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悶雷
八月底, 臨近開學,學生們返程回校,S市比以往熱鬧了許多。
溫笙家旁邊有一所高校和一所職校, 分別在小區頭尾的兩個街區。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對立感十分微妙。
溫笙決定了不出國,學業自然不能落下。
她自己看好了學校, 因為成績優秀,學校那邊的入學政策對她來說相當寬松,只等她開學過去報道就好。
她跟溫奶奶說了這個事, 溫奶奶的态度十分溫和。
既然溫笙已經長大了, 那她想在哪裏讀書,以後想做什麽,也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老太太從衣櫃下方的暗格裏拿出一張卡片來交給溫笙。
裏面有這些年溫世禮兩口子給她打的生活費和溫笙的生活費,她一分錢沒動,攢了這許久, 卡裏的錢數對普通人來說已經算是一筆巨款。
溫奶奶把這筆巨款交給溫笙,作為給她的成人禮和上大學的慶祝。
這張卡的分量不僅僅只是裏面的錢,還有溫奶奶對溫笙的慈愛與保護。
長這麽大,溫笙所有對親情與愛的理解,都來自于溫奶奶。
比起溫世禮夫婦, 溫奶奶才是溫笙的父親和母親。
溫笙小時候總會想,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長生不老藥, 她一定要給奶奶找來, 讓她一輩子都陪在自己身邊。
因為有溫奶奶,她才有家。
溫笙眼眶溫熱,挽着溫奶奶手臂半天不肯放開。
夏末了,天氣卻一反常态的比盛夏都熱。即便在空調房裏, 潮濕黏膩的空氣都令人十分不适。
大約是因為天氣的緣故,溫奶奶這幾天精神一般。這會兒過了午時,溫奶奶更是昏昏欲睡。
溫笙讓溫奶奶午休睡一會兒,她出去買點綠豆,下午起來給溫奶奶熬個綠豆湯去去熱。
溫奶奶叮囑她出門要注意防暑,還說着話呢,一沾枕頭卻就睡過去了。
溫笙給她搭上薄毯,空調調至了舒适的溫度,輕手輕腳出了房間。
要出門,溫笙回房拿包。
剛從客廳轉到自己卧室,不過幾步路,剛一推開房門,一道帶着薄荷煙草氣息的胸膛就貼了過來。
周馭的唇一如既往的薄涼,他抽過煙,唇上的味道有些澀。
但溫笙很甜,他直接地攪進溫笙的口腔。霸道不講理。
許是習慣了這樣的偷襲,溫笙的心髒跳錯了一拍,下一秒卻已然恢複鎮定。
“這麽淡定?”周馭不太滿意她這會兒貌似平靜的眼神,惡趣味地咬了一下她的唇角,“沒意思。”
他松開溫笙,房間裏的涼意撲面而來,溫笙顫栗着縮了縮肩膀,面前突然多出了一捧雛菊。
白色的花瓣,黃色的蕊。
被周馭獻寶似的拿出來,小小的花朵輕輕抖動着,樣子嬌俏柔弱,實在可愛。
“上次的夏日快樂忘了拿,這次補給你。”周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溫笙接過來,花梗上還染着周馭身上的體溫。
她心頭一熱,擡眼時,琥珀色的鹿眼裏笑意晶亮又柔軟。
“謝謝。好可愛。”
花可愛,但更可愛的人是她。
剛才的吻還沒盡興,周馭還想要更多的。
但他沒再俯身過去,而是勾着溫笙的腰将她拉進房間。
房門在溫笙身後合上,周馭一直帶她退到窗臺邊,沒骨頭似的往後一靠,長腿微敞,溫笙就在他腿間。
午後的陽光愈發熱烈,空調的涼風撩起紗簾,光線被撥動着像跳躍的音符,在溫笙白皙的肌膚上躍動成一曲輕快浪漫的夏日樂章。
周馭收緊手臂,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到能交換彼此的呼吸。
白色的雛菊在兩人之間,溫笙臉上的紅暈被半遮半掩着,一雙鹿眼被陽光照得透亮。
心跳飛快,溫笙垂眸想移開視線。
周馭不讓。
他挑起溫笙下颌,黑眸裏的笑意輕佻又迷人。
他折了手邊一朵嬌俏,插在溫笙發間,滿意地嗯了一聲,“是可愛。”
溫笙臉上更熱。
她要低頭,周馭不許。
“不是要謝我嗎,來吧。”
溫笙一怔:“……怎、怎麽謝?”
周馭故作思忖了一瞬,“昨晚教你的,還記不記得。”他說着,唇角輕揚,“用那個來謝我吧。”
溫笙:“?”
昨晚?
那些旖旎的記憶不費力氣地躍進了腦海,纏綿暧昧的氣息似乎仍在耳畔回蕩。
周馭輕笑着看她陷入回憶,等不及地低頭向她靠近。
“不記得,那就再複習一下。”
在周馭之前,溫笙沒有任何接吻的經驗。
她不知道周馭的吻技是好還是爐火純青,她只知道能主導她心跳頻率的人只有他一個。
他每一次入侵,啃*咬,舔*舐,将她肺裏的氧氣與她的力氣一起攪走的時候,溫笙的靈魂都仿佛在這個過程裏被一點點抽離。
她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理智說這樣就夠了,再繼續下去她會化成一灘水,但身體卻仍然無法自控地配合着他的侵略。
擡起下颚,嘴唇微張。
仿佛在說,她還能承載更多。
在這樣陽光熱烈的午後,一切暧昧的旖旎都比在黑暗中的更讓人興奮也難以自拔。
纖細的喘息與同步起伏的胸膛,兩個人緊密相貼的每一處身體似乎都在産生微妙的變化。
溫笙說不清那是什麽,只知道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周馭終于放開了她。
他聲音好啞,沙沙的,連呼出的氣息都變得沉重而微促。“不是要出門麽。”
盡管被放開,溫笙卻還是沒有從剛才的全情投入裏抽離出來。
琥珀色的眸中含着桃色的水霧,眼角輕眨之間,有完全不自知卻引人想繼續深入的純情魅惑。
她暫時發不出聲音,便用這樣的眼神疑惑地望着他。好像在問,為什麽停下來。
這實在是一種讓人難以拒絕的邀請。
周馭呼吸的力道再度加重,黑眸微沉,他咬在溫笙唇角。
五分力道,會疼。
疼痛喚醒溫笙的理智。
等她眼中開始恢複清明,周馭将她推開。
“走吧。”
“我陪你去超市。”
超市離溫笙家不近,也不遠。
室外熱烈的陽光炙烤着地上的一切。
周馭不知從哪裏弄來一輛摩托,黑色的,車身貼着的幽藍色火焰形狀的貼紙,右側後視鏡上卻貼着一朵很小的白色雛菊。
溫笙望過去,鏡中雛菊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她方才發間那朵花待過的位置。
剛才那一幕幕再度躍入腦海,周馭轉動鑰匙,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
“抓緊我。”
溫笙一頓,手下意識地伸向他的腰間。
車速提起來,熱風撲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的,溫笙面頰滾燙。
超市裏的人不多,足足的冷氣吹散了身上的熱力。
周馭推着購物車跟在溫笙後面,眼皮沒精打采的耷拉着,懶散撐在推車上的模樣像是随時都要睡過去了,完全沒有了剛才對她為所欲為時的旺盛精力。
溫笙在前面走,心不在焉地浏覽着貨架上的商品。
也不知怎麽回事,她老是想着剛才的那個吻。
心跳明明已經平複,但心底卻隐隐有個地方還在悸動着不安定。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體會。
真是太奇怪了。
也太……害羞了。
夏季超市促銷,每逢整點都有商品打折。
15點的打折商品正好是綠豆,限時五分鐘。
原本超市裏還沒什麽人的,結果這條信息一播出去,不知從哪裏冒出一群老頭老太,各個身手矯捷,開始圍攻綠豆。
周馭扶着推車停在一邊,看溫笙擠在人群裏左右為難,進退不得。臉上的茫然無助,簡直可愛得要人性命。
黑眸微微眯起,他掩唇笑得肆意。
驀地,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
拿出手機來看一眼,周馭笑意微斂。
五分鐘到了。
溫笙成功收獲了兩斤綠豆和身邊大媽好心讓給她的一袋兒冰糖。
“呼,好險啊。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剛才差一點就買不到了。”溫笙将東西放進購物車裏,說話間氣息都還有些不穩當。
周馭伸手去理了理她鬓邊散落的發,語氣帶着笑:“好玩兒麽。”
溫笙一頓,抿唇笑:“有一點。”
周馭呵笑一聲,揉揉她的後腦。“傻。”
“還有什麽要買的嗎。”周馭問。
溫笙檢查了一下購物車裏的東西,好像沒什麽要買的了,“好像沒有……哦對了,過兩天妍妍他們就回了,她說想去野游,要不我們先買點東西?”
周馭聳肩,“他倆還有兩天才回,回來了還是不是這個心思可不一定。”他一手推着車,一手牽住溫笙,兩人往收銀臺去。
溫笙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方妍就是這麽一說,是不是真的想去還不知道。
排隊結賬的時候,溫笙在包裏翻找着溫奶奶的積分卡,周馭這時接了一個電話。
不知道對方是誰,周馭聲音有點冷。
“知道了,馬上就來。”
挂了電話,溫笙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
周馭面上平淡,“小事。”
“一會兒我先送你回家,晚上你跟奶奶兩個人吃飯,別等我了。”周馭說着,正好輪到他們結賬。
他一件件把購物車裏的東西放上收銀臺,側臉如常,看起來真的好像沒什麽大事一樣。
但溫笙剛才分明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慌張地在說,出事了。
1918。
1918是夜場,白天不開門。
往天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正是做衛生,開始準備晚上營業的時候。
今天當班的經理剛剛開門在吧臺核賬,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就來敲門了。
他們一進來什麽話也沒說,只說接到民衆舉報,直接就開始搜查。
開夜場的,自然是跟轄區內的派出所有緊密聯系。
經理一看今天隊裏有認識的警察,立刻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将人拉過來一問。
那警察職位不高,平時沒少來店裏消費,周馭上個月還把他的卡升級成了VIP。
幸好平時這些都沒白吃白拿,經理上去問的時候,那人吞吐了一下,說有人舉報這裏涉毒,讓經理趕緊給周馭打電話過來處理,不管這次搜沒搜出什麽東西,1918肯定得關門歇業幾天。
經理将這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了周馭。
周馭坐在樓下卡座裏,整個人窩在暗紅色的絲絨沙發上,像是陷進去了一樣。
他面色冷淡,眉目之間陰沉一片。
這事擺明了就是陷害。
周馭恨毒,不可能碰毒,他的場子裏自然也絕不會出現那種東西。他對這些事情一向管的很嚴,所以那通舉報電話是誰打的?
經理眉頭緊皺,咬牙切齒的,“要讓我知道是哪個孫子害咱們,我非得去揍他一頓不可!”
周馭沉默一瞬,冷聲問:“派出所還說什麽了?”
“沒什麽了,反正給了停業通知,讓我們整整消防,各方各面的自查都不能放下。”經理說罷,還是不太解氣似地握緊了拳頭,“哥,你有眉目嗎?能把這個打電話給揪出來嗎?”
他這話問的好像是無意的。
周馭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是誰。”
“我?”經理被問住,頓了一瞬。他望了望旁邊站着的服務生們,傾身湊近周馭,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個字。
周馭黑眸微沉,哼笑一聲,不說話。
既然停業整頓,場子裏除了兩個經理三個領班,其餘的人通通放假。
周馭在辦公室裏一直待到晚上九點,不知道是誰跟徐川打的電話,他曉得這件事情之後嚷着馬上就回來。
“肯定是姓肖的那個王八蛋!我馬上回來,這他媽馬上開學了,讓他這樣搞,我們場子豈不是要完蛋!”徐川在電話裏激動的恨不能馬上就鑽出來,“不行不行,我馬上就回來!”
他太聒噪,聲音吵得周馭腦仁兒疼。
“你安靜點,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周馭單手撐着額角,微斂的黑眸裏有隐約的暗芒閃爍。“就算是他,你回來有什麽用?”
徐川在那頭一愣,“那怎麽辦?!”
周馭單手摸出煙盒,拿出一支,火機嚓的一聲燃起幽藍的火焰。
袅袅煙霧升騰,他被熏得眯起眼睛。
霸道睥睨一切的氣勢,便這樣随着煙火明滅,在他黑眸之中跳躍。
“你不用管,好好玩兒你的吧。”
周馭說有事,一直到晚上十點多都沒回來。
溫笙心裏沒個安定,想問問他,又怕打擾了他做事。
十點半的時候,她忍不住再次點開周馭微信上的黑色頭像。
【你什麽時候回……】
沒寫完,溫笙删掉。
改成:【你今天回來嗎……】
好像也不太妥當。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關于歸期的詢問,不管以什麽方式表達,總還是讓溫笙有種羞澀感。像妻子在等丈夫,也像情人之間的調情。
太親密。
手指在發送鍵上猶豫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大約是太過專注于想周馭這個人了,突然看見他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跳動,溫笙忽然有了一種陌生感。
愣了兩秒,溫笙有些慌亂地将電話接起來。
“喂?”
“笙笙。”
周馭那邊很安靜,安靜得溫笙好像都能聽見煙頭被按滅的聲音。
“還沒睡。”周馭聲音很低,沉沉的,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寵,“在等我?”
溫笙一頓,臉上開始發燒。
她沒應聲,周馭卻已經曉得了她的答案。
“先睡吧乖乖,別等我了。我晚上不回去。”
溫笙心頭猛地一跳,她忽然有些混亂,不知道自己的關注點是應該現在那聲乖乖上,還是該先問問他為什麽不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安靜被一聲門響打破,像是有人破門而入,随即有誰喊了一聲馭哥。
那慌張的語調瞬間打破了溫笙心裏所有旖旎的幻想。
聽筒很快地被人捂住,周馭的聲音變得沉默又模糊,溫笙聽不清他在和那人說什麽。
幾秒後,他的聲音再度清晰,匆匆對溫笙說了句:“我現在有事,你快睡吧。晚安。”
“周馭、周馭……”溫笙想叫住他,但通話卻已經被人切斷。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擴音,聽筒裏的忙音傳出來,像一條膨脹着的黑色利劍,直直在溫笙耳膜上劃過,只差一點就要穿破她的心髒。
心口莫名的緊張感讓溫笙不由從床上坐起。
手機屏幕已經熄滅,床頭的臺燈照不到手機那頭周馭的臉色。
溫笙皺眉,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整個晚上,溫笙輾轉難眠。
她不時拿起手機看看,周馭一條信息都沒發過來。
窗外有沉悶的雷聲傳來,卻一直沒有雨滴落下。
空氣越發黏膩,心頭上壓着的不安也越來越重。
溫笙不知道自己到底誰沒睡着,眼睛閉上,眼前閃過的全是周馭,睜開眼睛,手機上卻沒有任何的消息。
都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溫笙卻安慰不了自己。
不管是好是壞,她心上的不安都在催促着她去探探關于周馭的消息。
一直挨到天亮,溫笙迫不及待地起床。
她給周馭打了個電話,周馭沒接。
昨天下午在超市,溫笙隐約聽見周馭的通話裏提及了1918,她想也許他會在那裏。
穿戴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才七點半。
她推開房門,客廳裏的熱浪撲面而來。
溫笙皺了皺眉。
才一早上就這麽熱。
經過客廳的時候,溫笙瞥見茶幾上有昨晚溫奶奶沒吃完的水果。大約是她吃完了忘記放進廚房,一夜過去,水果變了顏色,果核被餐巾紙包裹着,果汁滲出來,果香誘着蚊蟲亂飛。
溫笙腳尖一轉,背包放在沙發上,蹲下來整理桌面。
溫奶奶到底是年紀大了,容易忘事。^
這水果放壞了事小,萬一之後忘了關火什麽的,那事情可就大了。
得找個時間跟奶奶說一說這事。
溫笙這麽想着,手上收拾的動作突然一頓。
牆上的挂鐘正指着七點三十五。
往常這個時候,溫奶奶已經弄好了早餐,準備出門買菜了。可今天屋子裏這麽安靜,溫笙從醒來到現在,一直沒聽見客廳裏有什麽動靜。
難道奶奶還沒起來嗎?
溫笙心念微動,她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往溫奶奶房間去。
夏末清晨,陽光熱烈得一反常态。
天氣預報連日來不斷發出高溫預警,提醒市民朋友注意防暑降溫。
昨天周馭拿回來的雛菊雖在室內,有空調吹着,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靠近陽光,這會兒都已經有些蔫了。
哐啷——
隔壁不知打翻了什麽東西,連着這個房間的窗框都一震。
嬌俏的花兒顫了顫。
“奶奶——!”
周馭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裏只有溫笙。
她守在病床旁,床上的老人面色灰白,喉部被白色的紗布貼着,有一根兩支粗細的管子聯通她的身體和呼吸機,還有各種周馭不認識的儀器在她身邊發出微弱的嗚鳴。
周馭推門進來,腳步只頓了一瞬便直奔向溫笙。
溫笙沒有擡頭,被周馭摟進懷裏的時候,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煙草氣息,原本已經幹涸的眼淚又開始蓄積。
他抱她很緊,手臂用力地讓她發疼。
溫笙也一樣。
她死死地環住周馭的腰身,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開口,全是嗚咽。
“周馭……”
“我在,我在。”周馭凝眉看着病床上的老人,眉頭皺得很緊。
在進病房之前,他已經去護士站看過病例。
突發性心梗,沒有征兆,如果不是溫笙發現的及時,他現在看到的已經是一具屍體。
周馭不懂生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當一個明明昨天還是那麽生動的人,過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走向了生命的盡頭,面色如此灰敗地躺在他眼前,他愈發不能明了。
老天爺到底長了一副什麽樣的心腸,他真的不懂。
溫笙在他懷裏發着抖。她不敢哭出聲來,但總算能有個人讓她暫時地依靠發洩。
她不停地抖。
周馭抱着她,半點沒有放松。
“周馭,我好怕…我好怕啊……”她好怕自己再晚進房間一分鐘,怕自己發現的時候奶奶已經沒了呼吸,怕這世上有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再能慈愛地摸着她的頭發喊她笙笙。
她太害怕了。
她不能失去溫奶奶。
“我知道,我知道。”周馭俯身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發絲,更加用力地将她抱緊,“沒事,會好的。奶奶會好的。”
會不會好,大家心知肚明。
溫笙何嘗不是。
但她信周馭。
會好的,奶奶一定會好的。
眼淚太多了,多到濡濕了周馭腰間的衣料。
他一點點放松手臂的力道,讓溫笙在哭泣時能有喘息的餘地。
周馭溫柔安慰:“笙笙……”
沈斯在這時候推門而入。
“溫……”
沈斯首先對上周馭的眼。他楞在門口。
沒想到他也來了。
更沒想到他會看見溫笙和他抱在一起。
沈斯看見聽到動靜的溫笙從他懷裏退出來,蒼白的小臉上盡是淚痕,沈斯面色稍微變了變。
他沉下臉色,走了進來。
周馭知道他來過,他在樓下看見了他的車。但剛才沒見着他,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看着他光明正大走進來,周馭攥住了溫笙放在他腰上的手。
沈斯對他眸中的挑釁和敵意視若無睹,他走到床邊,只對溫笙道:“溫笙小姐,剛才我已經和溫總通過電話了。溫總會乘最近一班飛機趕回來,請您一定要等他回來。”
溫笙擦着淚,點點頭,忽而覺得哪裏不對。她擡眼,“……什麽意思?”
沈斯看一眼病床上的老人,面色不由地變得凝重。“我剛才已經問過醫生了,老夫人她……”
他要說什麽,溫笙清楚。
沒等他把話說完,溫笙霍然起身。她皺緊眉頭,還含着霧水的眸子緊緊盯着沈斯:“沈斯!你不要胡說!”
沈斯被打斷了話頭,他望向溫笙,她一向溫順的鹿眼此刻滿是震怒。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解釋道:“抱歉,我不太會說話。請您相信,我能體會溫笙小姐此刻的心情,我方才只是想轉達一下溫總讓我交代的話。他是擔心您一個人不能應付醫院的後事,所以——”
沈斯話到一半,喉間突然一痛。
周馭不知何時到他跟前,正揪着他的衣領,力道之大,沈斯都能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響。
周馭跟沈斯差不多的個頭,但他此時的眸中冰涼卻是讓沈斯無法直視的駭人。
——“所以,你可以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昨天突然有事出門了,沒來得及更新~今天自罰三杯!噸噸噸~!(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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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分心動》by酥皮泡芙
溫暖曾經喜歡過周霁寒六年,追他的時候被人罵妄想高攀的倒貼貨,她什麽委屈都自己吞之入腹,只想讓周霁寒多看她一眼。
可最後也只換來他一句無所謂的“我沒當真”。
不是不喜歡,是絲毫不在意。
于是她紅着眼,把周霁寒有關的一切都删掉。
溫暖挑了個地方蹦極,從幾十米的高空墜落以後,她就當自己死過一次了,重新活着以後就再也不會喜歡他了。
後來再一次合作中,周霁寒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
曾經她有一雙清澈、炙熱深情的眼睛,可現在她看他的眼神再也不會閃光。
每次一想起,就覺得心口隐隐絞痛。
于是換他死纏爛打。
約她吃飯,溫暖說生病了,卻在當晚被拍到她跟當紅小鮮肉一起吃飯、回家,笑臉盈盈。
工作原因坐了他的車,下車後噴了噴消毒水;
溫暖被問到理想型,她避開了所有跟周霁寒有關的東西。
不久後,溫暖被周霁寒堵在門口。
他說,“我在追你。”
“是嗎?”溫暖的神色淡淡,“我也沒當真。”
某綜藝直播,周霁寒忘了關麥。
上千萬觀衆聽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語氣甚至有些卑微:“晚了一點就不行嗎?”
“周霁寒,來遲了的喜歡是沒有意義的。”
——你晚一分心動,卻不知我早已在喜歡你的時候耗盡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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