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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漸漸伏趴下去,從肩到背再到臀胫上已布滿了青紫血痕。

“跪好。”小卿喝道。

玉翔勉強重新跪直了身子,仍小聲啜泣道:“翔兒再不敢了。師兄就繞過翔兒這次吧。”

“老大。”燕月終于忍不住膝行一步,托住了小卿的手:“師兄,玉翔他承不住了,您打燕月吧。”

小卿看了看燕月的手,燕月慌忙縮手,小卿已擡掌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燕月微垂了頭,“玉翔闊劍被偷,老大罰他這般也夠了。是燕月做主欺瞞老大,老大要如何罰,燕月都願承受。”

燕月的肌膚雖然也光潔無比,卻不如玉翔地白皙,三年塞外生活磨砺,他的肌膚閃爍着古銅色的光澤。他的背部寬闊,肌肉緊湊,依舊可見道道明顯的疤痕。

小卿手中的藤棍上還染着玉翔的血,他用棍子劃過燕月身上的傷痕,這是燕月剛回府時,因為大鬧千佛寺,小卿奉師命用鞭子打的。

“你這傷還沒大好呢,就忘了教訓。”小卿冷冷地道。

燕月微垂了頭:“燕月犯錯,師兄只管教訓。如是小弟長了記性,老大的棍子給誰立規矩去。”

小卿笑了一笑:“小月兒,師兄今日就好好給你立立規矩。”

這聲“小月兒”叫了出來,小莫和玉翔都知道燕月這次是徹底沒救了,老大若不将他打得半個月起不了床,只怕不會停手,也沒準就活活打死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兄逼弟反(三)

燕月幼時,雖然桀骜,但是聰慧乖巧,文能過目不忘,武能觸類旁通。小卿對這個只比自己小三歲的師弟十分喜愛。

可是燕月每每做事犯了規矩,小卿的板子也決不輕饒。偏燕月的性子又極烈,雖被打得皮開肉綻,也總不肯低頭認錯。

好在燕月的屁股并非是鐵打的,被小卿着實教訓幾回後,那徹夜難眠,能跪不能坐的痛苦也讓燕月慢慢學了乖巧,并不敢再在老大氣頭上再賣乖頂撞。但是畢竟是秉性難移,有時候性子上來,嘴上依舊是不肯服軟的。

小卿豈能容他如此乖張,每每一句“小月兒”喝了過來,就是一頓死打,有幾次,若非師弟們去偷偷請了師父師叔發話,小卿将燕月打得幾次昏厥也不停手的。燕月每每經過這一番劫難,也總能規矩上一段時日。

“小月兒”原本是燕月小時的乳名,師父和師叔偶爾會叫的,但是同樣的三個字若是從小卿口裏說了出來,燕月可是不寒而栗,那下場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的。

這兩年,燕月去關外武家牧場做事,小卿雖然不說什麽,畢竟疼惜他,偶爾回家來,但凡有什麽差錯,小卿并不重責,如今這句“小月兒”出口,可見老大心中想必是氣怒已極。

燕月也怕。不過,話已說出,斷沒有收回的道理,老大也不會許他收回。心裏就思度着:“師兄總不能真将我打死了吧。”

歐陽家祠堂。

歐陽佩顯終于沖洗幹淨了,但是仍然覺得有一種豬屎的氣味萦繞不散。他跪坐在一個蒲團上,惡狠狠地咒罵着燕月、小莫,偶爾還會罵幾句孫劍蘭。完全不顧頭上,幾百張歐陽家的祖先靈位對他的注視。

聽到厚重大門被開啓的聲音,歐陽佩顯勉強直了直身子。歐陽權陰沉着臉走了進來。歐陽佩顯看是爹爹,又跪坐了下去。

“佩顯。”歐陽權喊了一聲,見兒子垂頭喪氣沒有搭理,有些心疼,“顯兒。”歐陽權将手搭上了兒子的肩膀:“你這個孩子,怎麽還是如此任性,唉。”

“爹爹。”歐陽佩顯抱住了歐陽權的腿:“兒子差點被人害死了。”

“有爹爹在,沒人敢對你如何的。”歐陽權坐到兒子身邊:“只是這次你做得實在太過分了。爹都無法為你開脫。孫劍蘭好歹也是歐陽家未過門的媳婦,你怎麽能和唐一鶴如此亂來?”

“什麽歐陽家的媳婦。爹,你明知她與那小賤種私通,難道和娘一樣也要逼着兒子當個活王八嗎。”歐陽佩顯推開父親,冷着臉道:“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若是爹還想着要和孫家聯姻,就等着給兒子收屍吧。”

歐陽權眼裏閃過一絲兇光,燕月,小莫,你們将我的顯兒害到如此地步,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顯兒,你這是什麽話。”歐陽權摟過兒子:“爹怎麽舍得逼死你呢。”

“那爹就是答應了。”歐陽佩顯很高興。

“這事,還得和你娘商量一下。”歐陽權沉吟着。

“爹不是不知道,在娘的眼裏,孫劍蘭那個賤人比兒子還重要,若是和她商量,兒子還有活路嗎?”

“你是說,我要逼死你嗎?”阮丁丁寒着臉,出現在門口。

歐陽佩顯吓得忙藏到父親身後:“這裏是祠堂重地,夫人……”歐陽權的話沒說完,阮丁丁已經走到了他們父子跟前。

“兩天後,你必須按約定與劍蘭完婚。”阮丁丁瞪着歐陽佩顯:“你再敢耍什麽花樣,我就先打死了你,你也不用威脅你爹爹了。”

歐陽佩顯想起剛才娘一個耳光把自己打倒在地的情景,吓得哪還敢說話。

歐陽權擋在兒子跟前:“夫人,就算佩顯願意迎娶,只怕孫家那邊也不會同意吧。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妾身知道老爺疼兒子。”阮丁丁冷笑着看着歐陽權:“不過,我這也是為了你兒子好。況且這件事情,也是婉兒的意思。”

“妹妹覺得歐陽家與孫家的聯姻真的會對夫人的大業有什麽幫助嗎?”陳玄衣與歐陽婉兒依舊端坐了隔着桌子說話。

“蘭若的事情,姐姐安排的怎麽樣了。”歐陽婉兒手裏摩挲着翡翠瓶子,沒理陳玄衣的話。

陳玄衣心裏冷哼道:“誰不知你是為了那個什麽丁小莫,還是歐陽小莫在打算。不過,你這主意也是白打。”

“今夜之戰,小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歐陽婉兒的眼中的确有些憂慮。

“妹妹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今夜,傅小卿必去赴約,我就不信這幾十名好手,加上宇文敬,還殺不了他。況且,尊使可能也會前去。”提到小卿,陳玄衣有些心跳。

“小妹就怕他不是一人赴約。”

陳玄衣冷笑了一下:“這個你放心,即便燕月、小莫和玉翔未被他活活打死,也多半被打得直不起腰來,十成武功也就剩下一成,還不是只有乖乖等着就戮的份。”

婉兒嘆了一口氣,攥緊了手裏的瓶子。“傅小卿并不是個簡單的人,如此危機環伺的處境,他真會下重手處置師弟嗎?

“明家一戰過後,我看他們似乎認為已風平浪靜了呢。否則,也不會來歐陽家處理這種家事。”

婉兒笑了笑:“傅小卿這個人,年紀雖輕,卻頗能服衆,傅家弟子皆以其馬首是瞻,更是傅龍城的左膀右臂,武功也深不可測,難怪夫人必要除之而後快了。”

“服衆?”陳玄衣冷笑道:“還不是仗了傅家首徒的身份,靠着手裏握着家法,動辄将師弟們打得半死立了威。”她因了曾被小卿抓到差點嚴刑逼供,對小卿很是忌恨。

“這次芸姨的計劃真的很周密。殺了唐停的兒子給唐動示警,又讓唐家與傅家結了怨。還讓傅小卿在大廳之上,就忍不住對師弟們問責。”陳玄衣想起唐一鶴的死狀,仍覺恐怖。

“這個叫燕月的人,武功之高,只怕還在尊使之上。一個小莫已經能與宇文敬相抗,多了這麽個絕頂高手,難怪尊使忌憚。好在芸姨早看出他的性格,才定下這借刀殺人之計,讓小卿的家法去處置他。”婉兒站了起來,走到窗前,“那邊的屋內,此時怕是血雨腥風呢吧。”

“他也的确夠膽色,果真和玉翔将丢劍之事瞞了未報。小卿能輕饒了他嗎?若是由了師弟欺瞞,以後還怎麽立得住規矩。我倒是希望,這傅小卿幹脆發了狠,将他三個師弟一并都打死了,更省咱們的事。”陳玄衣狠狠地道。

婉兒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問道:“不過是燕月與玉翔的錯,傅小卿不會連小莫也一并遷怒吧。”

陳玄衣看了看婉兒,笑道:“妹妹是不了解傅小卿的性情呢,還是不了解小莫的性情。小卿若是下了死手打燕月和玉翔,小莫哪有看着的道理。”

微笑着坐回椅子,陳玄衣好整以暇地道:“可憐這個小莫昨日已被打得遍體鱗傷,今日再被連累着挨上一頓,怕是比那兩人死得還快些呢。”

歐陽婉兒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輕輕咬了嘴唇,過了半天,才笑道:“我聽說陳姐姐曾被傅小卿抓到過,也差點挨了鞭子,今夜這剁下他首級的事情,就姐姐去辦好了。”

陳玄衣原本一直帶着嘲弄的笑容,看着歐陽婉兒的背影,聽了這幾句話,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凝住了。

“陳玄衣,想跟本姑娘甩嘴皮子,你還嫩點。”歐陽婉兒心中冷笑道。

燕月性子再傲,也是血肉之軀,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做到如關雲長般即便是刮骨療傷,也可談笑風生,但是估計關雲長在老大的藤棍下,也未必能如自己挺的時間這般長。

刮骨療傷也不過就痛那一條胳膊,刮得再慢,也總有停的時候,可是老大如旋風般打落的棍子,卻讓他從肩到背再到臀胫和腿,都痛得入了骨髓,入了心肺。

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會不會停。這種無休止的痛和恐懼才是讓燕月最受折磨的。唇邊的血一直滴落,他似乎也能感覺到背部的血也不停地滴落。

“傅少俠。”院子內傳來謝百鳴的聲音。

燕月一驚,不自覺地便想用手去提褲子,手剛伸到身後,老大的棍子已經狠狠落了下來,他痛得差點呼出聲來。

“老實跪着。”小卿冷着聲音,将棍子扔到地上。行了出去。

燕月在心裏呼出一口氣。

“謝谷主。”小卿微抱拳道:“有什麽指教。”小卿迎出房門,對謝百鳴淡笑道,并沒有讓客之意。

謝百鳴看看小卿手上沾染的鮮血,嘆了口氣:“傅少俠,你可是又在刑責師弟嗎?”

小卿笑了笑:“在下的确有些事情,倒是不方便請謝谷主入內奉茶了。”

“年輕人誰不氣盛?行差踏錯也是難免。令師弟都是人中之龍,少年俊傑,更是少有的年輕高手,傅少俠還是該寬仁為懷,勿太苛責了。況且,就算傅少俠不憐惜師弟,自己的身體氣壞了也是萬萬不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兄逼弟反(四)

送走謝百鳴,小卿笑了一下。

回到屋內,燕月、小莫和玉翔依舊老實跪在那裏。

小卿确實有些累了。他走到椅子上坐了。看着面前燕月。

燕月不自覺就想彎了腰。

“跪好。”小卿喝道。

燕月不敢反抗,跪直了身子,卻低下了頭。

“擡起頭來。”小卿冷冷地吩咐。

燕月漲紅了臉,忍着羞憤看向老大。

“小莫,我昨日是如何說的。”小卿看着燕月,喝問小莫。

小莫駭了一跳,低聲道:“若是怕羞,就該記着教訓。”

“你記下了?”小卿看着燕月。

燕月忍了又忍,還是脫口道:“小弟就是六十歲,也還會被師兄教訓,有什麽怕羞的。”

小莫和玉翔心裏同時又吓了一跳。

小卿嘴邊就含了笑。

燕月當然知道老大這笑容的含意,撿起地上的藤棍,再次奉給老大,雖然身上的傷似乎因為害怕更加痛了起來,但是燕月仍舊為自己這句話成功氣到老大而有一絲得意。

當然這得意是極短暫的。當已經被血浸軟了藤棍再次呼嘯着打在他早已無完好皮膚的身上時。燕月才知道自己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将承受多大的後果。

“啪”地一聲,三指粗的藤棍居然從中斷成兩截,飛了出去。

燕月雖然痛得要死,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樂了一下:“棍子折了。老大的臉色一定很有趣。這裏畢竟不是大明湖,老大還好意思再去借根‘家法’來嗎?看來自己有救了。”

這些念頭還沒轉完,小卿已經飛起一腳,将燕月踢飛了出去:“你好大的膽子。”

小卿誤以為是他剛才出去時,燕月在藤棍上動了手腳。

燕月正好砸到旁邊的茶幾,嘩啦一聲,那個綢緞包的盒子也掉在了地上,散了開來。

盒子裏掉出的東西,讓燕月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小莫和玉翔看到了盒內的東西,也吓得屏住了呼吸。

小卿微微一笑:“這位歐陽姑娘,倒是會送禮物。”盒子裏掉出來的正是一根雕金手柄的九曲蛇皮鞭子。

鞭子抽到身上,比棍子尤甚,燕月的□□聲已無法控制。

小卿卻并不似先前那樣一個勁的狠打。抽了幾下,便停下,只是用鞭子劃過燕月身上一道道的血痕:“知道錯了嗎?”

燕月的眼中滿是屈辱,咬着嘴唇。

“老大,燕月師兄已受了教訓,老大饒過他吧。”小莫終于忍不住再次求情。剛才他曾試圖求情,已被老大順手賞了幾十棍子,如今再次開口,老大的臉色果然更冷了。

“你也将褲子褪了。”小卿拿着鞭子,點着小莫。

“老大,丢劍的事情,小莫并不知道。”燕月急忙為小莫求情。小莫本已傷重,豈能再添新傷。

“他若知情,也必會幫着你隐瞞。”這就是小卿的理由。

“師兄。燕月知錯了。”燕月看着搖搖晃晃地小莫,終于屈服了。

小卿又繼續抽了小莫幾鞭,才走到叩首的燕月旁邊,“真知錯了嗎?”

“是。燕月不該教唆師弟狡言飾過,欺瞞師兄,屢教不改。”燕月哽咽了聲音:“師兄要如何教訓都是應該的,師兄教訓的對。”

“現在知道錯了,剛才為何一直不認?是棍子打得你不疼?”小卿的鞭子再次狠狠抽在燕月的臀胫上:“非等着站不得坐不得時才肯認錯?”

燕月即便如何忍着,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小弟錯了。”

小卿站直了腰,抖了抖手裏的鞭子:“你既知道錯了,還不跪好等着受罰。”

剛才那些責打,不過是逼了燕月低頭,既然低頭認錯,當然還要再罰。

燕月心底就透過一絲涼氣。

“傅少俠,傅少俠。”院門外,又傳來管家歐三的聲音。

小卿略皺了眉,将鞭子扔到燕月跟前:“舉着它。”然後走了出去,臨出去前,又整了整衣裳。

“讓小莫也一同過去嗎?”原來是歐陽權請小卿和小莫去赴宴。如今已到了昏時了。

小卿回到屋子,屋內已有一種淡淡地血腥氣。他冷冷地道:“小莫,給你半個時辰,整饬幹淨了,去歐陽前輩那裏。”

小莫應了一聲是。

小卿又轉向燕月:“等我回來,再重重修理你們。”

“歐管家,煩您請幾個伶俐的下人過來,将屋子稍微收拾一下。”小卿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是。是。”歐管家一面疊聲答應着一面道:“其實小人原本也是為您住的那院子安排了仆役的,但是燕少俠說不必了,所以……”歐管家的聲音漸漸模糊,已随着小卿走遠了。

燕月抿了抿嘴唇,将手裏的鞭子順手扔了出去,砸到牆上,只聽隔壁屋內嘩啦一聲,有清脆的玉器摔碎的聲音。玉翔和小莫望着燕月又白了臉。

“不會,是老大最喜歡的那套翡翠茶具吧?”燕月喃喃地道。

歐陽權和阮丁丁設宴款待,孫二夫人也在座,慈航靜齋的兩位年長師太,歐陽婉兒也在末座相陪。

“這兩位是慈航靜齋的天清大師和天白大師。”歐陽權對兩位師太極尊重。

小卿的目光落到兩位師太身上,抱拳道:“在下傅小卿。怎麽不見兩位的高足?”

天清和天白對望一眼,天清端容道:“清一和白一乃是晚輩,這裏并無她們的座位。”

小卿笑道:“她們兩個若是晚輩……”其他的話住口不說,随着衆人入席。

“小莫呢?怎麽未到?”阮丁丁板着臉,“不願意來赴老爺的宴席?”

“他晚一會會來給歐陽前輩和夫人請罪。”小卿笑道。

“請罪?那可不敢當。”阮丁丁冷笑道:“這麽有本事的兒子哪還會把父母放在眼裏。”

“娘,您消消氣吧,小卿公子和藍姨,都是一家人,可是畢竟還有兩位大師在呢,娘多少留些情面吧。”歐陽婉兒一邊布菜,一邊柔聲勸慰。

阮丁丁這才緩了臉色,對兩位師太舉杯道:“我阮丁丁就是這個脾氣,并不能容人的。”

小卿感覺自己似乎來了歐陽家後,并不能吃上幾頓消停飯。這滿桌酒菜雖好,只怕依舊不能飽餐。

果真,阮丁丁才放下手裏酒杯,孫二夫人已經冷冷地開口道:“傅少俠,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孫二夫人客氣了,不知是什麽事情需要在下效勞。”小卿只好停了手中的筷子。

“想委屈令弟小莫,這兩日暫時負責劍蘭的安全。”今日衆人離去後,孫劍蘭又大鬧一場,誓死不嫁給歐陽佩顯這個禽獸。

孫二夫人也覺佩顯作得過分,但是卻指責孫劍蘭是借題發揮,是因為對小莫不能忘情。鎮壓了孫劍蘭的反抗,孫二夫人又怕孫劍蘭再想出什麽花樣,所以想了個絕妙的主意。

在孫劍蘭與歐陽佩顯成親之前,将孫劍蘭暫時關到歐陽家的後院,讓小莫負責她的安全,反正還有兩日的時間,等孫無擊來後,兩個孩子成了親,也就好了。

“小莫是佩顯的弟弟,這保護未來大嫂幾日,也是應該的吧。”阮丁丁冷冷地道:“況且,等兩日後,劍蘭平平安安地嫁給了佩顯,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虧這兩個死女人想出的這主意。小卿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歐陽權一臉尴尬,直說“慚愧。”也不知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慚愧兩字如何寫。

“小莫有些不舒服。”小卿想婉拒。

“不舒服?那沒關系,到了這會,謝谷主也可以不用守他那三天不醫人的規矩了。請他過去看看,定會藥到病除的。”

小卿轉回院中,院子裏透着亮光。“傅公子回來了。”兩個小厮打扮的年輕人迎了上來,一起跪地行禮。

歐陽家必定是大世家,單是這兩個小厮,也是颀長身材,英武不凡。雖是下人裝扮,看着也是玉樹臨風般地舒服。但是往臉上看去,卻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兩人都是普通的方臉,十分普通,讓人感嘆那麽好的身材竟會有如此普通的面龐。

小卿理也沒理,走進屋內。正屋內收拾得整潔幹淨,有種淡淡地果香。是玉凝露的味道。新換的桌子上,放着那條雕金手柄的九曲鞭子。

“叫什麽名字?”小卿在椅子上坐了,淡淡地問道。

“小人歐四。”“小人歐五。”兩個小厮竟似對小卿十分畏懼,恭敬地回答。

“人呢?”小卿淡淡地問。

“不關小的們的事。”歐四、歐五連忙跪下:“小莫公子就在隔壁安睡。燕月公子和那位小公子出去辦事了。”

“出去辦事了?”小卿笑了笑,轉回自己的房間。

“啊。”看着地上的翡翠碎片,小卿簡直不敢相信,這可是當世僅存的一套由晏子雕琢的茶具啊。

“不關小的們的事。”隔着牆的歐四、歐五再次跪倒在地:“小的們來時就這樣了。”

小卿在屋內好不容易按下了怒氣,淡淡地道:“沒你們的事,還跪什麽,去看小莫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兄逼弟反(五)

小莫的臉紅撲撲的,長長地睫毛輕輕地顫動着,年輕英俊的臉上,眉峰略蹙,似乎有些淡淡的憂愁。

“傅公子。”歐四、歐五的确是伶俐的人,見了小卿進來,立刻趨前一步,小聲跪地請安。

小莫已經睜開了眼睛,“師兄。”小莫看到小卿有些慌亂。背部的血跡已經透了衣衫。

背部有傷,卻平躺在床上。小卿略皺了眉。

“是小弟堅持這樣的。”小莫垂頭道。

水汽氤氲。滴了紫蓮露的水泛着甜甜的果香。

“小莫過來。”小卿淡淡地招呼道:“衣服不必脫了。”小莫身上的衣衫必然已與血凝在了身上,若是強脫,怕會很痛。

小莫整個人坐入水中,水立刻又紅了起來。小莫的臉很蒼白,唇邊又滲出血珠。

第二桶水已經準備好了,小莫卻似乎并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歐四正猶豫是否要去攙扶。小卿已經伸手抱起了小莫,将小莫輕輕放到旁邊的桶中。身上潔白的衣衫被水殷濕了。

到歐四、歐五換了第九桶水時,小卿示意不用再添水了。他将小莫抱出水中,走到床邊的三步裏,已用內力烤幹了小莫的衣服。

新換的床單散發着芬芳,小卿想放下小莫時,小莫輕輕地道:“多謝師兄。”

“不許躺着。趴着。歐四過來上藥。”小卿的聲音又冷了起來。

小莫趴在床上,任由歐四在他身上塗上傅家的金創藥,涼涼地,帶着刺痛。

歐五拿着大團的白布過來時,小莫輕輕搖了搖頭。

“有傷的地方都要纏好,若讓血跡滲透了衣裳,可仔細了。”小卿雖然在廳堂,卻似乎長了透視的眼睛。

“是。傅公子。”歐四、歐五忙齊聲應了,然後看看小莫。

小莫嘆了口氣。

歐四、歐五便細致地将小莫綁成了個木乃伊般。

小莫連走路擡手都似乎有些僵硬了。

兩人一邊給小莫穿上潔淨的藍色長衫,一邊對着小莫直作揖。

小卿也換了淡藍色長衫。

“吃了。”小卿将瓶內的金麟丹放到小莫嘴邊。

“小弟已經無礙了,不如留給師兄吧。”小莫輕聲道。

小卿的手沒動。小莫只好張了嘴。

“調息一個時辰,三更出發。”

小卿和小莫并肩盤膝坐在床上。小莫忍不住偷偷擡眼看了看師兄。

“不好好用功,幹什麽?”小卿閉着眼睛斥責小莫。

小莫吓了一跳,忙閉上了眼睛。

“你想問什麽?”小卿淡淡地問。

“老大,小弟一定要留在歐陽家嗎?”小莫輕輕地問。

小卿睜開眼睛,看着小莫。

小莫起了身,跪到床下。

“你若聽我的吩咐,我也許可以考慮帶你回傅家。”

小莫驚訝地擡了頭:“小弟都聽老大的吩咐的。”心裏的驚喜讓小莫幾乎想去親老大一口。

垂手立在床邊的歐四、歐五不由也同時露出了笑容。

“那就過來好好調息。”小卿又閉上了眼睛。

小莫深深地叩下頭去:“多謝師兄。”起身到小卿旁邊盤膝而坐,認真調息起來。

小卿心裏有些埋怨自己:“大老遠地送來了,再帶回去,師父那裏肯定少不了一頓‘家法伺候’了。”

夜下的蘭若美麗而寧靜。

蘭若客棧。

僅有的八間客房都被一個嬌俏的小姑娘給包下來了。老板甚至連自己家裏人住的兩間房子也讓了出來,套了輛馬車,将媳婦和一個癱瘓的爹爹,抱病的弟弟,都帶走了。

“你們盡管住着,小人在這村裏另有兩間房呢。您要是住不下,那兩間房也可以讓給姑娘啊。”遇到這樣豪爽大方的主顧,還不需人伺候,老板心裏的确是高興。

小姑娘将錢袋扔給了老板:“這些房間足夠了。明日下午咱們退房走人,這客棧什麽也不會少的。”

“官兒,都準備好了嗎?”屋內,一身黑衣的陳玄衣秀色可餐。

“好了,聽香,哦不,玄衣姐姐。”官兒心裏也不由感嘆,這位陳玄衣姑娘還真是百變啊,一會兒是明府的丫鬟荷花,一會兒又變成了聽香苑的頭牌。她輕掩了房門,走到陳玄衣跟前:“陳姐姐,咱們這次來了這麽多人準備,到底是要對付什麽厲害的仇家啊?”

“傅小卿。”陳玄衣喃喃地道。

“小卿少爺?”官兒差點失聲驚呼,忙用手捂了嘴:“姐姐,你想死嗎?”官兒緊張地拉着陳玄衣。

“咱們趁着小卿少爺還沒到,先逃了吧。”官兒就想去收拾衣服。

“官兒。”陳玄衣忍不住拽住了她:“你怕什麽?今夜,不僅幾位‘驸馬’會來,尊使也會來,說不定夫人也會來呢。我看這次要死的是他了。”

官兒楞了半響:“姐姐難道真希望小卿少爺死?”

宇文宛然掂着腳尖,手裏小心地拿着一個長條包裹,開了房門,走過過廳,準備向大門走去。

“宛然。”慕容芸出現在門口。

“哐當”一聲,宛然手裏的包裹掉在了地上。

“你想把劍還回去?”慕容芸過來将包裹中的劍拿出來。劍很重,閃着幽寒的光芒。

“娘,你不是說拿了他的闊劍只是吓他一下的嗎,若是再不還回去,他可能被他師兄打死了。”宇文宛然有些後悔。本來是氣玉翔拒婚想整他一下的,沒想到他會被他師兄打的那麽慘。

“你怎麽知道玉翔被他師兄打了?”慕容芸審視着女兒。

“剛才謝谷主來和您和爹爹說話,女兒都聽到了。”宇文宛然眼圈有點紅:“早知道他那個師兄那麽兇狠,我就不開這種玩笑了。”

慕容芸看了看女兒,笑道:“你這丫頭,想必也沒聽幾句吧。”

宛然點了點頭,她一聽謝百鳴說燕月、玉翔因為丢劍的事情被罰,就忙着去拿闊劍了。

“你現在回去也找不到玉翔了。”慕容芸過去拉過女兒的手。

“他,他難道被他師兄打死了不成?”宛然大驚:“他這個笨蛋,他難道不會跑嗎?”說着話,眼淚就急得掉了下來。

“哭什麽?”慕容芸搖了搖頭:“他沒死,已經和燕月跑了。”

“真的嗎?”宇文宛然破涕為笑:“我都說過他了,小杖受之,大杖避之嘛。”

“娘,你知道不知道他跑去哪裏?”

“沒人知道。”慕容芸若有所思:“傅小卿去赴歐陽權的晚宴,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回到房中,燕月和玉翔就不見了。府裏的管家歐三也不見了。許是他們兩個花了銀子雇了歐三帶他們逃跑吧。”

“那怎麽能不知道呢?娘沒派人去查?”

“查是查了。不過去查的人都沒了消息。”慕容芸露出擔憂之色。

“我知道他們跑去哪裏。”宇文宛然笑道:“他們一定是想方設法逃回家去了。”看着娘驚訝地目光,宛然笑道:“他們雖害怕師兄,不願被活活打死,可一定又不敢背叛師門,所以先回家去找師父告狀了,若是将來小卿回去再尋他們的錯處,也有師父師叔能護着了。”

慕容芸不由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慕容家和宇文家都是大家族,家中長輩很多。有時宇文宛然随了長輩出去辦事,惹怒了長輩,便會先溜回家中,找了宇文家或慕容家的大家長,也就是她的爺爺或是太外祖父那裏先去認錯,再诽謗那些和她有了争執的長輩一番,待那些長輩回來想要罰她,她多半已在大家長的護佑下了,那些長輩也就只好不了了之,沒準反倒被罰了。

慕容芸笑着女兒,卻也想這就應該是最大的可能。燕月和玉翔若真敢和小卿來個“大杖避之”,在傅家弟子中也算是膽大的了。其他弟子怕是被活活打死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歐陽婉兒站在窗前,羅蘭一身黑色勁裝,站在她的旁邊。

“傅小卿會帶着丁小莫一起來。”

“嗯。傅小卿拒絕了孫二夫人的提議。”歐陽婉兒臉上的神色很迷茫。

“可可兒。他如今都未正面和你說過一句話吧。”羅蘭忍不住皺眉,“咱們是最要好的姐妹,當妹妹的得提醒你一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歐陽婉兒依舊沒有說話,握着翡翠玉瓶的手按到了胸前。

羅蘭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氣:“夫人已知道了你那個小瓶的來歷。”

歐陽婉兒猛地回來看向羅蘭。

羅蘭神色自若地笑道:“姐姐不必猜,的确是我告訴夫人的。因為今夜,夫人也會來。姐姐該如何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兄逼弟反(六)

蘭若雖小,也有香水行。(宋代公共洗浴事業及其發達,稱為香水行。取“沐浴香湯”之意。高檔香水行之奢華比楊貴妃的華清池也不差幾何。)

蘭若村西,靠近蘭若溪邊,一排紅磚碧瓦的院落,庭院內草木精致,花紅柳綠。最右一間乃是上房,房內羅漢床,雕花椅,鑲金桌,隔着垂蘇的蘇繡錦簾,內間是仿宮廷的一間高檔單人香水間。

大理石的池內,清澈的水中,氤氲着香氣,池邊四個白漢玉雕琢的光滑龍口內,正噴吐着熱騰騰的清水。

池內水位不高,玉翔雙手扶着池邊的玉枕,伏趴在水中,修長的身體正好全掩映在水中,帶着玫瑰花瓣的水輕輕漾在他的肩膀。只是從肩開始到小腿部分的肌膚上,青青紫紫的傷痕與他胸前光潔的肌膚映對起來分外觸目驚心。

燕月趴在他旁邊的玉枕上,也伸直了腿,将身體浸在水中。他身上的傷痕卻比玉翔密了很多,也重了很多,尤其是道道鞭傷,在熱水的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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