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玉翔只好可憐兮兮地看老大:“玉翔做錯的事情太多,師兄想罰哪件?”
你是錯的不少。我早該狠狠罰你了。
小卿将藤杖扔給燕月:“你打。”
小卿看玉翔,要不是自小就認識你,真會懷疑你是扮豬吃虎呢。
一個青翼,一個宛然,弄得團團轉。
當初青翼不惜自毀名節,為了能與你一起。這才事隔幾日,青翼就寧願與孫劍蘭走,也不留在你身邊。
你自己說說你做了什麽對不起青翼的事情了?你和青翼的婚事是你自己定下的,如今想要反悔不成?青碧宮主已将青翼托付給你,你不好好照顧,又弄個宇文宛然夾纏不清。
就算男子三妻四妾,青翼願意,也沒人反對你,但是你也該有個先來後到吧?青翼還沒過門呢,宛然那已經等着做平陽王妃了。
忽然又想起玉翔對青翼所說上床之事的默認态度。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也知道談情說愛了,你怎麽就那麽沒腦子?
那種罔顧禮教,草率而為的事情是你和青翼能做的嗎?你當你們兩個還小啊?青翼不知輕重,你也跟着胡鬧。你那是維護青翼嗎?
這話傳出去,你是男子也無所謂,委屈的是青翼,毀得也是青翼的名節,傷得可是青碧宮的聲譽。
我罰你跪了那一路,不就是希望你能嚴守規矩,自重自愛,遠離緋聞。想不到你這膝蓋不痛了,記性也不長了。
你難道看不出宛然對你的一片癡情?你不知避諱,反倒聽之任之,甚至還與她謀事,授之以柄?宛然性格若是如慕容芸一樣,慘了,日後,你平陽王府還有寧日?你如今讓宛然誤會越來越深,只怕将來難以善了。
小卿的心思轉得極快。燕月拎着藤杖雖是各種躊躇到底也是不敢抗命,藤杖也是十幾下,不輕也不太重地落在了玉翔傷痕累累的屁股上,玉翔強忍着呻/吟和疼痛,只是受責,根本不知自己錯在哪裏。
小卿終于命燕月停手。
“你還是跪着。”小卿不忘了吩咐燕月。
燕月跪下。小卿讓他燕月玉翔,對燕月來說實在是個苦差。打重了,舍不得,打輕了,小卿看着呢。這不重不輕的力道還真不好掌握。還不如跪着呢。
小卿冷肅:“你不是錯在勸宛然救父,而是錯在利用宛然對你的感情。”
玉翔雖然痛得有些迷糊,但是老大說“利用感情”?我沒有啊。
“啪”一個大耳光。小卿看玉翔,你還不服?
慕容芸慘死不過是昨日之事,宛然就算不恨楊榮晨,估計好感也是不多。況且宛然與荊軻這十六年來根本談不上父女之情,還不如宇文蕭蕭與荊軻親近。
依宇文宛然目前的心情和性格,就算她想救荊軻性命,多半該是給楊榮晨下毒,或是行刺,或是擋在荊軻面前,喊着“你憑什麽殺我爹爹”的話,就一如今天宇文蕭蕭的表現,而非今日這般一口一個大伯的跪地求情,還唱作俱佳。
能讓一個女孩子輕易改變自己風格和心意做事的原因雖然有很多,但是最簡單最有效的就是她喜歡的人說的話。
男子利用女子的感情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一個男子漢該有的行為嗎?若不是我親師弟,我非揍你個鼻青臉腫不可。
既然是我親師弟,這行為就更不能容忍,鼻青臉腫便宜你了,再打你個滿臉開花,滿地找牙。
“掌嘴二十!”小卿喝。
你與青翼定婚之時,并不知青翼生父就是荊軻,還有情可原。如今你明宛然輩分既是你的侄女,你竟還敢瓜田李下的胡鬧?
“哦,你當宛然是親侄女,所以與她雖然走得近一些,但是不想娶她為妻?”
親侄女?宛然能吃你這一套?
“一個王爺兩個王妃,宛然這話的意思你聽不出來?”小卿氣。
男子十歲,已經與女子避席,你還敢沒事就摸宛然的頭。 擺不平,還敢去招惹,弄得雞飛狗跳地。
小卿氣得,喝玉翔伸出雙手,再狠狠地打了二十下。
玉翔又羞又痛,卻連一聲也不敢吭。舉着腫得跟饅頭似的手,痛得都不敢大口吸氣。
“玉翔錯了,再不敢了。”玉翔強忍着淚。
“這些話,你們也給我記住了。女人可以喜歡,也可以追求,也許你們三妻四妾地計劃,必須尊重她們、愛護她們,絕對不許利用她們。”
微頓了一下:“最重要的是量力而行,能把握控制,若是朝三暮四、弄得雞飛狗跳地丢男人的臉,看我如何收拾你們。”(這段話,女權主義者可以直接略過去了。)
“玉翔初犯,這次就算了。以後有再犯的人,次次加倍,不怕死的,就盡管去試。”
玉翔臉頰腫得如豬一般,手腫的如熊掌一般,背上的肉青紫一片,還滲着血跡,這還只是“初犯,就這麽算了。”那要是再犯,得打成什麽樣啊。
小卿命玉翔将闊劍舉過頭頂:“跪院子裏去。”
又看其他人。
燕月等忙也到院子裏找位置去。
“喜歡三十六計是嗎?每人默誦一百遍。”
☆、莫居天盟
楊榮晨的屋內依舊亮着燈。這是客棧最好最大的一間上房,安靜,帶着不大卻整潔的天井,天井內兩棵參天的梧桐樹,枝繁葉茂。
小卿走進院子,就看見楊浩威筆直地跪在左近的樹下。見了小卿來,欠身道:“小卿叔。”
小卿不由笑,看來這兩邊院子裏都有人要通宵看星星了。
楊榮晨坐在桌邊喝茶,并不見什麽怒容。看了小卿一眼,點了點頭。
小卿見桌上自己呈給楊大哥的紙箋已經整整齊齊放好,知道楊大哥已經看完。也不問,只是填茶,自己也端起一杯來:“楊大哥晚飯吃的好嗎?”
楊榮晨雖然面無表情,心裏卻對小卿辦事的細密十分贊賞:“很好。”放了茶杯:“莫居的菜品的确非凡。”
“這家西峰分店雖然比不得京城的總店,但是大師傅的手藝也是沒話說的。”
莫居是本朝最負盛名的飯店,在全國各大城市都設有分店。莫居最大的特色就是貴。最便宜的四菜一湯,紋銀一千兩。這三年來,莫居聲名簡直如日中天。
菜品雖然極致,最重要的是服務好。莫居的店面不大,但是奢華高雅。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日只開一席。想要在莫居吃飯,提前一年預訂。
慕容太狂一年前,曾在莫居預定,準備宴請江湖十五位世家的掌門共商世家條例。這些俱是人瑞,吃什麽沒關系,什麽山珍海味,珍馐美食估計已不能讓他們動容。慕容太狂只一點要求,一定要讓所有客人滿意。
那一次,是莫居唯一一次的例外,一日內開了兩席。中午一席開在西湖湖底,而夜暮一席,則開在梅山之巅。
原本的确是只應有中午一席的,但是西湖湖底一席,竟然令十五家家主滿意到不能再滿意,甚至願意以百萬黃金再續一席。
即使許以千萬黃金,莫居原是不肯破例的。但是慕容太狂不知搬動何方神聖,居然讓莫居破例再續一席,而分文不取。
西湖美景方休,再上梅山賞月。那一日的享受讓這十五位世家的家主談論經年。
莫居聲名更甚!
聲名日甚,想打這個肥羊主意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可是從未聽說過莫居出過一絲一毫的事故。無論是官是私,是黑是白,想與莫居作對的人,都會神秘的消失。
于是有人傳說莫居的主人,其實就是當今皇上。因為京城的莫居,每年都有固定的幾天只接受皇家的預定。
而也有人說,莫居的主人,其實就是天盟的盟主。因為縱橫天下的天盟,一直罩着莫居。
天盟是什麽?沒聽過?千萬別說,街頭踢盒子的孩子都會笑話你。
天盟不是江湖幫派,而是天朝商會聯盟的簡稱。當然,三年前,天朝有三大商會,分別是漕會、馬會,商會。
漕會、馬會,雖然名字叫“會”,但是“黑社會”,實際上是漕幫、馬幫。這二大幫派組織嚴密,制度森嚴,都有自己沿襲百年的獨特運營方式,而且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巧的是,在那一年,三大幫會同時易主,于是,天朝終于出現百年難得一遇的商業盛世。“天盟”成立。不過天盟盟主到底是莫居的幕後老板,還是另有其人,就鮮為人知了。
“這幾日的飯菜都會由莫居的師傅們來調制,楊大哥有什麽愛吃的菜色,盡管吩咐就是。”
楊榮晨略皺了一下眉:“不嫌太破費嗎?”
小卿忙起身笑道:“怎麽會破費,是小莫孝敬楊大哥的。”
“難道小莫就是莫居的主人?”楊榮晨頗有些驚訝:“這件事情,傅叔可知道嗎?”(楊榮晨一直尊傅龍城為傅叔。)
小卿欠身笑道:“這件事情,師父已是知道的,将小卿好一頓打。小卿是另有事情要求楊大哥。”
楊榮晨看着小卿,本想訓斥他幾句,可是只是道:“你這膽子越發大了。”
小卿讨好地笑道:“楊大哥,這次你一定要給小卿求情。以後龍泉的莫居,楊大哥自可随意吩咐就是。”
楊榮晨瞪了小卿一眼。
“都是小卿的錯。”小卿嘆道:“兩年前,小卿命小莫去京城查一起命案,哪知最後,小莫帶了這枚墨玉令牌回來。”
莫居主人的印信,可以調動莫居的每一個人,一草一木。
“當年莫居內部正逢巨變,莫家二個兒子為争奪莫居主人的身份,兄弟阋牆,毒父殺母,小莫不知怎麽就入了莫老爺的眼,并在莫居各地居主年會上,硬逼迫得小莫宣誓當了莫居老板,接了莫居令符。”
楊榮晨皺眉,二年前,小莫才多大,不過十五六的少年。
“就是啊,小莫那個蠢東西,怎麽是莫老爺的對手。莫老爺以死相逼,而且居然僞造了我的筆跡。小莫就傻乎乎地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小卿嘆了口氣,想起這事,又對小莫恨得心裏癢癢。因了此事自己被師父打得在床上趴了半個多月不說,還連累了三叔、四叔也被師父狠狠教訓了。
至于小莫,哼哼,若非三叔攔了,沒準現在還在床上趴着起不來呢。
莫居是好東西,太好的東西,眼饞的人可就太多了,明槍暗箭地幾乎防不勝防。莫老爺這個老東西把一大堆爛攤子一丢,丢到小莫身上,他老人家快活去了。
這兩年,為了穩住莫居,傅家真是沒少費心勞力,甚至去年還請了五叔傅龍星出面,殺死了一個極厲害的東瀛高手。
“莫老爺?難道是西湖莫家的莫問人莫大俠?”
“正是(那條老狐貍)。”當然,括號裏的字都是小卿的腹诽,他可不敢在楊大哥面前放肆。
“莫大俠如今安好?”楊榮晨對莫問人似乎很尊重。
“去年仙逝了。”小卿想,好在沒在言語上流露出對那個老狐貍的不敬。
楊榮晨嗯了一聲:“二十年前,我與莫大俠和傅叔曾在漠北與敵人血戰。莫大俠雖然游戲風塵,但是也是個熱血男兒。”
這個小卿卻并不清楚,只知道莫問人年輕時就被逐出莫家,自己闖蕩江湖,即便創立了莫居,身份依舊神秘。因為小莫的關系,才知道,原來這個莫老爺就是莫問人。
楊榮晨想,難怪莫居會破例為慕容太狂連開兩席,自然是傅叔的意思。
楊榮晨看見小卿雖然含笑陪自己聊莫居的事情,但是眉峰間依舊輕蹙,而且明亮的眼睛中明顯帶着一絲怯意,心中竟有些擔心,小卿到底做了什麽事情,怕成這樣。
“是慕容家的事情。”小卿笑道:“楊大哥是否還記得小卿曾在信中向大哥提過此事。”
楊榮晨心裏舒了一口氣:“慕容世家是幾大世家中,人丁最旺,分支最大,也最複雜的家族,各人難免良莠不齊,你所處置諸人,雖然有失寬仁,但是也無大錯,傅叔即便訓誡,想也不會重責于你。”
小卿擡眼看看楊榮晨:“若是小卿做了些事情,嗯,可能會讓慕容前輩十分生氣,楊大哥看師父會否震怒?”
楊榮晨略皺了下眉:“你也太不知分寸,為何會做出讓慕容前輩生氣的事情?”看小卿一副可憐兮兮地模樣,寬慰道:“慕容前輩是前輩高人,豈會和你一般計較。”
小卿垂首道:“是。可是小卿就怕慕容前輩會鬧到師父那裏不依不饒,到時候,師父一生氣,可能将小卿活活打死了也說不定。”
楊榮晨看小卿忐忑的模樣,心裏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沉聲道:“小卿,你到底對慕容前輩做了何事?還不從實說!”
“楊大哥想也聽說了,慕容前輩好像在十幾日前失蹤了。”小卿看看楊榮晨臉色,忙低了頭,在旁邊的暖爐上提了熱水,給楊榮晨暖茶。
楊榮晨心的心跳恢複了正常,還以為小卿将慕容太狂怎樣了呢。這他失蹤的錯,就算牽強一個保護不周的罪名,也并不至于讓傅叔如此動怒吧。
“其實小卿到知道他在哪裏。”小卿看楊榮晨。
楊榮晨剛想說,那就好。可是看小卿唇角微揚,目光柔和,那副淡定的樣子,忽然心中一動:“慕容前輩失蹤的事情,你難道知道是誰做的?”
“是玉翎和燕傑。”小卿雖然仍是裝作一副誠惶誠恐地樣子,可是眼睛中已實在忍不住帶着笑:“是小卿吩咐的。”
那笑容,真像是剛偷吃了好東西的小狐貍,當然還是一只帥得不得了的狐貍。
楊榮晨的直接反映就是将手中的茶杯扔向小卿。
小卿伸手一帶,将杯子接到手中,單膝一跪道:“若是楊大哥想打小卿一頓再去放他出來的話,估計天盟的西峰分舵也被他老人家拆得差不多了。”
☆、春夢無痕(上)
玉翎和燕傑到西峰歐陽世家之前,用了一點時間去做一件說容易也不太容易說難也不太難的事情。
“請慕容太狂前輩去個安靜的地方住幾天。”玉麒轉達了小卿老大的吩咐。
當時慕容太狂正一路狂奔,趕往西峰。歐陽權的壽筵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在歐陽權的壽筵上去尋一個人的麻煩,哈哈,慕容太狂一想到某個原本極嚣張的人将在自己面前吃癟,就興奮得想放聲狂吼!
“傅小卿,你終于落到我慕容太狂手中!”慕容太狂興奮得。
那個雖然帶着笑容但是冷若冰霜、不可一世的臭小子。想不到竟是我慕容家的種。難怪,精明得如同只成了精的狐貍。
慕容太狂心中得意:傅龍城啊傅龍城,讓你當年欺負我老頭子,如今如何,你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你培養出來的最傑出人才,還不是替我慕容家作嫁衣裳。
啊,傅小卿這臭小子,對我冷冷淡淡地。想起有幾次自己被傅小卿弄得吃了癟卻挑不出理的事情來。種種過往,老夫這次一起給你算個清楚!
對了,你還敢不顧我慕容家的袖箭邀約,敢不給我孫女慕容芸的面子,分明就是不把我慕容太狂放在眼中。又覺得宛然和嫣然這兩個丫頭做的好。正好找不到突然發飚的借口呢,好極了,你自己送過來的把柄,哈哈,正好給你個下馬威。
你領着師弟這一路來大出風頭是嗎?見了老夫我還不是得乖乖叩頭認錯。
慕容太狂興奮得腳不沾地,目不斜視,兩眼放着光地往前跑,忽然一個緊急剎車,好好的驿道,硬被慕容太狂的雙腳弄出個坑來。
煙塵四起。
這兩個精致的人啊。
慕容太狂看得差點留下口水。
一個白衣少年,一個藍衣少年,兩人端坐在路邊的兩塊石頭上,一動不動。
太帥了。這兩個少年都是極其罕見的美男子,而且身段極佳,一看,就是練武的上好材料。
慕容太狂這輩子最難過最傷心最不平最遺憾最抱怨的就是慕容家的男丁太少。全是一幫叽叽喳喳地丫頭片子。當然,慕容太狂的這種遺憾可是江湖上不少世家的豔羨之處:慕容家的美女多得簡直如過江之鲫。據說,你到了慕容山莊随便丢顆石頭都會砸到五個以上的美女。
以致于慕容山莊的坐落地灼翼山,據說已因越來越多地來向慕容家美女“夢寐以求”的少年俠少等踩踏得比周圍的幾座山都矮了十幾公分
美女多,其實也是一種資源,一種優勢,但是顯然慕容太狂前輩沒有這種意識。
他就遺憾,男丁少。尤其還是這種玉樹臨風,貌比潘安,賽過宋玉的少年。所以,他甚至還下令,目前凡是慕容家未外嫁的女子,一律要招婿。
因為這個命令,他老人家原本就不怎麽英明的英名更是被慕容家的女子和癡迷慕容家女子的男子們再次批判得慘不忍聞。
說遠了些。回到正文。
哇,這兩個男娃子。慕容太狂繼續流口水。尤其這個一身白衣的少年,極品中的超極品,慕容太狂覺得自己這輩子第一次如此地痛恨自己,為啥這個少年不是自己的兒子。
其實以他的年紀都能當這個白衣少年的重重重祖父了。
這個白衣的不是,為啥這個藍衣的也不是呢?為啥呢?蒼天啊?為啥呢?為啥這麽帥這麽好的娃子都是別人的娃子呢。
随着慕容太狂悲憤欲絕的臉離兩人越來越近,那個白衣少年終于刷地退開半步,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道:“我輸了。”
藍衣少年驚喜道:“哈,這可是你自己認輸的。那麽下個月一個月你都要聽我使喚了。”
白衣少年冷道:“是。您盡管吩咐。”目光冷冷掃過慕容太狂:“你想死嗎?”
慕容太狂對于兩個少年對自己的無視和後來白衣少年對自己的無禮毫不在意,只是對兩人的談話很感興趣。尤其是白衣少年那句“是,您盡管吩咐”,聽得他心花怒放。
“你們可是在打賭?”慕容太狂笑得燦爛。
“不錯。”藍衣少年看起來要友好一些:“只是比誰能在最長的時間內一動不動。輸的人要聽贏的人吩咐。”
“什麽事情都可以?”慕容太狂笑。
白衣少年沒說話,依舊是藍衣少年笑道:“是。現在我贏了,就是讓他立刻拜我為師,他也得答應。”
白衣少年聽了,冷冷地看了藍衣少年一眼。藍衣少年調皮地一笑。
“我和你賭!”慕容太狂來了興致:“若是老夫贏了你,你們兩個都要拜到我慕容世家門下。”
天賜良機啊。慕容太狂心中笑得如花一樣:這兩個少年看起來神韻其外,光華其中,年紀輕輕,武功成就已經不弱,只是看起來純真稚嫩,毫無江湖經驗,一定是初出的江湖的雛兒,這便宜還能不撿。
況且老夫我的武功,不說天下第一,也是全武林,嗯,當然還得是第一,難道定力和內力還不如這個少年嗎?
“你想賭?”藍衣少年猶豫了一下。
“怎麽?怕輸給我這個老人家?”慕容太狂急:“若是你能贏了老夫,老父就将整個慕容世家相送。輸了,就可以拜入老夫門下,在慕容世家一人之下。機會錯過就沒了。”
慕容太狂笑得像只老狐貍:“而且,我看你這個少年雖然年紀輕,但是定力足,很有前途。”
“如若你們不和老夫賭,就算你們兩個都輸了,現在就拜入我門下,也行。否則,別怪老夫欺負後輩了。”
先激将,再鼓将,最後再将将,難道你不入彀?
“聽前輩的口氣,您在慕容世家似乎輩分尊崇?”藍衣少年的态度更恭順了一些。
“老夫正是慕容太狂!”慕容太狂不用擺,就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雖然身上衣服髒了點,腳上的鞋子破了點,嘴裏的酒氣大了點。但是絲毫不損他那副自大無比的形象。
“慕容前輩,失敬。”藍衣少年抱拳施禮。
白衣少年也躬身為禮。
慕容太狂樂。看來老夫果真極具江湖聲望。這兩個少年對我老人家很崇拜的樣子。
“既然前輩想賭,晚輩不敢不從命。”藍衣少年笑:“那麽晚輩就說下比賽規則。”
慕容太狂點頭,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端坐在這大石之上,無論什麽情況一方動了,就算輸了。”藍衣少年笑,自己坐了一塊石頭,看着已經在另一塊石頭上盤膝坐好的慕容太狂。
慕容太狂點頭,道:“開始。”然後一動不動:“老夫盤膝靜坐之功早已練了塊七十年有餘,還會比不過你一個後生晚輩。”
藍衣少年端坐如處子,溫煦儒雅。低垂雙目,風雲不動的樣子。
白衣少年依舊站立旁邊,負手而立。過了盞茶時候,二人依舊不動。
“我要出手了。”白衣少年笑,忽然一指點向慕容太狂。
慕容太狂如一尊石佛,保持着盤膝姿勢,咕咚,摔下石頭,跌進土裏,盤膝姿勢依舊不變。
藍衣少年笑:“前輩承讓。”
“小翎,你這是什麽點穴手法?為何慕容前輩臉色好像變得蠟黃,身子也僵硬如此?”藍衣少年正是燕傑。
“我沒點他呢。他這模樣似乎是中毒發作了。”玉翎伸手探探慕容太狂的鼻息:“想必是在來的路上已經中了毒了。”
慕容太狂怒:“分明是你們兩個耍詐來戲弄老夫,還敢說我是因為中毒掉下來的。”
“無論如何,前輩您輸了。”燕傑笑着在慕容太狂眼前揮了揮手。
“您能說話嗎?認賭服輸,您老人家前輩高人,不會和晚輩言而無信吧。”
慕容太狂想說:“呸。”但是還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玉翎目光一動,對燕傑道:“解藥來了。”兩人身形一動,如兩縷輕煙,刷地從慕容太狂眼前消失了。
這武功,慕容太狂雖然動不得,說不得,但是眼力還是有的。想不到這兩個少年武功不弱到了這種地步。
難道自己真中了毒。慕容太狂無論如何也凝聚不出一絲內力,而且這古怪僵硬的姿勢,他用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改變。
這兩個臭小子跑去哪裏,難道就将自己扔到這裏不管了嗎?等老夫抓到你們,看不扒了你們的皮。
正在胡思亂想。終于聽到一陣馬蹄聲響。慕容太狂用上面的那只眼睛,看到一雙藏青的薄底快靴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在自己前面六七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氣息有些紛亂,似乎是在猶豫是否要過來。
也可能是看到有一個奇怪的老頭用這種姿勢倒在地上有些罕見古怪,所以有些遲疑。
慕容太狂在肚子中問候了差不多這人祖上三代以後,這個人終于又往前走了兩步:“老爺,是您嗎?兒子慕容春缺給你請安。”
慕容太狂要不是渾身加五官甚至連睫毛都動不了,聽了這話,一定是鼻子氣歪了的跳着腳大發雷霆了。
“慕容春缺,你真是缺心眼還是怎的?老子光看腳認不出你也就罷了,你站在那裏端詳半天連老子也認不出了?”
來人說着話,已經屈膝跪在了慕容太狂身前,飛揚的塵土弄了慕容太狂一臉。慕容太狂眼睛睜不得,嘴閉不得,在塵土飛揚中終于看清了這個人的容貌,沒錯,正是慕容山莊的大管事之一,也是自己的兒子慕容春缺。
慕容家雖然男丁不多,看着也都還算賞心悅目。慕容家的女子都美如天仙似的,男子太醜也醜不到哪去。唯有慕容春缺例外。
慕容春缺小時候長得就歉然,到了少年時就有些慚愧,步入中年後,就更讓慕容太狂擡不起頭來。慕容春缺的娘也是個美人,不然也不會被慕容太狂收了房。可是怎麽偏生出慕容春缺這樣的孩子來呢。
你說你像誰啊?不像媽也不像爹。這個醜啊。
“哎呀,慕容家怎麽有這麽醜的下人啊?”來慕容世家做客的姻親議論。
“不是下人,據說是慕容老爺的兒子呢。是庶出,生母是個丫環。”
“喲,那怎麽可能呢?慕容老爺的兒子能長成這個模樣,莫不是……”剩下的話,稍有點思考能力的人也猜得到。
尤其是像慕容太狂這樣聰明的人聽了,更是展開了豐富無比的遐想:“莫非他不是我的種?莫非他娘偷人?”
不對啊,那堂堂的慕容太狂豈非又戴了綠帽子。
“啪”,一塊巨大的湖石被拍得粉碎。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慕容春缺是慕容家的人,誰在敢猜測他是野種的事情,就如同此石。”慕容太狂在合家歡樂的賞花盛會上,公告慕容家所有人。
沒有人再議論,因為大家都認為沒有必要再猜測。慕容春缺一定是野種。越描越黑就是說慕容太狂這種人。
慕容春缺從來不受寵。本就是庶出,長得又醜,也不是很好的資質,武功也不突出。除了長相,在慕容家浩瀚的家人中,就沒有出衆的地方。所以他受人鄙視,受人欺淩,他默默地承受。
“老爺,缺兒已快到而立之年了,該給他說房媳婦了。”慕容春缺的娘,在去世前,終于有了機會擡頭和慕容太狂再說上幾句話。自從兒子越長越醜,這個女人的頭也越來越低。
慕容太狂也幾乎沒在用正眼看過她。當然也從沒再來過這間在慕容山莊中已經破落地不能再破落地小院子。
慕容太狂才發現這個已經有二十年沒注意過的孩子已經步入了而立之年。“這麽醜的孩子,生下來的孩子能好看到哪裏去。”慕容太狂只看了慕容春缺一眼,就扭了頭:“醜他一個行了,慕容家的後代不能再出醜八怪了。”
“嗯,讓他做個管事吧。”慕容太狂吩咐已經當家主事的慕容春天:“怎麽也是你的弟弟,總比外人強吧。”婚事不提。慕容太狂不提,誰還會去多事。
慕容春缺就做了慕容家的管事。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沒有什麽功勞,也沒有什麽差錯。
慕容太狂還是很少看到他。今天在這裏看到他,很出慕容太狂的意外,但是隐約還有一絲欣喜。
但是,當看到慕容春缺那張醜陋的臉因為哭泣而變得更加慘不忍睹時,慕容太狂忍不住在心中狂罵:“……(前面的話,太粗魯,作者直接屏蔽。)你老子我還沒死呢。”
慕容春缺哭了一陣,将慕容太狂抱了起來。慕容太狂看到路邊上果真停着一輛寬闊的馬車。
“那兩個小子哪去了?”慕容太狂被馬車颠簸得頭暈,但是依舊念念不忘那兩個俊逸少年。想想在外邊駕馬車的那個自己的兒子,再想想那兩個玉樹臨風的少年。慕容太狂感概:蒼天啊,現實咋這麽殘酷呢。
當慕容太狂被慕容春缺抱着走近這間破落的廟宇時,慕容太狂仍在扼腕嘆息中。
直到慕容春缺将他擺在了一張殘破的桌子上。然後慕容春缺提過了一罐金粉,然後拿了一把刷子和一柄剪子,哭得涕淚橫流地再次站到了慕容太狂跟前。
慕容太狂看着慕容春缺那哀痛的如喪考妣的尊容,忽然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春夢無痕(中)
慕容春缺臉上的淚珠落個不停,勉強壓抑的哭聲分外令人心碎。但是手上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他小心地剔掉了慕容太狂的滿頭亂發,和辛苦一輩子留下的胡子。半黑半白,讓慕容太狂引以為傲、與衆不同的胡子。慕容太狂在胡子離開下巴那一刻,眼淚幾乎掉下來。
然後慕容春缺拿着刷子蘸着金漆,開始從慕容太狂的光頭開始,認真而又不厭其煩地一點一點地塗抹。
“你想把老子變成金佛?等老子能動了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慕容太狂原本是怒的,但是心底卻透着一絲說不出的哀傷:自己中的這個毒,就是傳說中的“木雕”吧。
聽名字,也知道中毒的人會是何種情形。但是木雕之毒,很少人會使用。這種毒毒性太慢了。最少要連續服用一月以上時間,才會毒發。
這一個月來,想來是別有用心之人,天天在老子的飯菜裏下了此毒,然後巴巴地等着老子毒發。只是想不到這個下毒之人竟然會是慕容春缺。
老子嫌你醜,不待見你,不給你娶媳婦,你就要置老子于死地?你大可一劍殺了老子,如此費盡心機,不怕辛勞地給老子下這種半死不活的毒,你恨老子入骨?
那你哭得如此傷心給誰看?哎呀,你可別哭了,看你那副醜模樣,還用給老子下毒啊?看你那張臉就能把老子活活怄死了。真是醜人多作怪。
慕容太狂雖然不能動,不能說,想必此時眼睛裏已經流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慕容春缺手裏的刷子正好刷過慕容太狂的臉,所以當然看到了慕容太狂眼中那根本不加掩飾的厭惡。
“你,你……”慕容春缺踉跄後退幾步:“我給你下毒,如今又将你弄成這般田地,你居然還只是厭惡我,居然連恨我也不肯嗎?”
慕容太狂眼神中流露出分外的不屑。
慕容春缺眼睛中流着淚,用力蘸着漆,一口氣地給慕容太狂渾身塗滿。頭臉和手部塗得極厚,細致抹上三遍後,不細看,竟真如一尊剛塑好的金佛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