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錢了.
林淵這名字在京城沒有幾個人知道,穆羨魚的名氣卻是不小的。人們都說穆公子詩酒風流,不少閨閣女子芳心暗許,卻只有穆羨魚自己才清楚,這詩酒風流四個字裏頭他頂多就占了個詩——酒本來就是喝不多的,至于風流二字,更不過是世人見了個會搖扇子的文人就往上安的名頭罷了。
所以,在終于發現自己居然跟着小家夥闖進了一家煙花之地的時候,穆羨魚的反應卻也是頗為果斷。一把扯住了還要往裏闖的墨止,在諸多莺莺燕燕圍上來攬客之前,轉頭就快步出了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先生——”
小花妖被扯着跑了出去,卻仍茫然不知那一處地方究竟有什麽不對,只是急着想要把那個人給揪出來。轉過頭還想往裏面走,便被穆羨魚半蹲了身子輕輕攏住:“墨止聽話,那裏頭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也不是——不是先生該去的地方……”
“少爺,您這怎麽還帶把我給單刨去的,我也從沒去過那種地方啊!”
既明聽出了他話中端倪,本能地生出了些不祥的預感,連忙急聲開口辯解了一句。穆羨魚的臉上卻也帶了些不自在的血色,把墨止攔到了身後,硬着頭皮又道:“你不進去,難道要墨止或是我進去不成?你的年紀本就是我們裏面最大的,也該想着娶媳婦的事了——”
“诶喲我的少爺啊,我要娶媳婦也犯不上進窯子裏頭去——再說了,您覺着我進去有什麽用?我說我不要姑娘,就要剛才進你們樓的那個客人?”
既管家畢竟見多識廣,好歹也保持了住了一定程度的冷靜,總歸沒像自家殿下那樣幾乎把正事給忘了幹淨。被他一提,穆羨魚才想起三人是打算進去追人的,一時卻也不由語塞,半晌卻又不由分說地搖了搖頭,攏住了小家夥堅持道:“總歸我和墨止是不會進去的。若是你也不肯進,咱們三個也只好在外頭守着,看他什麽時候才能出來了。”
“倒也不是不行,總歸就是晚走一步——我定的船晚上才走,咱們多留些時候,只要他不在這裏頭過夜,還是能跟他耗得起的。”
既明摸着下巴點了點頭,向四處一望,便把兩人給領到了街邊斜對過的一處茶樓裏,又掏出些碎銀子來塞給了穆羨魚:“少爺,您先帶小墨止上去喝口茶,我去把馬車趕回來。咱們已經扔下過一架馬車了,再丢一架可就真沒錢了……”
“快去快回,要是那人出來了,我們兩個可不等你。”
穆羨魚無奈失笑,擺了擺手催他去趕馬車,便牽着墨止進了那間茶樓。單純的小花妖仍然沒能弄明白到底為什麽不能進到那座酒樓裏,懵懵懂懂地被穆羨魚領上了二樓,扒着欄杆研究了半晌,才又忍不住小聲詢問道:“小哥哥——那裏面有大妖怪嗎,為什麽我們都不能進去?”
“沒有妖怪……那裏有很多女子,有好些都是為身世所迫的可憐人。也有才藝雙絕的,性情剛烈的,前朝和本朝便都有幾位極有名氣的煙花女子,其氣節風骨不比讀書人差上半分。”
穆羨魚緩聲應了一句,擡手輕輕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又把他攏到身旁,挑了一塊桂花糕遞給他:“但是——倘若一個人心中已經有了另外的一個人,也下決心要兩個人一生一世都好好地在一起,那他就不該再進去這種地方了。”
“那我一定不能進去!”
小花妖被吓了一跳,連忙用力搖了搖頭,鄭重地答了一句。穆羨魚不由淺笑,卻也學着他的樣子認認真真地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點了點頭:“就是這樣,所以先生也不能去。可你既大哥也不肯去,我們就只好在這裏守着,看他什麽時候才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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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我在這裏也可以感覺得到,等他出來就可以繼續跟上去了。”
墨止認真地點了點頭,搬了個小凳子趴在欄杆邊上,聚精會神地盯着那間裏面有比妖怪還可怕的存在的酒樓,半刻都不肯放松。穆羨魚忍不住輕笑出聲,拉着他坐回了自己的身邊,耐心地教導着毫無跟蹤經驗的小花妖:“不要這樣一直看——不然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在盯着什麽人了。可以假裝在做別的什麽事,然後時常的找機會看一眼……”
“少爺,就您那點兒跟蹤的本事,就別跟小墨止在這兒顯擺了。”
既明剛把馬車牽了過來,一上了樓就聽見自家殿下在教小墨止不學好,便毫不留情地拆了個臺,倒了杯白水一飲而盡:“車停好了,踏雪在下頭看着呢。只是——少爺,我還是覺得有些擔心。咱們現在可是三個人,要是他們白天也上街來盤查,我們豈不是要被一抓一個準了麽?”
“白日裏街上盡是行人,三個人在一起走的多得是。要是每個都抓起來盤查,他們的衙役也用不着做別的了。”
穆羨魚淡淡一笑,手中的扇子便朝着他點了點:“他們要抓的是兩主一仆,你穿的是跟我們一樣的衣服,自然就不會被他們盯上——若是你能不再張口閉口地叫我少爺,我們大概還會更安全些。”
“少——”
既明面色微苦,本能地喚了一句,就連忙又給硬生生合上嘴咽了回去,頓了片刻才磕磕巴巴道:“穆,穆兄……就算您叫我穿這一身衣服,我也裝不來那一份氣勢啊。再說了,既然您有心叫我裝成讀書人,怎麽還叫我趕馬車……”
“我也不想,可誰叫我不會趕馬車呢?”
穆羨魚眼中笑意愈濃,敲了敲一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望向身旁果然開始隔一陣子便不經意朝下頭望一眼的小家夥。含了笑正要開口,墨止卻忽然站起了身,壓低了聲音道:“他出來了,就是那個穿着黑衣服的人!”
“這也太快了吧……”
既明忍不住低聲感嘆了一句,走到欄杆邊仔細地看了看。回了身才要說話,卻發現自家殿下和墨止竟早已趕下了樓,一時只覺頭痛不已,忙将桌上的茶點攏在了布巾裏頭兜着,也跟着快步追了下去:“你們不要就這麽走——這茶水點心也是錢吶,咱們的銀子真不多了!”
那人顯然也已察覺了身後有人跟蹤,一路盡挑人多的地方鑽,見到胡同巷口便往裏拐。奈何墨止跟得緊,拉着小哥哥的袖子不依不饒地追了好幾條街道,終于将那人堵在了一處死胡同裏面。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跟着我!”
那人看面相三十來歲,身形矮小結實,一雙眼睛裏閃爍着精光,警惕地望着面前這兩個怎麽看都無戰鬥力可言的人。墨止已認定了他不是什麽好人,随手從袖子裏抽出跟枝條來,握在手中一甩便化成了根碧綠色的軟鞭。也不見如何動作,那軟鞭竟忽然如靈蛇一般纏上了那人的雙手雙腳,将他不由分說地捆在了地上。
“江,江湖留一線,他日好相見——你不要殺我,我是七殺門弟子,我,你殺了我會有人替我報仇的!”
此時尚是白天,尋常人看不出墨止運起妖力時身上的隐約白光,那人也只當他師承什麽秘技。壯着膽子按江湖上的規矩報了名號,只希冀這兩人是什麽名門正派的傳人,能高擡貴手放自己一馬。
墨止只做到這一步便沒了主意,又聽不大懂他說的話,便回了頭征詢地望向了身後的小哥哥。穆羨魚心中卻忽然生出了個大膽的念頭,攬過墨止邁步上前,半蹲了身用扇子在他肩上敲了兩下,意味深長地緩聲道:“我們是藥谷弟子,是宮中的人請我們來的。你若能說出那摻了夾竹桃花的茶餅究竟是何來歷,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條生路……”
“藥谷——區區世俗皇宮中人,怎麽可能請得動藥谷!”
那人驚恐地呼了一聲,跌跌撞撞地向後不住蜷縮着,盡力避開了這兩個看似無害的煞星:“你們——你們不要給我下藥,我什麽都說!那東西确實是我們做出來的,賣給了江南章家,可我們也不知道他們要這個有什麽用……我只是個幫人做事的,和你們要查的事毫無關聯,求你們放過我一命……”
穆羨魚只是忽然想起了既明說的藥谷,打算狐假虎威一次,看看能不能借着這個名頭唬住那人。誰知對方仿佛尤其畏懼這藥谷的名頭,又兼墨止的詭異手段助陣,居然這麽容易就把想知道的話給套了出來。
從來都是上街被砸走路掉坑,恨不得三天五次暗殺,一路的波折叫穆羨魚竟有些難以适應這樣的好運氣,一時居然不知該如何處置。望了望同樣一臉茫然的小花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起了身,忽然将墨止拉到了一邊:“能不能感應到你既大哥現在跑到了哪裏?我也不知道下面該幹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既管家要生氣了!ヽ(#`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