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是吾兒随身所帶,他慘死後,這劍流落街頭,碾轉又重歸沈府,長作哀鳴之聲,怕是沉冤待雪。”
相公臉上笑笑,秦意蓉臉上滿是不屑,老爺這會兒才板着臉道:
“無沉在南楚辛苦經營,而那個不孝子整天招惹是非,應有此報!”
如夫人被老爺斥責,臉上讪讪,但轉眼又是老成持重的夫人作派,只道:
“沈府好歹是天下首富,卻連家中一個小兒子都護不得周全,怎不令天下人恥笑?”
老爺似一心偏了相公,只冷道:
“沈家有個無沉就夠了,哪還有別的兒子,那個不孝子既死了倒好了,若是作孽到現在,我也要将他趕出家門。”
如夫人被這話噎得眼睛通紅了一圈,只低頭不語,老爺見了這番,反又生了憐意,只道:
“你直以為自己兒子死了,無沉怎麽又不是你的兒子。”說罷又轉向相公道:
“無沉,今後不許再稱二娘,得喊一聲母親。”
相公嘴角冷笑,趁勢道:
“母親莫要傷心,弟弟一事,我早已查清,乃京城一個叫明兒的花魁所為。”
“她?不過是個卒子吧,背後元兇,你可曾查清了?”如夫人自是精明,一味追究道。
沈無沉只道:
“那個叫明兒的,已在衙門招供,乃是二弟要她不得,便欲耍強,那明兒抵死不從,才誤殺了二弟。如今那明兒已問了斬,母親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如夫人心內雖有疑,卻也不知如何再為難相公。老爺聽了這番話臉上又是不悅,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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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查清了,就不要胡攪蠻纏。現在一家子人可來齊了?”
正問這話,門那處暖簾掀起,又進來個穿寶藍色繡裙臉上遮了個白紗的女子,看她身後的琉璃,想來正是蘭心。只見她上前福了福身,一一向衆人請了安,便立在自己前頭。
老爺見了蘭心,只道:
“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只是一個是丫環出身,一個是青樓出身,未免上不了臺面。”
自己聽了心涼不已,如夫人又接茬道:
“怎麽還遮着個面,怕見人。”
蘭心冷笑一聲,只道:
“妾身向來體弱,常年離不了藥罐子,故而今日耽擱了,特向老爺夫人賠罪。”雖罷又福了福身,真是禮儀妥貼,老爺見了點了點頭,蘭心既而說道:
“蘭心雖是青樓出身,與相公卻是因戲成緣。”
沈家經營戲樓,老爺聽了悅然道:
“怎一個因戲成緣?”
此時蘭心臉上略帶一絲羞意,娓娓道如何替當年的婉派寫了戲本子,爾後又如何與相公相識,兩人相知相憐,才得的佳緣。一番巧舌如簧,自己聽了心內生冷,蘭心與相公是因戲生緣,自己與相公也是因戲生緣,只怕以後還有哪個會戲的女子,相公還要一個個接進府裏。
老爺聽了極喜,只是這會兒秦意蓉冷笑道:
“戲子多無情,沈府不是出了個月君麽?”
老爺臉上一緊,月君一事又牽扯了二少爺,弄得如夫人臉上也是不好看。自己總算知曉,相公的大夫人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蘭心冷語道:
“戲子看慣世事,自是無情,只可惜有人因厭惡戲子,作事未免更無情卑鄙。”
自己不曉得這話又是為何,且見了琉璃上前道:
“我家夫人今日才喝了三夫人一杯梅雪茶,臉上紅紅點點,見不得人,才掩了紗。”
不想這禍入己身,自己雖專寵,卻不曾與她作對,她竟尋到自己身上,又想得自己從假山上墜地失憶,不由想是不是她作的祟。
這時相公不待老爺發作,只冷冷道:
“父親母親,如今一家子人也算聚齊,便用飯吧。”說罷又看了自己一眼,不喜不怒,不信不疑的,可畢竟沒在衆人面上追究,也算是給自己留了餘地。
而老爺聽了只點點頭,想來也是厭煩了閨閣的勾心鬥角。自己與蘭心只立着,看那一家人用完飯,才算熬到了頭。
來往(下)
散了晚飯,琥珀跟着自己回了房,相公陪着蘭心去了,低低言語間盡是關切。自己看着心酸又不知如何是好,腦子裏混混沌沌的,仿佛失憶前便曾如此心傷。
一夜輾轉未眠,想起還要去看水船兵器,天未亮便起了身。梳洗時看着自己的臉,雖說自失憶後天天看着,除覺得美麗異常,剩下的便全然像個陌生人。
用了些早飯,丫環來喚,自己便帶了琥珀一起出門。影壁後頭只停了兩頂轎子,秦意蓉省親心切早便候在了那裏,這時相公恰從另一頭回廊過來,自己似不曾瞧見他,便直直沖轎子走去,掀了簾進了轎子便圖個眼前清淨。
琥珀急急跟在自己後頭,見了秦意蓉便行禮喊“大夫人”,見了相公便又行禮喊“少爺”。正這時,簾子掀開,相公笑眼看着自己,便坐了進來。琥珀在外頭低低笑着,又喊了聲起轎。相公摟着自己,只道: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的,斷不會去害蘭心。”
自己冷哼一聲,嫌惡道:
“梅雪水經了她的口,反倒髒了。”
相公臉上不悅,道:
“怎變得這樣牙尖嘴利的。”
自己欲言又止,辯得多了反而落了可憐,便緊抿了嘴不發一語。相公無可奈何嘆了口氣,只道:
“可是為了蘭心怨相公?”見我不理踩,又說道:
“當初你也是倔強的很,嫌我娶了丞相的女兒,便從芙蓉鎮上的沈府逃了。爾後不知歷了什麽磨難,臉上也毀了容,再後來經人搭救才換了如今的容貌。”
自己不曾聽過這一段,心裏隐隐約約有些觸動,手不由撫上自己的臉。
“當時我尋不着你,又遇見了蘭心,她長得與先前的你一模一樣,我憐她淪落風塵,便将她娶進了門。”
自己聽了這番波折,看着相公的眼睛澄如秋水,半點也不像編故事,且又憐蘭心原是自己的替代,些些怨惱消了大半。
“她也會寫戲詞?”
相公笑道:
“她哪會寫什麽戲詞,都是你這個話梅兒寫的,她不過冒了你的名。”
自己見相公和盤托出,本應欣喜,只是一時疑惑更深,總覺得許多事被蒙在了鼓裏,便軟了聲求道:
“琥珀說外頭賣着我寫的戲本子,我們去攤子上揀一本罷?”
相公聽了,不置可否,只囑咐到:
“一會先到秦府歇會,再出城看水船兵刃,你若累了,便在秦府陪大夫人歇着。”
自己本欲尋個熱鬧,哪裏肯在府裏歇着,便搖頭道:
“我與你一同去。”
待轎子進了秦将軍府內,秦家的管事便來迎着進了府內正廳。秦意殊正坐着喝茶,見着我們來,便來相迎,秦意蓉見了喊了聲“大哥”,忙忙就問了父親如何。
秦意殊只朝一邊的丫環道:
“去請老爺。”
秦意蓉冷冷道:
“你們在這兒稱兄道弟,我自己去見父親便可。”
說着便要丫環帶路,恰這會門口又進來個老人家,舉止威嚴貴重,秦意蓉喊了聲“父親”,自己聽了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見他手上抱着個小巧的陶罐,相公也跟着喊了聲“岳父”,衆人恭恭敬敬和和睦睦的,倒看不出相公為何難為大夫人不讓她回府省親。
老人家才瞧見相公身後的自己,竟大驚失色,喊了聲“蘭妃”,自己不明所以,秦意殊與相公臉色皆不好看,但見相公道:
“老丞相怕是認錯人了罷。”
老丞相忙擺手道:
“認錯了,認錯了,蘭妃娘娘早已過世,就算在世也不會如此年輕。”說罷也不管相公如何,只朝秦意蓉招招手道:
“女兒過來,瞧瞧為父最近養的金鐘子。”
自己曾聽聞金鐘子是富貴人家裏養的玩物,伺在陶罐中,一季生一季死,代代綿延。本來這蟲子也沒什麽趣處,只圖它鳴聲清脆叮咚。
秦意蓉聽曉了,只笑道:
“父親你脫了朝廷,倒清閑了許多。”但見老丞相呵呵笑道:
“平日裏在你哥哥這住着,不外乎琴棋書畫花鳥魚蟲。”接着又道:
“這蟲裏,為父我最喜這金鐘子,你瞧,壺裏人生,沒天沒日,豈不妙哉?”
自己在一旁聽着這老丞相說話竟像是影射些什麽,秦意殊沉聲道:
“父親怎又胡言亂語起來?”
老丞相似被縛了手腳,連連道:
“吾兒說得對,不過是胡言亂語罷,不過這金鐘子确實很妙,這陶罐裏困得又何止一人。”
說罷也不待秦意殊發作,便帶着秦意蓉出了門去,自己看出一家人不和睦,尴尬得緊,但見秦意殊面上連連賠不是道:
“讓沈公子見笑了,老爺自告老還鄉來不得意,脾氣不免古怪些。”
相公只道:
“将軍不但要治軍更要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