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京
“明天本侯就回京,今晚給本侯答複。”段更放緩了聲音,目光裏絲毫不掩飾對眼前女子的勢在必得。
張氏垂下頭,沉默的離開了客房。
門外的張氏,只覺得雙腿千萬斤沉重。
夜幕很快便降臨,在周隐容房間裏呆滞了許久的張氏,忽然擡頭看向窗外,弦月已現。
想起過世的溫柔丈夫,張氏便愧疚不已。
“容姐兒,母親若是改嫁,你會恨母親嗎?”
周隐容大吃一驚,随即很快明白了過來是怎麽回事,的确,孤兒寡母,如今和叔嬸已然是撕破臉皮,若不離開小鎮,絕無活路,可離開了,去到哪裏,都不可能安然度日。
母親才二十多歲,若是被歹人盯上,豈不是重蹈覆轍了前世。
想到這,周隐容壓低了聲音,“母親,是那個客人嗎?他是什麽身份,護得住母親嗎?”
張氏聞言,一直憋着的眼淚頓時控制不住,傾瀉而下,“容姐兒,他是侯爺。”
周隐容一愣,随即想起了段長琛,許是在被六公主灌酒那一刻,她就放下了一切吧,如今對段長琛,只有敬畏,再無其他。
“母親,女兒不恨母親,女兒只怪自己是女兒不是男兒,不然長大了就可以保護母親。”
張氏一把抱住懂事的女兒,只覺得心裏又酸又痛,難以言說的難受。
夜深時分,周隐容睡下了,張氏堅定了想法,這才平靜的走向客房。
段更指點了一盞油燈,拿着幹淨的帕子擦拭着佩劍。
他內功深厚,老遠就聽到了張氏的腳步聲,和她的人一模一樣,柔中帶剛,不卑不亢。
“進來吧。”察覺到那停在門口的猶豫,段更淡淡開口。
張氏深吸了口氣,輕輕推開門,轉身穩穩的關上。
“如何。”
段更放下佩劍,起身走向張氏。
近在咫尺的高大男子,還是尊貴的侯爺,無形中給張氏帶來了壓力。
“侯爺,民婦可以嫁給侯爺,但是,民婦要的是正妻之位,并非貴妾,若侯爺做不到,民婦寧可死,也不會嫁給侯爺,民婦自己如何無所謂,但絕不能當女兒受半點委屈做庶女。”
張氏一字一頓,剛強的目光裏絲毫沒有退讓之意。
段更蹙起眉頭,深深地望着眼前直到自己胸口的纖細女子,一身青衣,像極了堅韌的竹子。
“如此,本侯就娶你為正妻。”
張氏一愣,完全沒想到段更會這樣幹脆的答應自己。
“回去收拾一下罷,明早本侯的人就會來接應了,只是,娶正妻這樣大的事情,最快也得準備一個月,你可有親戚在京城,若有,先去投靠,容本侯安排,若沒有,本侯便替你安排妥當。”
段更往後退了幾步,慢條斯理的拿起佩劍,繼續擦拭。
張氏定定的看着段更,随即福了福,“是,侯爺。”
離開客房的張氏,目光裏多了堅定,無論如何,她都要讓女兒穩妥的長大。
交代要離開的事項後,下人們忙碌了起來,房契家具之類的交給粗使婆子拿去賣,好在小鎮上有房舍,專門收購和求買宅子,是以,半個時辰,就處理好了。
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只留下了流光和溢彩兩個丫鬟,還有林嬷嬷。
張氏待人親厚,是以即使遣散了大部分人,下人們也都默契的不将周家發生的事情外傳,嘴巴嚴實的任何人都撬不開。
待準備好一切,天已經微亮。
一群護衛和一輛奢華的馬車悄然的停在了周家的側門,段更醒得早,安排好後,在天全亮之前,馬車已經在官道上了。
一路上周隐容都十分乖巧,安靜的看雜記書籍,張氏為了避免尴尬,便安靜的烹茶給段更。
三日後,張氏和周隐容抵達了京城。
掀開車簾子一個縫隙,周隐容看着熱鬧繁華的京城,只覺得恍若如夢。
段更溫和看着恬靜的周隐容,想起了女兒長纓十歲的樣子。
張氏見段更待女兒親厚,緊繃的神經也徹底送下來了。
一刻鐘後,馬車穩穩的停在了定國侯府門口。
當周隐容下了馬車,看到那刺眼的門匾時,渾身的血液一瞬間凝固了。
目光往下移動,便看到了站在門口迎接的衆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頭的段長琛。
周隐容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沒癱軟在地。
為什麽。
竟然是定國侯府。
張氏注意到女兒的異樣,以為女兒是緊張,便牽住了女兒的手,入手冰涼,張氏蹙了蹙眉頭,
段更要續弦的事整個定國侯府都知道了,原老夫人是反對的,但是收到段更加急的密信後,卻是同意了,甚至親自做了嫡孫段長琛和嫡孫女段長纓的心理工作。
如今見到張氏本人,看遍大風大浪的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張氏是個好的,不卑不亢,柔中帶剛,加以栽培提點,當定國侯府的主母并沒有問題,當下心中最後的一絲猶豫也沒了。
到了兒子這個年紀,兒女都有了,自然是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何況兒子一向對女子沒什麽需要,從成年到現在,沒有通房也沒有妾室,連那故去的正妻也是聽老夫人安排娶的,在兒子心裏,只有國家,并沒有什麽兒女情長,如今有一個讓他這般歡喜的,老夫人心疼兒子,加上兒子說這女子救了他性命,當下連原本嫌棄這女子是寡婦還帶個拖油瓶的寒酸身份也沒了。
“母親,兒子不孝,又讓母親擔憂了。”段更上前,握住老夫人蒼老的手,目光裏滿是歉意。
這番皇帝排他秘密去查鄰國奸細的事,着實不易,差點丢了命。
老夫人眼眶一酸,連連拍着段更的手背道,“安全回來就好,傷可大好了?”
“在張氏的照顧下,全好了。”段更語氣溫柔起來。
老夫人和衆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站在段更身後,牽着一個漂亮女孩子的女子身上。
京城美人多得是,但是張氏初次見面,卻面容平靜,腰杆筆直,自有一番剛強的氣韻在,衆人當下也不敢小瞧了去,好歹以後便是這侯府的主母了,出身寒酸如何,寡婦如何,帶了個拖油瓶如何,老夫人都同意了,還是段更心愛的,誰敢欺負了去?
張氏得體的福了福,周隐容低着頭,大氣不敢出,生怕段長琛看上自己,全然忘了,她現在只是個還沒長開的十歲丫頭,而段長琛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
“好好好,進去說話罷,舟車勞頓,不必多禮。”老夫人慈愛的聲音讓張氏十分意外,當下也就從善如流的點頭稱是了。
正廳內燃着安心的沉香,段更帶張氏見過了侯府三房人後,然後将張氏安排在了老夫人院子裏的客房裏。
如今張氏還沒過門,該有的流程還是不能少的。
段更交代了一下事情後,便進宮複命。
房裏只剩下張氏和周隐容。
“容姐兒,可是緊張?”
張氏溫柔的摸着周隐容的手,目光裏滿是疼愛。
周隐容怎能把前世的事說出來,她從沒想過竟是定國侯府,可仔細一想,即使提前知道,她也還是會同意的,她不能因為自己,就斷送了母親的安全,何況,以後她就是段長琛的繼妹了,段長琛只會讨厭她,根本不可能對她有任何想法。
已經冷靜下來想清楚的周隐容,已然沒有最初的恐懼和不安。
“母親可是笑話我!”
周隐容愛嬌的在張氏懷裏磨蹭,聞着張氏身上安心地馨香,周隐容下了決心,為了母親,她一定要謹言慎行,不給母親帶來麻煩。
侯門深院,多得是複雜的事情。
“容姐兒,母親會一直陪着你的。”張氏摸着女兒的腦袋,聲音裏是為母則剛的堅定。
周隐容幸福的笑道,“母親,給我一個弟弟罷。”
張氏一愣,随即明白了,雖然老夫人接受了自己,可如果自己沒有和段更生下個一兒半女,也是站不穩腳跟的。
看着女兒稚嫩的臉,張氏心裏最後的一絲別扭也沒了。
為了女兒,她必須站穩腳跟。
好在,段更待她,的确真心。
想起那個幹脆強勢的男子,張氏便不可控制的想起溫潤如玉的前夫。
“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
周隐容連忙坐直,張氏從容不迫道,“請進。”
門推開,段長琛和段長纓緩緩走進來,周隐容藏在袖子裏的手猝的握緊,垂下了頭。
張氏詫異的看着兩人,忙帶着周隐容起身道,“世子,郡主。”
段長琛目光冷淡的打量了下張氏,這才将目光停在一進門就低頭的周隐容身上,“你叫什麽名字。”
段長纓和張氏一愣,完全沒想到段長琛會注意起周隐容。
周隐容身體一僵,随即小聲道,“我叫隐容。隐居的隐,容易的容。”
張氏見女兒緊張,忙笑道,“世子莫要見怪,容姐兒打小就膽子小,性子腼腆。”
段長琛蹙眉,這個小丫頭,從在大門口到現在,一直沒有擡起頭過。
“為何一直低着頭。”
周隐容暗自惱怒,段長琛從少年時期就這麽自我了!難怪前世從來都是強硬的安排她的一切。
“哥哥,你吓到隐容妹妹了。”段長纓拉了拉段長琛的袖子,小聲道。
他們是來打探繼母是否好相處的,哥哥倒好,一進來就緊抓着周隐容不放,這不明顯的得罪繼母麽。
段長琛抿了抿唇,随即別扭道,“是我唐突了。”
張氏見段長琛沒有惡意,也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段長琛是世子,也是未來的定國候,可是萬萬不能得罪了去的,女兒以後嫁人了,也是需要娘家幫襯的。
“許是舟車勞頓,隐容妹妹是倦了,想來也是我們兄妹唐突了,隐容妹妹,這個送給你玩。”段長纓見張氏并沒有惱怒,反而有些緊張,結合方才不難得知,這張氏是個好的,想到這,段長纓也輕松了許多,手裏攥的有些熱的玲珑球遞給了周隐容。
周隐容詫異的看着眼前的玲珑球,忍不住擡頭看向段長纓,美麗優雅,十足的大家閨秀,當下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低頭到現在,十分失禮,不由得臉一紅,害羞道,“謝謝郡主姐姐。”
“呀,隐容妹妹,你真好看。”段長纓驚豔不已,見周隐容害羞的紅了臉,想起方才張氏所言,原以為是客氣話,不想竟然是真的,她這個繼妹,是真腼腆。
段長琛目光定定的看着周隐容,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繼妹似乎特別不待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