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存在的……”
“無花果?哈,”傅龍壁心中冷笑:“我還是山裏紅呢。”
糊糊睜着亮晶晶的眼睛,完全漠視傅龍壁的嘲笑,仍舊冷靜、嚴肅的講解:“後來我乘坐的飛船撞毀,我的物質形态被毀,正好旁邊有一個新鮮的宿體,我就鑽了進去。”
“你怎麽不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無花果沒了,好消息是……”
“對啊,那個新鮮的宿體就是你看到的現在的這個我。當然,那時候,這個宿體還沒有這麽大。嗯,用你們人類的話說,大概是十三四歲的樣子。就是四年前啊,那時你就見過我啊。”
“十三四歲的樣子?”傅龍壁驚奇:“原來自己四年前有幸見過這個‘無花果’剛變成人的樣子嗎?”
糊糊用力點頭,“可是禍不單行,新的宿體卻立刻被大蛇吃掉,當時我很虛弱,如果不是你正好剖開蛇腹救我出來,我便冤死在這地球上了。”
聽到這裏,傅龍壁更糊塗了。沒錯,四年前,他在玉女山頂吹風的時候,曾見天際劃過一顆奇怪的水果模樣的流星,轟地一聲落入一個雲霧缭繞的山谷中。
因為一時好奇,便提起身法,縱過去查看,尋找了兩個多時辰後,終于尋到那山谷的入口。正要進去時,卻突然出現一條小山般的黃腹巨蟒,正要吞吃一個樵夫。
傅龍壁少年英雄,立刻仗劍屠蟒,雖然身上多處擦傷,最終長劍劃破蟒腹,刺入蟒蛇心髒。當時蟒腹被劃開後,汗,現在想來還要嘔吐,那麽一大堆內髒湧出來,竟還掉出來一個血糊糊的小女孩來。
小女孩當時只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傅龍壁那時才十八歲,膽子也很大,但是看到那場面時,還是有些震驚,所以,半天才道:“你受傷了嗎?(這身上)怎麽血糊糊的?”
“你再看看,我就是那個小女孩啊。我聽了你的話,就給自己起名字叫糊糊了。你再仔細看看,我的容貌其實改變不大的。”
傅龍壁想起了這件事,不過他還是沒法認定面前這個女孩子是不是那個女孩子。因為當時除了那雙明亮的眼睛外,那個小女孩渾身上下全是血糊糊的。
糊糊略有些失望,忽然想起來道:“對了,當時我沒有穿衣裳,現在穿成這樣,你當然認不出。”
傅龍壁驚訝地看到,糊糊仿佛只是輕輕揮了下手,身上的衣裳就全部落到了床上。
沒錯。此時此地,正是夜半三更,傅龍壁的床上。傅龍壁穿一身白色純棉分體睡衣,身上蓋着一床緞面的蠶絲被,如今被已滑到腰下,他坐在床上,手裏的長劍頂着跪坐在他腿上的糊糊。
糊糊突然寬衣。
“你再看看,可認得出嗎?”
傅龍壁眩暈。他忽然想起來,那天夜裏的流星的确好像是無花果的形狀。
“你終于認出來了。”糊糊激動地,“我們無花果族的傳統就是,必須對救你的人以身相許,所以今日我才來找你報恩。在接下來的一百年裏,保護你。”
糊糊看也不看點在脖子上的劍,依舊向傅龍壁身上撲過去。傅龍壁的劍脫手掉到了地上。想不到糊糊是個如此雷厲風行,勇于實踐的人。
傅龍壁一骨碌爬起來,糊糊撲了空。楞了一下,再撲。傅龍壁再躲,糊糊再再撲。床的質量很好,很結實,床鋪的很柔軟,兩個人在床上如此大幅度運動,沒有一點聲息。
床雖然不大,可也不小,糊糊撲了幾下,卻摸不到傅龍壁的邊。
“你若再不從我,我便喊叫了。”糊糊瞪着無辜的眼睛,哀求傅龍壁。
“你威脅我?”傅龍壁冷哼。心裏卻怕得要死:若是真有人來,我如何說?這個在我床上,未穿衣服的女子其實是顆無花果……汗,不管你是不是無花果,大哥倒真能把我打成山裏紅。
那一夜,傅龍壁是從了呢?還是沒從呢?
第二日一早,傅龍壁去了喜伯那裏:“喜伯,我房裏想添一個丫鬟……”
龍壁派人請傅龍晴去一趟。
龍晴踏進二哥院子時,就感覺院子中似乎有什麽不一樣。
“漂亮吧。”糊糊指着一株高過屋脊的碧綠粗壯的大樹,那些漂亮的綠的晶瑩的寬大的葉子下,結出一竄竄碧綠的綠色小燈籠。
“這就是無花果樹。有些地方稱它為‘聖樹’呢。這果子成熟時,會變成金黃色和紅色,又是一番別樣的風景呢。而且很好吃,還有抗癌的作用。”糊糊得意地道。
傅龍晴看着面前這個陌生的女子,奇怪她為何會在二哥院子裏,而且那麽閑适自在,并無一般女子的拘束。而且更令他奇怪的是,什麽時候二哥在院子裏移種了這麽大一棵樹,自己前幾日來時,竟未發覺。
傅龍晴微欠身道:“在下傅龍晴,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我二哥可在嗎?”
“是龍晴啊。你二哥剛出去了下,很快就會回來。我是你二哥的未來夫人,現在,你叫我糊糊姐就好了。”糊糊落落大方地請龍晴進屋。
“糊糊姐?”傅龍晴心裏暗笑,态度卻很和煦:“既然二哥不在,我在院子裏等他一會就是。”
“龍晴。”傅龍壁遠遠過來,見糊糊正與三弟說話,忙趕過來。
“龍壁。”糊糊笑着招呼。
龍壁一臉黑線:“怎麽又忘了我和你說的規矩。你先下去,一會自會吩咐你。”
糊糊點了點頭,“好。”
回頭看見龍晴毫不掩飾的好奇目光,傅龍壁嘆了口氣:“龍晴,這下二哥好像惹下麻煩了。”
“報恩?二哥的意思是這位糊糊姑娘準備以身相許?”傅龍晴笑問。
傅龍壁雖覺赧然,仍是點了點頭。他當然不會跟傅龍晴說什麽無花果之類的話。只是簡略地說,糊糊是當年自己從蟒腹中救下的那個小女孩,如今找了過來,報恩。
龍晴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道:“是,小弟知道了。”
傅龍壁忍不住翻他一眼,意思是:“我既然喊你來,和你說了這事,自然是想讓你幫出個主意,你怎麽什麽也不說啊。”
傅龍晴無辜回望,意思是:“小弟怎麽說啊我可是你弟弟,這種事情,哪有小弟置喙的餘地。你若不同意,自然婉言相拒。你若是願意,就該禀請大哥首肯不是嗎?”
傅龍壁再瞪眼:“要是能和大哥說,我就不用這麽為難了啊。”
傅龍晴疑惑:“哦?莫非這位姑娘的身份有什麽問題?”
經過兩人目光熱烈的交談,終于把問題說到了點子上。
傅龍壁嘆了口氣,還是無法把糊糊的“無花果”身份說出來。傅家的媳婦應該是什麽樣?龍壁也不清楚大哥心中到底是什麽标準,但是最起碼的,一般人家的娶妻标準吧,也得家世清白。
可是糊糊呢?糊糊堅持說自己是無花果精。龍壁這幾日動用了飛雲堂的全部人手,暗暗查訪,可是糊糊竟真像從天下掉下來一般,沒有任何認識她的人,沒有任何關于她的記載。
“我都說過了。這幾年便只挂在這樹上,在山裏養傷來着。”糊糊笑。
傅龍壁在早上忽然發現院子中多了這一株參天的已經結滿綠油油小果果的樹時,也是驚訝地半天無法回神。
糊糊是怎麽做到将這樣一株大樹悄悄地種到自己的院子中的呢?而且傅家的守衛如此森嚴,那天夜裏,她又是如何混到自己床上去的呢?
莫非她真是一顆無花果精?傅龍壁覺得自己離挨板子不遠了。房裏放了一個這樣的女人,早晚是個麻煩。
來歷不明,而且別有居心。明顯對自己圖謀不軌。最汗的是,自己竟然,竟然對她的這種動機和行動沒有絲毫警惕之心,反倒樂見其成……狂汗……傅龍壁啊,你離大哥的板子真的不遠了。
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個道理,傅龍壁是深刻地明白地。糊糊已經開始和自己談“明媒正娶”的事情了。
可是大哥若是問起,要如何說?編個父母雙亡的理由倒是很簡單地,可是龍壁自小到大也從未欺騙過大哥任何事情,如今這麽大的事情上要說謊嗎。
傅龍壁不敢。也真的不願意。
可是向大哥禀告嗎?什麽無花果的無稽之談,除了能招來大哥更重的板子,不會有任何說服力。如果糊糊堅持,那麽,便只有一種結果。
傅龍壁心裏一顫。大哥會認定糊糊說謊。如果糊糊沒有對府裏的人造成傷害,那麽,大哥也一定會讓糊糊離開,永不許自己再見。
所以明知道拖下去不是辦法,傅龍壁也只能這樣做。糊糊一天不肯改口,就只能将糊糊圈在大哥視線之外。
傅龍壁當然知道這樣做潛在的危險,可是也沒有更好的法子。自己房裏多幾個丫鬟,大哥是不會管也不會問的。只要糊糊老老實實地不出去惹麻煩就好。
傅龍壁相信,憑飛雲堂的力量,一定會盡快查出糊糊的身世的。到那時候,再向大哥坦白就是。就算可能還少不了一頓打,總比兩人現在就生生分離的好。
所以,傅龍壁讓糊糊暫時在自己房裏當個丫鬟,順便慢慢教她些為人妻女該有的規矩,講講本朝的風俗禮儀。當然還有每天抽出時間教她認字,總不成傅二老爺的夫人是個文盲吧。
傅龍壁希望日子暫時能這樣平淡而幸福地先過下去。
雖然,偶爾,糊糊,也會出些狀況,驚動了小井、小萬、福伯、喜伯、小君還有龍晴,但好在不是什麽大事情,傅龍壁也都手忙腳亂地處理了。
只要禍不闖到大哥那裏就好。傅龍壁自我安慰。
可惜啊!
糊糊到底是辜負了傅龍壁的拳拳良苦用心。
因為糊糊有正義感。在她聽幾個丫鬟說,那個害得小井和傅龍星挨了板子的什麽天下第一美女居然在傅家作威作福,擺什麽未來“五夫人”的架子時,怒氣油然而生。
糊糊是個行動派。她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主意,便自己有了主意。她不見了。
傅龍壁忽然發現糊糊不見了時候,吓了一跳,哪去了?可是,問了院子裏的其他丫鬟,都說沒看到。
傅龍壁翻天入地地找,甚至還騰身到無花果樹上翻了一圈:掀開每一片葉子,用手指頭輕輕捅捅那小小的青翠的無花果……
後來,傅龍壁甚至還到大明湖邊上去找了一圈。因為有時候,糊糊可能會到那邊湖裏去抓魚。
一個無花果為什麽要抓魚啊?(糊糊:我不知道,你去問作者吧。)
傅龍壁為此錯過了大哥親手包的餃子。
在後來的無數次日子裏,傅龍壁每每想到此事,都會立刻拖過不論在做什麽的糊糊,回房,扔到床上,“家法伺候”。
話說回來。正當傅龍壁終于抓到了跑進門來的糊糊時,小井已經匆匆過來有請:“師父命師叔帶着糊糊姨,速去采薇堂。”
☆、不了了之(上)
到底是犯到大哥手裏了。
傅龍壁怒目糊糊:“你做了什麽?”心裏夢想着糊糊其實不過是犯了諸如弄倒了花架或打碎了花瓶一類的錯誤。
糊糊望天,假裝沒聽到。
“小井,你說。”傅龍壁命令小井。
“是。”小井可不敢假裝聽不到,只好回避着糊糊姨威脅的眼神,道:“是段段長公主,被人,用藥,臉上有些不适。懷疑是……”看了一眼糊糊,言下之意,很明顯。
雖然小井說得委婉,措辭謙虛,說“用藥”,未說“投毒”,傷情只略形容為“不适”,其實是“恐怖”,但是依舊讓傅龍壁如遭雷劈。
“三叔已經看過了。沒有大礙。”小井看二叔臉色不好,明知不是因為自己,卻比糊糊還要緊張,立得筆直。
傅龍壁已經出離憤怒了。糊糊啊糊糊,你行。我千叮咛萬囑咐的,你都當耳邊風。居然敢在傅家用毒,對象還是傅家的客人!
“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傅龍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噴火的目光看着糊糊。
還能怎麽回事,糊糊覺得段段好讨厭,于是決定替天行道。
“你想将段段殺了?”傅龍壁驚問。
糊糊瞪她一眼,你從哪裏看出,我是個狠心腸的女人?
糊糊只是想到她曾經在小君的藥房裏,看到過一種天香草。天香草的葉可以入藥,治療荨麻疹,但是它開出的花,卻是有毒的,臉上若是沾上了天香花粉,就會布滿黃色的水泡,十分吓人。
于是糊糊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段段據說是天下第一美女,想必十分珍視自己的容貌,既然想作弄她,當然得來招狠的。
糊糊用了幾天時間,終于給她找到了這種天香花。将花瓣在水中泡了一夜,清晨時,仔細将水濾出,便去給段段送這份“大禮”。
本來每日伺候段段梳洗的都是香溪。糊糊特意等在院子外,香溪來時,将一件故意扯壞的衣裳給香溪,說是一會要穿的,讓香溪一定趕快縫好。
“我替你去給段段小姐送淨面水吧。”糊糊笑着端起了盆,卻偷偷将裝在瓶子內的“天香花水”倒入了盆內。還順手地将玉翎的畫像也拿了回來,一切按計劃圓滿進行。
下午時,一直聽動靜地糊糊終于聽到了段段突然“抱恙”的消息。而且香溪忙着去請小君來診治。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應該是水土不服吧?這病容易治,只要離開大明湖就行了。”糊糊一邊心裏笑段段活該,一邊忙着散布“謠言”,當然除了轉移視線為自己擺脫嫌疑,也是真心誠意地盼望段段真的因此而離開。
但是小君看過段段臉上的病症後,卻大為驚疑。感覺段段的症狀絕非水土不服之症,那麽又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模樣呢。小君沉吟時,正好看見窗外糊糊笑得無花果樣的臉。
看見小君看自己,糊糊還伸出兩個手指頭,擺了個勝利的姿勢。小君當場呆住。
忽然想起來,前些天糊糊還來問“用手接觸泡過天香花的水會不會也中毒”的問題。難道是糊糊搞的鬼?小君一頭冷汗。
“小君姑娘,你可看出來了嗎?為什麽我家小姐會突然水土不服啊?”叮當見小君臉色發白地只盯着窗外發呆,忍不住出聲詢問。
這可怎麽辦呢?小君雖然同情段段,可是更不願意告發糊糊,就只好假裝對段段的病症認不出來。
“我也診不太清楚。也許是水土不服吧。不過,一定是沒有大礙的,段段小姐只要靜養幾天就一定會痊愈的。”小君說了這幾句話,臉都紅成西紅柿了。從未說過謊話的孩子啊。
可惜段段才不會聽小君的勸慰,她立刻認定小君才疏學淺,是個庸醫,命叮當趕快去請大表哥來。
“大表哥再不來,段段可就死于非命了。”
傅龍城一來,段段的眼淚立刻成河。傅龍城看段段如此驚懼,也只得好言哄慰,并命人去請龍晴來。
小君可是怕得要命。知道三叔若是來了,這事情必定敗露,可是卻也無法可想。
龍晴幾乎立刻就看出段段的臉是因為中了花毒所致。他不明就裏,又不敢欺瞞大哥,只得實話實說。其實龍晴也很奇怪,何人會如此對段段呢?
等段段說出了可疑的人選是糊糊後,傅龍晴也後悔不疊。
如此一來,事情就複雜了。
糊糊的身份,至今還是個迷。(傅龍壁才不相信什麽無花果精這種無稽之談。)
容留一個不明身份的人在家中,這本是大忌,何況,目前這個人,還對大理國長公主投毒。這件事情恐怕就不是一個“惡作劇”所能定性的了。
糊糊撅着嘴,看傅龍壁的冷肅,心裏還是有幾分害怕:“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誰讓她那麽讨厭。害得小井和龍星受罰。”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傅龍壁幾乎難以壓下怒氣。段段既然是傅家的客人,居然在傅家被人投毒,不用說傅家的顏面有損,從道義上來說,也須給段段一個交代。
“她又不會死,不過是難受幾天。”糊糊小聲辯解:“我只是想吓吓她,作弄她一下,讓她盡早離開傅家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傅龍壁喝問。
“那還能怎樣?”糊糊也有些不高興:“大不了讓你大哥打我一頓好了。”
傅龍壁嘆了口氣,段段的身份特殊,大理與傅家的關系也很微妙。若是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段段在傅家的“遇刺”,大肆傳揚,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
“大理國的長公主和我有什麽關系?”糊糊冤枉。
傅龍壁嘆了口氣。說你單純,你還幼稚。但是他直覺上認為,糊糊說的是真的,她也絕對不是想謀害段段性命。
“還敢說自己心腸不惡毒,容貌對于女人來說,不是和性命一樣重要,你居然想要去毀人家的容,真是其心可誅。”傅龍壁冷冷地。
糊糊瞪着傅龍壁,眼淚就開始晃:“我沒想毀她的容。我已經問過小君了,小君說,絕對不會留下疤痕的。”
“世上哪有那麽多絕對。”傅龍壁故意刺激糊糊:“如果段段體質特殊這種毒對她來說,是無法自愈的呢?或者因為受不了刺激等不到十天就焦慮而死呢?你不就成了殺人犯?”
糊糊的臉色發白,嘴唇哆嗦着,眼淚已經噼裏啪啦地掉下來。
傅龍壁心疼。拉起糊糊的手:“好在你還是比較幸運的。既然龍晴都說沒事了。也就沒事了。下次不要輕易做這種事情。傷害別人,哪怕很輕微的,也是不好的。”
糊糊認真地點了點頭:“對不起,龍壁,我錯了。你不會認為我是個壞心腸的女人,就不要我了吧。”
傅龍壁更心疼:“怎麽會,我知道糊糊是個好姑娘。”
小井在旁邊一臉黑線:“二叔,你不是拿侄兒當空氣吧。”
傅龍壁這才看了看小井,“你師父他,有多生氣?”
“師父命準備了條凳、藤棍……”
傅龍壁腿一軟,差點倒到糊糊懷裏。
“龍壁。”糊糊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被你害死了。”傅龍壁埋怨。
不知該如何收場,又必須去面對,還沒有充裕的時間思考對策,傅龍壁帶着糊糊,匆匆趕到采薇堂時,頗有慷慨就義的氣勢。
傅龍城在坐,傅龍晴一旁侍立。福伯和喜伯也在座。
傅龍壁帶着糊糊跪倒在地。
傅龍城沒看弟弟,只是看了看糊糊。
糊糊跪在傅龍壁旁邊,也看着傅龍城。
傅龍壁心怦怦跳地厲害。大哥身側的石案上橫放着一根一米多長,三指粗的藤棍,身前的空地上,放着一個紅漆的條凳。目光掃過那根藤棍,傅龍壁就開始覺得屁股隐隐作痛。
“不用問了。我交待。”糊糊昂首挺胸,搶在龍壁前面道:“是我在段段用的淨面水中放了荨麻汁。我就是想要作弄她。事情是我一個人做的,和別人無關,你們若是想要替她出氣,盡管打我好了。”
傅龍城略皺眉,這個糊糊的性情,怎麽那麽像明凰。不知龍壁是如何招惹上這樣一個不知規矩的女子,還隐瞞自己這麽長時間。
“糊糊。大老爺未問你話時,你不要多嘴。”福伯沉着臉,對糊糊使眼色。
“大哥。糊糊是龍壁房裏的人。糊糊犯錯,小弟難辭其咎。請大哥重責。”
傅龍城這才看傅龍壁,沒說話。
“是龍壁教導不力,糊糊沒有規矩,小弟甘領管教不嚴之罪。”
傅龍城還看着他。
“龍壁未曾禀明大哥,擅自留人入府,小弟不該自作主張,對大哥有所隐瞞。”
等了一會,傅龍城看傅龍壁沒有說話的意思,也不問,對着條凳略擡了下頭:“趴那去。”
傅龍壁臉色一紅,當着糊糊的面挨打,可真是有損自己的光輝形象。想歸想,腳下可不敢遲疑,站起來,走過去,乖乖地趴到條凳上。
“先打一百。”
傅龍壁心裏一哆嗦,既然是“先打一百”,那“後來多少”?
福伯應了一聲,将龍壁的長袍下擺撩上去。掄起藤棍,就是一下。
“啪”地一聲,藤棍結結實實地打在龍壁臀上。龍壁張了張嘴,将那一聲痛硬咽了回去。福伯,您就不能放點水,輕些嗎。
“啊”地一聲驚叫,叫的是糊糊:“為什麽打他,說了不關他事啊。”
龍壁瞪了糊糊一眼:“記着我和你說的規矩嗎?”
“你是我的女人,傅家的規矩,女人犯錯,便罰她的男人。若是你想要我少受些罰,就聽我的話。”龍壁帶糊糊來時,就只鄭重其事地囑咐了這一句話。
糊糊點了點頭,眼淚汪汪,然後噼裏啪啦地掉,又心疼又委屈。
福伯的棍子接二連三打下來的時候,傅龍壁已經沒心情去看糊糊的眼淚,而是動用全部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眼淚別掉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龍壁對疼痛最直接的反映便是要掉眼淚。這讓他極為惱火,也極為郁悶。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流血不流淚啊。可是,每次沒等血流下來,眼淚就會掉下來,為此,不知多挨了多少下鞭子。
這一百下來,傅龍壁渾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緩了半天氣,才跪直身子:“謝大哥教訓。”
傅龍城只是淡淡地道:“說吧。傅二老爺,怎麽回事?從頭說!”
傅龍壁被大哥的語氣吓了一跳,大哥若是喊自己傅二老爺,從前是喊傅二少爺,那就說明大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看來今天從這裏直着出去的可能性基本為零了。
“她叫糊糊。”傅龍壁狠了狠心,豁出去了:“十日前,來府裏,找到小弟。”把當年自己劍劈蟒腹,救出小女孩,小女孩長大後,對救命恩人以身相許的俗套故事又說了一遍。
“以身相許?”
“是。”
竟然敢如此輕易地就與一個女子私定終身,如此草率,膽子肥了你。傅龍城冷冷道:“趴那去。”
傅龍城命:“福伯,再打一百。”
糊糊哆嗦着,不敢去看,只盯着地面,耳中聽棍子落下的聲音,每落一棍,都仿佛打在她的心頭。
傅龍壁卻能感覺到,那棍子每一下都打進自己的皮肉,火燒火燎地,沒完沒了的痛。
“熬刑。”不知哪個前輩想出的如此精妙的詞,龍壁覺得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啊。
不知熬了多久,福伯終于停了手。
傅龍壁從條凳下跌落,痛得滿臉汗水,卻勉強跪好道:“謝大哥教訓。”
“接着說。”傅龍城輕蹙眉。
糊糊已經哭累了,而且也跪累了。跪坐在地上抽噎着。
“還說什麽?”傅龍壁知道大哥是問糊糊身世,可是怎麽說?說什麽?忍不住就重複了一句。
“掌嘴!知道說什麽的時候才許停。”
傅龍壁就知道和大哥抗沒有半分好處。打了四五下,就停了手:“小弟失言。小弟說了。”
不敢擡頭看大哥臉色,垂頭道:“小弟動用飛雲堂的力量,也未曾查出有關糊糊身世的半分線索。是小弟無能。”
傅龍城挑了挑眉毛,好啊,傅龍壁,你真是出息了你,動用飛雲堂的力量都無法查出底細的人,你居然将她置于“卧榻”之上,你嫌命長嗎?
在大哥雷霆之怒到來之時,傅龍壁豁出去了:“糊糊她,她說自己是一只無花果精。”
福伯差點沒樂出來。心裏埋怨傅龍壁:“我的二老爺啊,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啊,老奴想給你求情都沒法開口了,活該你今天挨頓飽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傅龍城看了傅龍壁一眼,話都懶得說,對着條凳揮了下手。龍壁哆嗦着,爬了半天才在條凳上趴好。
“麻煩喜伯掌刑吧。”福伯打了二百棍子,确實有些累,依言将棍子遞給喜伯。
傅龍壁心裏委屈:“大哥,你知道心疼打棍子的,都不心疼挨棍子的嗎?”
喜伯這一百棍,打得又快又狠,龍壁想昏過去,都沒時間,不間歇的疼痛讓他全身都繃緊了神經。
這一百棍打完,汗和淚水已經讓龍壁幾乎無法出聲。連爬下條凳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趴在那裏,勉強嘶啞着嗓子謝了罰。
“現在知道該說什麽了嗎?”傅龍城問。
傅龍壁沉默。手足至親加之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他當然明白此刻,是大哥給他機會,讓他認錯,不該莽撞行事,輕信于人,不該将糊糊留在府中,應該将糊糊交給段段處置。
他知道,在大哥心中,糊糊的分數一定還不如明凰。身世不清不楚,和自己不明不白,對段段投毒傷害,這些,不用說大哥,任何一個世家家主,恐怕也不會放任家中弟子與這樣的女子相交。
可是,傅龍壁卻舍不得。
傅龍城真怒了,手再揮,就一個字:“打。”沒有說打多少。按傅龍城的脾氣,就是留口氣就行,不在床上躺上個三五個月,都是輕的。
龍晴、福伯、喜伯都不約而同地将目光看向龍壁,示意他向傅龍城認錯。
“別打了,別打了。”糊糊再也管不了自己:“別打他了。我真的是無花果精。”
傅龍壁吓得慘白了臉,看糊糊:“你還不說實話,真想看我死?”
傅龍壁嘆氣,這女人的心,比大哥還硬。他看糊糊,你非說自己是妖精是嗎?那我問你:
“你能變成顆無花果嗎?”
“不能。”
“能變成什麽?”
“我沒有變化的能力。”
“那妖精會的,你會什麽?”
“……妖精應該會什麽?”
“……”
“承認吧,你是人。”
“我是妖精。”
“你是人……”
“我是妖精……”
“……”
“大哥,龍壁遇人不淑,識人不明,願領大哥重責。”傅龍壁服了。糊糊不是瘋了,就是瘋了。咬着牙又往條凳上爬,痛得大汗淋漓。
“等等。”糊糊叫道:“好,我證明。”忽然起身,因為跪坐的久,腿都麻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室內的盤龍石柱旁邊,輕輕揮手點了點。
一株綠色的小苗很快破地面而出,開枝散葉,不過盞茶時候就長至屋頂,然後平鋪開去,結出綠色的小果來。
室內的人靜靜看着糊糊,再看看那株枝繁葉茂的大樹。
糊糊很震驚于這些人的鎮靜。
傅龍城看了看龍晴。龍晴欠身道:“聽說有一種藥物能加速植物的生長。就如同傅家的心法,可以增快血液和骨骼的生長。”
糊糊簡直崇拜死這兩兄弟了。
糊糊一臉黑線:“如果,你們不相信有妖精,那麽,你們相信穿越嗎……”
“将糊糊壓入府後牢房。過幾日,段段的毒清了,再交給段段發落吧。”傅龍城揮了揮手。
龍壁知道,大哥的意思,不管糊糊是什麽人,大哥不打算知道了,那麽,自己與糊糊,今日便是最後一面了。
“大哥開恩。”傅龍壁勉強爬跪起來:“雖然糊糊不願意說出真實身份,但是小弟知道她不會害人的,她……”
“啪”地一耳光,傅龍壁被大哥一個耳光狠狠摔在地上,半天也無法爬起來。
傅龍城冷冷地:“喜伯取鞭子來。”對傅龍晴喝:“還不将人帶出去。”要帶出去的人,當然是糊糊。
傅龍城看着二弟半響。
“傅龍壁,這可是你自找的。”傅龍城指着自己身邊:“衣服褪了,跪這來。”
“大哥,”傅龍壁既窘迫又恐懼:“大哥開恩。”
喜伯已經将傅龍城書房的天蠶絲鞭子取了來。
傅龍壁咬着牙褪去長袍。背部縱橫的青紫看着令人驚心,藍色的褲子上,已經滲透斑斑血跡。
喜伯一鞭下去,腫脹的背部,忽然裂開了無數的口子,鮮血四濺。龍壁疼的渾身都哆嗦了一下,一聲慘呼,硬硬地呼了出來。
傅龍壁慘笑着看了糊糊一眼。那笑容便再也漾不出。鞭子舞起風聲,重重打在傅龍壁的背上,一道道的血花飛濺,龍壁全部的感覺只剩下了痛。
“別打了。”糊糊掙脫了龍晴,撲上了傅龍壁的身體:“我不是無花果精,我是慕容水果。”
糊糊跪坐在地,放聲大哭:“無論我是誰,我已經是傅龍壁的人了。我絕不會害他。”
“我可以證明。”糊糊忽然用盡全力,就往無花果樹上撞去。
☆、不了了之(下)
傅龍晴的輕功向來自诩不錯,但是糊糊撞向無花果樹的速度仍是令他大吃一驚。
迅雷之勢,靈動如雲。
傅龍晴竟然阻之不及。
糊糊一頭撞在樹幹上,“彭”地一聲,然後劈裏啪拉地,掉落一地綠油油的無花果,在地上滾落彈跳,發出如雨落荷葉的清脆響聲。
傅龍壁差點沒暈過去,在糊糊倒地之前,縱身撲了過去,将糊糊接到懷中,跪坐于地。樹上青青的無花果子仍在不斷地掉落到兩人頭上、身上,綠綠的小燈籠似的果子滾落在糊糊明黃色的衣服上,煞是好看。
“糊糊!”傅龍壁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糊糊瞪着烏黑的大眼睛,看着傅龍壁,半天,用手摸了摸頭:“明明是撞上去了啊,怎麽除了有點點痛,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