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落井下石不為過
這是?
盛蕾看着跌撞進來少年,那模樣,倒是與杜鶴有六分相,盛蕾瞬間醒悟,想來這便是她來此多日,卻一直未曾得見的庶三子,杜越彬。
只見其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走到鐘氏身邊,‘噗通’一聲跪在了鐘氏面前,語氣中帶着十分可憐,“娘,這次你一定要救我啊!”
鐘氏聽得杜越彬嘴裏的稱呼,卻是瞬間變了顏色,下意識裏瞟了杜元基一眼,見其眼神不善的望着自己,頓覺心驚肉跳,猛的搖頭,臉上扯出一極為勉強的笑,伸手用力去掰開杜越彬的手。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我只是一個妾室,當不得三少爺這般稱呼。”
鐘氏這般言不由衷的話語,倒是給了杜越彬一個提醒,他這才發現,堂內這氣氛不對,當下臉上堆起一讨好的笑意,然後起身,幾步走到杜溫瑜身後,垂着個頭,想要充當隐形人。
這時候,一直立在門口的時廊,這才上前,拱了拱手,便當是問過好了,“杜大人,司大人,你們也在?看來時某來的倒不是時候。”
“時都督,你來此,是為何事?”身為拱衛殿的都督,時廊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在這個檔口,出現在杜府之內,杜元基實不相信,他只是為了送杜越彬回來,瞟了一眼杜越彬,杜越彬頓是往杜溫瑜身後怯縮了下,如此,杜元基自然領會。
“時某今日路過太歲賭坊,正好遇見貴府三少爺,被人驅打,念及與杜兄的交情,插手了此事,才得知,杜三少爺欠了不少賭資,這銀錢是小,我本欲為三少結清此事,只其中有所牽扯,卻是時某無法插手,又恐賭坊行事無了法度,這才特意陪三少爺一并歸府。”
時廊向了堂外瞟了一眼,頓是一,挂着兩撇八字胡的男子抱着把算盤,堆着谄媚的笑意走了進來,他向堂內衆人,行了一禮之後,手中算盤一番,手指快速在算盤上撥弄,嘴裏念念有詞,頃刻,便是算妥,揚頭朝首坐的杜元基一笑,一口鴨公嗓卻是開了腔。
“杜大人,在下孟老三,貴府三公子在我坊內一并住了八日,所歇乃是天字甲號房,房錢一百紋銀一夜,共計八百兩,八日所賒賭資一并七千六白五十兩,抵押身契,二千兩,我家大人說了,三少爺乃是我坊貴客,杜大人只需還銀一萬兩,便算兩清了。若是杜府不願償還此資,也可,只需砍下三少爺一條腿來,将這身契之人,交與我坊即可。”
孟老三一臉笑眯眯的說完,然後算盤一收,從懷裏,掏出一張身契,然後裝腔作勢的咳了一聲,擡眼見大家都望着他這裏,這才開口說道,“不知鐘蕊珠是哪一位,可在堂上,若不是不在,還請杜大人将此人喚了出來。”
孟老三話還未落音,衆人目光齊掃掃的落在鐘氏身上。
這鐘蕊珠正是鐘氏的閨名,鐘氏也是一驚,保養甚好的臉上,頓是露出驚慌失措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當兒子的,竟将自己的生母,作為賭資,就這般給賣了!一直在旁裏裝死的杜鶴,這會也是裝不下去了,他一臉鐵青起身,一把将杜越彬從杜溫瑜身後給揪了出來,甩手一把掌,便将杜越彬給扇到了地上。
“孽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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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娘的身契怎麽會夾在銀票裏。爹,定是他們做局陷害我的!爹,你定要給我做主啊!”杜越彬也自知理虧,被扇在了地上,也不敢起身,自扯着杜鶴的袍擺,一臉心虛的哀求着。
在賭坊時,開始手風太順,壓哪哪贏,便讓他賭紅了眼,可後來卻是一直輸,一直輸,他也是輸暈了頭了,不管不顧将身上的銀錢盡數壓了下去,哪裏注意到裏面竟然夾着鐘氏的賣身契。
明明去賭坊前,是沒有的!杜越彬雖心裏猜疑,自己被下了套,可他又沒有證據,這個虧,也只能往肚子裏咽,只是他不甘心啊!
“越彬,你,你……”若說被送到庵堂,鐘氏還殘留了一絲希望,可如今,她竟被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就這樣給賣了,那種天塌下來感覺,鐘氏只覺得心頭鈍痛,想要質問一下,只是話才剛出口,便是兩眼一黑,直接往地上倒去。
而恰巧,鐘氏身側無人,衆人也是未察,竟任由鐘氏這般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姨……娘!”杜溫瑜下意思脫口而去,跨出步去,只瞬間又醒悟過來,收回了腳去。
如此明顯,孟老三自然也就知曉,這身契是誰的了,他将身契收入懷中,然後繞過杜鶴,直接走到鐘氏的身旁蹲下,伸出手掐住鐘氏的下巴,将她的臉擡了起來。
“老是老了點,不過姿色不錯,賣到勾欄裏,倒也不會太虧。”
自己最是寵愛的妾室,在自家府上,竟被人當作是貨物一般,于眼皮底下評說,杜鶴哪裏還有心思招呼杜越彬,直接便沖了過來,一巴掌拍掉了孟老三的手,“放開你的髒手!不就是二千銀子,我給。”
孟老三搖了搖被拍麻了的手,倒也不在意,只堆着笑,回首瞟了一樣杜越彬,問道,“杜小老爺爽快!三少爺那裏?”
“爹,我要是成了瘸子,我這一生就毀了!爹,你一定要救我啊!”猛老三雖是含笑眼望,可看在杜越彬眼裏,卻是渾身寒顫,他這會當真是怕了,忙向杜鶴哀求道。
杜鶴看着這個長得最像自己,也是自己最為疼愛的兒子,咬着牙,狠狠的瞪了孟老三一眼,一字一字吐露,“我,給!”
“慢着,杜鶴,這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還是先結了我這邊帳再說比較好。”雖說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有點兒不地道,可她和鐘氏雖以姐妹論輩,但鐘氏一直卻巴不得她早死,如今報應來了,她不過順勢踩上一腳,也不算太過吧!
而且,若她的記憶沒有出錯,原身誕下第二胎,之所以早産,可和這杜越彬也脫不了幹系。
杜鶴瞬間瞪圓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指着盛蕾,“你,你這個毒婦,越彬可也是你兒子!”
“夫君,你又錯了!按血緣來說,他只是你的兒子!”盛蕾卻是毫不猶豫回了回去,只是斷條腿,又不會死人,盛蕾自然沒有半分顧忌。
“司覓露,你會遭報應的!”杜鶴倒不曾想,盛蕾有了依仗,竟這般有恃無恐,頓是氣急敗話,惱羞成怒,說話間,卻是向盛蕾沖了過去,做出一副要打盛蕾的模樣。
盛蕾吓了一挑,完全沒想到,杜鶴竟這般沒有風度,下意識裏揚起手,擋在自己額前,餘光處,卻見一身形飛快的擋在自己跟前,然後伸手,一把抓住了杜鶴揚過來手。
“杜兄,冷靜一點。”時廊看着氣喘籲籲,臉上更顯幾分猙獰的杜鶴,沉聲勸道。
可這會,杜鶴已經氣暈了頭,哪裏會理會時廊的勸說,掙紮了兩下,卻是沒能從時廊的手裏掙脫出來,他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盛蕾,卻是向時廊道,“時廊兄,你若當我是兄弟,便撒手,我今日定要教訓這毒婦一番。”
“杜鶴!你當我死了嗎?”司時晖見杜鶴當着自己面,竟還敢做出這般欺人之态,當下猛一掌拍在桌面上,順勢起身,大步走到杜鶴面前,‘刷’的一巴掌,就捆在了杜鶴的臉上。
“閉嘴!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杜元基見這局勢,越鬧越荒唐,閉着眼睛,忍了又忍,卻在司時晖捆掌杜鶴之後,心中怒氣頓壓抑不住,他一揚手,便将手裏茶盞砸在了杜越彬的身前。
清瓷立碎,聲響之下,場面倒是安靜了下來。
時廊恰時松手,杜鶴礙于杜元基之危,朝着盛蕾忿忿的哼了一聲,然後走回到鐘氏身邊,伸手掐住鐘氏的人中,鐘氏這才緩緩醒來,見杜鶴在其身側,心中委屈無比,直撲入杜鶴懷中,嘤嘤抽泣,卻不敢出聲。
“孟老三,杜府所欠銀兩,不日我會親自遣人送到太歲賭坊換回欠條和身契,今日府上有內務要處理,不便留客,請!”杜元基強忍怒火,望着孟老三,好言好語打發道。
這太歲賭坊後面的依仗乃是宮內之人,他雖是一國首輔,可這權勢,乃聖上提攜,自不敢與宮裏為敵,只其中有詐,可也只能咽進腹中。
“既然首輔大人發話了,小的自當遵從,不過小的提醒首輔大人一句,三日,按坊內規矩,只等三日,若三日之後,仍不見東西,那只能請首輔大人恕我等失禮了。”孟老三便是威脅解釋都挂着一張笑臉,至于身側杜鶴那巴不得欲将其生吞活剝了的眼神,完全只當沒看見。
待見杜元基點頭之後,孟老三這才扭頭,朝杜鶴笑了笑,然後從懷中帶出那個身契的一角,朝杜鶴晃了晃,這才轉身出的堂門,領着外邊的衆家兄弟,揚長而去,倒是潇灑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