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白寺這個不要臉的,雖然畫了個表格,上面寫的卻是“顏值”、“身材”、“尺寸”這些,論硬性條件,他這種優質alpha連頭發絲都比別人出挑。
宋清致忍俊不禁,實在沒辦法下手,重新撿了張稿紙,細細地繪制了評分表。
左起第一格“儀容舉止”,分了“先天”、“品味”、“在家”、“出門”,白寺心驚膽戰地說:“在家幹嘛要分出來,我在家裸|奔也礙不着誰啊。”
他在家是比較随便的,雖然沒有裸|奔,也不是穿着睡衣就晃悠,但從來沒有自己歸置過東西。
本宅有傭人,他随手放下什麽東西,剛轉身就有人過去收拾了起來。自己住的地方卻不喜歡有旁人待着,只能聽吩咐上門,所以只要白寺在家,家裏就一定是亂的。
“先天”和“品味”加起來才是儀表,白寺覺得自己儀表堂堂,宋清致分開來是幾個意思呢。
他伸着腦袋看宋清致打分,在旁邊嘟嘟囔囔地說:“幹嘛要分得這麽細,我先天不好嗎,品味不行嗎,你就是想扣我分。”
宋清致說:“因為只有分得越細,考核标準才越清晰。”
一個“在家”的6分,其它都是10分最高分,白寺心裏略微平衡了,嘴角上揚,覺得宋清致是實在人,卻依然嗯嗯哼哼地抱怨:“什麽嘛,在家你看不慣,你說啊,悶聲不吭就給我打低分,我也太委屈了。”
他拿起紙和筆,唰唰地也畫了相同的打分表,筆尖猶豫了半天,還是覺得這四項放在宋清致的身上,一點毛病都挑不出的。
宋清致繼續寫,在“儀容舉止”下面寫上“态度”,想了想又把“态度”分為了“學習”、“工作”、“生活”和“戀愛”四個方面。
白寺又開始叫了:“你打分前要采訪一下我啊,不要以貌取人,用過去的我評價現在的我!”
他其實就是一時興起,但是那句“你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歡我”卻讓宋清致有些觸動。
感情瞬息萬變,我們可以這一秒為一個人哭,也會下一秒為同一個笑。所以宋清致往往不在意情緒瞬息間的來去,也很少讓情緒去左右自己的決定。
于是宋清致說:“過去和現在都打分,我們用現在的得分減去過去的得分,就是該項的最後得分。”
白寺:“……”
“那過去和現在一樣好呢,減下去不就沒分了嘛。”
“如果你過去特別糟糕,現在則進步了,相減的分數不就又高了嗎,你不能只占好處。”
白寺有點牙癢。
為什麽這個坑越挖越大,他都感覺土埋到了胸口,要喘不過氣了。
如果是alpha和omega,哪裏要細想這些,信息素對了那就一切都順理成章了,偏偏遇上了過于講道理的beta,白寺牙癢也沒地方咬腺體。
宋清致卻和白寺完全相反,忽然從打分這件事裏找到了什麽有趣的地方似的,笑得露出了梨渦,說道:“我們賭一把,就按這種形式來算分,前後一致最多就是0分,前後變化得大,要麽翻倍加分,要麽翻倍扣分。”
白寺沒想到宋清致還有賭王的氣場,這哪裏是打分,這是要把他玩死。
宋清致轉着筆,直接給白寺過去的學習态度打了個“﹣10”最低分,眼看着白寺連頭發都豎了起來,他慢條斯理地說:“聽說你以前成績不錯,怎麽大學期間挂科也就算了,能直接缺考的。”
“我哪兒知道,”白寺嘴硬,“就是提不起勁呗。”
有個能幹的姐姐繼承家業,自小被寵得特別任性,後來母親去世,父親又不在家,稍微長歪了也不稀奇。
但白寺又一貫做主,只有別人順着他的份,沒有他被別人忽悠的可能,而且他又心大,記不得什麽難過的事,所以他并不覺得是遭受了什麽打擊。
他想了想說:“那時候我癡迷車,第一輛車沒了之後,快半年才有了第二輛,滿世界參加比賽,上課的時間就很少了。”
“那怎麽又回來補課了。”宋清致問。
“拿到冠軍了呗,”白寺的口氣理所當然,“也沒興趣當職業賽車手,就回來了。”
前後統共玩了兩年,回來之後就是四處吃喝玩樂,一直都沒找到下一個全身心投入的目标,再接着就遇見了宋清致。
白寺看着駕駛座上即便聊天也沒什麽散漫姿态的beta,一時有些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喜歡到這個程度的,眼睛眨一下都覺得少看了一眼。
他說:“我回來不好嘛,我要不回來就遇不見你了。”
宋清致不置可否,繼續打分。
其實白寺只要上了手的事就會做到位,倒不至于推三阻四找借口,宋清致在工作那一欄停了會兒說:“做這個項目,是因為我嗎。”
“那不然呢。”
白寺覺得不瞎的都能從他臉上看到這個答案。
“想過一個億打了水漂怎麽辦。”
“十個億打了水漂的每年不知道多少,不然哪來的破産。”白寺并不在意,“但是你會讓我打水漂嗎。”
就是他在交流會上說的那樣,這是一個遲早會做的項目,礙于技術和風險才沒有人搶先下手。
目前別說國內,全世界有這個實力去做的,其中必然有白家的名字。而能夠擁有這個技術去達成的,其中必然就有宋清致的名字。
既然如此,何必謙讓,不如惠己惠人。
白寺撇撇嘴說:“你做這個項目,難不成還是因為我咯。”
不用他自作多情,宋清致肯定率先考慮的就是那些客觀條件,種種有利條件疊加在一起,白寺即便是只豬,也不會有人嫌棄拿着一個億的豬。
宋清致沒有說話,輕輕笑了一下,打了個10分。
白寺倒是突然較勁了,在相同的打分欄裏寫了個0,精神抖擻地在宋清致的面前甩了甩,以示自己的不滿。
到了戀愛那一格,宋清致凝視了半天,慢慢地在“過去”的下方寫了個“-10”。
“不可能!”白寺急得跳起來了,伸手就要去修改,“宋清致你不能這麽埋汰我,我喜歡你的!我現在能這麽喜歡你,以前也是非常喜歡你的!”
他跳得再歡,腿也伸不直,反而一頭撞到了車頂,眼淚差點就蹦了出來。宋清致拿着稿紙,側身靠着車門,身後是黃昏燦爛的光線。
最後所有表格都打完分,白寺獲得的總分是82,已經是在他胡攪蠻纏下一個很客氣的分數了,白寺卻死死地盯着“過去戀愛态度”那個小格子,眼眶紅得快要裂開似的。
“明明就是滿分,你憑什麽給負十啊。”白寺委屈極了,“我怎麽知道你跟那個老東西的關系不好,他說是你爹,我當然就對他客氣了。你不能把這種錯誤的原因,全算在我頭上。”
“和他沒有關系。”宋清致說。
那時候對白寺的好感和心動,宋清致至今歷歷在目。
年輕的alpha那麽奪目,又那麽熱情,出身優渥卻看着沒有半點架子,或許他不會輕易喜歡別人,卻輕易就能讓別人喜歡。
那樣的年紀,沒有門第之見,沒有性別顧慮,有的都是純粹的喜歡。
宋清致以為他也是喜歡自己的,才會心甘情願放棄掙紮,最後被刀一樣的話紮到心髒,才知道自己獻出的珍貴不過是對方一時的興起,想要采撷了拿出去分享炫耀的玩物罷了。
“才、才不是……你不要随便給我添加罪名。”
提到這事,白寺就像被踩了痛腳,然而他也知道,宋清致之所以沒懷疑當初那番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就是因為他把當年那段忘得徹徹底底。
對人熱情卻沒用心,會讓那個人怎麽想呢。
“反正我……我現在,特別喜歡你,特別愛你。”
白寺忽然想到了什麽,又來了精神說:“我改變最大的就是戀愛态度了,別的不說,我追你之後,什麽時候還出去混過,omega、beta一個都不準離我超過一米的。”
別說和狐朋狗友混了,他連牛若初都好久沒聯系,每次都是牛若初眼巴巴地跑公司去,待不了多久就因為白寺太忙了而離開。
“所以你看,你才給我7分,太不公平了!”
“給7分是因為,你不能只圍着我轉,這樣不好。”
“怎麽不好了,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要和你結婚,Bingo長大了就把他放出去,我們一個屋子待着,就是只有我和你啊,我不看你還能看誰。”白寺奮力反駁,“宋清致,我覺得你的戀愛态度很有問題,這事情必須說清楚,我可以容忍你把我和工作放在一起比較,但我不能容忍你把我和別人放在一起比較,我只能是唯一!”
Alpha心有不甘,顯得殺氣騰騰,就差用信息素逼迫beta點頭認同了。
只有此消彼長才是永恒,一時的濃烈都只是過眼雲煙,宋清致不置可否。
白寺卻始終不樂意,狡辯不行就賣乖,目光楚楚地說:“你對我這麽苛刻,我還是給你滿分……也給我個滿分嘛。”
宋清致忍不住笑了。
宋清致每完成一項打分,白寺就跟在後面打分,雖然也給了0分,但他總分還是不管不顧地寫了個100,多出來的是卷面分,就沖今天他心情好。如今宋清致要是不改分,白寺怕是要自己動手了。
宋清致想了想說:“那就再加一道附加題吧。”
他在稿紙下方的空白處寫了一行字:你去沢縣,是因為喜歡我?
“當然”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白寺卡住了。
他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去過兩次沢縣。第一次忘記了,第二次去則想證明的是……他沒有被人拒絕過,所以想要證明口是心非的那個人是宋清致。
白寺氣得牙癢。
他覺得又被玩弄了,因為這個問題雖然答案在白寺,正确與否卻永遠無法驗證。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或者說,過去真的很重要嗎。
宋清致沉默了片刻說:“‘過去’塑造了我,所以……很重要。”
他說得直白而誠懇,一個人兩次闖入他的生活,兩次改變他的命運,是沒有辦法刻意模糊的存在。
心動也好,妥協也罷,即便只做利益上的合作,他們的關系到底屬于哪一種,他并不想混為一談。
永遠沒有答案,也比一個錯誤的答案要好。
白寺沖過去,直接在宋清致的嘴唇上咬了一口,那麽薄的唇瓣,要咀嚼出玫瑰的花汁一般。
白寺氣呼呼地看着宋清致,因為他的亂吻,後者的的嘴唇上還沾着薄亮的津液。白寺說:“反正分數夠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他就是不想宋清致一門心思只有項目,雖然兩個人可以通過項目接觸,但難不成要在辦公室戀愛嗎,做|愛倒是可以,戀愛那就真的毫無趣味了。
至于白寺的要求,倒也不是什麽為難的事。
他想帶宋清致去養馬場住幾天,那裏是母親的地方,白寺想讓母親知道這是他看上的人。Bingo也要帶過去的,白寺答應了送他一匹馬駒,一起長大。
去時白寺的腿已經好了,走路帶風,那股子意氣總是生機勃勃地惹眼。
養馬場的負責人安排了兩輛車過來,一輛放行李,一輛載人。白寺一貫自己開車的,車篷敞開,風沙全往臉上刮,弄得Bingo的整張臉埋在宋清致的衣服裏不停問:“爸爸風小點了嗎,我們到哪裏了,有沒有小馬。”
車停下來,迎面就是三只小馬駒,一匹雪白,一匹紅棕,一匹漆黑。
馬還沒長大,不及車高,仰着腦袋好奇地圍觀。雪白那只的眼睛黑裏泛着幽藍,盯着Bingo看的時候像在微笑,迷人極了。
Bingo立刻撲過去說:“你好啊。”
他站在車上,半蹲着彎腰,小馬駒揚起腦袋蹭了蹭他,一只馬蹄輕輕地踩踏,四周天藍草綠風輕拂。
“你也來認一只吧。”白寺側身對宋清致說,“我們家的馬很靈的,認了主人就不會再認別人了,和我們家的人一樣。”
他随時哄擡自己的身價。
養馬的農莊很大,一眼望不到頭,和別處的養馬場不同,白家的馬匹并不總是圈在馬廄裏,而是草原散養。因此每隔幾裏就有一處小型哨崗,除了看管馬匹,也監管着附近。
養馬場的總管事帶着白寺、宋清致和Bingo去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是一個別墅群,當地的建築風格,每棟之間分散得比較厲害。
白寺哪兒也不去,開着車直往裏沖,興致勃勃地對宋清致說:“我經常住的地方,還有一個就剩這裏了,它以後也是你的。”
因為童年經常和母親在這裏,顯得意義特別,白寺說的時候,語調不自覺地上揚,好像即将要做的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總管事卻給他潑冷水說:“您就把車停在前面空地上,後頭車庫小,進不去。”
“不是能停一輛的嗎?”
白寺篤篤地開過去,久不用的車庫,車庫門已經大片的鐵鏽,總管事一邊拉車門一邊說:“您交代不讓動,我們就一直沒動。”
最後還有一句“敢情您已經忘了”被總管事在肚子裏說了三遍。
車庫門嘩啦嘩啦地扯開了,裏面停着一輛車,車身包了一層防塵布,總管事把防塵布掀開,白寺不由就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第一輛車。
“不是被我姐砸了嗎……”白寺不太确定了。
總管事覺得奇怪:“小姐為什麽要砸了您的車,是您寧願鎖着兜不讓別人碰的。”
宋清致也認出了那輛車,當年卡在沢縣的小巷裏進退兩難,年輕的alpha才不得不拉下臉向他求助,兩個人折騰了半天把車挪出來。
白寺說這輛車沒有坐過第二個人,可他當初天天在校門口上下車。白寺還抱怨說:“這麽大的學校不讓車進去,是不是想把你們累死。”
Bingo光想着剛認識的小馬駒,下了車就立刻往回奔,要去繼續和小馬駒玩,養馬場的人便有兩位當值的跟了過去。
白寺和宋清致走向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