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

第2章 （中）

就像林妮所說的，錢齊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斷絕了和他兄弟的關系。然後告訴了嫂子，林妮是他的女朋友。他們準備畢業後就結婚，并且現在就讓林妮住進家裏。

嫂子聽了高興，将自己存了大半生的錢給了林妮，說是見面禮。

那時候李浩也在，就站在嫂子的身邊，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兩張笑得像花兒一樣的面孔。倒是嫂子，只是微微的嘆氣，不知什麽時候抓起了李浩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自此，林妮住進了這個家，并且和錢齊住在了一個房間裏。低頭不見總要擡頭見，見到林妮那張臉李浩也沒有太大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的笑笑，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大學畢業後，錢齊就和林妮結了婚。但是兩個人也不願意辦喜酒，說是領了證就行。反正兩個人住在一起久了，喜酒什麽不用辦也行。嫂子自然是聽從他們的，只是笑笑，在他們兩個說領完證之後，便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遞給了林妮。

嫂子現在也該四十好幾，守着哥哥沒有再嫁。有時候李浩見了心裏挺苦的，便說要不要替她重新找個。嫂子搖搖頭，說是這輩子習慣了，不求嫁人。哥哥是這輩子她的最愛，等她死了，就去陪哥哥。

李浩哭了，卻沒有眼淚。

某天，錢齊找了李浩。這是他們九個月以來第一次面對面，說起來李浩有些喜出望外。雖然錢齊明說過以後見了面就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見了面還是不會說一句話。哪怕有時候嫂子讓他們轉告對方，也只是冷冷的說完就離開。

錢齊帶了點酒，進了他的房間。現在他和林妮住在一起，也不好讓李浩去他的房間。所以自己帶了點東西，來他的房間。

一進房間，錢齊就笑嘻嘻的打開了二鍋頭，然後給自己和李浩随便倒了一杯。

他說：“咱兄弟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

“嗯！”李浩點點頭。

“哎！我說浩，大學都畢業了，你也該找個媳婦了吧？”錢齊喝了杯，一飲而下。

李浩搖搖頭，拿起酒杯只是抿了口，“有什麽話就說吧！”

那麽長時間不說話，今天倒是想起來要說話了。肯定不是聊天這麽簡單，加上他們認識這麽久了。錢齊心裏從來不會藏些什麽，所以李浩自然的知道這人肯定有事情要擺脫自己。他們之間什麽都完了，何必要在乎什麽。

錢齊也不好在拐彎抹角，放下酒杯說道，“林妮再過一個月就要生了，到時候孩子一出生總不能讓她和我擠一個床吧！你看家裏就三個房間，我和林妮住一個，你一個，我姐一個。但是我總不能讓我姐搬出去你說是不？”

“虧你還知道不能趕走你姐，”李浩冷冷一笑，起身便走向了自己的櫃子。打開櫃子，裏面零零散散的幾件衣服。他轉了身，低頭一笑，“明天我就搬走。”

其實錢齊心裏聽了，有點兒難受。但是一想到剛才林妮在房間裏跟自己大吵大鬧，說要是不給孩子弄個房間就要離婚他就不得不拉下臉來。他知道李浩會答應的，因為他是在替他養孩子。所以李浩不答應，也會答應吧！

“謝了，兄弟。”舉起酒杯，錢齊又一飲而盡，然後說道，“我們還是兄弟。”

兄弟……什麽是兄弟？李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看着錢齊離開的身影，他坐到床上。整個人埋進了膝蓋裏，悶悶的發出抽泣的聲音。

他好想哥哥，好想那個溫暖的懷抱。他好想這輩子都沒有遇見過錢齊這個人，那麽就算是一輩子孤獨一人，也不會覺得難受。他好希望自己的心裏永遠只有哥哥一人，那麽就不會覺得對不起誰。他好希望，他能夠和哥哥一起，再也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李浩，你就是個白眼狼。

是的！他就是個白眼狼！曾經那麽的喜歡哥哥，竟然會因為一個錢齊，忘記了那些悲傷。

嫂子知道李浩要離開，拉着他的雙手不願意放手。無論李浩怎麽卻說，嫂子就是拉着不放。沒有辦法，李浩只好再次騙嫂子，說自己公司有事，自己必須去出差。嫂子有點相信了，但是依舊拉着他不放。說讓錢齊送他一程，不然不放心。

錢齊去送了，只是他們途中一句話也沒有說。

上車之前李浩對他說：“好好照顧嫂子。”

錢齊點頭，“我知道！”

李浩覺得，他走了，嫂子一定過得不開心。但是有錢齊照顧她，他就不會經常想起自己了。如果林妮的孩子出世了，那麽他們一家人肯定過得開心吧！自己離開也是值得了。嫂子忙了大半生，韋為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弟弟過得舒坦嗎？

就像哥哥，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個好日子嗎？只是他命薄，等不到自己工作賺錢就走了。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走，還留下了那麽多。

李浩苦笑，笑着笑着就覺得心髒難受。

在外地工作了幾個月，李浩雖然想嫂子，但是偶爾只是給她打個電話說幾句話就挂了。每當自己累了的時候，就會坐到床上，拿出家裏唯一的一張四人合照看起來。那是哥哥結婚的時候，他們四個人拍的唯一一張照片。照片裏有他，嫂子，哥哥，錢齊。

那時候他們四個人雖然各有各的表情，但是還是能夠感覺到家的喜悅。

臨近過年的時候，錢齊打了電話來。李浩很驚訝，卻還是接通了。那邊熟悉的聲音，讓他心裏不免有些欣喜。但是下一刻，卻立馬滿是怒火。

嫂子在工地上做事摔了腿，而林妮要照顧孩子，錢齊需要上班賺錢，自然的，照顧嫂子這種事情沒人來幹了。

李浩急了，沖着電話那頭就吼道，“林妮是死人嗎！不能照顧嫂子！？”

“林妮要照顧孩子！”錢齊慢吞吞的解釋。

“林妮她媽呢！”

“這……這怎麽還意思勞煩她的家人。”

“為什麽不能？這好歹也是他們的外孫吧？為什麽不能勞煩？姐都斷腿了，照顧下怎麽了？要是不行，你別工作，你去照顧嫂子！”

“浩，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三個人，都需要我照顧。再說了，姐醫藥費可貴着。”

“醫藥費？嫂子當初給林妮那錢呢？不說幾十萬，好歹也有兩三萬吧？”

“那錢……那錢不是嫂子給她了嗎？我也說了，可是她怎麽也……”

“我這就回去！”

沒有聽錢齊說完，李浩瘋了般抓起自己的背包就離開了公司。任憑身後老板和同時呼喊着他也沒有回頭，心裏只惦記着那個嫂子。

李浩的公司就在市裏，所以離家也不是很遠。他坐了計程車便向家裏趕去，在車裏也給老板打了個電話道了歉。老板也體諒他，算是給他放個假。

這麽長時間，公司裏的人也是知道，李浩工作用心，從來沒有犯過錯，請過假，所以這次就算是老板給他放假，帶薪休假。

半年沒有回來，小區有點變了樣。但是老大爺們看見李浩還是記得的，拉着他聊了天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有幾個奶奶甚至說要給他介紹媳婦，他只是笑笑，然後趕回了家。

嫂子一見到李浩回到，趕緊杵着拐杖慢慢的走了過去。身後只聽見某個聲音堅硬的吼着，“慢點！醫藥費不是錢啊！”

看到林妮那副不屑的模樣，嫂子無奈地放慢了速度。李浩趕緊走了上來，然後扶住了她。看到嫂子這副樣子，他的心裏又難受起來。

嫂子笑笑，安慰他沒事。

林妮看到李浩回來了，有點不好意思，便抱着孩子回了房間。

心裏的苦，嫂子不願意說。看到李浩回來，心裏的苦自然咽了下去。伸手撫摸着他的頭發，笑着被扶着坐到了沙發上。屋裏不見錢齊的身影，李浩自然知道那人還在工作，也不便說什麽。于是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遞到了嫂子的面前。

嫂子見了有點驚慌，李浩說：“嫂子，這是我這半年的工資。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嫂子笑笑，烏黑的頭發中間突然蹦出了幾根白色的，李浩擡頭笑着伸出了手說道，“嫂子，有白頭發，我給你拔掉。”

“好的，”嫂子點點頭，仍由李浩動手。

拔掉了白頭發，李浩笑笑，撲到了嫂子的懷裏。嫂子寵溺的眼神看着他，伸手溫柔的撫摸着他的頭發。

晚上錢齊回來了，看到李浩也很不好意思。吃完飯便讓林妮去洗碗，本來她很不願意，但是看到李浩那張臉便跺了腳進了廚房。

錢齊将李浩帶到了小區的休息椅上，拿了瓶二鍋頭和兩個杯子。李浩見了，說不用，他不喝酒。錢齊也沒有說什麽，給自己倒了一杯。

“嫂子的腿必須去大醫院看看，”李浩擡頭看着天空。

錢齊點點頭，拿起瓶子直接喝了起來。扭頭去看李浩，心裏不免難受起來。

李浩又說：“錢齊，你記得以前你說過什麽嗎？”

錢齊搖頭，李浩笑道，“你說等你工作了一定要好好照顧嫂子，那時候我哥還沒有死。”

“是啊！那時候，你哥還沒有死。”錢齊重複着他的話，卻不經意嘲弄的笑笑。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只白眼狼，可是錢齊，”李浩扭頭，嘲弄的看着正在喝酒視線卻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錢齊，他說：“你比我更加的白眼狼。”

“錢齊，你可以為了女人放棄我這個兄弟，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對待你的姐姐。她照顧了你那麽多年，一生都是為了你而活着。可是你卻這樣對她，你真TM的是個白眼狼！”李浩的話語讓錢齊內心憤怒起來。

也許是被說中了內心，錢齊冷笑了幾聲。大口大口的喝着二鍋頭，輕蔑地看着他，“一生為我而活着？我姐是因為你是他的弟弟而活着吧？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你哥哥，所以她才活着。”

錢齊的心裏越來越難受，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原本沒有表現出來的感情就在這個時候顯露出來了。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感，生怕會在這一刻蹦出來。他越害怕，越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這瓶快要見底的二鍋頭。

李浩淡定的搖搖頭，“嫂子曾經想過去死，可是因為你她活了下來，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早就去陪我哥哥了。錢齊，你竟然這麽懷疑嫂子。呵呵，你TM就是個白眼狼！”

“說夠了沒有！”

“嘭”的聲，二鍋頭的酒瓶在地上炸開。錢齊紅着眼看着眼前這個諷刺的男人，氣憤地握緊了拳頭。撲上前拽住了他的衣領，露出兇狠的眼神。

錢齊的怒慢慢的轉為了笑，然後“哈哈哈”大笑起來。他拽着李浩的衣領的手勁也慢慢的松了下來，突然跪在了地上。擡起頭，嘲弄的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男人。他伸手，拽住李浩的衣角。露出可悲的表情。

他不可隐藏的吼出了自己內心的話，“哈哈……我是白眼狼！是啊！我是白眼狼！李浩！你知道為什麽我會變成白眼狼嗎？要不是你強-暴了林妮，我用得着娶她嗎？我TM現在努力賺錢為了養的是誰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你知道嗎？！我沒功夫照顧我姐還不是因為我TM的要掙錢養你的孩子！李浩，你TM的才是白眼狼”

李浩的心髒一震，不可思議的看着腳下的男人。他的腦袋裏一片慌亂，似乎找不到安穩的辦法。那雙手拽着他的衣角，就像是拽着他的心髒一般的疼痛。他後退了幾步，一不小心倒在了休息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就連痛感也沒有。

他的心似乎在流血，流着紅色的鮮血。

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李浩抱着自己的腦袋吼道，“不！不是！林妮的孩子才不是我的！我才沒有強-暴她！”

“你……你說什麽？”突然間，錢齊的耳朵聽到了什麽。他擡起頭，看到了李浩那張慌張的臉。他的酒勁慢慢的下降，微微的湊到了李浩的跟前。

那人顫抖着身體，搖着頭。

“沒……沒有什麽……”李浩搖頭。

錢齊說道，“浩，看着我，看着我！”

被硬生生的掰着頭對視上了錢齊的視線，李浩更加的慌張。

“我……我沒有強-暴林妮，我真的沒有。是別人，是別人強-暴了她。可是她怕你會離開她，就讓我背了這個鍋。”

最終，李浩還是說了出來。說來也好笑，李浩其實是怕了。他怕了錢齊那雙眼睛，害怕最後真的發生什麽。這麽久了，每當想到錢齊讨厭自己的樣子，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原本是想安安靜靜的守着，結果卻是這樣。

而錢齊，聽完之後坐在那裏笑了一晚上。直到嫂子出來喊他，他只是扭頭看了一眼，然後撲到了她的懷裏哭起來。李浩也想哭了，卻發現那個懷抱，不是屬于自己的。于是他就坐在旁邊，呆呆的看着。

嫂子問他，“你們怎麽了？”

“沒事，”李浩搖搖頭，只見嫂子的手慢慢的揉搓着他的頭發。

多麽溫暖的手，多麽舒适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