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節
善人倒也由着她擺弄。她瞧了臉上不發一詞,相公細細品着茶,只道:
“小晴姑娘可曾瞧出些端倪來?”小晴本不發一詞,醫聖大人咳嗽了幾聲,她一霎才似醒了過來,又是笑臉道:
“我才入門,倒瞧不出什麽來,不過沒大礙,多調養便可。”相公這才笑道:
“醫聖大人一路風塵仆仆,沈某在一旁設了小宴,何不一齊把酒暢談?”自己本要退下,小晴拽住了自己,倒不好拂了她好意,瞧着相公臉色倒也不拘,便一齊移步小廳落了座。醫聖大人輕笑道:
“既見着惜年無恙,便也不辜負她姑姑。”
自己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相公只笑道:
“她許多事記不得,我便也不曾與她細說,怕擾了她心緒。”說罷便撫着自己的手,柔聲道:
“回頭再與你講明,免得你疑神疑鬼的。”小晴笑道:
“師傅與我們幾個徒弟本只在山裏修煉,師傅怕你有事才特特出來看你。”自己難得有人記挂探望,卻全然不記得醫聖大人與這位小晴姑娘,生了挽留之意,便道:
“既然如此,醫聖大人不若在無雙城住下來罷。”
相公點點頭,對着醫聖大人道:
“如今諸多準備還須醫聖大人親自看察,山裏消息不通,不免麻煩,況且小晴姑娘與話梅兒倒可作伴。”
醫聖大人沉吟半晌,只道:
“老夫正有此意,不過在沈府叨擾多有不便,老夫已囑了幾個弟子去尋個下榻處,倒不敢勞動沈公子。”
相公道;
“如此甚好,不知上次囑托先生辦的事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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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聖大人笑道:
“已齊備了。”說着小晴從一旁又捧了個匣子打開,裏頭竟是一疊的人臉面皮,栩栩如生間,自己突得看了,不免有些驚駭,相公直拿手撫了頭張面皮質地,贊道:
“先生的手藝果然精致。”看得相公舉止自如,自己心中疑慮更深。而醫聖大人只謙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子用這面皮行何事,老夫也不願知曉。不過公子癡戲如厮,已成瘋魔之象,老夫倒願為公子診治一番。”這醫聖竟敢說相公病入膏肓,相公只笑道:
“我從小便愛戲裏許多人物喜怒哀樂,如今能操控人生如戲,豈不妙哉?”
醫聖大人心領神會,不加以辯駁。二人于是淺斟細酌,倒是相談投契,待燭火三換尚未散筵。只見小丫鬟攜着明角燈回道:“二夫人說夜深了,醫聖大人初到,車馬勞頓,請少爺少飲,給醫聖大人早一點安歇吧。”
自己在一旁照看,倒輪着蘭心來提點,心中不由冷笑。相公只笑道:“我倒忘了!只顧與故人暢談。”遂盡一壺而散。
而待送走醫聖大人,下人們倒都散盡了,自己一回頭便撞進相公的懷裏。相公笑道:
“許多事都不與你說,想來倒是錯了。”
一直來遇見的人多人,謎團接踵而至,亂猜沒個結果,倒想聽聽相公的說法。相公順勢便摟着自己的腰道:
“這世上只有你能與我共賞這些戲景。”自己搖頭道:
“可是我現在忘了我曾寫的戲折子。”
相公似變了個戲法,手上拿了個冊子道:
“這便是你先前寫的。”
自己瞧了那冊子著的是“昔心”,又想得“惜年”,已了然道:
“那惜年姓什麽?”相公放了手,只道:
“姓李!”心念一閃,便想到了将軍李敬晖的名號,自己想了許多事情要問,相公沉吟半晌,朝外頭道:
“琥珀!”
待琥珀進了門,相公只道:
“送三夫人回去,若問起什麽,便照實答了。”
琥珀原是驚訝,但聽得相公特特念了“照實”兩字,只得應諾。自己得償所願,才與相公親近了些,只是相公突然一身冷冷的,他自掀了簾丢下自己,耳邊便是朝珍珠翡翠喊的:
“到蘭心那處去。”
自己聽了心底寒涼,而琥珀只在一旁寬慰了幾句,自己強作笑顏便要聽那身世,琥珀嘆口氣只道:
“三夫人原先便最善長寫戲,與少爺在芙蓉鎮上相識了,後因着家境貧寒才賣身了沈家的門。這名份上雖是奴婢,卻比我與翡翠珍珠琉璃四個還要受寵些。”
自己聽這段倒與先前不差,便問道:
“後來怎麽出走了?”琥珀只道:
“都是三夫人心氣高,後來少爺要娶大夫人便離家出走了。”自己聽着這段倒覺得是自己性子,又想得剛剛他說到蘭心處,心裏乖悶,只道:
“那後來呢?”
琥珀搖搖頭道:
“我們幾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三夫人認了李将軍作父親,後來又進了宮作女官。而少爺那時不知道夫人下落,誤認了蘭心是夫人,才對她要好些。”
自己聽得這段,心內五味陳雜,便止道:
“接着我又怎麽從宮裏回來了。”琥珀情知不該提起蘭心,只懦懦道:
“少爺一查出消息,便進宮将夫人救了出來。夫人一回來便是失了憶的模樣,少爺說是被宮裏人害的。”
自己聽這前前後後倒是嚴絲合縫的,倒不像像胡謅的。只是中間又是怎麽個緣故,怕問琥珀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而相公竟輕輕松松能将自己從宮裏救出,又能在無雙城讓城主秦意殊低頭兼得私造兵器,其中野心不言而喻,況且自己身為将軍家的女兒,到時自然是針鋒相對。自己個小女子,如今知曉了緣故倒陷進情義兩難了。這些以後事暫且不說,只問道:
“我父親李将軍如今身在何處?”
琥珀只道:
“李将軍已失蹤了半年,下落不明,少爺一直替夫人尋找,只是還沒有半點音訊。”自己才得了個父親,卻聽得他不知所蹤,不由黯然,琥珀連連安慰道:
“少爺本來不與夫人說先前的事,便是擔心夫人憂愁,只是不說又讓夫人疑心。”
自己聽着,才感激了相公的一片良苦用心。又想得他在蘭心那處也是因着自己讓他寒了心,便也顧不了許多,朝那蘭心住處跑去。
真相(下)
還未拐進蘭心處園子,便聽得粉牆那頭,絲竹齊奏,甚是熱鬧。自己便也不敢大張旗鼓,只屏了聲小心沿着游廊,立在窗外一角,卻看得裏頭相公主座、蘭心陪在一邊,而琉璃、翡翠、珍珠皆不拘禮團團圍座,一旁更有小丫環們捧酒上菜,暖哄哄的一席卻是個個眉開眼笑的興致頗高。
自己不由嘀咕道:
“才勸了這頭不要多喝酒,又來這邊開宴席,真是好手段。”
再看得衆人行酒無聊,相公要過鼓板,親自打着,一旁珍珠吹着笛,琉璃彈着三弦,聽蘭心斂容靜氣的唱道:
“嘆生前,冤和車,才提起,聲先咽。
單則為一點情根,種出那歡苗愛葉。
他憐我慕,兩下無分別。
誓世世生生體抛撇。
不提防慘凄凄月墜花折,悄冥冥雲收雨歇!
恨茫茫,只落得死斷生絕!”
蘭心唱曲時含情脈脈看的正是相公,而相公見蘭心一開口婉轉別致,到未了竟唱出“只落得死斷生絕”這一句,便也臉色黯然,琉璃親自起身才泡上杯茶,捧給蘭心道:
“你吃了這茶,下一支讓少爺唱吧。”
說着便搶了相公手上的鼓板打着,蘭心楚楚可憐,相公豈有不惜之理,便承情唱道:
“聽說舊情那些,似荷絲劈開未絕,生前死後無休歇。
萬重深,萬重結。
你共他兩邊既恁疼熱,況盟言曾共設!
怎生他陡地心如鐵,馬嵬坡便忽将伊負也?”
自己雖知相公迷戲,卻未曾聽過他親口唱曲,但聽得兩人你來我往,情意綿綿,堪然天造地設,而自己巴巴跑來又算得了什麽。正這時珍珠與翡翠停了手上絲竹,俱拍手笑道:“好!”
相公便也笑道:“我平時少唱,板眼生疏得很,不及蘭心的娴熟。”
蘭心只謙道:“相公的板眼自然是講究的,妾身算來不唱曲也有半年,總不免有含糊處。”說罷便接着唱道:
“傷嗟,豈是他頓薄劣。
想那日遭魔劫,兵刃縱橫,社稷阽危,蒙難君王怎護臣妾?
安甘就死,死而無怨,與君何涉!
怎忘得定情釵盒那根節。”
相公喝聲“好”,便說道:“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蘭心柔聲道:“詞本好的,相公唱得抑揚頓挫,更令人魂銷。”相公自然得興,欣然道:
“我要浮一大白了!”
于是蘭心斟酒,衆人俱幹了一大杯。而珍珠卻狀似無意道:
“三夫人才情堪是仙人點撥的,不然怎麽寫得出這樣的詞這樣的曲。”
自己聽着這詞這曲只覺熟悉悅耳,卻不知是自己寫的,而蘭心聽了,滿是悵然道:
“惜年的才情,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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