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難安
鮮血順着段長琛的肩膀往下淌,血腥味兒刺激着段隐容,握着剪刀的手止不住顫抖。
“隐容……”段長琛喉嚨發幹,肩膀上的刺痛讓他換回幾分神智,看着抵在少女頸項的剪刀,他深吸了口氣,強咽下滿腔酸澀,擡手就将肩膀上的匕首拔了下去,鮮血頓時溢出,染紅了他的手。
“我不過去,你松手,別傷着自己。”
“出去!”段隐容靠着妝臺,死死咬着牙,瞪着面前的男子,手卻把剪刀握的更緊了,大有一副“你敢上前,我就刺下去”的架勢。
段長琛最怕就是傷到她,見狀只将滿心的憤怒壓了下去。哽在胸口的一口氣不上不下,卡在他喉嚨裏,生生逼出了滿口的腥甜。
他能怎麽辦呢。這個人,怎麽就這麽讨厭他?段長琛閉了閉眼,一想到晉王送的蓮花,更是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疼。盯着段隐容看了片刻,只覺得肩膀上的傷更疼了,僵持了片刻,終于妥協。
看着段長琛一步步退了出去,段隐容才松了口氣,手中剪刀落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她擡起手狠狠擦了擦嘴唇,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該怎麽辦呢,她想。重生一次,一切都變了。她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姑娘,她成了候府的嫡女,但為什麽就是逃不開段長琛,她怕了,上一世的一切是她揮之不去的噩夢。重活一遭,她再也不願重蹈覆轍。
“段長琛,段長琛,你放過我吧……”段隐容抱着手臂,頭埋在膝蓋上,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放過,哪兒那麽容易呢。
黑沉沉的夜色似被墨水染就,濃重的色彩鋪天蓋地,卻掩不住隐在暗處的欲望。
“公子,這是怎麽了!”段長琛還沒來得及銷毀證據,就聽到暗處傳來的聲音。
是暗一。
“無妨。”肩膀上的傷口刺的不深,血卻是不要錢的往下淌,因着夜色的遮掩,段長琛半只手都沒了知覺,本來打算自己處理一下,卻不料被暗一發現。壓下心頭怒火,段長琛若無其事的擡起另一只手,将房門推開,任由暗一随後入內。
暗二還未歸,不然被他看到,還不知道又會滋生些什麽。
段長琛疲憊的靠在塌上,微側着身子,只覺得頭疼的很。
“公子……”暗二看着順着段長琛手臂滴落下來的血,皺了皺眉,二話沒說,一拱手,上前點了段長琛的穴道止了血,輕車熟路的翻出藥箱,取了紗布和藥,抿着唇角,屈膝跪在段長琛面前。
段長琛一手撐着額頭,一手垂在身側,遍體生寒。被暗一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段長琛皺了皺眉,有些無奈,又有些厭倦,最終歸于平靜,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随意吧。”
暗一得了命令,卻不敢随意,只起身,盡量放輕了動作,将段長琛外衫領子往下拉開,露出肩頭肌膚,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橫亘在其上,有幾分猙獰。暗一手一顫,聽到段長琛倒吸了口氣,立馬就打算再跪下。
“罷了,随意處理一下。今晚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段長琛皺眉制止了暗一的動作,偏了偏頭,閉上眼,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
暗一恭敬應下,将段長琛傷口處理幹淨,覺得主子可能不是很想看到他,就很自覺的退了出去。
一時間室內就只有段長琛的呼吸,香爐裏的熏香袅袅,卻混着血腥味兒。良久,段長琛探手入懷,掏出一把帶血的匕首,雙眸微眯,眼底的怒意再也不遮掩。
段隐容。
這個名字被他放在嘴裏,嚼了一遍又一遍,有那麽一刻,段長琛想,幹脆帶着她離開,離開這裏,離開晉王,可是下一刻,眼前卻浮現出少女帶着恐懼和憎惡的臉,只覺得心髒仿佛被人撕碎了揉爛了,疼得讓人絕望。
“我是不是該殺了你。”段長琛指腹從匕首利刃上拂過,沾了滿手的血。他怎麽也想不到,段隐容枕下會藏着匕首。有些念頭一出現,在腦子裏過了一遭,下一刻便灰飛煙滅。他連傷她都不舍,如何會舍得對她下殺手。
少女含羞帶怯的臉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可段長琛知道,那張臉上露出的這種表情,從來都不是為了他。
夜晚這麽長,段長琛閉上眼,任由思緒随意飄蕩。
而段隐容也好不到哪兒去。
畢竟是個小女兒家,匕首刺上去的那一刻她大腦裏一片空白。她只想着,此生絕不能和段長琛扯上關系,就這般做兄妹已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好的結局,再來一些什麽意外,她怕會忍不住先殺了自己。
眼淚是最沒用的,但是這個時候,卻是最适合發洩的。
那些不堪,那些委屈,在這一夜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險些将她壓垮,地上的血跡昭示着上一刻這裏發生過什麽。
那麽難堪,那麽絕望。
我是你的妹妹啊,你怎麽敢。段隐容将手臂放在唇邊,眼淚落下來的那一刻,死死捂住了唇,不能驚動任何人,這件事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就算為了母親,她也要忍下去,将這一夜的一切,當做一個離奇的夢,只要過去了,就好了。
月亮透過雲層,露出半張臉,好奇的看向蹲在地上的女孩,斑駁月光透過門縫灑在地上,照亮了女孩恐懼的內心。
“暗一,你怎麽從公子房裏出來。”暗一剛準備轉身回樹上,便被身後的聲音吓得一愣,險些亂了分寸。他回過頭,發現是暗二,一顆沉下去的的心頓時七上八下,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瞞住,絕對不能讓暗二知曉,否則,絕對善了不了。
“公子喚我去問了事情可辦妥,這不,剛睡下。”暗一偏頭看向一側,避開了暗二的視線。他們彼此之間太熟悉,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有沒有撒謊。
好在暗二并未追究,只是擺了擺手:“既如此,那我明日再來尋公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