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
畏寒了。”
葉青呵呵笑道:“是這裏的冬天太冷了。”
“這裏的冬天還會比關外的冷?”
此話引起了包括褚修在內的衆人的好奇,紛紛豎起耳朵來聽。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葉青笑道:“冷的方式是不一樣的。”
越是這樣說,越是加深了衆人的好奇,一定要逼問葉青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葉青被逼無法,只得一點點詳細講來,從邊塞的風土人情,講到氣候變化,衆人聚精會神的聽得如癡如醉。
最初無人願意坐到褚修的身邊,褚修也不以為意,佯若無事。
後來陸陸續續的,人到齊了,再無地方可以坐,只有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在褚修身邊,身體略略偏開,半個背對着褚修。
褚修聽着葉青和他們講的話,笑得沒心沒肺。
沒過多久,廚娘将吊爐挨桌送上,一反往日陰沉的臉色的形象,整個人也透出了喜笑顏開。
室內暖意融融,大家熱熱鬧鬧的圍爐喝酒說話,褚修雖然被身邊的人選擇性的忽視隔絕,嘴角還是揚起了笑意。
這種環境啊,莫名的讓人想要睡覺呢,褚修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然後忙不寫的打量着四周是否有人看見他。
并無人關注他,褚修說不清自己心底該是失落還是慶幸,不會借着這個哈欠說他敗興。
不過,屋子裏暖暖的,哈氣萦繞在窗紙上,模糊了透進來的微弱日光,室內早早點起了燈籠,燭火通明,可耀白晝,但并不刺眼。
圍爐的香氣萦繞在鼻端,酒氣萦繞在空氣中,似乎不用喝,也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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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修傻乎乎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青挖苦道:“兆雲對你何等之好,你竟然還存了這等龌龊的心思,觊觎他爹,還…”葉青說不下去了,索性拂袖而走。
☆、第 18 章
“諸位!”酒過三巡後,現場的氣氛熱絡的鬧哄哄着,葉青清咳兩聲,用筷子敲了敲酒杯,引來衆人側目。
室內慢慢的安靜了下來,目光彙集到葉青,屏聲凝氣等着他說話。
“今兒是二九,按照舊俗,也算是過年了,大家聚集一起歡度新年,何其慶幸。不過有件事雖然不好,但也要說出來。”
葉青突如其來的話鋒一轉,引得一室寂靜,衆人面面相觑,不得其意。
“前段時間,外出行走辦事出了漏子,總得有人去挽救一二吧。我雖然不想提起了,但今兒是年二九,真的要将這事放到過完年再說嗎。”
有人試探的問道:“青總,這是什麽意思?”
葉青想要寬慰衆人一般的笑起來:“我是為了諸位好,前段時間的事自然是人人得利,人人有份。不過這纰漏真的被主子知道了,輕則扣月錢,重則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
前段時間葉家同辛莊做了筆以物換物的交易,無非是用當地特産去換北地特産,本來這種活應該是褚修夏渠商胄這等人去的,臨時換成了他們,雖勝在報酬優渥,但去的人自然苦不堪言,不想再去。
一路上奔波辛苦不說,氣候也是極難适應的,又能有什麽纰漏呢。
邊塞苦寒地,本沒人想去,室內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人們不約而同的舉起酒杯,掩飾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褚修聽得一頭霧水,他許久沒有跟着外出行走了,實在不知說的是什麽事,不過看着衆人神情,他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葉青語調輕松,面色含笑:“明兒是三十了,大過年的,我也知道各位兄弟不喜歡出任務,可沒辦法呀。這事有纰漏,臨時壓了下來,總得有人應付對吧。
“你說對吧?褚修?”葉青話鋒一轉,引衆人注意到褚修身上。
恩?褚修一臉茫然的看着葉青。
啧,怎麽可以這樣蠢笨。葉青心裏不屑的輕嗤。
“褚修,你可以去出這次任務吧。”
葉青也懶得和褚修繞彎子,畢竟褚修這種智商,啧啧。
“可是…”見到衆人的炯炯目光皆是聚集到自己身上,褚修弱弱的想要婉拒道:“明兒是三十…”
“你不是同我說過,願意一切為了兄弟?”葉青皺眉,不耐的反問道:“不過是出個任務?幾天之內回來了。”
“可是…可是…”
“你不是說過一切為了兄弟考慮?不是說,一切以大局為重?”
一字一字猶如千金般壓了下來,褚修張開的嘴又合上,只能緘默。
滿室的兄弟看着這一場鬧劇,雖不明所以,但因不關自身,自然只是冷眼旁觀。
“那既然你沒有意見,即刻起身吧,畢竟耽誤不得。”
人選落定,室內又恢複了一片歡聲笑語。
這一切都和褚修沒有什麽關系,褚修站起身,茫然的看着室內,沒有人會因為他的離去,而少了一份快樂。
只有葉青站在門處,輕蔑的看了一眼他,冷笑的攆人道:“還不快點啓程出發?”
褚修默默無言,離桌轉身出了門。
門外大雪飄飄灑灑,一腳邁下臺階,雪已經漠過膝蓋。褚修擡頭看着陰沉沉的天空,心裏空落落的難受,小聲的喃喃自語道:“可是…今天是年二十九…”
明天過年了。
他想…和葉青一起守歲。
這是他同葉青認識後的第一個新年,哪怕,哪怕只是遠遠的看着葉青,這個年過的也是開心的。他也有信心堅信,轉年之後,他與葉青之間必定會有轉折,這是他心心念念許久,想要鄭重許下的新年願望啊。
但是...
但是啊。
就這樣,大年三十褚修一個人被派了出去任務,剩下的一大家子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吃年夜飯。
褚修去的地方偏遠,一路艱辛不說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客棧早早關門謝客,一直到初五都是沒有客棧開門的。褚修出來的又晚,年二九才出來,哪裏有地方住。
褚修想過去投奔夏渠算了,但眼下,他只知夏渠的大概位置,并不清楚夏渠究竟在哪裏,又要從何找起。
一路上褚修被逼無奈,只得挑了着被風的破廟躲避。北風呼呼的刮着,幹柴被大雪壓住,從枝頭掰下來的樹枝因為潮濕不能生火。無可奈何褚修只有抱緊自己,将帶來的衣物緊緊的裹住自己,用力的想着,葉青,這時候你要是能在我身邊抱抱我多好,多暖和。
葉青…葉青…
讓他如何舍得呢。
臨出門前,葉青眼底的輕蔑是他看得一清二楚的。如何能夠自欺欺人,可還是舍不得斷了這份念想。
他仍在幻想着葉青的轉變,而正是清楚的認識到這份幻想,才發覺自己有多卑微可憐。
真要斷了這份念想,對葉青何嘗不是一種慶幸。
算了,反正你也不會在乎,褚修不自覺的苦笑出聲。
多卑微了,正是因為卑微,他才看不見自己吧。
到了地方後,褚修本以為能夠一解幾日風餐露宿的疲倦,卻不想即便有客棧在接客人,也是不願意接通鋪的客人的,褚修又沒有多餘的錢,只有咬牙繼續在破廟堅持。
不過,這是褚修第一次見到葉家,金字招牌上明晃晃的葉家二字,雖歷經風雨,牌匾略有斑駁,仍可看出舊時的輝煌。
褚修報上來意,看門小厮忙不疊的帶着褚修進院了。
進院後走不遠,便是二門了,看門小厮同當班管事說明褚修來意,管事上下打量着褚修,褚修努力的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片刻之後,管事輕嗤道:“叫人帶他進去找崔管事,自家少爺吩咐的事,會有纰漏,是怎麽辦的事。”
看門小厮得令将褚修帶了出來,令尋了位雜役帶褚修進院。
接了褚修的雜役帶着褚修穿過二門,往正屋旁的管事廳走去,雖是過年期間,葉家仍舊是一派冷清,并沒有什麽熱鬧的場景。葉家人口并不多,來往皆是低眉斂目,即便路上遇到要說話,也是輕聲細語,本就莫名有些荒涼空曠的院子,更顯得凄清落寞。
路過正廳前,雜役特特囑咐了褚修定要循規蹈矩,褚修雖是應了下來,垂低頭,目光不受控的四下盼顧着,正見最負盛譽,□□親提的俠骨義風的牌匾高居正屋的屋檐下,筆走游龍,何其壯觀。
褚修努力的遏制着自己的情緒,他與葉青之間相差的部分,終究是一點點顯現出來,沒有絲毫情面的展示着。
褚修說明來意之後,崔管事拍着腦門,連聲驚呼不好,倒是弄得褚修心裏過意不去,好像給別人增添了什麽麻煩一般。
傍晚臨行前,受崔管事所托,褚修從葉家帶走不少的東西,自然是沒有辦法背回來的,況且崔管事又催促他即刻上路,飛奔回去才好。
看着褚修為難的神情,遲遲不肯應聲,崔管事沉吟許久,叫褚修趕頭騾子回辛莊,反複囑咐,務必向自家少爺交代好。
褚修應了下來,幸而得了這頭騾子,褚修心底有些雀躍,回程路上能與騾子相依為伴,即便風餐露宿也不算冷了,能夠互相取暖是多麽慶幸的事。
他帶回的東西中有葉青急需的東西,是崔管事千叮咛萬囑咐的,想及如此褚修不敢懈怠,晝夜兼程的回到莊內,第一件事便是找葉青交差交任務。
褚修恍惚的想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曾發生過的,時間反複重疊,還是停在和葉青關系親密的時候。
一路走到葉青院外時,方看見葉青面目凝重的緩步行來,褚修興奮的跑了過去,對着葉青揮手道:“青總,我辦差回來了。”
葉青神情淡淡的,仿佛看不見褚修一般,敷衍道:“我知道了。”
褚修有些悻悻,想要多說兩句話,都是奢望了。
葉青與他擦肩而過,漸行漸遠,褚修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轉頭望去,怎麽辦。他好似看不到,這一路上他經歷的風霜,他凍的發紫的臉色,付出的辛苦,受的委屈。
是不在意吧,褚修苦笑着,因為不在意才能忽視的這樣徹底。
而最可悲的是自己啊,明明看得清楚明白,仍舊不願意死心。
元宵節是熱熱鬧鬧的過着,火樹銀花不夜天,炮竹聲聲震耳聩。但無人在喊褚修一起去過,褚修也懶得出去,萬一碰的一鼻子灰,才更是掃興,大過年的覺得得不償失。
聽着外面熱鬧的聲響,遠的像是從天邊傳來,褚修心底嘀咕着,你們聲音小些才好,不打擾我睡覺。
奈何都是妄想,無論是煙花還是鞭炮,都不可避免的傳到了褚修的耳裏。
褚修努力的将自己埋進被褥之中,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勢後,再也不願動,還是選擇這樣好啊,褚修滿意的想着。什麽都不用做,躺在被窩裏天馬行空的想着就好了,好似再不會被任何傷害。
作者有話要說: 這等蠢人還是直白的說出口吧,彎彎繞繞只怕會氣到自己。
☆、第 19 章
自年後之後,褚修再也沒有出過莊外的任務,雖然任務有時艱辛需要風餐露宿,可也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補貼,任務完成之後也可慢悠悠的回到山莊,游玩沿途的美景。
只是現如今,沒有兄弟想要和褚修一起出任務。
雖說葉青并沒有直說過夏渠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但大家心裏盤算着,他夏渠何德何能能夠被葉青另眼相看調到葉家去勝任一個并不緊要的職位呢。
這樣想着,所有的事都是一點而透,人人眼中帶着了然都不盡然說破。
眼下有夏渠前車之鑒擺在那裏,人人自危對褚修唯恐避之不及,都怕落得夏渠一樣的下場,說不上是永世不得翻身,但現在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況且,誰又知道,什麽時候能出頭呢。
且不論得罪的是葉青這等江湖中赫赫有名之輩,哪怕是不小心得罪了莊內的管事的,管事偶爾在主子面前無意提起幾句,只怕這號人物再也入不得主子眼中了。為了褚修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實在是犯不上,若非是夏渠為人有些癡性,總是想不開,才會看不清實務,犯了這等錯誤。
褚修沒了固定的工作,哪裏有空缺便要他補上,人員補位在叫他回來。那段時間,褚修最長做的活是按時的跟着更夫打更巡邏,偶爾客串倒也夜香的活,偶爾客串其他的辛苦活,他更像是一個補丁,哪裏需要補哪裏。雖有些苦累,總有惡臭撲鼻,便是再小心也難免有沾染。
褚修不厭其煩的洗刷着,保持着身上沒有異味,對于他來說,更夫或者倒夜香時,他們偶爾大舌頭醉醺醺的和他說着含糊不清的酒話,更能讓他安心下來,他只要笑着應付就好了,并不用多想什麽,也不用去勾心鬥角。
但日子穩定了下來,讓褚修心裏踏實安穩不好。
那日,顧蘇在院內殷勤的為主子斟茶遞水,跑前跑後的時候,辛兆雲突然張嘴問道:“聽說,你與葉青親自處罰的雜役,是一同長大的?”
顧蘇未曾想過主子會同他說這種瑣事,大喜過望,忙應道:“是的。”
看着錦墨不贊成的目光,辛兆雲置之不理,繼續笑着問道:“想必他是犯了什麽大錯吧,才能讓葉青這般青睐的責罰他。”
顧蘇想說的話再三斟酌,試探性的說出了口:“青總為人正直,想必是褚修真的有什麽錯處,才能讓青總如此處理吧。”
“雖說是葉青幫我代管莊子,可到底也是我的莊子,葉青是客,哪有說讓客人受了委屈的道理。”辛兆雲笑意盈盈的望着顧蘇道:“你說對不對。”
顧蘇忙聲應道:“自然不能讓青總受了委屈。”
“總要給褚修點教訓,讓他明白這莊中的規矩對不對。”
話說到如此通透,再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顧蘇大聲應道:“主子說的極是。”
“上次的事,你做的便很好,這次一定也不會讓我失望的。”
“定不會讓主子失望!”
辛兆雲滿意的笑了,轉過頭繼續同錦墨說說笑笑喝茶水吃點心。
顧蘇站在一邊不自覺的昂首挺胸,躊躇滿志。
自從錦墨來了之後,顧蘇便被勒令在辛兆雲院外伺候,除非召喚不然不得入院內。顧蘇每日夏日頂着太陽站在院門口的位置,冬日凍的瑟瑟發抖,也不敢擅離半步,并不敢有絲毫分神的聽着院內的聲音,只恐漏聽了一聲主子的呼喊。
這種日子,顧蘇過夠了也過煩了,但仍舊要過下去。這讓顧蘇心內怨恨不已,但實在無處發洩,索性拿着雞毛當令箭,有事無事總想要耀武揚威下。
眼下有現成的出氣筒擺在手邊,再不洩一洩憤才算是傻子。
雖褚修為人膽小甚微的很,并不能抓住什麽把柄,但這并不妨礙他借題發揮。
顧蘇眼波微轉,計上心頭,噙着壞笑去找商胄了。最近商胄被調成了葉青的貼身小厮,負責葉青一切起居事宜,包括了倒夜香的這種活。
“忙着呢?”顧蘇笑着對在院外忙着的商胄打招呼道。
商胄擡起頭看見是顧蘇,笑道:“你今日怎麽這麽得閑?”
“我今日是有事來找你。”
望着一臉不明所以的商胄,顧蘇決定廢話不多說,直奔主題,攬過商胄的肩膀,附耳而言。
“聽聞這段時間都是你在負責青總的日常起居。”
“是,是的。”
“今晚,我要擺脫你件事。”
“什麽事?”
“你也不必做什麽,只需放置夜香的時候,一腳将馬桶踢翻便好。”
“為什麽?”商胄大驚失色的想要躲閃,被顧蘇拉住肩膀,繼續拽了回來。
“我聽我的就對了,不過是想要給褚修一個教訓罷了。”提及褚修,顧蘇難免氣郁難平,忙轉念道:“我知道青總為人寬宏,并不需要你整日都守在身邊,便是晚上抽出時間做了這件事,白天也有時間能夠補眠。”
聽着顧蘇的循循誘導,商胄想要找借口拒絕,奈何腦中一片空白。
“你只要等着褚修來時,将他遣走,并不用他整理便好,其餘的事有我呢。”
“可是這樣,要褚修如何收場…”商胄擡起頭,目光閃爍的望着顧蘇。
顧蘇手上一頓,若無其事的繼續拍着商胄的肩膀:“這又算不得什麽大事,最多一頓責罵還能如何呢。”
“真的這樣嗎?”
“商胄,我可當你是好兄弟的,不會你連這點忙都不幫我吧。”
看着顧蘇尖銳起來的眼神,商胄雖并不想這樣做,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得低聲應承下來。
顧蘇滿意的笑着告辭道:“我可是等着好消息呦。”
送走了顧蘇,商胄雙手握拳,實在不知如何才好,平心而論,他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可要是實話說,他得罪不起顧蘇。
思來想去,商胄實在對自己有所惱怒,做人卑微也就罷了,還要違背本心的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當真是…
這夜香…怎麽是倒的?
看着流淌了一地的夜香,褚修默默的嘆了口氣,從推車上拿下清理物品,準備先清理一二,然後拿着水桶找口井,提些水沖洗幹淨。
也不知,今日天亮之前還來得及做完工作嘛。褚修望向如同黑幕一般,被繁星點綴的天空,再次嘆氣。
守在門內的商胄,心裏猶如有什麽在抓撓一般,實在無法安慰,門外的一點點聲響都被無限的放大回蕩在他的耳裏,折磨着他的思緒。
既然如此了,他索性推開了門。
褚修被驚到,擡頭看到是他,輕聲笑道:“怎麽還沒睡?”
“我…我起夜。”
“你稍等一等,我收拾一下你再拿回去用。”
褚修低下頭,忙着将馬桶上髒污了的部分先洗刷幹淨。
商胄思緒百轉,想說的話在嗓中,但不知如何整理成句說出口。
“也不知怎麽了,今日夜香會倒。”褚修将洗刷好的馬桶遞給商胄,笑道:“倒是耽誤了你的時間。”
商胄不自覺的吞咽着口水,他實在是無法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但是…
“這個時辰再不去倒其他院子的夜香,恐怕來不及了吧。”商胄接過馬桶,刻意的保持自然道。
“我争取快一點吧。”褚修沒所謂的笑笑:“你快進去吧,外面天氣涼,雖是過了年到底還是冷的。”
商胄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出聲道:“我一會從院中提兩桶水過來沖一沖,刷一刷,你不用麻煩了。”
褚修感激的對他笑着:“那怎麽好意思麻煩你。”
“算不了什麽大事,左右我都醒了。”
“你還是回去吧,小心青總夜晚醒了,叫人叫不到。”褚修善意的笑道。
“青總…不會在晚上叫人的。”商胄逼迫自己繼續道:“我來就好了,你去忙其他的吧,時辰也不早了。”
褚修望着天邊,唯恐泛起魚肚白,只得對商胄笑道:“那麻煩你了。”
“不必客氣,都是自小長大的兄弟。”
望着褚修信賴的眼神,商胄真不知自己是何種心情。
“那我先走了,麻煩你了。”
“去吧,不必耽誤時間了。”
望着褚修遠去的背影,商胄咬緊下唇,關門的動作明明可以順勢而成,但總是覺得猶如千金重,再三猶豫不能一氣呵成。
回到床上的商胄,翻來覆去輾轉無眠,恨不得自己即刻變成一個隐形人,任誰也找不到自己了。
第二日起,商胄端了洗臉水給葉青之後,特意的走到門外看一看,看着幹涸了的土地,商胄說不清自己心裏該是石頭落地了還是懸起來了。
望着院內練劍的葉青,商胄咬咬牙,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開好了院門,繼續去忙了。
門外不能消弭的異臭終是引起葉青的注意,葉青皺緊眉頭叫來商胄問道:“門外是怎麽了?”
商胄支支吾吾不敢直言,葉青重重拍桌,斥道:“有話便說!”
“昨日夜香倒灑在了院外,這才會有異味的。”
“昨日倒夜香的人是誰?怎麽犯了這樣的錯誤?”葉青皺眉,神情中寫滿不耐。
“是…是褚修。”
話音一落,商胄渾身緊繃起來,他明顯可以感知到,葉青瞬間沉默了下來。
“褚修?”葉青冷笑道:“倒是有膽子了。”
商胄不敢擡頭,被葉青看到眼中的情緒,唯恐被葉青發現自己闖禍說謊。
“闖禍還敢不收拾亂攤子,一走了之,當真是厲害了啊。”
兩人正說着話的時候,守在院外的顧蘇擡腳邁了進來,笑着問道:“青總怎麽大清早的便不開心呢。”
葉青冷哼一聲:“自然是有不讓我開心的事。”
“我進來前,看見院外有一堆髒污,哎呀呀,昨夜倒夜香的人真是不小心呢。”
葉青冷笑下,并不欲和他搭話。
顧蘇只得轉頭對商胄問道:“昨日是誰倒的夜香呢。”
“是褚修。”商胄垂頭道。
顧蘇對着葉青谄媚笑道:“這種小事,怎麽值得青總動怒,我自然都會為您處理好的。”
葉青意味深長的看了顧蘇一眼,婆娑着下巴笑了:“那要勞你費心了。”
“青總的事自然是我的事,何談的費心呢。”
顧蘇對葉青笑的格外巴結。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拔牙,整個文在梳理,前面的修了下,添了點情節,預備快完結的時候,再一次更新。啾咪,愛你們。
☆、第 20 章
褚修忙到天亮才幹完活,筋疲力盡的回到屋中,正是睡的昏天暗地的時候,被踹門的驚天動地的聲音所吓醒。
褚修睜開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顧蘇,不明來意。
“聽聞你闖禍了?”顧蘇輕蔑的斜睨着褚修。
他顧蘇真不愧是待在主子身邊的,消息何其靈通,褚修嘲諷的想着。
“我說褚修,咱兩雖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沒多親厚也沒多少交集,可我當真沒有發現你這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面對顧蘇的嘲笑,褚修雖有些坐不住了,但不能明白他的來意,自然不想多言。
“青總可是把這件事交由我處理了,褚修,不是我說,你也該對我表現一二誠意了吧。”
話說的如此明白了,顧蘇的神情中寫滿趾高氣揚,只等着褚修俯首。
卻不想褚修低聲笑了:“我闖了什麽禍?”
“夜香倒了一地,你未曾收拾,不是你的失職又是誰的過錯呢?”
未曾想到褚修不按條理出牌,顧蘇難免有些慌了,強撐着繼續保持着趾高氣揚的氣勢。
聽聞顧蘇的話,褚修嘴角咧出笑容,是了,是這樣了,他将商胄視為可以為他提供幫助的人,但商胄憑什麽為他提供幫助呢。
“即便是我的過錯又要如何處理呢?無非是扣月錢罷了,但我現在已經沒有月錢了,要如何扣呢。”
看着褚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顧蘇惱怒起來,想要張嘴罵些什麽,眼波一轉,貼近褚修的臉,目不轉睛的看着褚修笑道:“褚修,你信不信,我能讓你生不如死。”
褚修沒所謂的笑了:“那又如何呢。”
顧蘇忍不住胸中怒火,騰的站起身來,語氣冷冽道:“褚修,你當真是讓我看不起。”
褚修對顧蘇的輕蔑恍若未覺,顧蘇之于他算得了什麽呢?便是只有葉青的不屑□□,才會讓他心中哀恸。
便是顧蘇如何離開屋子的,他也不知。整個人猶如脫力一般躺回床上,輾轉一會,褚修苦笑着,再也睡不着了。
自那日起,自然有一幹落井下石的小人,好像無事可做,變着法的欺辱着褚修。
不過是覺得褚修沒有依靠好欺負,以前從褚修的日常飲食上苛責,褚修吃些剩下的殘羹剩飯而已。
再後來,懶得餐餐送給褚修,弄了些粗糙口糧,叫褚修自行吃去。
面對所遭遇的這些,褚修并不以為意,仿佛感知不到任何苦楚。
好似,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而已,其他人冷漠的除了嘲笑,吝啬給予他其他表情。
褚修好似不在意了,也沒有什麽可在意了。
快到清明的時候,主子下令,今年清明要大操大辦,除了要開祠堂祭祖,還要帶領莊中衆人為老莊主掃墓。
一時間,莊內又忙的如同一鍋粥一般亂哄哄的鬧着,也沒人有時間再來同褚修計較這些事情,褚修也是松了口氣。
他能對誰說呢,他其實也很怕這種事情,并不知如何面對。
清明當日,聽聞其他小主人也回來了,站在莊外懇求主子想要進來為老莊子上柱香,門口守衛不敢輕易放他們進來。
小主人們言辭懇切,煩勞門口守衛幾次通傳,主子皆是言笑晏晏恍若未聞。
開祠堂的時候,更是直言自己是辛家唯一後人。
門口的守衛再次來通傳,說族中長老都來了,都在莊外等着,想要傳話給主子。
褚修仿佛可以看見族中長老們,苦口婆心的想要勸說的樣子。
主子冷笑的打斷守衛的話:“不見,不聽。”
轉念一想,繼續罵道:“我說你是聾了嗎?我之前有沒有說過,這個莊內只有我一個主子,誰允許你擅離職守,為他們通傳的?”
門口守衛忙不疊的跪了下去,一時失了主意,不知是先請罪為好,還是說什麽為自己開脫為好。
看着主子在衆人面前失态,衆人忙垂下頭去,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都沒有聽見。
錦墨看不下去了,拉住辛兆雲的手臂,語氣低沉道:“今日是清明,到底都是你父親的長輩,你多少要給些尊重,要不要先聽一聽說了什麽。”
“要給你給去。”辛兆雲氣紅了眼睛,冷笑道:“要聽你去聽,和我有什麽關系!”
辛兆雲拂袖而走,只留下震耳欲饋的喊聲:“我爹的墓前集合!”
錦墨眉頭緊蹙,負手而立的停在原地躊躇了一陣。
望着自家主子遠去的背影,再看看錦墨糾結的神情,衆人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
葉青冷哼一聲,從錦墨身邊繞過,大踏步的向辛兆雲的方向追去。衆人恍若有了主心骨一般,陸陸續續的也跟了出去。
當一幹衆人呼啦啦的跪在老莊主墓前的時候,是葉青主持的大局。
後來的錦墨站在主子身邊,神色鄭重,衣袍一凜,跟着主子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引來了身後衆人互相交換着眼神。
褚修恍惚可見,葉青的臉色鐵青了幾分。
族中長老們到底年老了,身體不好熬不住了,早早的便走了,剩下小主子們在莊外呆到了天黑還不肯走。
聽聞這個消息,辛兆雲索性下令,燃起篝火,讓一直以來辛苦的大家好好的熱鬧一二。
莊中衆人自然沒有異議,褚修只是在想,莊外的小主子們聽到莊內熱熱鬧鬧的聲音,心裏該是如何想呢。
褚修不敢再深想。
席間自然是不乏有人送上贊美感激之詞,主子燦爛的笑着接受了,葉青一臉沉默的坐在旁邊,随風搖晃的篝火并不能照亮葉青臉上的神情。
褚修的目光,褚修的所思所想,只有他了。
在葉青的身邊,辛兆雲同錦墨竊竊私語說着什麽,兩人笑得一臉燦爛,忽而辛兆雲惱了,錦墨便低聲下氣的哄着,褚修看得分明,心內好生好羨慕,主子的男人都快把主子寵上天了,褚修無不幽怨的看了一眼葉青的背影,你什麽時候能對我那麽好哪。
葉青,我不貪心,好一點點就可以。只要一點點。
可是啊,好一點點也是奢望。
而這些都是葉青所不知,更不屑一顧的訴求。
隆冬已過,春意盎然。
院內的迎春花開了,看着點點黃色的小花,褚修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某天,莊裏突然鬧哄哄的鬧了起來,不用褚修去問,從別人之間竊竊私語和細微表情中,褚修能夠拼湊出事情了。自然是發生了一件震驚全莊的大事。
葉青和主子的男人打起來了。
人們繪聲繪色的學着事情的經過,而褚修終于知道了主子的男人的名字。
那個男人叫做錦墨。
起因是什麽無人知曉,不過有人聽見葉青對錦墨吼道:“你若是不能護衛他平安,為什麽不能退出?”
有人透過窗縫,偷偷的望去,屋內錦墨勾起嘴角,一反平日溫和的笑意,帶着些許冷峻:“我雖不能護衛他平安,可我能夠與他喜樂,喜樂便是你給不了的。而平安,不出月餘,我會做的比你好。”
葉青氣紅了眼睛,飛身向錦墨撲去。錦墨不慌不忙的和葉青打了起來,自然是游刃有餘。
一番較量下來…是葉青吃了苦。
聽聞此話,褚修怔住了,葉青在他的心底是世上最無所不能的人了,現如今也要受到這種傷害。
被別人傷到…可是嚴重與否?
那麽高傲的葉青,被這樣的方式打壓,一定是很難過吧。褚修的心皺巴巴的疼着,仿佛有什麽揉捏着一樣。
褚修放心不下,趁着夜色,偷偷在袖內塞了僅有的兩瓶能拿的出手的傷藥,奔着葉青的院子去了。
晚風清涼吹得樹葉飒飒,褚修的心莫名的安靜了許多。這樣的夜晚,當真是如夢如幻的人間仙境。
褚修進了院子并沒有看見商胄的身影,褚修有所好奇,但并未深究,雖心裏忐忑,卻沒有絲毫猶豫的敲着門,聽見葉青聲音低沉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