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毒傻了.
“噓——”
穆羨魚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連忙沖着小家夥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現在還不能叫他回來,情形會更亂的……那只蠱蟲在你這裏, 是會讓他感應不到嗎?”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看他的反應, 大概是不知道這一回事的。”
小花妖茫然地搖了搖頭, 卻也連忙煞有介事地壓低了聲音, 又忍不住好奇道:“小哥哥是怎麽看出那只小黑蟲子的?他的修為好像要比另外的那一只高出不少來,我一開始都沒能察覺得到……”
“誰叫他隔三差五地便要換個面孔在我眼前繞一圈, 我早就覺得那雙眼睛熟悉了。”
穆羨魚不由淺笑,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 拉着他坐在了石桌邊上:“當初我在宮裏的時候, 他便曾經附在一個太醫的身上過。那日我到了章家, 便覺章世蔭身上有些地方頗為眼熟, 今日再一見那個知府, 也就差不多已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那章世蔭可還有救麽?”
“已經太久了, 怕是都已再入輪回, 沒辦法救得回來了……”
墨止輕輕搖了搖頭, 抿了抿唇才又輕聲道:“剛才我追進去的時候曾經查看過,章世蔭也是被人毒死的,但是那種毒很奇怪,我認不出來,怕是要小青哥哥來才行……”
“方才他說京中有人指使章家進貢有毒的茶餅,這件事怕是還沒有那麽簡單,一夜之間舉族人無聲無息死于非命, 說不準就是京裏面的人來下的手。”
穆羨魚思索着緩聲開口,話音卻還不及落下,那昏在地上的知府忽然皺了皺鼻子,不疊地翻身爬起,厲聲喝問道:“什麽死于非命——又有哪家死于非命了?還有沒有王法了,快把那個大奸大惡之徒給本府抓了來!”
“知府大人,您是打算找在下嗎?”
見着這位真知府怕是也已不大正常,穆羨魚連忙把小家夥給護到了身後,免得再被這個瘋瘋癫癫的知府給吓到。那知府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站直了身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仔細看了兩眼面色便驟然大變,猛地退了幾步厲喝道:“來人吶——把這個作奸犯科縱火行兇的歹人給本府綁了!”
“大人,您稍微緩一會兒,現在先別說話了。”
金鴻應聲從堂中趕了出來,一見眼前的情形便覺頭痛不已,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由分說地扯着知府按到石桌邊上坐下。穆羨魚卻只是含笑擺了擺手,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個膽子着實不小的捕頭,好奇地淺笑道:“你和你們知府大人平日裏也是這般相處麽——他就不怪你以下犯上?”
“所謂以下犯上,根本就都是慣出來的,多犯幾次他就習慣了。偶爾客氣上一次,他說不準還要感動個半天。”
金鴻滿不在乎地應了一句,卻也當真又耐着性子轉向知府,抱了一抱拳低聲道:“大人,章家家主所言不實,只怕是有意栽贓陷害推脫之舉。這位——大人乃是朝廷欽差,此次伴随太子微服南下,今日來府衙是特意來追查此案的。大人還請收斂着些,莫要叫欽差大人受了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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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立時便應了他的話,那知府的臉上竟當真顯出了幾分受寵若驚之色,下意識點着頭連聲應是。随即便忽然反應了過來,輕咳了一聲讪笑道:“多虧金捕頭提醒,本府一時心急,險些錯信了奸佞之輩,犯下大錯——還望欽差大人莫要怪罪,莫要怪罪才是……”
“自從章家出事後,知府大人連着昏過去了三次,再醒來就是這樣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說的話有時也颠三倒四。大人有什麽話直接問就是了,千萬別再同他打機鋒,他未必能轉得過來的。”
金鴻壓低了聲音在穆羨魚耳畔解釋了一句,便又狀若無事地起了身侍立在一旁。穆羨魚越發覺得這捕快十分有趣,輕笑着略一颔首,便又望向了面前的揚州知府:“本官初至揚州便逢此變故,直到此時尚且驚魂未定,太子殿下亦受了驚吓,到現在都還出不得門——在你的揚州城出了這般的驚天大案,不知大人打算如何查案,又如何給朝廷一個交代?”
看着這位三皇子氣定神閑地說出“驚魂未定”四個字,金鴻在一旁便忍不住地扶了額,不着痕跡地輕嘆了口氣。正欲上前打個圓場時,知府原本混沌迷蒙的眼神卻忽然清明了起來,望着穆羨魚的目光也帶了些警惕狐疑:“查案自然是本府分內之事,只是閣下欽差身份空口無憑,如果又請不出太子殿下來證明身份,請恕下官實在無可奉告……”
“還真是時而明白時而糊塗——只是不知你這究竟是真明白,還是假糊塗了。”
穆羨魚搖搖頭輕笑一聲,卻也不以為忤,只是又取出了那一塊金牌抛在桌上,微挑了眉淡聲道:“倘若你當真是一州知府,就應當能認得出這一面金牌來——可還有什麽要我說的麽?”
知府望了一眼那塊金牌,臉色便驟然大變。雙手捧起來細細看了兩回,竟忽然斂了衣袍跪到在地,對着那塊金牌膽戰心驚地朗聲道:“臣揚州知府金世仁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早知道這塊金牌有見之如見君的說法,卻也畢竟是頭一回拿出來吓唬人,見着他忽然擺開這麽大的架勢,穆羨魚也只好起了身避讓到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個不知究竟在搞什麽花樣的知府。那知府的神色卻忽然殷勤了起來,笑吟吟地上前躬了身子道:“先前是卑職無知冒犯,還請欽差大人千萬恕罪……這位欽差大人看着眼生得很,不知在朝中任幾品官職,可否留個名頭?待卑職入京述職時,也好前往拜見一二,備上大禮賠罪……”
“你不要以為這樣裝瘋賣傻,就能逃脫一個失察之罪。本官今日便将話撂在這裏,你若是查不清楚這個案子,也不必上京城述職了,太子殿下就在揚州城,又有禦賜金牌在此,不必送達天聽就可以直接罷免了你——明白麽?”
穆羨魚的聲音驀地帶了些寒意,望着那知府的眼神中竟也隐隐帶了幾分輕蔑,輕笑一聲道:“至于本官的身份,你怕是還沒那個資格盤問。若是本官心情好了,自會告訴你,若是你再這樣百般周旋試探,莫怪我直接将你帶回去交由暗衛審問,就不信問不出你幕後的主子究竟排老幾!”
他最後一句陡然淩厲,竟帶了幾分冰寒殺機,莫說那知府被唬得面色慘白,連侍立在一旁的金鴻都忍不住擡頭望了他幾眼,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明銳利芒。知府已被他唬得肝膽俱震,連話都已說不完全,張了張口才勉強扯了個笑意,俯了身低聲道:“大,大人說笑了——卑職拿的是朝廷的俸祿,自然是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哪裏還會有二心……”
“你若是沒有二心,那章世蔭謀害太子罪大惡極,你為何還要庇護于他?”
穆羨魚卻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上前一步寒聲道:“章家那場大火,當真燒死了人麽?我且問你——你派去的人在那一推廢墟裏面扒出了幾具屍體,翻出了多少金銀寶器?分明便是章家意欲謀害太子,暗中将家産與族人盡數轉移,又趁夜色将大火點燃,想一把火将我們燒死在那個院子裏,再借此金蟬脫殼躲開這一樁誅九族的大罪。卻不知太子殿下早已看透了他的詭計,連夜帶我等離開章家,坐看了這一場自編自演的好戲,如今你又在這裏打着燈籠找賊,居然還找到了本官的頭上來,誰知你是不是與他們沆瀣一氣,在這裏賊喊捉賊!”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我們分明——”
知府被他訓斥得心驚肉跳,下意識低喃了一句,卻又連忙打住了話頭,只是焦急地來回轉了兩圈,竟也顧不上面前的這一位“欽差大人”,跌跌撞撞便往他安排章世蔭住下的屋子跑了過去。金鴻無奈地嘆了口氣,微挑了眉望向這位張口就來的三皇子:“我聽說就在剛才,殿下您和師爺說的還是您晚進城一天,所以沒跟上太子殿下……”
“那時候太子殿下還沒說讓我愛回去不回去,我自然要給他些面子——如今他既然不管我,那就可着勁兒地背鍋罷,我還有不少的鍋要甩到他身上背着呢。”
穆羨魚理直氣壯地應了一句,又攏過了身旁顯然已經忍俊不禁的小花妖,故意正色望着他道:“墨止,你說是不是?”
墨止眨了眨眼睛,輕咳了一聲忍住笑意,認真點了點頭:“二哥欺負人,所以就要欺負回去,不然二哥以後還會繼續欺負小哥哥的!”
“對了——這小家夥是三殿下從哪兒帶進來的?”
說來也怪,雖然早就看見了那個白衣少年站在旁邊,可直到他開口說話之前,金鴻竟始終都不曾留意到那裏竟還站着個人。此時忽然驚覺,只覺背後都隐隐滲出了些冷汗:“小家夥,你可是修煉過什麽奇異的功夫麽,為何我先前竟一直都沒注意到你?”
“我——”
墨止一時也不知該自我介紹到哪個程度,猶豫着回頭望向自家小哥哥。穆羨魚卻只是含笑攬過他的肩,随意般緩聲道:“墨止有木系的血脈,我們又在這竹林之中,所以只要他不主動出聲,一般人都是注意不到他的。”
“怪不得——我還以為皇家的人不會再有木系血脈覺醒了呢,看來還是有幾個靠譜的。”
金鴻竟也絲毫不覺奇怪,搖了搖頭感嘆一句,朝着墨止一本正經地抱了抱拳道:“幸會。我是金家人,金系血脈——不過只是略微開啓了一絲天賦,沒有你這麽厲害,還請多加指教。”
墨止不知小哥哥為什麽要說自己是什麽木系血脈,卻也知道這時候顯然不能拆臺,便也點了點頭,學着他的樣子抱拳道:“金大哥,幸會——你也是皇族的人嗎?”
“我不是——我的家族已經五百多年沒輪上過皇族了。要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流程,這一代是木系,那下一個朝代有可能還輪得到我們。”
金鴻輕笑着搖了搖頭,才一本正經地應了一句,就被穆羨魚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尋常人。改朝換代的念頭還是省省吧,江山是要交到我二哥手裏面的,你們還是再等個幾百年再打算也不遲。”
“可是我看太子殿下并無血脈覺醒,倒是你身上的水系天賦簡直驚人,就連不知哪位大能在你身上留下的金系力量都壓制不住。”
金鴻搖了搖頭,疑惑地望着他道:“我記得你們林氏皇族有個規矩,一旦有水系血脈覺醒,那人就必是太子,怎麽你跟你哥倒是反過來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們林氏皇族還有個規矩,知道的太多了是要被滅口的。”
穆羨魚拍了拍他的肩,不動聲色地淡聲應了一句。金鴻不由扯了扯嘴角,還不待開口,神色卻忽然微變,朝着林子外頭努了努嘴道:“估計我們大人又要抱着你的腿開始哭了——你就當他吓傻了還沒好,不要理他,回頭我出去再跟你細說這裏頭的事。”
他的話音才落,那知府居然當真跌跌撞撞地撲進了林子,抱住了穆羨魚的雙腿大哭道:“大人,大人恕罪——卑職一時失察,實是不知章家竟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方才卑職欲質問章世蔭,卻不料那賊子竟已畏罪服毒自盡,若非大人點破,卑職怕是還要受他蒙蔽,當他是苦主——可卑職指天發誓,章家所行謀逆之舉,實在與卑職無絲毫關系,卑職也毫不知情啊……若有半點私心歹意,情願受五雷轟頂,化作飛灰——”
“罷了罷了,若是現在降下來個天雷轟你,本官怕是也要受你牽連。”
穆羨魚被他吵得頭昏,佯作無奈地嘆了一聲,費力地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