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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慕容春缺嘆了口氣,走到廟宇側室內,不一會功夫,捧着一應物品過來。香爐,黃布,袈裟,香燭,絹花,甚至還有一籃新鮮的水果。

重新鼓動忙碌一陣後,慕容春缺虔誠地燃香,插入香爐,跪拜,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慕容太狂心裏狂罵,真正哭笑不得。

人活了太久什麽事情都會遇到。慕容太狂感慨,自己這輩子并不曾入廟拜過佛像,如今卻被擺在這裏成了一尊佛像,也不知會否太過滑稽。

如此看來,這慕容春缺果真是我慕容太狂的種啊,這種有創意的主意怎麽想得出來啊。

木雕之毒,從毒發,到僵肺入心,要等三個時辰,你可以慢慢地體會等待死亡的痛苦。但是慕容太狂郁悶得不是将要僵硬而死,他郁悶的是眼前兩個燃着的香燭。

暗咳,嗆死了。自己沒氣死,沒等僵死,竟被火燭活活嗆死,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時間飛逝。慕容太狂度時如年。

月亮出來了,香燭終于熄滅。兩根粗大的火燭依舊将這間小小的只帶一間正殿的廟宇映照得溫馨。

慕容太狂并沒有被香燭嗆死,所以當他看見兩個俊美的少年飄進殿內時,差點因欣喜若狂而亡。

白衣少年和藍衣少年。對了,一個叫玉翎,一個叫燕傑。看人家這孩子,起的名字也如此好聽。

慕容太狂想起小時,自己也曾狂喜地從接生婆手中接過“二少爺”,結果,若不是自己久經風浪,幾乎忍不住将那個醜陋的小東西,直接摔出去,然後就起了一個讓那孩子越長越名副其實的名字:慕容春缺。

如果當初給那孩子起名慕容玉翎該多好,也許男大十八變,如今也能放到外面而不擔心會妨礙景觀。

燕傑仔細看面前的這尊金漆佛像,眼中全是笑意,最後臉上也終于繃不住,顧不得慕容太狂眼中威脅、憤怒的神色,笑得一個燦爛。

“你不是要餓死了嗎,還笑得這麽用力。”玉翎依舊冷冷地。

“又沒有別人,小翎不用擺那麽冷酷的造型吧。”燕傑笑,走到條桌前,拿起一個蘋果,又拿了個梨子,對着上面的佛像合十一禮:“前輩不介意我和小翎吃點水果吧。”

慕容太狂:“……(粗言穢語,作者直接屏蔽)”

“前輩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氣。”燕傑啃着蘋果:“您中的這毒,我和小翎解不得。相信給您下毒的人就快來了,您再委屈會。”

玉翎接過燕傑扔過來的梨子,卻沒吃,走近慕容太狂,用手中的劍鞘輕輕拍了拍,發出“當當”地聲音。

玉翎終于展顏一笑:“木雕之毒,果真奇特。”

慕容太狂看着玉翎笑容,縱是定力深厚,仍是一陣目眩。

“無論如何,也要想個法子讓這小子為我慕容家留個種。”慕容太狂極其惡俗地琢磨。

燕傑當然也好奇,過來曲指輕叩慕容太狂的腦袋,“當當”聲響:“小翎,你說少林的十八銅人會不會其實是服用木雕之毒,然後長期服用解藥,如此反複,煉就金剛不壞之身。”

玉翎道:“這個也有可能。”

“不會是少林寺的人要對慕容前輩不利吧。”燕傑又拿了個蘋果。

“這個也有可能。”玉翎笑。

玉翎和燕傑不由相視一笑,兩人都是一般心思:“若是能去少林寺闖關想必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人來了。”燕傑和玉翎一起躍起,輕飄飄不帶半絲灰塵地落于殿內屋脊的橫梁上。

随着叮當聲響,一個綠衣少女走了進來。她的雙手小巧秀氣白嫩,袖子很短,露出白白的一截胳膊。未穿長裙,身下碧綠的褲子也很短,露出白白的小腿,腳上穿着綠草鞋,露出白白的腳趾。

她站在殿門口往裏看了一眼,輕笑一聲,徑直走到慕容太狂化身的佛像前,仔細看去,再次笑了起來,聲音清脆。

随即又恐讓人聽了去,用手輕捂了口,眼珠還靈活地四處去瞧,樣子調皮而又天真可愛。

荒山古廟,夜半佳人。

少女放下手來,卻從腰間拿出一柄寒光閃閃的蛇形匕首來,輕盈地躍上供桌,站到慕容太狂跟前。

慕容太狂此時連眼珠都動不了。

少女拿着匕首在慕容太狂的脖子處比了比,笑了一下,又用匕首尖對着慕容太狂的耳朵上比了比,慕容太狂覺得自己的心不僅未僵,反倒似乎跳得更活躍了。

少女似乎下了決心,猛地将匕首照着慕容太狂的胸口用力刺下去。

即将破胸而入的一劍,終于及時停了下來,匕首尖堪堪紮破慕容太狂的袈裟而已。

少女再次掩口而笑。拿着匕首“當當”地敲敲慕容太狂的腦袋,似乎覺得很好玩,又敲了敲,邊敲邊笑。

燕傑忍不住看玉翎,兩人苦笑。

慕容太狂心中想必對這少女還未如何記恨,只怕将自己兩人罵個半死了。

“十三,你玩夠了沒有。”一個長發披肩的綠衣少女走了進來。頭發上只帶了一個珍珠發飾,是一條靈動的帶着雙翼的蛇。眉間點有朱砂,嘴唇微翹,嬌俏動人,低胸的春衫,幾乎籠不住無邊春色。

“阿九,原來木雕之毒就是這個樣子啊,他塗了金漆後,完全可以當佛像了。”十三笑着走到阿九旁邊。

阿九摸摸十三的頭發,“這個人是慕容太狂,聽說武功很高。武功越高的人,中了木雕之毒後,僵硬得也越厲害,他毒發到現在已經快二個時辰了,咱們快些将他送去谷主那裏,不然他就真成了佛像了。”

“聽兩位妹妹的口氣,似乎你們谷主解得了木雕之毒了。”一個白衣少女,緩緩走了進來。

阿九和十三忙退後一步站立。

“怎麽,看到姐姐沒死,妹妹們吓到了。”白衣少女輕笑道:“放心,你們下的那點毒,怎麽毒得死我唐寶寶。”

“看唐姐姐說的,小妹們那點微末之技,當然不在姐姐眼裏,那也不過是和姐姐開個玩笑。”

燕傑看到地上似乎有一條白線從唐寶寶腳下往阿九姐妹腳下蜿蜒。

阿九忽然帶着十三又退後一步,退到了供桌旁。

“兩位妹妹別動。”唐寶寶笑的得意:“姐姐若是連你們的屍心毒都不怕了,你們兩個的武功就差得更遠了。所以,這趟買賣還是讓給姐姐好。”

阿九和十三臉色都有些白,十三的一只手幾乎已經要放到供桌上,卻還是懸在了半空。

“唐寶寶,唐寶寶,”門外傳來喊聲。

唐寶寶眉心一皺,他怎麽來了。

“蕭灼,我在這裏。”唐寶寶的目光盯着阿九和十三,回應門外的喊聲。

一個少年應聲躍入門內:“寶寶,你在這裏啊,害我擔心。”少年十七八歲,年少英俊。

阿九臉色大變:“宇文蕭灼!”

宇文蕭灼這才把目光看向對面,臉上神色也很吃驚,随即笑道:“這麽巧,佘姑娘,你也在這裏。”

☆、春夢無痕(下)

“你認識這兩個丫頭?”唐寶寶的臉色刷地變了。

阿九也緊盯着宇文簫酌,不自覺地咬着嘴唇。

宇文簫酌在兩個女人的目光凝視下,有些不舒服,還是笑道:“這兩位佘姑娘是百毒谷方谷主的高徒,百毒谷與伯父伯母交情深厚,我自然也是認識的。”

“你和唐寶寶又是什麽關系?”十三指着唐寶寶喝問宇文簫酌。

“我是宇文家未過門的少奶奶,怎樣?”唐寶寶一楊頭,挑釁似的道,宇文簫酌有幾分尴尬,卻只是笑了一笑。

阿九的臉色卻變得鐵青,又驚又怒地看着宇文簫酌。心裏不由大為懷疑。

“嗖”地一聲,阿九忽然起手對宇文簫酌扔過去一件東西。宇文簫酌伸手接過,卻是一只晶瑩的玉镯。正驚訝間,忽然發覺手掌發麻,手中镯子“啪”地一聲,掉到地上,摔成兩段。

手心已經腫得老高,烏黑發亮。

“佘九兒,你敢對簫酌下毒。”唐寶寶一劍刺向阿九,佘十三挺劍替姐姐硬接一招,罵道:“你這個始亂終棄的無恥王八蛋,枉我姐姐……”

下面的話卻被阿九的一聲斷喝所打斷:“十三。”阿九面色蒼白如紙,虛弱地道:“不要胡說,咱們不認識宇文公子。”

唐寶寶把目光轉向宇文簫酌,看阿九的神情分明不像裝作,還有地上碎裂的玉镯。

“佘姑娘,可是在下有什麽地方得罪嗎?”宇文簫酌已經出指點了自己臂上穴道,防止毒性蔓延,但是嘴唇依舊發白,似乎中毒不輕。

唐寶寶喂宇文簫酌服了一顆解毒丸,回頭長劍指着佘家兩個姐妹:“拿解藥來。簫酌若是死了,你們百毒谷一個也別想活。”

“唐大小姐不是用毒的行家嗎?這點毒還難得倒你?”佘十三嘲笑道。

這毒若是下在唐寶寶身上,唐寶寶當然不懼,她自小毒藥解藥當糖豆吃,體質自然與常人不同。

但是百毒谷的毒藥對于宇文簫酌來說則是致命的,沒有對症的解藥,就算唐寶寶救得了他的性命,他也會元氣大傷。

燕傑看着下面的三個女子打成一團,而宇文簫酌的臉色已經越來越蒼白,幾乎站立不穩。

看看時辰,再看看慕容太狂,燕傑心中嘆道:“幾位,再等一會,慕容前輩就真成了佛了。”

十三和阿九兩人的武功果真比唐寶寶差了一些。若非唐寶寶擔心宇文簫酌,不能全心對敵,早将兩人傷于劍下。

饒是如此,十三回轉不利的情況下,幾乎被唐寶寶的劍刺中,唐寶寶的劍忽然一偏,從她的胸前劃過。吓得她一身冷汗。

玉翎瞪了燕傑一眼,剛才正是燕傑彈出指風,将唐寶寶的劍彈偏。

宇文簫酌終于嘭地一聲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唐寶寶只好回身去看簫酌。

“解藥,還是佛像,你選。”阿九看着昏迷的宇文簫酌,到底有一絲不忍。

唐寶寶猶豫了一下,冷哼道:“別以為你們能逃得出去。”

阿九将一個瓶子扔到給唐寶寶:“三顆,用醋配服。再過半個時辰,他就沒救了。”

荒山野嶺哪有醋啊。唐寶寶哼了一聲,抱起宇文簫酌,疾步奔了出去。

阿九看着兩人身影消失,回頭看看十三,忽然吐了一口鮮血。“姐姐,你為什麽放了他。”

阿九搖了搖頭,淚水輕輕流下,卻用手輕撫了下腹部:“總不能和他說,是娘親手殺了你爹。”

十三跺了跺腳:“姐姐真是傻。”

阿九過去用供桌上的黃布包了慕容太狂,十三只得過來幫忙,打了個十字花結。兩人折了個粗壯的長樹枝,從花結下穿過去,将慕容太狂擡了出去。

燕傑笑着傳音玉翎道:“唐家、宇文家、百毒谷,很熱鬧啊。”

“慕容太狂的毒一解,就帶走,其他的事情別管。”玉翎道:“老大吩咐最遲明日中午前要到達歐陽家呢。”

若是誤了老大定的時辰,看老大心情好壞地也未必就狠罰,若是因此耽誤了老大的事情,那就慘了。

燕傑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師兄,你都不敢去湊熱鬧,小傑就更不敢了。不過慕容太狂中毒這件事,到的确是大有蹊跷啊。”

兩個丫頭倒很能吃苦耐勞,擡着慕容太狂這麽個大包裹一氣跑了約有盞茶功夫,才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包裹慕容太狂的那塊黃布,撕地一聲,裂了一個口子,不大,正好把慕容太狂從裏面掉出來。

慕容太狂又盤膝栽倒在地。阿九和十三都楞了一下,這才發現兩人擡着的時候,大概離地面低了一些,又跑得快了一些,地面又有些高低不平,所以,包裹底磨漏了。

“怎麽辦啊,時間已經不多了。”十三有些着急,可是慕容太狂那盤膝挺腰而坐的姿勢,讓她們兩個姑娘家如何去抱着慕容太狂,還是背着慕容太狂。

燕傑怒:那個醜八怪,給慕容太狂塗的金漆就是好漆,着色重,幹得快,色澤好。為啥鋪桌子的黃布,質量這麽差。

他和玉翎隐身在一棵樹後,也替兩個小姑娘發愁。燕傑正考慮要不要現身出去,裝作偶遇幫忙,卻見阿九舉着一個蛇形的哨子放在嘴邊吹響了。

清脆而尖利的哨音,在寧靜的夜色中應該能傳出去很遠。

又過了盞茶時刻,終于見一條白影遠遠地躍了過來。阿九和十三松了口氣,呼道:“谷主。”

百毒谷的谷主很年輕,她躍到慕容太狂身邊,将他扶起,手裏一個盒子抛到阿九手中,阿九忙打開盒子,盒內整齊排列着五個不同顏色的小瓶。

百毒谷主伸手拿了一個藍色瓶子,拔了塞子,放到他鼻下,用力一彈瓶底,然後将瓶子扔給十三,随即換了瓶子,如法炮制,将五個顏色的瓶子依次給慕容太狂嗅過,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拿出一方白色手帕輕輕擦了擦手。十三已經将瓶子重新收好,将盒子雙手又奉給谷主,笑道:“幸虧谷主來的及時,否則,這五百萬兩的銀子我和阿九可是不知去何處弄來賠給谷主呢。”

百毒谷谷主笑了笑:“銀子倒是小事,若是慕容前輩真有什麽閃失,咱們百毒谷豈非和慕容家結下了大梁子。”

“這也是他自己時運不濟,與咱們有什麽關系。”十三不服氣道:“買毒的是他的親孫女慕容芸,下毒的是他的親兒子慕容春缺,咱們好心好意地給解了毒了,該感激咱們百毒谷才是。”

慕容太狂盤膝于地,氣得一佛沖天,二佛出世。

百毒谷谷主笑道:“行了,我是谷主說一句,你們兩個丫頭倒說了一堆。走吧。”

對慕容太狂盈盈一禮:“慕容前輩,不敬之處,您請原諒。您木雕之毒雖解,但是這三個時辰內,依舊無法動彈分毫,您再忍忍就可一切如常了。”

看着三女走遠,燕傑走到慕容太狂身邊,伸掌在他身上試探一下:“就這麽把人扔在這裏了?”慕容太狂得确生息漸強,是解毒之兆。

馬蹄聲傳來。燕傑和玉翎未動。

“怎麽有人?”駕車的是個女子,停了馬車,遠遠地卻未過來。

“地上的那尊佛像是我們小姐要帶走的東西,請兩位公子行個方便,讓一讓好嗎。”

“這佛像長得極像慕容世家的慕容太狂前輩。”燕傑笑:“所以我和師兄正準備将這佛像送到慕容世家去。”

女子猶豫了一下:“那個佛像的确是慕容太狂,不過他是別人留給我們小姐的,兩位公子只要離開此地,不過問此事,我們小姐願以千兩黃金相贈。”

“那好,黃金換佛像。”燕傑笑。

玉翎只是站在那裏不說話。雖然夜色朦胧,距離也很遠,他還是看出那是個年紀很輕的女孩子,而馬車車廂裏坐着一個年紀更輕的女孩子,兩個女孩子都戴着厚厚的皮手套。

拉車的馬帶着耳罩包着眼睛,連四蹄上都包着薄皮直到腹部。馬車內的女子似乎一直在吹什麽東西,鼓着腮。

起霧了。這裏是一片山窪地,草不深,零星幾株樹木。隐隐傳來簌簌的響聲,空氣中飄起淡淡的腥氣。

“上樹去。”玉翎一把抓起慕容太狂一點腳尖,嗖地落到最近的一棵小樹上。一跺足,整樹的葉子盡數飄落,他将慕容太狂橫放到一根樹杈下,靜立不語。

腥氣越來越弄,令人作嘔。簌簌的響聲越來越大。整個窪地的草叢上似乎有波光盈動。

當然不是波光,而是數不清的蛇,一條連着一條,一落疊着一落,迅速地往這邊滾來。遠遠望去,似乎地面都在起伏流動。

這麽多的蛇。嘶嘶地吐信聲,竟如驟雨落荷的聲音。

玉翎從未看過如此多醜陋東西聚集在一起。

“小翎,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機會和你說。”燕傑拽拽玉翎衣角。

“什麽?”

“我怕蛇。”燕傑說着話,已經嗖地一下,站到了最高的樹枝上。

“我也怕蛇。”玉翎心裏嘟囔,臉上卻神色不變:“蛇有什麽可怕。”手中斷水劍一揚,一片腥風差點沒吧他嗆吐了。那一大片蛇肉糜立刻被後來的蛇所覆蓋,層層疊疊地漾了過來。

☆、三山半落

蛇行的速度很快。轉眼已到樹下。

玉翎輕輕一抖手中斷水劍,劍氣蕩處,群蛇皆為肉糜。而腥臭之氣也越來越濃,燕傑強忍着未吐出來,但是卻覺氣息非常不順,足尖原本點在一棵細嫩的樹枝上,只聽咔嚓一聲,居然将樹枝踩斷。

燕傑吓了一跳,忙提氣跳躍,換了一根略粗些的樹枝,凝神站穩,但是卻覺頭昏目眩。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蛇?難道這裏是傳說中的蛇谷?”燕傑驚訝。

“有人役使。這裏雖然不是蛇谷,但是想必離得極近。”玉翎回答。

群蛇之中,五彩紛雜,細看下去,品類繁複,但是以毒蛇居多。另有數十條顏色鮮紅,雙頭吐黑信之蛇,在蛇群中分外醒目。

“閉住呼吸。這空氣中混合的蛇毒過重。”玉翎笑看燕傑,“眼睛也閉上吧,免你日後做噩夢。”

“小翎看好,別讓蛇爬上來。”

“你看好自己,別掉蛇堆裏去就行。”

玉翎和燕傑鬥着嘴,手中斷水劍可是劃出層層劍氣,将周圍三丈內的蛇皆斬為肉糜。

盞茶時間過去,肉糜竟堆置一尺左右高度,被玉翎劍氣所斬的蛇不下萬千,而蛇的數量依舊不見減少,仍舊前赴後繼地往玉翎等處湧動。

燕傑覺得反胃,有些幹嘔的感覺。玉翎手中之劍一刻不停,內力延綿不絕,雖然不覺乏累,卻分外無聊。只是一時也無退蛇之法。好在三人所處的這棵樹乃是一棵孤樹,并不繁盛,遠處有幾棵離的較近的樹上,樹幹上盡是爬蛇,蛇毒之劇,竟使得滿樹的葉子盡枯黃掉落。

真真成了碧蛇妝成一樹高,千蛇萬蛇挂枝梢了。

看着就令人心悸,偏蛇是能滑翔的,成群的蛇便由那些高處向三人所在的樹由空中嘶嘶地飛撲過來,雖然都被玉翎阻在氣牆之外,撞得血肉橫飛,但是看起來仍是讓人毛骨悚然,手腳發涼。

燕傑苦笑,伸手入懷掏了解毒的藥丸吃下去,感覺似乎仍是難受。“師兄,我似乎中了蛇毒。”燕傑的話,讓玉翎想起了什麽,忙伸手去探慕容太狂鼻息,鼻息微弱,眼珠發白,已經暈過去多時了。

“可有解蛇毒的藥?”即便有了,二人卻也無法給慕容太狂喂服,他的臉部僵硬,根本無法張嘴吞咽。

玉翎分神的功夫,幾條巨蛇已經吐着信子,撲入一丈以內,腥風濃烈,燕傑不及細想,手一揮,腕上金鈴斬處,蛇頭固然是被切下,噴出的蛇血差點沒濺到玉翎身上。

玉翎一閃,蛇血落到樹幹上,竟發出嘶嘶的聲音,樹幹立刻烏黑了一片。這幾條蛇正是那怪異的紅色的雙頭怪蛇,想不到毒性如此之強

玉翎和燕傑都有些心驚,這種紅頭怪蛇果真古怪。

燕傑再不敢用金鈴,折了根樹枝,以氣禦劍,将欺近的蛇盡數掃清。玉翎已經手按慕容太狂的背部,緩緩輸入真氣。

過了一會,慕容太狂雖然猶未醒轉,但是氣息已漸強,內息相生,已能護住心脈。

玉翎向遠方望去,那馬車依舊在,拉車的兩匹馬也早已變成累累白骨,車上的兩個女子已經沒了氣息。但是想必身上塗有防蛇之物,故此屍體暫時倒還未曾被吃掉。

看那兩個女子裝扮,本該就是役蛇之人,如今反倒先喪命于此,玉翎實在有些奇怪。

山谷之中,霧氣更重,而且霧氣中混着蛇息,四周全是黑朦朦一片,竟似要凝成霧牆一般。忽然,傳來一聲似嬰兒般的啼哭聲。

燕傑還以為自己頭暈聽錯了。但是那兒啼聲卻越來越想,而且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到了三丈左右處,停止不動。

即便以燕傑的目力,此時也無法看到兩丈以外的景觀。

兒啼聲忽止。四周忽如刀切般,一下寂靜無聲。所有的蛇似乎同時停止了游動,也停止了嘶嘶的吐信。

燕傑強壓着腥臭的氣息,落足到玉翎所站樹稍上。對玉翎傳音道:“有好東西哦。”

玉翎看了燕傑一眼,伸手板過燕傑的下巴。仔細看看燕傑的眼睛,略皺眉道:“你中毒不淺。”

燕傑笑了笑:“慕容前輩比我慘多了。”

玉翎斷水劍忽然一揚,兩人同時覺得一種惡臭之氣迎面卷來,斷水劍居然一劍斬空,似乎有條極軟極靈活的鞭子抽過兩人停身的樹枝。啪地一聲,樹枝折斷。兩人同時移位。

燕傑左掌凝足功力,向身前黑霧猛地一劈,忽地一下,黑霧猛地被沖散,月光閃現,一條火紅地,帶着雙翼的似蛇非蛇的東西飄蕩在三丈之外的草地上空。

玉翎自然也看到那個怪物,手中斷水劍也全力劈了出去。

那條飛蛇倏然旋轉,仍慢了一些,被劍風劃過左翼,哇地嘶叫了一聲,聲音竟如嬰兒啼哭一樣。

飛蛇受傷,似乎極怒,一張嘴,口中紅信居然隔着三丈遠的距離轉眼就到兩人跟前。怪物口中紅信,好似高手手中軟鞭,翻飛舞動,靈活犀利。

“嗤”地一聲,紅信中突然又噴出黝黑的毒汁來,這毒汁卻有一種幽蘭之氣,燕傑禁不住吸了一下,卻眼前一黑,幾乎掉下樹去。

玉翎一把帶過燕傑,斷水劍閃過一道寒芒,只聽一聲悲鳴,飛蛇的紅信居然被斬落了三寸有餘。

飛蛇悲叫聲中,嗖地一聲,似乎竄入雲端,不見了蹤跡。

玉翎抱着燕傑,看看慕容太狂,只得任那飛蛇逃遁,右手運力一拍燕傑,燕傑嘩地一下,吐出一口黑血,幽幽醒轉,看了玉翎,苦笑道:“師兄別放手,我頭還暈。”

玉翎笑着敲了一下燕傑的腦袋:“蛇都跑了。”燕傑看看四周,霧氣漸漸散去,天色微明,空氣中卻還彌漫着濃重的腥氣。

一輛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行駛在官道上。車內,滿身金漆的慕容太狂依舊盤膝而坐。只是怒目圓睜。木雕之毒已解,他是被點了穴道。

車轅上,燕傑和玉翎舒服地靠着車廂,正在聊天。

“難怪那些毒蛇會重重圍着咱們,原來慕容前輩的身上竟有這株幹将草。”燕傑擺弄着手中的一株兩葉的淡黃色小花,如今花朵已蔫,但是花色仍然嬌豔欲滴。

而慕容太狂身上的金漆裏,則混了莫邪草汁,這兩種草香混合在一起,能令蛇發狂追逐。

莫邪之草雖然珍惜,但是并不算難求,難求的是幹将草。

幹将草的草香,能防百蟲。燕傑得了,自然非常寶貝。

玉翎也從慕容太狂身上發現了一個寶貝,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中盒中,封着一只銀色的蠍子。

“想來那只會飛的蛇,就是沖這只蠍子而來。”玉翎對着陽光晃着水晶,看裏面的蠍子非同一般的品相,蠍子尾上竟似繪有極美的一張女人面孔。

燕傑聽了,忙接到手中去看。

“這銀蠍據說是神醫谷的鎮谷之寶。怎麽會在慕容前輩身上。”

“小翎認為為慕容前輩解毒的人是百毒谷的人嗎?”燕傑将水晶盒扔給玉翎:“那位谷主倒是年輕的很。

玉翎道:“那位方谷主是否百毒谷的人我不肯定,但是那兩位佘姑娘就一定與嶺南岑家脫不了幹系。”

這株幹将草,就是佘十三放入慕容太狂懷內的。她想必是聞出了慕容太狂身上的莫邪草味,故意放的。只有岑家的人才深愔役蛇之道。

那輛馬車上的兩個女子,應該是岑家的所謂蛇奴,年輕貌美的女孩子,雙目具盲,耳力聰敏,卻能發出讓蛇能聽到而普通人卻無法聽到的“蛇語”。

但是後來的局面顯然失控,可能這兩個蛇奴功力尚淺,竟無法控制局面,而蛇毒太重,即便如她們常年役蛇之人,也被蛇毒毒死。

“看來她們倒像是存心要置慕容前輩于死地了。那為何還要給慕容前輩解毒呢?”

“慕容前輩到底得罪了何人?”燕傑笑問:“打前輩主意的人可是不少。”

慕容芸?慕容春缺?百毒谷?唐家?宇文家?岑家?

這些人無論出于什麽目的,受什麽人指使,有什麽計劃,顯然因為燕傑和玉翎的介入,所有人的如意算盤都要落空了。

馬車将要入城,路上熱鬧起來。

前面有人設卡,所有入城車輛都要盤查。而設卡的人不是官差,竟是武林中人、

路邊搭着的涼棚內,幾個坐着的人。幾個站着的人。

燕傑看了,不由笑,竟有幾張熟悉面孔。

一個美麗的少婦,面帶憂色,端坐在椅子上,她身後,一個少年長身玉立,正是宇文簫酌。上首坐着一個中年男子,四十許歲,腰懸寶劍,看起來溫文爾雅。他身後垂首站着一名灰衣男子,正是慕容春缺。

旁邊還有幾個席位,坐着兩個年輕女子,其中一個女子正是唐寶寶。而另一個女子,正是自稱百毒谷的方谷主,她身後,佘九兒和佘十三垂手而立。

令有四名青衣男子端坐在涼棚一側,年紀都不太大。除了這四人,其他人臉上都似乎有一絲焦灼神色。

“車裏是什麽東西?”兩個家丁模樣的人過來攔住馬車,打量着這兩個雖然容貌一般,但是身材颀長勻稱的青年。

涼亭內的人,目光都看了過來。

燕傑笑道:“車上是一尊佛像,給城裏許老爺家送的。”

“佛像”兩字,的确讓涼棚內的某些人神色微動。

燕傑挑了車簾,給兩個家丁看過。他們只是掃了一眼,并不在意。大戶有錢人家在府內供奉佛像是很平常的事情。

“兩位,請留步。”和煦的男聲出自那個文雅的男子:“在下慕容春天。”

燕傑抱拳:“慕容先生有何指教?”

“不敢。”慕容春天很和善,也很自謙:“兩位一路來,可曾發現什麽可疑之事?”

“什麽可疑之事?”

“如果在下沒有看錯,想必這不是兩位本來面目。”慕容春天依舊和善:“喬裝易容,所為何事?”

“依慕容先生推斷呢?”

慕容春天看看面帶笑容的這個年輕人,再看一眼一直未說話的另一個年輕人,直覺上,這兩人必定身懷驚人武功,如此喬裝易容,當然可疑。

“天哥。”少婦站起來,溫柔地走到慕容春天身前:“咱們自己的事情要緊。”

慕容春天微微一笑:“打擾兩位。”

“你看我做什麽?”一聲怒喝,卻是佘十三猛地踏前,不容分說,一掌向燕傑臉上打去。

燕傑微笑着一指點去,佘十三身形被定在當地,臉色漲得通紅。

“十三。”佘九兒擔心妹妹,一揚手,對燕傑打出一顆黑丸,人已來到妹妹身邊。

燕傑彈了一指,那黑丸被彈回,佘九忙避開。

慕容春天一拉少婦,避開黑丸。

燕傑知道有人必定先沉不住氣。這些人為什麽走在一起,對慕容太狂有什麽圖謀,他不管,他只是想讓他們知道,現在慕容太狂在我手裏,而且,你們動不了他。

接下來的事情,是必然的江湖套路。涼棚內的那一幹人等,都被燕傑輕松加愉快地擺平。而且出手迅速,能一招克敵的絕不用兩招,并不傷人。除了慕容春缺,燕傑斷了他的手。其他的人驚懼莫名看着這個年輕高手,駕着馬車揚揚而去。

“天哥,你說爹爹會否是被這兩個人劫持。”那個少婦正是慕容春天的續弦宇文月。

慕容春天發了半天呆,搖了搖頭。

“想把老夫帶到哪裏去?”慕容太狂冷冷地出聲。

“前輩武功果真高強。”燕傑笑道:“這麽快就沖開了穴道。”

慕容太狂冷哼一聲,心裏暗道一聲慚愧。他雖然沖開了啞穴,但是身上要穴猶未沖開,否則哪裏還是故作這般冷傲的模樣,早沖上去大打出手了。

“請慕容前輩委屈幾天,找個安靜地方休養。”燕傑趕着馬車進了西峰城內的一家客棧,客棧很小,但是獨門獨院。

“前輩身上餘毒未清,而且似乎還有人欲對前輩不利。晚輩等也不敢掉以輕心。”

慕容太狂忍不住破口大罵:“……(粗言穢語,直接屏蔽)”

燕傑只好再點了慕容太狂身上穴道,心裏有些感嘆慕容太狂命好,似他這般的人,居然也能縱橫江湖幾十年,還屹立不倒,也是個奇跡了。

☆、林下豐姿(上)

楊榮晨聽小卿講述完畢,臉色倒沒有太大變化。

小卿又給楊榮晨添茶。楊榮晨端詳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那套茶杯,是慕容前輩贈與傅叔,傅叔轉賜于你的吧。”

小卿微垂了頭:“是。”

楊榮晨仔細打量着小卿:“你這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小卿垂頭不語。

“你擡起頭來。”楊榮晨喝道,随後逼視着小卿:“若是五叔沒有及時趕到,燕月、玉翎也不曾及時趕到,你要如何對付綠羅?”

小卿雖然不敢再低頭,卻避開楊榮晨的目光,輕聲道:“怎會呢。”

楊榮晨終于忍不住,一掌打在小卿臉上,怒道:“你還敢騙我。你那扇子正中的玉上,明明嵌了江南霹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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