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這次咱們失敗了,但是不到最後結束,誰也不能輕言勝敗。”
“那幾個丫頭呢?”慕容芸的領口處已被休夫人的手,扯開了。休夫人的手就放在慕容芸的胸前。
“都關在後面房中。”慕容芸痛得有些哆嗦,卻一動也不敢動。
“你把蕭兒也留下了,實在是個錯誤。”休夫人的臉色有些轉冷。
“師父。”慕容芸強忍着胸前被撕扯的疼痛,顫聲道:“芸兒也是沒法子。師父饒了芸兒這次。芸兒一定會想辦法将功折罪的。”
休夫人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擦去慕容芸頭上的汗珠:“芸兒,師父也舍不得罰你。只是這次咱們損失的人手不少。師父也沒法向宮主交代。”
“是。”慕容芸的冷汗沒有少,反而越來越多。
“你去把宛然那個丫頭叫過來。”休夫人終于放開慕容芸。
“師父,你怎麽罰芸兒都好,可是宛然她……”慕容芸撲通跪在休夫人跟前。聲音顫抖着,再說不出話來。
“你看你。”休夫人走過來,擡起慕容芸的臉:“芸兒,如今師父傷重,能對宛然做些什麽呢。”
“師父開恩。”慕容芸只是叩頭。
“那你帶嫣然過來吧。讓宛然看着就是。”休夫人冷冷地道:“這已是師父格外開恩了。”
玉麒站在回廊裏,呼吸着雨後略帶泥土芬芳的空氣。小雨初晴。
院裏的紅磚被洗刷得分外潔淨,磚縫內的小草似乎更加青綠。院子內,處處花牆也碧綠青翠,點綴的朵朵姹紫嫣紅的花兒,分外賞心悅目。
葉片上,花瓣上偶爾還有水珠滾落。蜻蜓、蝴蝶又已翩翩起舞。天色已經放亮,陽光似乎也經過了一夜雨水的洗滌,閃耀着清澈的光輝。
他長吸了幾口氣,沿着回廊轉過兩個彎,就看見了小莫。
小莫仍是那樣的姿勢,腰杆挺得筆直,目光平視,垂手侍立在在門前的回廊處。
“師兄。”小莫趨前一步行禮。
因為是請早,小莫按習慣,行了大禮。
玉麒過去扶起了他。昨夜三更,歐陽權醒來後,便與小卿在房中談話。小卿吩咐玉麒去休息,留下小莫在門外等候吩咐。想不到到這個時辰,依舊沒有談完。
燕月也走了過來,看見玉麒,輕聲笑道:“師兄早。”小莫對燕月行禮,燕月一手攔了。
“你跟我過來。”玉麒看了看燕月,壓低聲音吩咐道。
燕月跟着玉麒進了房間,玉麒已經命他跪下。燕月只好撩衣跪地,卻十分委屈,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誰許你為荊軻療傷?”玉麒恨不得給燕月一巴掌:“我不是說過,荊軻之事,讓你置身事外。”
早上,玉麒照例巡視被關的犯人。意外發現,荊軻內腑傷勢竟然大有好轉。玉麒連忙封了荊軻的幾處穴道。
荊軻傷勢之重,換了內力稍微差一些的人,早已歸西。而且這種內傷,需要內力極其高強之人,運用本身功力為其療傷,才能獲救。
而有如此高強內力之人,卻并不多。休夫人雖然逃走,卻因為硬受了燕傑和玉翎的掌力,本身已受內傷,根本無法為荊軻治療。荊軻就是回去,也會傷重而死。
所以慕容芸不顧他而去。任他自生自滅了。
但是,燕月、玉翎和燕傑,卻也有這份功力。玉翎和燕傑一直還在罰跪思過,那麽救他的人,就只能是燕月了。
玉麒發現荊軻傷勢好轉時,心中真是又驚又怒。燕月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這等于是直接違反了老大的命令。
燕月微垂了頭:“荊軻傷勢,師兄也知道,若非用內力逼出他體內淤血,只怕他真會功力盡失的。”
“你真想讓老大活活打死了你。”玉麒看着燕月:“你輕罰燕傑、玉翎之事,老大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那麽算了。這次你打算如何?你以為你真是鐵打的不成?”
燕月低垂了頭:“反正已經作了。老大要罰,燕月受着就是。”
“你受着就是?”玉麒拿起桌上的雞毛撣子,狠狠抽了燕月一下。心裏氣恨,燕月實在有些不懂事。
休夫人逃脫,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孫劍蘭、青翼也還在姊妹宮手中。宇文家,慕容家,歐陽家,嶺南孫家,這幾個大家族以及衡山派,都被姊妹宮暗中所趁,都将有極大的變化發生。
江南看似平靜,其實已經風起雲湧,江湖動蕩。“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你非得讓老大打得你下不了床嗎?”玉麒又抽了燕月一下,冷聲喝問。
燕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後果。只是,宇文蕭蕭跪在他面前求他救荊軻一命時,他實在不忍心拒絕。“誰讓燕大哥喝過你的酒,就當還你的人情好了。”燕月笑着,扶起了宇文蕭蕭。
燕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被玉麒抽過的胳膊:“小弟也知道這些。可是做也做了,也瞞不過老大去。就請師兄在老大面前多多求情,暫且先記下這頓打,等辦完這邊的差事再罰吧。”
小莫依舊侍立門外,屋內,歐陽權和小卿說了很多。甚至包括一些他自己的秘密。
歐陽權雖遵母命,娶了世家聯姻的阮丁丁,其實也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美麗女子,就是藍秀竹。藍秀竹甚至為他懷了骨肉。藍秀竹找歐陽權商量私奔。歐陽權卻拒絕了,他不能讓藍秀竹和自己亡命天涯。他更舍不得放棄歐陽家的名譽和地位。
阮丁丁雖與歐陽權歡好,卻一直沒有子嗣。可藍秀竹腹內畢竟是自己的骨肉,歐陽權不由想出了一條妙計。藍秀竹在歐陽權的暗示下,與阮丁丁計劃起來。阮丁丁假裝懷孕。随後,藍秀竹之子也就是歐陽佩顯就被送到了阮丁丁房中。
“恭喜老爺,夫人生了個小少爺。”歐陽佩顯就這樣被欣喜若狂地歐陽權抱在了懷中。
雖然設計讓自己的兒子留在了自己身邊,但是他與藍秀竹為避人耳目,卻是無法再在一起,因為阮丁丁是多麽伶俐的人,任何一絲蛛絲馬跡都會被她發現。
阮丁丁再也無法有孕。世家之中,只有獨子難免讓人非議,歐陽世家的家族争鬥,也讓他有些力不從心。郁悶的歐陽權游歷江湖散心,正巧遇到了丁紅燭。或許,曾有某個時刻,他真的很想和丁紅燭就那樣相守在小漁村一輩子。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忍受失去一方霸主的地位,失去權力、財富和尊崇。
他還是離開了丁紅燭回到了歐陽家。令他想不到的是,丁紅燭竟然會帶着他的骨血找到歐陽家。“我本來也想好好對待她們母子的。”歐陽權嘆息:“但有的時候,實在是身不由己,當時族內有人質疑我治理歐陽家的能力,并以丁紅燭和小莫的出身嘲笑于我……”
歐陽權為了堵上衆人的嘴,只能被迫“犧牲”丁紅燭。
歐陽權冷冷地道:“小莫即便是我兒子又如何,世家弟子常需為家族利益犧牲,即便小莫真的死了,我還有歐陽佩顯這個兒子。”
小卿心裏不由徹骨寒冷。
名門世家這種弱肉強食,犧牲骨肉親情的事例實在太多,小卿不會管當然也沒心情去管。若非牽扯小莫的身世,小卿更是連問也不會問,聽也不會聽。
“傅少俠,可知後來是何人助力老夫穩固家主之位?”歐陽權笑問,又自答道:“就是令師。”
小卿心裏嘆息一聲,他不敢質疑師父的做法,師父也有師父的苦衷,當年歐陽家老先生、老夫人曾鼎力助先皇奪嫡,傅家也欠歐陽家一個人情。
“令師對歐陽家恩同再造。小莫這個孩子,就歸你傅家差役。雖然他也是歐陽家的血脈,老夫并不打算讓他認祖歸宗。免得日後與佩顯相殘。”
“不過,佩顯這孩子,無論是機智還是武功,并不傑出,想要保住歐陽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還得傅少俠多多幫襯。老夫先謝過了。”
小卿看着面前這個陰險狠毒城府極深的老狐貍,心裏不由為小莫難過。小莫怎麽會有這樣的爹爹。
歐陽權這話說得漂亮,不讓小莫認祖歸宗,實際上是不給小莫作為歐陽家二公子的權利和地位,但是小莫的血脈依舊是他歐陽家的,必定也該為歐陽家的事情盡一份心力。
最主要的,是小莫太過優秀,歐陽權擔心優秀的兒子會讓他這個當爹的沒有了地位。連親生兒子也要算計和防範的人,實在不配為人父看。
“歐陽前輩客氣。”小卿淡淡笑道。
“還請傅少俠多多約束小莫,這孩子狂放任性,不知尊重長輩。”歐陽權已經擺出了當爹爹的架勢。
“歐陽世家是名門大家,你們傅家弟子更是有規矩的,阮丁丁是歐陽家明媒正娶的夫人,終歸是他的大娘,豈能容他不敬。”歐陽權略皺了眉。
居然有人說小莫狂放任性。小卿只能在心中苦笑:“是。前輩請放心。小卿以後會約束他的。”
“小莫進來吧。”小卿在屋內召喚小莫。
小莫嘆氣一笑。輕輕推開房門。
☆、小雨初晴(下)
“小莫,你以後仍叫小莫,不必改回佩赫這個名字。”歐陽權端坐在椅子上,威嚴地吩咐着:“也不必喊我爹爹,與你師兄一樣,喊我一聲伯父即可。”
小莫擡頭往師兄看去。小卿略點了點頭。
“沒規矩!”歐陽權斥道:“父親與你說話,你連諾也不應嗎?”
“是。”小莫輕聲應道。
歐陽權嗯了一聲,表示了對小莫的原諒。
“你娘的死,的确是冤枉的。”歐陽權嘆了口氣:“找個機會,我會将她的靈位迎進歐陽世家。”
“是。”小莫并沒有想像中的喜悅,甚至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他雖然一直想為娘洗刷冤屈,但是如今,歐陽權答應為娘洗刷冤屈,卻不過是因為師兄答應了他若是歐陽家日後有難,傅家弟子一定全力相幫……這種毫無親情的家,娘若真是在天有靈,是否願意回去呢。
小莫雖然明知不敬,可是玉麒師兄走後,他還是忍不住凝神傾聽房內的談話,卻是越聽,越覺心涼,對歐陽權的無情和冷漠徹底絕望了。
歐陽權略皺了皺眉,暗罵了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
“你最好注意些分寸。你是歐陽家的血脈,只記在心裏就是。若是傳揚出去半句,都小心你的腦袋。”歐陽權冷冷地喝道。俨然已找到了名門世家家主對弟子生殺予奪的氣勢和口吻。
歐陽權等着小莫應是。但是小莫只是微垂着頭。
“怎麽不回話?”歐陽權怒喝。
“晚輩想不出歐陽世家有什麽事情,值得晚輩出去傳說。”小莫淡然道。
“放肆!”歐陽權騰了站了起來:“你這是跟尊長說話的态度?”
“小莫。”小卿喊小莫的名字。
小莫聽了老大的語氣,雖然心裏無限委屈,仍然退後一步,撩衣跪地。
歐陽權冷哼了一聲,重又坐了下去:“你該好好學學為人子嗣的規矩。”
“是。”小莫想起燕月師兄的話:“板子雖然不在歐陽權的手裏……”
歐陽權興之所至,洋洋灑灑地談論了一番為人子應如何的道理。
“多讀讀《二十四孝》。”歐陽權終于結束了訓話。
歐陽權帶着阮丁丁告辭先離去。他與阮丁丁雖曾有不睦,似乎已是過眼雲煙,夫人老爺的很是熱絡,仿佛是恩愛一世的夫妻。
“你娘是為歐陽家犧牲,如今将她靈位迎回,為她昭雪,便算得歐陽家的功臣了,你娘地下有知,也可含笑了。”歐陽權看着小莫:“你大娘也是身不由己,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
“當年你娘的死雖然和我也有些關系,不過是大人間的事情,況且你已經刺了我一劍,就算兩清了。”阮丁丁難得地對小莫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歐陽權卻勃然變色,想不到他昏迷的時候,小莫竟然敢打傷尊長。反是阮丁丁笑着勸道:“老爺,都說過過去的事情不提了,我這也傷得不重,就算了。”
歐陽權這才指着小莫訓斥道:“若是再敢對你大娘有半分不敬,一定将你押入歐陽家祠堂,請家法治你。”
既然我還是丁小莫,你憑什麽就用歐陽家的家法治我。小莫在心裏哼着,但是看看老大的神色,只是應了個是字。
小卿已經斥了小莫回房去跪着。
送走了歐陽權和阮丁丁。小卿看看晴朗的天色,微閉了眼睛,再睜開,臉上終于帶了一絲笑意。
小莫安靜地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筆直。
小卿進來,他擡頭,又低下。
小卿微微一笑,“起來吧。”說着話竟然走到他跟前,伸手扶起了小莫,替小莫平整了腰間的玉佩。
“師兄。”小莫忽然覺得無限委屈,眼淚就掉了下來。而且越掉越多。
“哭什麽?”小卿斥道:“又想讨打。”
“師兄想打,就再打一頓好了。”小莫雙膝落地,哽咽道。
“誰想打你來着。”小卿用手摸了摸小莫的頭。
小莫伸手抱住了小卿的腿:“是小莫該打。”
“看來這回是打疼你了。”小卿輕輕地摸着小莫的頭。
“是小莫自己讨打的。”小莫鼻涕眼淚地蹭在老大潔淨的長袍上。
小莫不由想起因為自己私闖楊家祠堂而被師兄重責的事情。自己昏迷了三天後,師兄來看自己。當時,也是穿着一襲如雪的長袍,坐在床邊,用手撫摸着自己的頭,當時自己也是如今日般哭得一塌糊塗。
“看來這回是打疼你了。”師兄也是那樣說。
小莫知道師兄罰自己,并不是因為自己插手楊龍兩家水渠之争,而是因為自己眼裏沒有規矩,居然敢對先皇所賜的“忠孝節義”的牌匾不敬。
“師兄知你是為了救浩威性命。”師兄撫摸着自己的頭:“但是規矩就是規矩,破壞了就要受罰。這次挨打就是讓你記住,如果你認為是對的事情,就該想個不破壞規矩的方法。”
小莫雖然記得師兄的話,可是卻很難做到這一點,他發現,有時候不破壞規矩,根本無法去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
“可是小莫做不到啊。”小莫委屈地道。
“那就還有一種方法。”師兄淡淡地道:“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然後等着挨板子。”
“那真做對了也要罰嗎?”小莫看着老大:“浩威沒有做錯什麽啊。”
“這世上哪有什麽絕對的對與錯呢。”小卿撫摸着小莫的頭:“等你當了父親,也許就知道了。”
明明是對的事情,可是做了就要挨板子,明知道會挨板子,可還是做了。
燕月也是這樣。
燕月雙手奉着鞭子,跪在小卿面前。老大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已經又換了一身黑色錦袍,錦袍上暗隐的龍紋,在明亮的日光中,流動着光彩。
不換不行,小卿的衣服被小莫當成了擦臉布了。
小卿看了看燕月手中的鞭子。歐陽婉兒送的這東西的确很合用。最起碼有燕月、燕傑和玉翎在身邊,鞭子使用的頻率應該十分高。
小卿把鞭子接過來:“你又怎麽了。”小卿想起玉麒說過,自己肩上的這處傷傷了筋脈,似乎不宜用力過大。
“小弟私自為荊軻療傷,請師兄重責。”燕月這次很是爽快,按玉麒師兄的吩咐,早晚也是瞞不過去,還是直接請責,争取個好的态度。
荊軻,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小卿沉吟不語。放了他,肯定是不行。殺了他,自己好像也做不到。還有他既然是孫劍蘭和青翼的父親。這青翼已經與玉翔有了婚約。難道将他送回楊家?那多半是有死無生了。
燕月見老大只是負手看着窗外不說話,心裏可是忐忑不已。不知這即将到來的懲罰會有多麽的嚴厲。
“老大。”小莫輕叩了門,居然未等老大許進,已經推門而入,單膝跪地禀道:“玉翔似乎有些不妥。”
玉翔的臉如喝醉酒般,成了酡紅色。手卻冰涼,嘴唇微微發紫。
“老大,我不要緊。”玉翔還想坐起來。
小卿側坐在床上,扶起了玉翔。将手貼在他的背部,玉翔的心脈依舊很正常。
小卿的臉色很冷。“燕月。玉翔這一路來,都是和你在一起嗎?”
“是。”燕月長跪于地:“都是燕月沒有照顧好玉翔。請老大重責。”
小莫忙跟着燕月一起跪下。
“你以為你這頓鞭子能躲得了嗎?”小卿隐含着怒氣:“謝百鳴可曾接近過玉翔。”
“沒有。”燕月搖頭。
“師兄,小弟已經給玉翔服下了金鱗丹。”玉麒欠身道:“但是玉翔的燒依舊未退。”
“闊劍依舊未找到嗎?”小卿把目光轉到玉麒身上。
玉麒搖了搖頭。玉翔聽師兄提到闊劍,又有些害怕:“師兄,小弟知錯了,下次絕不會讓人再将劍偷走了。”
小卿看着玉翔驚慌的樣子,心裏有些後悔,自己怎麽能把玉翔打得這麽重。
“趴下,師兄看看你的傷。”
玉翔乖乖地趴在床上,小卿輕輕将他的長袍撩了上去,看到玉翔背部縱橫的青紫的檩子和血痕。雖然都已消腫,但是紅紅紫紫的,襯在肌膚上,依舊猙獰。
這些傷都是無礙的,沒有發炎,也沒有化膿。不應該會引起玉翔莫名其妙的發燒的。
小卿給玉翔整理好衣裳,吩咐小莫讓燕傑、玉翎過來回話。
燕傑和玉翎仍在屋子裏跪着。聽了小莫的吩咐,魂都要吓飛了。
“看來這頓鞭子是躲不過去了。”燕傑和玉翎同時在心裏慘呼。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求了燕月師兄,免了五十鞭子,改為罰跪十個時辰,眼看再過一個時辰,就該刑滿,想不到老大依舊不曾繞過。
兩人幾乎是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看到燕月師兄跪在地上,心裏就更慌了,忙跪到燕月旁邊。
“玉翎,你過來。”小卿沒理燕傑,吩咐玉翎。
玉翎膝行到床邊,看來老大要先罰自己了,不由心裏驚懼。
“凝神。”小卿吩咐道,又對玉麒道:“将翡翠盞拿來。”
翡翠盞是一個精致的翡翠碗狀腰佩,是玉麒最喜歡的飾物。
玉麒應了,将翡翠盞摘了下來。他已經明白老大的意思。
“師兄,翔兒還是喝藥吧。”玉翔看着玉翎,有些歉疚。
玉翎對玉翔一笑。已經平伸了手,掌心向下,放到翡翠盞上。不一會,一滴血滴進了盞中,滴了六七滴,小卿道:“行了。”
玉翎收手後退,臉色有些白。玉翎與三叔傅龍晴一樣,體內有麒麟精血,能抗百毒。
小卿将翡翠盞遞給玉翔。玉翔只好接過來,将翡翠盞小心地放到唇邊,一仰頭,翡翠盞內的血一絲都不剩地全被倒入玉翔口中。這就是翡翠盞的妙用,杯壁上,絕不會沾挂一絲血跡。
讓玉翔躺好。小卿才對地上跪着的人道:“玉翎起來吧。燕月和燕傑跪到院子裏候着。”
玉麒忙欠身道:“老大,請您暫時饒了他們兩個吧。”
“大人。”天狼宋南在門外恭聲禀告:“有位姑娘送來一封信,是給燕月大人的。”
小卿略皺了皺眉:“小莫去看看。”
☆、焚心之咒(上)
穿過院子,走過二門,走過一道花廊,大門前,一個粉色衣服的少女亭亭而立。
“這位姑娘。”小莫微抱拳。少女轉過身來,秀氣的眉眼,似曾相識。
“是丁公子?我是蘋果啊。”蘋果想不到門內出來的這個俊逸少年竟然是小莫。
蘭若客棧從前日起,已經在大門外挂了謝客的牌子。蘭若客棧本是某個大戶的私宅改建,庭院深深,誰也不知這客棧內突然發生何事,天再亮時,門口竟有了佩劍的黑衣人把守。
但是蘭若村的人,并無人想生事。左右挨着武林世家,對江湖中的恩怨仇殺是司空見慣的,也知道,這種仇殺基本上不會累及無辜百姓的,如果不是自己多事的話。
蘋果難道是姊妹宮的人?小莫總覺不像。
“丁公子,你是武林人,你能告訴我這村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蘋果和婆婆住在蘭若溪邊離村子最遠的地方。今日她去打水時,有人給了她一錠銀子和一封信。
“您認識燕月公子嗎?有人讓我給他送這封信。”
小莫告訴蘋果燕月是自己的師兄,另外大師兄也在這裏。并安慰蘋果道:“也沒什麽事情,這裏很快會恢複得和原來一樣,只是這幾天,先不要來村子裏了。”
蘋果笑了笑,知道江湖上的事情,自己也不明白。便将信遞給小莫。
小莫請蘋果進裏面等候一下:“也許師兄會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答就行了。”
“娃娃?”蘋果這才發現原本在牆邊聞來嗅去自己玩的狗狗不見了。
“兩位大哥看到一只狗狗了嗎?這麽大,身上的毛是黃色的,尾巴很短。”
門前的兩個劍手一起搖了搖頭。
蘋果往院內看去。小莫微笑着看了蘋果:“也許跑裏面去了。我幫你看看。”
蘋果等在一門的花廊裏,看小莫颀長的身影走進了二門。
小卿接過信來看了看,臉色就冷了下去:“送信來的是什麽人?”
“是一位叫蘋果的姑娘,與婆婆兩人住在蘭若溪邊。早上的時候,有個中年女子給了她一錠銀子和這封信,說是讓交給蘭若客棧的燕月公子。”小莫欠身禀道,想不到蘋果會被無辜卷到這種江湖仇殺裏。
“這話是她說的?還是你說的?”小卿的聲音很冷。
“師兄恕罪。”小莫慌忙屈膝跪地,将自己曾在柿子林裏見過蘋果的事情說了一遍:“她不會武功的。小弟直覺上她不會撒謊。”
“直覺?”小卿重複了小莫的一句話。
小莫惶恐地垂下頭去:“小弟失言。小弟知罪。”輕信人言,自以為是,可是犯了老大的忌諱。小莫因為相信蘋果,語氣上自然流露出來。
“人呢?”小卿看了看已經熟睡的玉翔,淡淡地問。
小莫心裏暗自吸了口氣,自己接過信時,的确曾打算讓蘋果離開,一轉念間,想起老大可能會問,才請蘋果留下。
“汪,汪。”門外傳來清脆的小狗叫聲。一只金黃色毛的小狗已經從敞開的門處跑了進來,直撲到小莫腿邊,搖頭晃尾的讨好。
“是蘋果的狗狗,叫娃娃。”小莫不自覺地伸了手去摸娃娃地頭。
小卿看着可愛的狗狗,嘴邊不由浮起一絲笑意。這狗狗的品種,與家中虎兒大不相同,還不如普通的家貓大小,不過六七斤的模樣,尾巴短短地。小臉但是眼睛很大,小巧的鼻子,立立的耳朵,很幹淨,很精神,金黃色的毛閃着光澤。
小莫當然知道老大是極愛狗的人:“剛才狗狗跑丢了,小弟說要幫她看看,請蘋果等在大門處呢。”
小卿将信交給玉麒,吩咐小莫帶蘋果進來。
蘋果聽小莫說狗狗在裏面很高興,忙随着小莫進去。
小莫笑道:“我大師兄有些嚴厲,正罰另兩位師兄弟呢,你不用害怕。”
蘋果笑着應了。轉過二門,見院子內果真長跪着兩個英俊的年輕人。蘋果的臉色就紅了,跟在小莫身後,頭也不敢擡。
“你就是蘋果姑娘。”蘋果雖然聽小莫介紹了他的師兄,但是想必他師兄定然是個極厲害的老者,故此,恭敬地福了禮,頭也未敢擡。等到清朗的聲音入耳,蘋果才有些驚訝地擡頭看去。
炫目的陽光中,一身黑衣的俊逸少年沉穩地立在那裏。明亮的眼睛,溫和的笑容,俊逸的五官,讓面前這個男人,看起來有一種淡雅的王者之氣。
蘋果迎上小卿目光的那一刻,就只能聽見自己心怦怦跳的聲音。
“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裏,夢裏,夢裏遇見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蘋果姑娘?”小卿和煦的聲音終于扯回來蘋果那甜蜜浪漫的歌聲遐想。蘋果的臉就如蘋果般紅暈了。
小卿的問話,她也就沒有聽清。
“蘋果,你一直住在蘭若村嗎?”小莫看着蘋果似乎有些神情恍惚,在旁重複了一遍老大的問題。
“是。”蘋果有些慌亂:“啊?哦,不是。我是随了婆婆才搬到這裏不久的。”
“娃娃,你在這裏啊。”蘋果終于注意到了在自己腳邊蹭來蹭去的寶貝狗狗。伸手抱起了狗狗,蘋果略垂了頭,開始認真回答小卿的問題:“我是個孤兒,自小就跟着婆婆的。”
蘋果忽然将目光望向裏屋,輕輕松了手,娃娃就跳落地上。“傅公子,你們這屋裏似乎有些不妥。”
小卿笑道:“有何不妥?”
蘋果的一句話,險些沒讓小莫笑出聲來。
蘋果認真而凝重地道:“有妖氣。”
小卿瞪了小莫一眼,微笑道:“多謝蘋果姑娘前來送信。”示意小莫将蘋果帶出去。
“師兄。”屋內又走出一個俊逸的少年,對小卿欠身為禮。正是玉麒:“玉翔的情況好像越發不好了。”
蘋果看了小卿和小莫的神情,就知道二人想的什麽,來不及細看剛走出來的帥哥,道:“是真的。雖然我跟着婆婆修煉的時間尚短,可是這屋內的妖氣十分重,被妖氣纏上之人,只怕已經十分危險了。”
小卿略皺了下眉頭,還未說話。
屋內忽然傳來嘭地一聲響動,竟似是玉翔掉下床的的聲音。小卿已經閃進房內。蘋果只覺有三道輕風從面前吹過,眼前的人均已沒了蹤影。
蘋果定了下神,忙跟了進去。
玉翔已經被玉麒抱回了床上,面上似被燒着了一般,紅的怕人,嘴裏還不停地嚷着:“熱,熱死了。”
“對不起老大。小弟只是想為他輸些內力,想不到玉翔會忽然跳下床去……”玉翎連忙屈膝請罪。
玉翔見了幾位師兄進來,勉強坐起來道:“不是師兄的錯,是剛才翔兒忽然太熱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小卿阻止了玉翔的話,讓玉翔躺下。給他蓋了被。玉翔此時只覺渾身似乎要燃燒了一般,卻咬着牙不吭聲。
狗狗娃娃也沖了進來,立刻對床上的玉翔汪汪叫了起來。
蘋果則一眼看到了單膝跪在小卿面前的玉翎,雖然只是個側面,依舊有些發呆:“這麽英俊的男人。”
小卿一面命玉翎先起來,一邊用責備的目光掃過小莫。
小莫忙對蘋果道:“蘋果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蘋果這才把目光移到玉翔身上,驚叫道:“他被人下了焚心咒,已經命在旦夕了。”
蘋果的話還未說完,小卿已經如風一樣掠到她跟前,出手抓住了蘋果的手腕,但是又極快的放開了,退了回去。
“你到底是什麽人?”小卿冷冷地道:“就算你沒有武功,如果說謊,我一樣殺了你。”
蘋果看着小卿的冷肅,吓得半天忘了答話。
信裏只有寥寥數字。“玉翔所中焚心咒已命在旦夕,請燕月公子今夜三更,一人來蘭若溪邊相會,妾自當奉告救命之法。若燕月公子不曾赴約,或多帶一人,則妾只能忍見玉翔殒命。”署名是慕容芸。
蘋果居然知道焚心咒,那麽她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善良柔弱。
“婆婆會做法除妖,我們祖孫二人就是以此為生。”蘋果的眼淚在眼圈中打轉:“我功力雖然淺顯,可是從不騙人害人。這位公子所中焚心咒已進內腑,所以這屋內才會妖氣橫生。”
“你看過信?”小卿緩和了語氣又問。
蘋果搖了搖頭,有些受辱的委屈:“蘋果既然幫人送信,怎能私看信中內容,不義不信。”
小卿示意小莫将信遞給蘋果,蘋果看了,反倒釋然:“你看,這信中分明也說這位公子是中了焚心咒,你為何又不信我呢?”
小卿不知她是真傻還是裝傻,冷道:“我是懷疑你就是對敝師弟下毒之人,不然如何會正好說出焚心咒之事來。”
蘋果氣道:“我怎麽會給人下這麽歹毒的符咒。我們是治人的,不是害人的。”頓了一下,又道:“這不是毒,是符咒。”又沉思道:“會下焚心咒的人并不多,這個慕容芸應該是個高手呢,也許婆婆會知道她。”
小卿看蘋果模樣,如果不是裝作,那就是一個極具演戲天分的高人。
“你不說實話,就是自己讨打。”小卿冷冷地命小莫去折樹枝來。小莫雖然覺得蘋果不似說謊,可是事關玉翔的安危,只好折了個樹枝來。
蘋果看着小莫手中樹枝道:“你們江湖人都是這樣不講道理嗎?敢濫用私刑?”
蘋果剛想逃就被小莫點了穴道,動也動不得,又害怕又委屈:“我說的都是真話。你還要我說什麽。”
“為什麽下毒?什麽時候下的毒?受誰的指使?這毒怎麽解?”小卿冷冷地逼視着蘋果。
“這符咒真不是我下的。因為要下焚心咒,必得有一樣本主身上的同命之物才可以。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師弟,怎麽會拿到那種東西呢,就是想做法害他也不行啊。”蘋果看見小莫手裏的一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