這麽血腥。五胡亂華都過去七百年了,兇頑血性依然不改。
由于百姓太多,行程就慢了許多,只能露宿野外,到了一片榆樹林中紮營。
那小孩将軍折繼闵就又和長随折誠去安排了。
原本以李滄海和逍遙子自己的速度,今天晚上晚一點是能到達慶州城的,可是遷就百姓的速度就沒有辦法了。
夜晚,折繼闵下令百姓不得生火,腹中肌餓也只能生食馬肉。
折繼闵說,指不定會有黨項人在附近,發現煙火追來,又會有一陣麻煩。
百姓處在生死邊緣,又什麽苦都吃過,生吃點馬肉在這個時代不是什麽痛苦的事。
李滄海有內力,聽了他們生吃馬肉,不由得暗暗感慨:原來她在逍遙派過得真是神仙日子,若要她生吃那麽腥騷的馬肉可真是為難她了。
還好他們帶足了幹糧,熟的。
在那邊都交代好了之後,折繼闵又借着月光摸索過來。他已經盡量打理了一遍自己,但是頭上、臉上、身上仍是髒兮兮的,他沒有時間找水源去洗一洗。
逍遙子已經在兩棵榆樹間紮了一棵繩子,和小龍女一般在繩上閉目睡着了,李滄海還坐在一個樹樁上吃着幹餅,想念着靈鹫宮的夥食。
“李姐姐……”
“怎麽了?”
折繼闵在離她一米遠坐了下來,頓了頓說:“明日就能到慶州了。”
李滄海說:“這就好了,你便可以回家了。”
“姐姐,你們要去哪裏?”
“不知道。我師父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姐姐可以去府州,我讓我爹引薦,神仙爺爺這樣高的功夫一定能做官的。”
李滄海不由得失笑,說:“我師父可不愛當官。”
折繼闵又問:“姐姐,你家在哪兒呀?以後我可以來找你玩嗎?”
他這時又像個正常孩子了,不是那個将門世家的小公子,一連砍下四五個黨項人頭不眨眼的奇葩兇獸。
李滄海不由得輕輕一笑,說:“你怕是去不了。”
“為什麽?”
“我家遠。”
“那有什麽,現在我有自己的馬了。”孩子話中有幾分得意,得了二十多匹馬,帶回家去,總能讓兄長們看出他的能耐了。雖然,他有幾分撿便宜,但是有便宜也得有本事撿回去呀!
李滄海說:“小孩子在家好好讀書是正經,別想着到處玩。你這次不就玩過頭了,要是沒有我師父,你都去黨項人那當小奴隸了。”
折繼闵說:“神仙爺爺和姐姐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會記在心裏,将來我會報達你們的。”
“我們可不要你的報達。對了,你是府州折家第幾代?你爹是誰?”
“我是第六代,我爹……就是我爹。”父親的名諱作兒子不能直呼,折繼闵有些為難,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于是,他又說:“我叫折繼闵,繼字輩,門裏文的闵,姐姐記住我就可以了。”
“折繼闵?!”李滄海這時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吃了一驚。這個奇葩孩子居然是北宋名将,但想他骨子裏确實有些兇性,有當将軍的底子,這麽小就能砍人頭不眨眼。
雖然這只是《天龍》武俠世界,但背景是在北宋,除開主角,這些歷史背景中該有的人物卻都是有的。
……
翌日,李滄海見到折繼闵借着晨露濕了袖子擦白了臉,總算能看清小犀利哥的真面目。
他的五官輪廓還是那個輪廓,但這臉上一擦去塵土就顯露出他比普通人更出色的容貌來。若不是臉上都沾着泥灰,他還真在百姓中藏不住身。
早上的時候,路上遇上了兩個黨項騎馬牧民,李滄海沒有出手,逍遙子也沒有出手,但見那折少将軍和折誠騎着馬追趕,一邊取出弓,嗖嗖連射數箭。
折繼闵一箭射中一個黨項悍民的背心,折誠則射中了對方的馬,阻了他們逃跑的可能。又見他們拔出收繳的黨項刀,策馬過去,然後一刀砍了過去,人頭落地,血水噴灑。
李滄海饒是昨日見多了死亡,此時也不禁心中一抽,暗想:這孩子在她面前裝什麽小白兔,這整一個鮮卑兇獸呀!
游牧民族沒有什麽兵民之別,而是全民皆兵。
被他們發現了他們這麽一群漢人,還擄去了二十幾匹好馬,他們回去一報信,能馬上組織一大批人追來,會有麻煩。
對敵人的仁慈不僅僅是對自己的殘忍,很有可能己方是要付出犧牲的。李滄海忽然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善良,她看着“折小兇獸”砍人頭這個壞習慣,只是覺得自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倒對黨項人沒有多餘的同情。
“折小兇獸”為啥砍人頭呢,他是要“打包”回去獻給家長。古代邊疆戰争,多有看首級的,不然無以證明自己的悍勇和軍功。
李滄海也是醉了。
顯然,相對于昨日砍地上的“死狗”,今天自己殺了再砍來人頭更讓他有成就感,他扒了人家的衣服包着人頭回來,提在手中,鮮血溢出來,腥味彌漫。
李滄海捂着鼻子,但那些百姓卻是為“折小兇獸”和折誠歡呼着,他們吃夠了黨項人的苦頭,對黨項人是恨之入骨。
他們對帶領他們回到宋境的折小郎君景仰得不得了,百姓們也不傻,如果只是他們自己回宋去,慶州城都不一定會為他們開門。
但是折小郎君是誰?在這西北,誰敢不給折家點面子?
整宋室一朝對武人小氣巴拉的性子,對折家卻素來倚重,雖是被當作“番将”,卻倚為國之柱石。百姓們生活艱難,巴上折家,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到了傍晚,在慶州城外十裏,他們卻遇上了一隊宋兵,折繼闵亮明了身份,而宋軍中也早有人接到消息折家小郎君失蹤了有近半個月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往慶州一帶來了。
折家與慶州的守将自然是有舊交情的,當下也偷偷幫忙尋找。
一行人進城到是沒有什麽困難,折繼闵主仆被帶往将軍府,畢竟帶回了近三十年人頭和二十幾匹戰馬,那些百姓倒是被忽略了。
折繼闵被宋軍吹捧着,心中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心想着出來一趟總算沒給家裏丢臉,以後父母長輩也不能把他當孩子了。他被簇擁着許久,突然卻想起李滄海來,扒出人群前後看看,卻哪裏還有那“神仙師徒”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