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擡起頭來。”
玉翎略仰了頭,看向師兄。
啪~~~~
一記沉重的耳光打在玉翎臉上,玉翎早看到老大揚起的手,硬挺着受了這一掌,身子搖晃一下,卻沒有摔倒。
臉部的脹痛,讓玉翎幾乎喘不上氣來。
“若是雲兒跪在這裏,我罰他,會和罰你一樣重。”
小卿的話很冷,但是玉翎聽了,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師兄。”
小卿言詞尖刻,并不讓人。因為這毛病,沒少挨師父的打。但是小卿從不會說謊。
“收聲。”小卿冷冷地:“滾回房裏跪着去。玉麒什麽時候起來,你什麽時候起來。”
☆、假亦真時(上)
“求傅公子大發慈悲,救救婆婆吧。”蘋果滿臉是淚,來求小卿。
石榴婆婆面色慘白,躺在床上,鮮血順着嘴邊不停地滴落。右手裏仍舊死死攥着那個紙紮的小人。紙人已經被血污了一半。
蘋果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當婆婆用沾血的銀針刺向紙人胸口的時候,蘋果以為院中的小卿會兇多吉少。可是,摔倒在地,口吐鮮血的卻是石榴婆婆。
“青霜劍,玄心玉,一定是了。”婆婆昏迷中一直念着。
蘋果将婆婆手中的紙人拿了過來,遞給小卿,又慚愧,又有些不安。
小卿展開看了看,上面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嘴邊就蕩出一絲笑意:“我可以救她,但是你要說真話。”
“我是叫蘋果,不過,我姓慕容。”蘋果的臉色有些白。
慕容蘋果和慕容石榴,是慕容家二老爺慕容太悲的人。慕容太悲的大哥,也就是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太狂。竟然失蹤了。
“慕容太狂失蹤了?”小卿略蹙了眉。難怪這老頭一直未露面。好好的人,當然不會無故失蹤。
慕容太悲是玄心門的掌門。
“若不想慕容太狂死,就用傅小卿來換。”一張紙裏,卷着一縷半灰半黑半白的胡子。
這是慕容太狂愛愈性命的珍貴山羊胡。別人認不得,慕容太悲認得。
“玉翔的焚心咒呢?”
蘋果臉紅:“是我所下。”
鏡頭回放1:
蘭若客棧內,青翼将玉翔的玉墜拿在手中把玩時,好像有人敲門。
她将玉墜随手放在桌上,開了門,門外沒人。
正想關門,卻聽玉翔的房間內似乎有女人的聲音傳來。
她過去敲門:“玉翔,我是青翼。”
屋內,玉翔正想将宇文宛然送出窗外。
蘋果閃進了青翼的屋內,拿走了玉墜。
然後是青翼和宛然打了起來,然後青翼才法相玉墜竟然丢了,卻不敢聲張,只想暗中找回,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
“令弟體魄強健,外邪難以入侵,幾次做法,都告失敗。”蘋果嘆了口氣,直到玉翔與燕月到了蘭若的香水行。燕月被謝百鳴帶走,臨走前,點了玉翔睡穴。
鏡頭回放2:
蘭若香水行內,蘋果走進昏睡的玉翔,從玉翔頭上取走頭發,又将紅色藥粉灑在玉翔的鼻孔處。
小卿微皺了眉。就算燕月與謝百鳴出去,燕傑和玉翎應該在附近才是,怎會讓蘋果有機可乘。
鏡頭回放3:
易容成歐四、歐五的燕傑和玉翎,送了小卿和小莫進了蘭若客棧後,就離開了客棧,似乎是駕着馬車返回西峰,其實,在半路上,由兩個碧落十二宮的殺手将馬車趕了回去,兩人則似兩縷青煙,返回到蘭若附近。
蘭若香水行內,謝百鳴正帶着燕月去殺假的慕容蓮。
燕傑留下在遠處看着玉翔,而玉翎則追在燕月和謝百鳴身後而去。
燕傑正盯着玉翔的院子,忽然聽見旁邊的一所民房內傳來輕輕地嘆息聲,這聲音,竟然是靈犀。
……
想要成事,需要無數的巧合。小卿已是算無遺漏,但畢竟變數太多,尤其是因為有了女人在的時候。
“送給燕月的信,真是慕容芸所寫嗎?”小卿淡淡地問。
蘋果點了點頭:“邀請燕公子的信的确是慕容阿姨給我的。”
送信是真,給玉翔解毒是假。
桔子婆婆本來是保護石榴婆婆的,他們本想将去接石榴婆婆的小莫和玉翎殺死,瓦解小卿這方的力量,想不到那些人卻全部被殺。
所以蘋果和石榴只好将計就計,救了玉翔,騙取小卿的信任,在小卿身邊尋找時機做法。
“因為小莫有青霜劍,石榴婆婆的法術很難生效,必定要趁小卿的防備最弱的時候做法。”
小卿責罰玉翎,暴戾之氣最重,正氣弱,戾氣升,正是做法的大好時機。只是想不到小卿竟然有法器護身,石榴婆婆強攻之下,反傷自身。
“現在只有玄心玉能救婆婆了。”蘋果哭道:“傅公子無論如何救救婆婆吧,畢竟婆婆是真為玉翔解了咒的。”
“玄心玉?”小卿并不知道這是什麽。忽然想起,自己的扇子中間,似乎有片玉有些不同。
他從懷內撤出扇子,刷地展開。扇面正中,一奪玉雕的梅花,果真與衆不同,紅色的玉如血如泣,隐有光暈流動。
這把扇子是慕容瘋,他的爹爹所留,難道這朵梅花就是玄心玉。
小卿微笑着,輕輕搖了搖扇子:“你知道如何用玄心玉去救?”
“只要在玄心玉上滴入一滴傅公子的血,再将這玉放在婆婆頭頂即可。”蘋果拜謝着小卿:“傅公子只需一滴血就可救婆婆一命。”
小卿笑了笑,“燕月,你認為蘋果姑娘所言如何?”
燕月難得一聲不出地乖乖地侍立在老大身後,見老大忽然問話,不由笑了一下。
“笑什麽,回話。”小卿不用回頭,似乎都知燕月在做什麽。
“是。”燕月恭敬地欠身道:“若是依小弟的意思,請老大許小弟直接将蘋果姑娘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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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鸾有些頭暈,她一邊喝了陳玄衣遞過來的水,一邊問道:“奇怪,我怎麽竟睡着了。”
陳玄衣笑道:“這幾日紅鸾姐姐很累了。睡着一會也沒什麽了不起。”
“孫姑娘和青姑娘呢?”紅鸾笑了笑。
“孫姑娘去見小莫了。”陳玄衣看着紅鸾。紅鸾輕嗯了一聲,并無什麽表情。
陳玄衣心裏哼了一聲,臉上依舊帶着笑:“青姑娘當然是去看玉翔了。”
紅鸾站了起來:“今日吃飯的人更多了,咱們早些去準備。”
陳玄衣跟紅鸾一起走出房門,沿着回廊走向後院廚房。
“這位青姑娘,這次看起來,似乎成熟了一些呢。”紅鸾不經意地道。
陳玄衣微笑道:“是啊,人逢大變,總會有些不一樣吧。”
“紅鸾姐姐。”陳玄衣一邊蓋上巨大的飯鍋,一邊笑道:“宇文敬昏昏沉沉地,為何還要頓頓給他送飯,不吃,他也不會餓的。”
紅鸾笑道:“宇文前輩因為受制過久,所以有些失憶,不過,這兩日夜裏,碧落天大人都有派燕月公子去為他療傷,如今已大有好轉,似乎能記起一些事情來了。”
“他能想起什麽?”陳玄衣很奇怪。
“碧落天大人的事情,我不敢問。不過,我倒是聽大人提過,再過幾日,待宇文前輩養息一段時間,就送回宇文世家,他畢竟是宇文世家的家主。”
陳玄衣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傅小卿不是說過,這人并非是真的宇文敬嗎?怎麽還要送回宇文世家。”
“江南五大世家一向勢力均衡,大人估計是不願意宇文世家發生什麽變故吧。況且碧落天大人行事一向虛虛實實,我也不敢妄猜。”
話說到這裏,紅鸾有些臉紅:“陳玄衣姑娘,你可不要将這些話向人提起,若是大人知道我胡亂說話,一定會重罰我的。”
陳玄衣笑道:“我怎麽會去和傅小卿說,你放心了。”提起一桶豬食來,去喂豬了。
可是豬們注定今晚要餓飯了。
陳玄衣将豬食放到了後牆邊上,卻閃身進了荊軻的房間。
荊軻的房間并無人看守。
“這個宇文敬到底是什麽人?”陳玄衣等着荊軻的回答。
荊軻搖了搖頭:“他絕對不是宇文敬。”
宇文敬在女兒宇文宛然百日喜宴上,發現妻子居然帶着女兒去了一座破廟,對一個已經喝得醉了東倒西歪的男人說:“看看,是你的種呢。”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這種侮辱,尤其這種侮辱還發生在天下第二劍,索腸劍宇文敬身上。他立刻拔劍相向。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這個似乎已經醉得東倒西歪的男人武功居然還那麽高。
“你殺了他?”陳玄衣看着荊軻。
荊軻搖了搖頭。
宇文敬中了一劍,但是還沒有死。
慕容芸放下了女兒,揀起了一根打狗的粗棒子,宇文敬胸口滴着血,他擡頭想罵慕容芸時,那棒子已經砸在了他的頭上。
血花四濺。
他想躲,想跑,可是慕容芸手中那催命的棒子,已經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重地砸在了他的頭上。
荊軻現在似乎還記得那個場面,鮮血和腦漿在四下飛濺,宇文敬頂着那如爛西瓜一樣的腦袋,在地上爬,一溜血跡。東倒西歪。
“宛然乖,娘給你唱曲啊。”慕容芸瞪着荊軻:“女兒哭了,你也不知哄嗎?”她哼着小曲,手裏的棒子一下一下砸在宇文敬的腦袋上。
陳玄衣想吐,但是沒吐出來,她有些毛骨悚然:“芸姨,你是說芸姨……”
荊軻嘆了口氣:“宛然百日喜宴後不及,就傳出了宇文敬抱恙謝客的消息。”
三個月後,人們看見宇文敬帶着妻子和一雙兒女游湖。
荊軻即便醉得再厲害,也知道那日在破廟中看到的絕不是幻象。
☆、假亦真時(中)
滿樹的花朵讓山裏的空氣中彌漫着甜香,遍野的山花搖曳,人走過,紛紛飄落的花瓣輕輕飛舞。
眼前的美景,最讓女人心動,即便是三個逃命的女人。
慕容芸一直在咳血。嫣然和宛然的身上也狼狽不堪。
雨夜中的倉皇逃命,三日來深深的恐懼,已讓她們精疲力盡。
“娘。”宛然扶着慕容芸靠到一棵花樹上,落英缤紛。
慕容芸笑了笑,很痛。
追殺她們的人,已經悉數被殺。宛然這一輩子殺的人,也不如這三天中殺的人多。
不是他們死,就是自己三人死。宛然和嫣然絕對不會手軟。
嫣然忍不住跪在慕容芸旁邊,痛哭失聲。
“是嫣然拖累了姨媽。”
慕容芸笑道:“這是什麽話,你跟着姨媽出來,姨媽當然要将你完好無損地送回去。”
宛然在一旁挖坑。
“你想将闊劍埋在這裏?”慕容芸看着女兒,心裏無限疼惜。
宛然喘着氣道:“是啊,娘,這劍太沉了,即便再鋒利,娘還是不要用了,消耗體力。”
慕容芸拉過女兒:“你真的喜歡玉翔那小子?”
宛然臉色有些紅,還是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自己即便喜歡玉翔又如何,娘一心想要他師兄的性命,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理自己的。
慕容芸哼了一聲:“既然喜歡,還搖什麽頭。我慕容芸的女兒喜歡他,是他的福氣。”
“娘,宛然只要娘安全,一直陪在宛然身邊就好。”宛然輕輕為娘擦拭着額頭上的汗。
慕容嫣然癡癡地看着她們母女兩個。自己只有姨娘,沒有娘。而自己的爹爹已經三年沒有見我到。
“你放心,”慕容芸笑着安慰女兒:“這件事,娘會為你做主的。”勉強站了起來:“轉過這片花谷,咱們就安全了。”
輕輕一聲嘆息傳來。慕容芸冷笑了一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緩步走了過來。
慕容嫣然和宇文宛然和慕容芸并肩而立。
“逐星。”慕容芸笑道:“看來師父很疼你。”
逐星的半邊臉依舊紅腫,卻甜美地微笑道:“娘也一直很疼師姐。”
“娘?”慕容芸輕聲笑道:“師妹到了現在還在自欺欺人。”
逐星神色不變,輕輕揮了揮手,她身後的十幾名女劍手一齊後退。
“姐姐下的毒,他的确無法破解。”逐星嘆了口氣:“所以,他要不惜一切抓到姐姐。”
“我當然不會為難姐姐。”逐星若無其事地在手中碾碎一朵花瓣,看着紅色的汁液在手心裏幹涸:“我想知道的事情,姐姐會告訴我吧。”
慕容芸冷冷一笑,往一株樹後走去。慕容嫣然和宇文宛然看着逐星,退過一邊。逐星點頭笑了笑,走向慕容芸身邊。
“你不怕師父殺了你。”慕容芸笑道。
“怕。”逐星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是眼睛中卻一片怨毒之色:“既然一定要分個生死,我當然希望活下來的那個人,是自己。”逐星看着慕容芸:“她,難道真的是我娘嗎?”
慕容芸笑,很殘忍:“她怎麽會是你娘,他根本就是個男人。”
逐星的面色一下變得慘白。
“他是上官無雙。”慕容芸收起了笑容,臉色鐵青:“我慕容芸這一生的不幸,都是拜他所賜。”
慕容芸原本是定了親的。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無雙。世家之間的聯姻再平常不過。
可是上官無雙逃家,悔婚。
慕容芸不愛上官無雙,但是這叫她顏面何存?她發誓要找到他,并殺了他。可是,當她躲在樹後準備偷襲上官無雙時,上官無雙突然脫掉了衣衫,走進了山溪之中。慕容芸看着上官無雙的身體,驚呆了。她看見上官無雙沐浴更衣,挽起頭發,薄施粉黛,穿上青翠的羅裙……
慕容芸跑了,吓得渾身哆嗦,又覺得無限羞辱,這種震驚和羞辱,她本想分享給她最愛的那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卻披紅騎馬,來迎娶姐姐慕容蓮。
宇文敬,那個曾誓言要娶她為妻的男人,做了她的姐夫。
慕容芸想到了死。于是,她跳崖。只是跳下去時,卻落入了一個英俊少年的懷抱:“我叫楊榮曦。”他笑吟吟地,看着她,直看到她的心底。
如果當年慕容太狂不是将自己許婚給上官家二公子,而是許給楊家二公子,那該多好。
如果她情窦初開時,遇到的不是宇文敬,而是楊榮曦,那該多好。
慕容芸的愛和恨,在上官無雙那醜陋的軀體面前,在宇文敬穿着喜服笑盈盈地喊她一聲芸兒妹妹的時候,扭曲了。
即便楊榮曦如何癡心對她,她心裏,反倒是更怨,更恨:你為什麽來的這麽遲?為什麽這麽遲,為什麽不是在我最好的年華和最美的時候來愛我……
這十八年來,慕容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慕容芸笑得冷厲:“我早知休夫人是上官無雙,我在他身邊忍辱負重,不過是要借姊妹宮的手,成就我慕容芸的霸業。”
只是這如意算盤,夭折在傅家弟子之手。慕容芸恨:“我不甘心。”
慕容芸帶着宛然和嫣然轉過山谷。
逐星依舊站在樹下,将掉落的花朵接到手中,又碾碎。
那些退在三丈以外的劍手中,終于走過來一個女孩子:“小宮主,我們就這麽放過她們嗎?”
逐星沒有答話。她走近逐星旁邊,驚訝地發現,逐星居然在掉淚,晶瑩的淚珠挂在逐星光潔的臉龐上。
逐星擡了頭,雖然眼淚在掉,神色卻并不哀傷,反而帶着笑容:“小童,你不是說過,我和逐月姐姐長的很像嗎。”
這個女孩子正是小童,她點了點頭:“你和逐月宮主都是休夫人的女兒,姐妹之間自然長得相像。”
“姐妹,母女……哈哈……我一直以為逐月姐姐很可憐,以為她不過是宮主的一枚棋子,以為她無父無母,以為我叫她姐姐是在憐憫她。”逐星的笑聲越來越響:“原來無父無母,很可憐的那個人是我。”
“孫姑娘,你受傷了嗎?”小莫站在離孫劍蘭三步遠的地方,孫劍蘭蒼白的臉色讓小莫有些擔心。
你還關心我嗎?孫劍蘭望着小莫,你怎麽能面對我還如此的坦然。
“令慈一切安好,如今也該得到孫姑娘平安的信息。”小莫猶豫了一下,仍是道:“歐陽公子應該就快到了。”
“令慈?”孫劍蘭在心中冷笑,是哪一個令慈,阮丁丁,還是藍秀竹?歐陽公子又是哪一個歐陽公子,你不也是歐陽公子?我孫劍蘭在你心中,當不如你的血脈,你的師門半分重要。
孫劍蘭的臉色更白,晶瑩的淚珠掉落,身子也顫抖起來。
小莫嘆息之聲未落。孫劍蘭身子一晃,往地上摔去。
她知道一定會有一個溫暖的胸膛接住自己。
小莫心裏嘆息着,果真是一個轉身已經将孫劍蘭抱在懷中。
“孫姑娘?”小莫想扶孫劍蘭站起。孫劍蘭的雙臂已經牢牢地抱住了小莫。
淚,滴在小莫胸前。手裏的瓶子握得很緊:“如果小莫不推開我……”孫劍蘭心中的念頭未轉完,小莫已經輕輕地推開了孫劍蘭:“對不起。”
“是你逼我。”孫劍蘭的心陡地一寒。她坐在地上,左手揚起匕首,直紮向自己的咽喉。
“孫姑娘不可。”小莫出手拽住孫劍蘭的匕首,孫劍蘭右手一指點中小莫的肋下。
小莫苦笑了一下,孫劍蘭居然會偷襲自己。他半跪在地,孫劍蘭一手扶住小莫的肩膀,跪坐而起,一手卻拿着一個精致的小瓶。
“是你逼我。”孫劍蘭看着不能動彈的小莫,将小瓶上的軟賽拔掉:“對不起,小莫,我不能沒有你,也不能失去你。”
顫抖着的手,舉着瓶子緩緩放到小莫的嘴邊。
小莫很為難。穴道受制,無法反抗。
可是若要呼救,嘴張開了,可能瓶子裏的東西就灌進來了,會生不如死;而且目前自己的這個姿勢呼救,只怕給老大見了,自己依舊生不如死。
孫劍蘭也很為難。
這瓶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害死了小莫,那該如何?
“小莫,若是讓我嫁給歐陽佩顯,我會死的。”孫劍蘭堅定着決心:“喝了這個,我們兩個就能在一起了。”
小莫在心裏連嘆了三口氣。“你嫁給我,我也會死的。”最重要的是,小莫發現,他其實并不想為了孫劍蘭去死。最難消受美人恩。小莫忽然想起六叔龍夜曾說過的話。
孫劍蘭對小莫的情意,小莫一直記在心裏,他對孫劍蘭總有一絲莫名的愧疚,也不知為了什麽。在這一刻,小莫終于明白了,因為他知道,孫劍蘭的這片癡心,他到最後,也是無法接受的。
“師兄。”小莫終于張口喊救,這一聲喊出,俊逸白皙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孫劍蘭不再猶豫,扳了小莫的下巴,就想将瓶中的藥水強行灌入。
可是忽然感到手上一痛,手中的瓶子已經不翼而飛。
小卿淡淡地笑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瓶子,又瞄了瞄地上的小莫。
“孫姑娘,你起來說話吧。”小卿淡笑。
孫劍蘭蒼白的臉色更蒼白了。她不發一言,默默站起。
啪地一聲脆響。師兄的巴掌沒有懸念地落在臉上。小莫原本紅撲撲的臉頰立刻變得更紅了,小卿又踢了他一腳,雖然穴道解開了,可是卻痛得小莫的臉又變得慘白。強忍下痛呼之聲,小莫跪直了身體。
“宋南。”小卿冷聲吩咐道:“将孫姑娘請回房去。”
孫劍蘭什麽話也不說,跟着宋南離去。
“小莫大意,願受師兄責罰。”小莫請責。
小卿看了小莫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笑:“先起來吧。”
☆、假亦真時(下)
玉翔看着青翼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我叫靈犀。”靈犀又過去在玉翔身上仔細地補了幾指,感覺自己知道的穴道似乎都已點遍了,才住了手。
“青翼好的很,等着給你做新娘子呢。”靈犀用匕首比了比玉翔的頸部,“所以,你不要亂動,乖乖地配合一下,你不想讓青翼和宛然未曾嫁夫先守寡吧。”
玉翔眨了眨眼睛。
靈犀笑了一下,解開玉翔的啞穴:“想說什麽?”
“我是燕傑的師兄。”玉翔微笑道。
聽到燕傑的名字,靈犀心裏跳了一下,瞪了玉翔一眼,“你即便是他老子,我也不會放你。”
玉翔的臉有些紅,想不到靈犀會說出這麽粗魯的話來:“靈犀姑娘誤會了。我只是聽說,燕傑好像很喜歡你。”他聽玉翎說過,燕傑似乎對姊妹宮的一個叫靈犀的女孩子情有獨鐘。
靈犀看玉翔的臉紅了,不由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一指點了玉翔昏穴,然後掏出一個精致的人皮面具來。輕輕覆在玉翔臉上。
“師兄,你好些了沒有。”燕傑扶着玉麒,喂入參湯。
玉麒微笑道:“好了很多,不過這兩日還不打算起來。”
燕傑忍不住笑道:“我不是來求師兄早些起來的。”
小卿命了玉翎回房罰跪,說過只有玉麒起來,才準他起來。
燕傑這話,到是不打自招了。
玉麒靠床坐着,他并不擔心玉翎,老大再氣,打得再狠,手下還是有分寸的,不過也是皮肉之傷,以玉翎的體質和傅家的療傷聖藥,明日大概依舊能站得筆直地在老大跟前伺候了。
在府裏時,上面有師父師叔,老大即便對師弟有所責罰,也是先行禀請,況且為免師父勞神,一般的過錯,老大也就申斥幾句,打上幾十板子也就算了。
但是一旦離家在外,牽扯到江湖上的是非,老大的家法、規矩就分外嚴厲。
因為弟子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傅家;一言一行的差錯,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性命。
小卿對江湖上的爾虞我詐,最是厭倦,卻又不能不打起精神應對。他是師兄,這些師弟哪個有了閃失,不用說在師父面前無法交代,先是自己的內心就無法釋懷。
玉雲死後,小卿在心中暗暗發誓,決不許任何師弟,再有意外。
所以這次老大重罰玉翎,在玉麒被逐星的彎刀所傷之時,就已經猜到了。他也知道玉翎是不會也不敢向老大隐瞞事情經過的。
雖然自己受傷的确是因為要救玉翎,那麽玉翎害自己受傷被老大重責也是必然的了。所以自己還是應該早些起來才能救玉翎,但是楊大哥就要來了,自己還是該躺着的好。
想到這裏,玉麒忍不住笑了。
他有些擔心老大。按時間推算,楊榮晨應該快到了。楊榮晨楊大哥,玉麒自然也見過。先不說荊軻的事情他要如何弄得驚天動地,只怕玉雲的事情,楊大哥也依然會提起。這裏首當其沖要被責的也許到是小卿老大了。
玉麒這邊正吩咐燕傑去看玉翎,小卿在燕月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小莫垂着頭跟在身後。
問過玉麒傷勢,小卿在椅子上坐了,才對小莫道:“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小莫自進屋給玉麒見過禮後,就一聲不吭地垂首跪在一邊。聽了老大問話,小莫只覺臉上不僅挨打的地方熱辣辣地痛,其他地方也似乎也熱的要命。
聽了燕月精彩地情景再現,玉麒幾乎忍不住笑容,燕傑自然不敢笑出來,可是故作嚴肅的繃着臉也很辛苦。
在心裏拼命地嘆了幾口氣,小莫才窘迫地低聲道:“對不起,老大。”
小卿命燕月将從孫劍蘭手中奪下的瓶子交給燕傑看看,燕傑強忍住笑,将瓶子放在鼻子下嗅了一嗅。還未說話,燕月已經伸手拿過瓶子,順便給了燕傑一巴掌。
“你還敢聞,幹脆倒嘴裏嘗嘗算了。”燕月笑斥道:“這個若是五更香,你現在已經倒在地上了。”
燕月臉色一紅,道:“師兄教訓的是。”可是心裏卻有些不服氣:“這個若是似五更香般嗅一嗅就會被迷倒,那孫劍蘭還非要給小莫師兄喝下去做什麽。”想歸這樣想,可是老大在跟前,他卻不敢跟燕月辯駁。
“去給玉翎看看,這是什麽藥。”燕月将瓶子再次遞給燕傑。
“直接問問孫劍蘭不是更好。”燕傑心裏這樣想,卻依舊恭敬地接過瓶子,欠身告退出去。
“孫劍蘭如今是荊軻的女兒。”小卿笑了笑,看了看小莫,沒有再說。
小莫不由背心一涼,暗自慶幸,幸好楊大哥未曾看見今日的場面。
石榴婆婆回頭看看磨磨蹭蹭地蘋果,“幹什麽,還不快走。”
蘋果低着頭,抱着狗狗,一步一挪,蘭若客棧在身後越來越遠,這裏将成為自己記憶中一輩子不能忘記的地方了。蘋果忍不住又回頭看看。透過大門和院落,仿佛又看到那個嘴邊綻放着迷人微笑的英俊少年。
傅小卿。念着這個名字,心裏似乎就有一絲甜蜜。
石榴看着蘋果臉上漾出的微笑,不由搖了搖頭,這妮子,任務失敗,被人識破騙局,給灰溜溜地趕了出來,還能笑得如此惬意,是不是被吓糊塗了。
“慕容蘋果,你是不是傻了?”石榴婆婆忍不住過去敲了蘋果一下。
蘋果揉着頭,笑了笑:“婆婆,蘋果知道婆婆很疼蘋果,就再幫蘋果一次吧。”
石榴婆婆聽了蘋果的請求後,不由勃然變色:“慕容蘋果,我看你是真的傻了。你這樣做,若是水果知道了,她一定會扒了你的皮。”
“婆婆。”蘋果将懷裏的狗狗放到地上,可憐巴巴地看着石榴,“蘋果只求婆婆這一次了。婆婆不是答應過娘要照顧蘋果的嗎。”
石榴看了看蘋果堅決的眼神,怒道:“慕容蘋果,這是最後一次,若是你再提你娘,不用你求我,我一掌拍碎了你。”
“彭”地一掌,随着石榴婆婆的話音,她已經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蘋果的胸口上,蘋果啊地一聲,摔了出去。
狗狗娃娃立刻對着石榴狂吠起來。石榴一探手,拎起了狗狗,一丢,摔到蘋果身邊,然後快速地跑開了。
狗狗還想去追婆婆,卻被蘋果拽住了小後腿。“去那裏邊找人救我。”蘋果指了指身後的蘭若客棧,然後暈了過去。
門開處,天狼宋南帶着兩名劍手走了過來。
狗狗娃娃立刻沖着三人旺旺地叫起來,繞着蘋果,準備誓死保衛主人。
宋南笑了笑,伸手撈起娃娃,娃娃太小了,根本沒有任何的威脅,小小的牙齒咬到宋南的手上,幾乎将小牙咯掉。
兩名劍手,已經拿出一個網兜,熟練而迅速地将蘋果擡往蘭若客棧內。
靈犀剛給玉翔的臉上貼好易容面具,已經有人敲門道:“小師兄。老大請你過去呢。”
燕傑的聲音讓靈犀一呆。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陳玄衣難道沒按計劃行事?靈犀心裏有些緊張。
“小師兄,燕傑要進來了。”燕傑準備推門而入。
靈犀一咬牙,回身撲到床上玉翔身邊,抱起玉翔往裏一滾,讓玉翔壓到了自己身上。
燕傑推門而入,正看到玉翔壓在青翼身上。他吓了一跳,慌忙轉身出去,回手帶上房門。
“小師兄在幹什麽?”燕傑差點笑出聲:“看來老大又要打人了。”
“老大吩咐小師兄去呢。燕傑先過去了。”燕傑說完,連忙溜走,倒像是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
聽了燕傑腳步聲遠去,靈犀才舒了一口氣,忽然想起玉翔還壓在自己身上,忙把他推過一邊,又覺自己十分吃虧,揮了一掌在玉翔臉上。
心裏卻暗暗覺得好笑。
玉翔此時更是郁悶非常。
咚咚咚,房門輕叩,“玉翔,我來找青翼的。”
靈犀暗哼了一聲,陳玄衣總算沒有讓自己失望。
“計劃有變。”陳玄衣将荊軻的衣服遞給靈犀:“孫劍蘭的行動失敗了,已被紅鸾看起來了。”
“早知道她是個笨蛋。便宜丁小莫了。”靈犀哼了一聲:“姐姐不用替孫大小姐擔心,傅小卿看在阮丁丁和藍秀竹的份上,總也不會對她怎樣。姐姐和尊使逃出去要緊。”
陳玄衣點了點頭,幫靈犀将荊軻的衣服給玉翔套上。
“若不想讓青翼那個丫頭滿臉被劃花,你最好能配合一些。”靈犀看着玉翔:“若是今晚我們不能平安地離開蘭若客棧,青翼小宮主可就生不如死了。”
玉翔眨了眨眼睛。
“你對那個丫頭到還有幾分情意。”靈犀也不知是褒是貶,和陳玄衣使個眼色,解開玉翔腿部穴道和肩部穴道,卻一直用匕首點住玉翔後心。
陳玄衣和靈犀一人帶着一個荊軻小心地沿着回廊往蘭若客棧地後門走去。
當然,其中一個荊軻是玉翔被易容而成。只是夜色之中,很難分辨哪個是荊軻,哪個是玉翔。
“幾位準備不告而別嗎?”小卿帶着淡淡笑容,出現在後門回廊處,身後,燕傑和小莫垂手而立。
“靈犀,是你。”燕傑忍不住脫口而呼,又連忙收聲垂頭。
靈犀看了看面前三人,用匕首逼緊了玉翔的脖子:“想留下四具屍體嗎?”
雖然小卿的臉色已經有些沉,燕傑還是忍不住出聲道:“靈犀,你不要沖動。”
“燕傑,對不起。”靈犀輕嘆了一口氣,眼眸中似乎有淚光閃爍:“在蘭若香水行時,我雖然答應過你不再為姊妹宮做事,可是,我沒有做到。”
蘭若香水行。小卿看了看燕傑:“你不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