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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今日小卿見了他早就跪拜行禮,又豈敢命他跪下。

(楊榮曦與慕容芸的故事必定是極好的番外。小妖有機會一定好好寫寫。)

此時不走,還待何時?休夫人忽然清嘯一聲,手中鎢砂再揚,荊軻終于長身而起,手中長劍向小卿刺到。

陳玄衣、官兒、羅蘭、阮丁丁、慕容芸合力攻向燕月。歐陽婉兒本被小莫封了穴道,沒有再戰之能,卻張開雙手,向小莫合身抱去。所有這些人的舉動,不過是為了幫休夫人脫逃。

休夫人既然想走,就不耽誤,雙手用足十成功力,打向燕傑和玉翎。本是被燕月封了穴道倒在地上的四人,也忽然一躍而起,如僵屍般,直着雙腿,撲向燕傑和玉翎。

燕傑和玉翎以二敵五,随着一陣刀劍相鳴,拳掌相撞的聲音,荊軻身如龍騰,硬受了小卿一劍,燕月一掌,帶着一溜血花飛身到休夫人身邊,用身體擋住燕傑和玉翎的攻擊,拼全力推開了休夫人,休夫人借勢而起,消失在月色中。

荊軻摔倒在地,陳玄衣、宇文蕭蕭一起喊了聲爹,撲了過來。慕容芸冷哼了一聲,到底不顧荊軻,也轉身縱走。燕傑想要出手攔阻,小卿手中折扇一展,阻止了燕傑的動作。

“你若殺了我們,整個蘭若村的人會陪我們。”陳玄衣攔在荊軻面前,恨恨地看着小卿。

衆人所在的位置是一處寬闊的場院,周圍民房錯落,卻毫無人聲。

“陳姑娘将這村裏所有的人都迷暈放在蘭若祠堂內,再過兩個時辰,天色放亮,他們就都會醒過來了。”随着俊朗的聲音響起,玉麒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八名黑衣劍手。

“你果真是有備而來。”陳玄衣怎麽也想不到如此周密的計劃,到了小卿跟前,還是那麽不堪一擊。

“老大。蘭若客棧那裏小弟已經收拾停當。”玉麒欠身道。

小卿看看場內衆人,将目光落到阮丁丁身上:“歐陽夫人,晚輩還要請教幾個問題。”

阮丁丁冷哼一聲:“不用這麽客氣。如今我們既然落入你的手中,你随意處置就是。”

小卿微笑道:“都帶到蘭若客棧。”

晨曦劃過天際,天色有些沉,多日的好天氣似乎已經過去,不一會時間,便下起雨來。

小卿已經沐浴更衣,重又潔淨如新。盤膝于床上調息。微開的軒窗,穿來淅瀝的雨聲,雨雖不大,下得時間卻綿長,仿佛會一直下下去一樣。遠處的柿子樹林,紅紅的柿子,翠綠的葉子,在雨水的洗刷下,顯得嬌豔欲滴。

小卿睜開眼睛,走到窗邊,看了一會雨,走到桌邊坐下。

“師兄。”門外傳來玉麒的聲音。随着小卿的許進,玉麒端着茶具走了進來。

“師兄,喝茶。”玉麒微笑着為小卿添茶。握着精致的金毫盞,小卿不由懷念起自己那套精致的翡翠茶具來。

“荊軻的傷勢如何?”小卿對玉麒的辦事能力是很放心的。這三個時辰時間,想必該做的事情他都會做的很好。他有些擔心荊軻,他為了救休夫人逃脫,屢受重創。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內腑傷勢極重,只怕日後只能作個平常人了。”玉麒有些遺憾。

“讓他做個平常人,還不如讓他去死。”随着話音,一身淡藍色長衫的燕月走了進來,欠身行禮。“老大,小弟想去看看荊兄。”

“你自己的傷好了?”小卿冷冷地問。

燕月垂了頭不說話。

“你回房去,看看玉翔和小莫。”玉麒吩咐道。

燕月退出去,玉麒才微笑道:“師兄,你的傷雖然不重,但是肩上那一劍仍傷了筋脈,不宜太過勞累。”

小卿淡淡笑道:“如今你在這裏,我自然不用勞累。”

玉麒就是笑着,不再說話。

“歐陽權等四位前輩,可醒了嗎?”小卿問。

玉麒搖了搖頭:“小弟已經問過陳玄衣和歐陽婉兒,她們只知道這四人是服用了一種很奇怪的毒藥。服用這種毒藥後,人便會失去自主意識,仿佛行屍走肉一般,對周圍的事情全無反映,但是武功卻在,一般三天後就會醒來,但是對那三天的事情再無印象。”

“而且這種藥服用的次數越多,人就會越來越遲鈍,到最後完全失去意識,變成一個只會殺人的工具。”據歐陽婉兒所說,似乎宇文敬服藥的次數非常多,最近就是醒時,也經常如在夢中,變得對外界的反映十分遲鈍。

“去請歐陽夫人過來。”小卿吩咐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是心裏盼着小莫不是歐陽家的血脈吧。”阮丁丁冷笑道:“這事情,我自然也是願意幫你。”

小卿只能苦笑。阮丁丁的确是個厲害女人。

滴血認親。小莫到底是不是歐陽權之子,這個法子最是簡單可行。

“在我生下佩顯後,不到半年,歐陽權突然患了疾病。不舉之症。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讓人知道,否則歐陽世家還有何臉面立于江湖。只能偷偷治療,各種方法,無所不用起極。”阮丁丁嘆了口氣:“直到遇到謝百鳴。”

當時謝百鳴只是神醫谷內一名普通的弟子。在他的精心努力下,居然治好了歐陽權的難言之隐。歐陽權大喜過望,雖然已有歐陽佩顯一子,但是仍想着能多子多福,再填幾個麟兒。

可是阮丁丁依舊未能再傳喜訊。歐陽權為給歐陽家開枝散葉,又特意尋了不少女子辛勤耕耘,仍是毫無所獲。

經謝百鳴再次診治,只能遺憾地告訴歐陽權,雖然不舉之症已經治好,但是若想再有子嗣,除非借他人之種。歐陽權雖然傷心難過,但是好在已有佩顯寥以安慰,除了對這個兒子疼惜過甚之外,對為歐陽家産下血脈的阮丁丁也越發懼怕驕縱。

他與丁紅燭原本不過是逢場作戲。想不到的是,丁紅燭居然會帶着小莫找到歐陽家,并聲稱小莫是歐陽權之子。歐陽權開始自然不信,原本想将丁紅燭母子拒之門外。

但是謝百鳴卻勸歐陽權認下小莫母子:“歐陽兄正直壯年,怎能只有一個麟兒?”

歐陽權不知是否聽了謝百鳴之勸,還是出于什麽別的目的,認下了小莫母子。

“他認下小莫母子後,慢慢地卻對小莫母子越來越好。”阮丁丁不由嘆了口氣。

她一向任性驕縱,對歐陽權自然不似小莫母親那樣溫柔體貼,而佩顯雖然聰明也是被自己慣壞,不如小莫那樣溫和懂事,歐陽權自然對小莫母子,更加親切了。

“正當我準備設計除去小莫母子時,歐陽權突然又對我們母子好了起來。”阮丁丁嘆了口氣,當時有人想要奪取歐陽權的家主之位,便對歐陽權與漁家女之事大做文章,歐陽權為保自己的地位,不得不重新審視,權衡利害。

“那日,我本在花園散心,忽然發現丁紅燭正在花園的假山附近徘徊。一個男人忽然從假山後轉了出來,蒙着面,然後不見了。”阮丁丁看着小卿道:“不知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回到大廳時,不過有些懷疑地和歐陽權提到此事。可是不過半個時辰,我就聽下人來報,我的丫鬟舉報了二夫人在花園私會男人。”

“等我趕到大堂之上,丁紅燭已被打得鮮血淋漓,卻仍堅持自己冤枉。她以為是我陷害她,渾身是血爬到我跟前,吓壞了佩顯。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如若放過她,她日後必定會對我和佩顯不利,我索性認了下來,還讓佩顯做證。給了歐陽權理由,将她活活打死。”

“我知小莫恨我。她娘也算死在我的手上。他想要報仇,盡可以來殺我。”阮丁丁猶豫了一下:“但是請他不要傷害劍蘭和佩顯。”

小卿略蹙眉,心道歐陽權為保自己歐陽家的聲望,寧可錯殺小莫小母,驅逐小莫,确實讓人寒心,要是小莫報仇,也該找歐陽權不是嗎,可是這個仇能報得了嗎?

小卿看了一眼阮丁丁,道:“在下再請問夫人一件事:歐陽前輩所中之毒,可是夫人所下?”

阮丁丁搖了搖頭:“昨夜宴席之上,你拒絕了藍秀竹請小莫保護孫劍蘭安全的要求後,我送藍秀竹回房休息。等我回到卧室,歐陽權雖然端坐在屋內,卻是兩眼發直,一動不動。桌上有個鈴铛,有張紙條,說是已将佩顯抓走,若想保佩顯安全,歐陽權性命無虞,就要按照紙條上的命令行事。”

小卿接過阮丁丁遞過來的紙條和一個精致的銀鈴铛:“還得再委屈夫人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

“我可以去看看荊軻嗎?”阮丁丁似乎對荊軻的關心尤要超過歐陽權。

“歐陽夫人也許還是該先去看看歐陽前輩。”小卿淡淡笑道。

☆、身世之謎(中)

“把歐陽婉兒帶過來。”小卿吩咐玉麒。

玉麒欠身應了,正準備開門而出,小卿又問道:“燕傑、玉翎呢?”

“他們兩個因為讓休夫人逃脫,一直跪在院子裏等着挨老大的板子呢。”玉麒笑着推開了前面的窗戶。

客棧院內,燕傑和玉翎并肩長跪在空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浸透了。

“你以為這樣,我就饒了他們了?”小卿看看玉麒:“你的膽子也不小,燕傑犯了那麽大的錯,你也敢和燕文瞞着我。”

“老大。”玉麒撩衣跪地:“燕傑确實該罰,燕文所罰是輕了些,但這都是小弟的錯。”

“燕文輕罰燕傑該是燕月的主意吧。”小卿淡淡笑道:“你搶着認什麽錯。”

“是……老大英明。”玉麒無奈道:“不過老大就饒過玉翎吧。”

“你可知玉翎為何受罰?”小卿冷哼了一聲:“他和玉翔兩個用闊劍砍金縷衣的事情,你可知道嗎?”

玉麒心裏嘆了口氣:“小弟失察。”

“去把歐陽婉兒帶過來吧。”小卿知道這事也怪不了玉麒:“傳宋南來侍奉吧,你去看看玉翔,燒還沒退的話,就要吃藥。再讓紅鸾給他作些吃的。”

“是。”玉麒走出房門,對門廊處垂手侍立的兩個黑衣人傳達了老大的吩咐,随後往玉翔住的房間走去。

玉翔的确在發燒。他側趴在床上,蓋着一層薄被,臉上有些紅。沒有睡,燕月坐在床邊的錦凳上,正輕輕撫着他的頭,緩緩地輸送着內力。

小莫穿了一襲黑色長衫,更顯英挺,他站在後窗前,看着窗外的那片柿子林。

玉麒緩步走了進來。

“師兄。”小莫欠身為禮,燕月也站起來對玉麒欠身。

玉麒擺手示意玉翔不必起來,過去摸了摸玉翔額頭,果真有些燙。小莫為玉麒搬過椅子。玉麒坐了,為玉翔把脈。

玉翔很乖地任師兄為自己察看,将頭輕輕地枕到燕月的胳膊上。

“嗯,有些頭暈。”玉翔輕聲回答玉麒的問話。

“雖然脈息平穩,但是頭怎麽這麽燙呢。”玉麒幫玉翔将胳膊放回被子裏,給他蓋好。

“老大吩咐給你煎藥呢。”玉麒笑道。

“煎藥?”玉翔吓得差點就爬起來:“師兄,其實我已經好很多了。只要再睡一會兒就沒關系了。”

“是該吃些藥。”燕月笑道:“一個練武之人,挨了幾下板子居然會發燒,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玉翔微側了臉,懇求地望着玉麒:“師兄,我真的已經好了,還是不用吃藥了吧。你也知道,玉翔最怕吃藥了。”

随着門聲輕叩,一身黑色勁裝的紅鸾走了進來,蹲身行禮道:“玉麒少爺,大人請您和小莫大人過去。”

玉麒囑咐紅鸾給玉翔做些吃的,又吩咐燕月道:“未得吩咐,你不許踏出這屋子半步,知道嗎?”

燕月笑道:“師兄,小弟若是內急……”

“那也給我憋着。”玉麒輕斥道,也忍不住笑:“老大最近的火氣似乎不小,你最好別再惹了他。”這才帶着小莫去見老大。

“小莫。”玉麒看看小莫握劍的手:“你的劍握得太緊了。”

小莫看看玉麒,輕輕松了一下手:“多謝師兄教誨。”

“我教誨你什麽,你聽不聽的也随了你去,可是老大的教誨,你最好放在心上。”玉麒瞪了小莫一眼。

小莫和玉麒一向最為交好。來西峰前,玉麒曾特別囑咐過小莫,別因為別人的過錯被老大打了你的板子。小莫當然明白這話中的含意,也答應玉麒會盡量對歐陽權和歐陽佩顯忍讓。結果,還是被歐陽權抓到把柄,在老大那裏問了個“不敬”之罪。

“小弟不敢。”小莫微垂了頭。

“你是否私自去探過歐陽婉兒?”玉麒看着小莫。

“師兄知道了?”小莫不由有些緊張。他的确去找過歐陽婉兒。

“敢私探人犯。”玉麒冷冷地道:“你們碧落宮裏犯了這個規矩要如何處罰?”

“老大也知道了?”小莫想起龍池因為私探天禧,被老大罰了一百鞭子的事,不由心跳加速。

“這會知道怕了?”玉麒忍不住笑他:“剛才老大傳了歐陽婉兒問話,你說會不會知道?”

“小弟下次不敢了。師兄幫小莫求情。”小莫忙對玉麒躬身,又連連作揖。

玉麒屈起食指,敲了小莫腦袋一下:“還敢有下次,這次都不知道老大能否輕饒了你。”

兩人走過回廊,正好看見宋南帶着歐陽婉兒走了過來。歐陽婉兒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看小莫:“令師兄答應讓我離開。”

“你是芝麻?”小莫不由仔細看了下歐陽婉兒。

歐陽婉兒臉上一紅,微側了頭:“原來這裏有一道疤。”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腮邊。

“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了傅少俠。”歐陽婉兒對着小莫,頗為留戀:“多謝你今日劍下留情。”

小莫看着迎窗而立的小卿,心裏竟有些慌張,歐陽婉兒到底和師兄說了什麽呢?自己雖然去見婉兒,但是婉兒卻什麽也不肯說。自己也不敢多耽誤,只得離開了。

“你去找過歐陽婉兒了?”小卿淡淡地問道。

“是。”小莫已經撩衣跪地。就知道沒有什麽事情可以瞞過老大。

“你相信歐陽婉兒的話,認為你身世可能另有隐情?”小卿的語氣依舊很淡。

“是。”在老大面前,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小莫垂頭,他心底是有多希望原來當年是一場誤會,其實他并非歐陽權之子。

“師兄,身為人子,小莫此舉也是人之常情。”玉麒欠身求情。

“歐陽婉兒說謊,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她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小卿淡淡地道。

“是。”小莫垂頭,掩飾不住的失望。

“無論你的爹娘是誰,你都是小莫,是我傅小卿的師弟,你記住了。”小卿看着小莫:“這次,我饒你一次,下次再敢自作主張,你可仔細了。”

小莫心裏大石總算落了地,忙諾諾稱是。小卿這才許他起來。

“玉翔怎麽樣,燒退了嗎?”小卿如今确實有些擔心了。

“沒有。而且似乎越來越熱了。”玉翔很少得病的,從小到大也沒發過幾次燒。本來練武之人,體質強健,抵抗力和恢複力都異于常人的。

“給他煎藥了?”

“是。”玉麒忍不住笑道:“玉翔還和小時一樣,害怕吃藥。”

小卿笑了一下,想起小時候,因為要喂玉翔吃藥,自己都被師父拍了板子,哎。

“去看看荊軻。”小卿等出了房門,走過回廊,看了看依舊跪在雨中當雕像的燕傑和玉翎,“讓他們去換身幹淨衣服,到屋子裏侯着。”

小莫看看燕傑和玉翎,不由有些同情。

荊軻面色很白,嘴邊依舊殘留着血跡。陳玄衣和宇文蕭蕭都坐在他的床邊。陳玄衣正拿了手帕替他擦拭唇邊的血跡。

宇文蕭蕭的傷已經包紮止血。潔白的錦袍上,還沾有點點血跡。

“你們若想殺我的爹爹,就先殺我。”陳玄衣看到小卿等人進來,搶前一步,攔在荊軻床前。

“怎麽沒封了她的穴道。”小卿略皺了皺眉。

“師兄恕罪。”玉麒欠了欠身。

“你傷我爹爹,我先殺了你。”陳玄衣十分惱怒,為何在小卿眼裏,自己從沒有半分不同。

“玄衣,怎麽對傅兄弟無禮。”荊軻依舊帶了笑。

陳玄衣知道自己武功與面前這三人,一對一地也許能打上一陣,但是最終還是自取其辱。哼了一聲,退到一邊。

“為什麽荊兄的子女,竟沒有一個與你同姓?”小卿看着荊軻,冷冷地語氣很是傷人。

“傅兄看不慣?”荊軻絲毫不以為意。

“都退出去。”小卿冷冷地吩咐。陳玄衣十分不想聽小卿的吩咐,可是看看玉麒和小莫,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出去。宇文蕭蕭卻是一聲不吭,直接走了出去。

小卿坐在桌邊,“你的傷很重,如果不及時治療,即便好了,也會武功盡失。”

“你會醫治我?”荊軻笑着,又咳出了一口鮮血。

“不會。如果你的武功未失,我也會廢了你的武功。”小卿看着荊軻,心裏有些難受:“你本可以做個受小卿尊敬的人。”

荊軻笑了笑:“你可知我為何取名荊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為了一個女人,寧可做個被逐出家門的不孝子。你這名字,不怕辱沒先賢?”小卿無法理解。

“既然你已經背棄了楊家,為何又不肯娶了慕容芸好好的生活?還要在江湖上處處留情,生出這許多孩子來?最後居然加入姊妹宮,做了什麽尊使。”這都是小卿想問的,卻沒有問出口。

“你做了姊妹宮的尊使,有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為處置我,找理由?”荊軻笑:“淫奔之罪,足以讓荊軻粉身碎骨了。”(古代男女未奉父母之命私自成親,視為“淫奔。”)

“是想找個不用處置你的理由。”小卿淡淡笑道。

荊軻看了小卿半響,終于嘆息一聲。

小卿的臉色,随着荊軻的陳述,也越來越冷。荊軻的陳述很簡單:時間,地點,人命幾條。一一敘述,枉死在他手下之人竟有數百人之多。

“夠了!”小卿站了起來。

“荊軻早就想死。”荊軻笑了笑。

小卿站了一會,“你會死。”話音一落,轉身欲走。

“傅兄請留步。”荊軻又咳出一口鮮血:“就算我滿身罪孽,可是他們沒有罪。”

宇文蕭蕭,是荊軻和慕容芸所生。慕容芸懷着蕭蕭嫁給了宇文敬。那時,江湖還很平靜,就是斬花宮也還未出江湖。荊軻不明白慕容芸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慕容芸會嫁給一個連家門也沒有的男人嗎?讓我的兒子和你過颠沛流離的日子?死後也做孤魂野鬼?”慕容芸說的無情而堅決。似乎完全忘了荊軻是因為誰,才落到這種地步。

荊軻想,也許這就是報應。他浪跡江湖,借酒澆愁。在一個酒醉的日子裏,在漫天的紅色葉片上,他邂逅了一個美麗端莊的女子,她也喝得酩酊大醉,似乎也有滿腹傷痛。于是兩個同樣酒醉的人,同樣悲傷的心,碰撞在了一起。

一夜纏綿。天亮時,連分別似乎都有些多餘。荊軻甚至以為那不過是南柯一夢。直到,他看見青翼,那眉眼,竟像極了月下那醉得瘋狂的女人。

他又去找慕容芸。慕容芸依舊不知是愛他還是不愛他:“這麽多天沒見你,還以為你已經醉死在什麽地方,被野狗吃了。”然後是吃吃地笑。

慕容芸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她輕而易舉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要個女孩兒。可是,不想要宇文敬的種。”

☆、身世之謎(下)

宇文世家的二小姐,宇文宛然出生了。大喜事,搭起百裏喜棚,認識不認識的,只要說句吉利話,就可在流水席上喝到吐血。

荊軻就喝吐了血。

慕容芸将女兒抱給荊軻:“看看,是你的種呢。”孩子稚嫩的肌膚上,有顆紅色的淚痣。

來賀的賓客中,阮丁丁的姿色令無數男人垂涎欲滴。她卻看上了荊軻。

破廟中,荊軻在阮丁丁的懷裏痛哭失聲:“芸兒。”

阮丁丁已經揮手給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我叫阮丁丁。你個沒種的懦夫。”阮丁丁收拾好衣物,揚長而去。

那一刻,荊軻想到了死。他用劍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你不能死。再過幾年,我會讓蕭蕭拜你為師。你要教他武功。你若是死了,他就成了沒爹地孩子了。”慕容芸看着荊軻,用手撫過他的眉:“知道我把蕭蕭慣成什麽樣子了吧。若是再留在宇文家,宇文家的家法多半會要了他的命。”

“如果你要是透漏了咱們的關系,死的就是蕭兒了。”慕容芸走了很久,荊軻還能聞到身上的香氣。

三年前,慕容芸将荊軻領到休夫人身邊:“這是我師父。”

休夫人是姊妹宮的人。荊軻這一輩子,都跟在慕容芸的身後,無論慕容芸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會接受。所以從那時起,荊軻加入了姊妹宮,并憑借高強的武功,逐漸脫穎而出,屢立戰功,最後榮升“尊使”之職。

休夫人竟然還是慕容芸的師父。小卿蹙眉,很複雜。

“青翼、孫劍蘭、宇文宛然,都是我的女兒。”荊軻笑了,“也許我該拜托你照顧她們。”

有人求子不易,有人,極容易地,便有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阮丁丁與荊軻春風一度,就懷了女兒。但是歐陽權當時已被确診不能再生育。所以,阮丁丁将女兒送給了孫家二夫人藍秀竹。取名孫劍蘭。

“歐陽佩顯不也是你的兒子嗎?”小卿記得荊軻曾說過孫劍蘭和歐陽佩顯是兄妹,不能成親的事情。

荊軻笑着搖了搖頭:“阮丁丁以為是,不過,歐陽佩顯的确是歐陽世家的血脈。如果,你能答應劍蘭和小莫的婚事,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歐陽世家的秘密。”

“這些事情,不用你說,我也可以查得出來。”小卿,是從不與人談條件的。當然,也許也有例外的時候。

“你先放在那邊,我一會喝。”玉翔把頭埋在被子裏。

紅鸾端着藥,有些好笑。“玉翔少爺。你快些吧。這藥要是涼了,就更苦了。”

“紅鸾姐姐,就當我已經喝過了不行嗎?”玉翔哀求道。

“只是一碗藥,你到底在幹什麽。”燕月覺得玉翔這樣,自己似乎都有些沒面子。

他把被子掀開,露出玉翔的腦袋:“快來喝了它。”

“燕月師兄,喝了這藥我會死的。”玉翔把頭死死頂住枕頭,聲音含混地道。

“你不喝才會死。”燕月威脅他。

玉翔嘆了口氣,只好把頭稍微擡離了枕頭:“那燕月師兄,你喂我喝。”

燕月看看紅鸾,露出一絲尴尬笑容。

紅鸾恭敬地将藥碗雙手遞給燕月。

燕月拿了,用手敲敲玉翔的腦袋:“你要趴着喝嗎?”

玉翔用手揉了揉頭,勉強擡起頭來,側了□子:“啊。”他誇張地叫。

“你又怎麽了?”燕月忍住脾氣。

“師兄,碰到傷口了,很痛,我想我可能不能起來了,要不,過一會再喝。”

“現在,馬上喝。”燕月板了臉。

玉翔苦眉苦臉地側靠到燕月身上,看着燕月手中那黑乎乎的藥湯。

“啊!”玉翔又叫。

“你是想先挨揍,然後再喝?”燕月瞪着玉翔。

“這藥的味道很怪。”玉翔看着紅鸾:“紅鸾姐姐,這藥裏不會放了什麽特別苦的東西吧。”

“玉翔少爺放心,這就是按古方調的退燒藥。”紅鸾強忍住笑:“裏面有些柳樹的葉子。”

燕月的手剛将碗放到玉翔嘴邊,玉翔忽然往後一躲,頭嘭地一下磕到燕月的下巴上,“啊”兩人同時啊了一聲,燕月手中的碗啪地掉到了地上。

“你幹什麽?”燕月用手揉了揉下巴。

玉翔也用手揉了揉頭:“師兄,我不能喝,我對柳樹葉過敏。”

“我怎麽不知道你對柳樹葉過敏。”小卿帶着小莫緩步走了進來,看看地上的藥碗,不用猜也知道玉翔在玩什麽花樣。

“老大。”玉翔吓得直接跪在了床上。

“再去煎一碗來。”小卿瞪了燕月一眼,怎麽這點事都辦不好。

紅鸾應了一聲,去揀地上的碗。

“小莫去揀。”小卿吩咐道:“你去幫紅鸾煎藥。”

小莫應了一聲,過去将地上的碗揀了起來,紅鸾立在那裏,臉有些紅。

“煎藥去吧。”燕月看看紅鸾,其實這個女孩子真的很不錯。做得一手好菜,又很頑強獨立,不知道老大是否真的打算将她給了小莫。

“燕月。”小卿淡淡笑道:“燕傑和玉翎犯了錯,你去代我責罰。”

“是。”燕月知道老大是故意的。“要如何罰他們,還請老大示下。”

“你去審審,看他們都錯在何處,然後自己看着罰吧。”

“不許放縱,也不許徇私。”小卿揮手:“去吧。你是他們師兄,也該經常管教他們。”

燕月心裏嘆着氣,只能欠身告退。

“躺下吧。”小卿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了,吩咐玉翔。

“老大,小弟能不能趴着啊。”玉翔看老大居然沒有責罵自己,膽子也大了起來。

“背上還有那麽痛?”

“沒有那麽痛了。”玉翔乖乖地躺好,小卿替他蓋上了被子。

玉翔的額頭很燙,小卿替他把了把脈。

“手伸出來。”小卿吩咐道。

玉翔依言把手伸到老大跟前。小卿仔細看了看他的手心,又看了看他的指甲。

玉翔的手修長而光潔,指甲修得整齊幹淨。手心微溫而幹燥。

忽然手心一痛,玉翔略皺了下眉,見老大看他,馬上換上一副笑臉:“不痛。”

小卿用匕首在玉翔手心上紮破了皮膚,一滴血珠滾了出來。

小卿看了看,略沉吟了一下。

“老大,小弟感覺好多了。”玉翔還是不想喝藥,卻不敢跟老大說。

“喝藥就那麽難?”小卿簡直不能理解:“你六歲,還是十歲?十六歲的大人了,還會怕吃藥?”

“不是小弟怕吃藥,是不能吃。”玉翔看着老大的臉色,小聲申辯:“老大不知道藥有多苦,會把小弟苦死的。”

看着紅鸾又端過來的藥,玉翔已經覺得胃裏都返苦水了。

小卿只好硬起心腸道:“你快點自己喝了,否則我就命人,每天給你煮上十碗黃連水,看你喝到什麽時候會被苦死。”

玉翔知道老大是說的出做得到的。他只好接過藥碗,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仿佛要壯烈犧牲般,将碗放到了嘴邊。

“算了。”小卿嘆了口氣,伸手接過玉翔手中的碗。“你不願意喝,就躺着吧。”

玉翔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大,那十碗黃連水……”

“許你不喝了,還那麽多廢話。”小卿搖了搖頭,将藥遞給紅鸾:“再去拿兩床被過來,給他捂着吧。”

“師兄。”玉麒進來複命:“小弟已經問過陳玄衣,她說她與歐陽婉兒都是最近才拜在荊軻膝下,是義女。”

“我記得她好像說過她娘是綠羅。”這個陳玄衣,向來滿嘴謊話,她的話多不可信。

“歐陽前輩等人,再過兩個時辰就會醒過來了。師兄準備如何處理?”

“先點了穴道吧,除了歐陽前輩。吩咐人看着,他一醒來,立刻來禀我。”小卿微笑了一下。

“燕傑,你非要往老大的刀尖上湊嗎?一個男人,這麽愛傳話。我都想揍你一頓了。”燕月瞪着燕傑。

“慘了,慘了。”燕傑垂了頭:“想不到陳玄衣居然會出賣我。”

“誰知道那個陳玄衣會來歐陽家找什麽金縷衣啊。”玉翎也覺倒黴,自己和玉翔砍金縷衣的事情怎麽也被老大知道了。加上放走了主犯休夫人,難怪老大會讓自己和燕傑在雨裏一跪就是四五個時辰了。

燕月看看兩人,擺出師兄的威嚴,喝道:“跪好!”

燕傑和玉翎吓了一跳,又挺了挺腰。燕傑忍不住道:“師兄,我們跪得很直了。”

燕月笑斥道:“挨罰的人還敢頂嘴。看來實在未把我這師兄放在眼中。”

燕傑看看燕月手裏的鞭子:“師兄真要打我們嗎?”

“不打你們,老大就要打我。而且打了我後,還會加倍打你們,能怎麽辦?”燕月頗有些無奈。

“而且,你們也的确該打。”燕月板了臉,用鞭子點了點玉翎:“從你開始,一人五十。褲子褪了。”

☆、小雨初晴(上)

“師父,您好些了嗎?”慕容芸焦急地看着休夫人。

休夫人臉色蒼白,正在調息。她睜開眼睛,忍了又忍,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燕傑和玉翎這兩個小子,果真可惡,幾乎毀了老夫的半世修為。”休夫人難得露出了猙獰面目。

“師父放心,芸兒一定幫師父報仇的。”慕容芸心驚肉跳地看着師父,眼淚滾滾而下。

“芸兒過來。”休夫人伸手抱住慕容芸,在她身上輕輕撫摸道:“芸兒,沒有受傷吧。”

慕容芸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都是芸兒辦事不力。請師父責罰。”

休夫人笑了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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