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寺倚小賣小,把人騙上床之後卻沒見哪兒是小的,反而更加仗病行兇。
他就像以挨餓的方式減肥,又沒什麽自控力,再飽餐時會一直飽到大腦皮層,每個細胞裏都要塞一堆脂肪才覺得餍足。
吃飽了還能抱着食物不撒手,半夜裏醒來看到食物不見了,從枕頭底下拽出鈴铛就晃。晃了幾下沒人理,他直接不耐煩地把鈴铛扔到地上,氣鼓鼓地就要跳下床。
卧室的燈亮了,宋清致站在門口有些詫異地說:“怎麽了?”
白寺看他穿的是睡衣,知道自己小題大做了,又忍不住想埋怨,于是卡在原地說:“腿疼死了。”
宋清致露出一個看穿不說穿的笑意,走過去說:“我看看。”
白寺裝模作樣地坐在床邊嗯嗯哼哼,宋清致掀開他的睡衣,裏面倒是穿得很坦誠。
宋清致在小腿傷處捏了捏,起先動作很輕,應該是按摩的手法,捏得白寺舒服極了,忍不住就趴扶到宋清致的後背上撒嬌。
宋清致捏了會兒,手指移到白寺的腿腹處,那裏皮膚的膚質都是怕癢的細嫩,他輕輕拂了幾下,白寺猝不及防就癢得倒回床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清致把薄被扔到他身上說:“繼續睡吧,我還有事。”
白寺哪裏還願意睡,一瘸一拐地跟過去,看到宋清致坐在書房,大腿上蓋了條毛毯,面前放着臺筆電。
這邊先前沒有書房,白寺進總裁辦之後才收拾出來一間,桌上擺了好幾臺筆電,宋清致不知是不是避嫌,打開的筆電是白寺以前用來打游戲的,很笨重的一款。
白寺直接坐在宋清致的旁邊,沒骨頭似的靠着宋清致,一條胳膊摟住後者的腰。
他就是牛皮糖做的,也不嫌自己膩乎,盯着打開的文檔看了兩眼說:“這裏數據不對,至少差了一個小數點。”
白寺又看了幾眼,不由問道:“沒人幫你審查嗎?”
宋清致是項目負責人,很多事都要經由他去簽字蓋章,有些內容不清楚的他都直接打回去了,但有些雖然寫得清楚,具體貓膩卻是沒辦法一眼就看出來的,所以他先壓着,抽時間核對。
白寺說有問題的地方,宋清致一一标紅了,然後說:“你再看看呢。”
白寺幹脆說:“我來吧。”
白寺雖然收心很久了,但要說像白亭一樣熱衷工作卻也不是,純粹就是一貫幹什麽都投入。
進總裁辦的時間雖然還不太長,但一來專業就是職業管理,二來從小也算耳濡目染,不是宋清致這種長期做技術之後才接觸管理。
當然他也料得到,TOP這種地方根系盤綜錯雜,總會有人不是以做事為先。
“清清——”
白寺想了想,一時不知道怎麽說。
他知道宋清致挺忙,之前說為了穩住團隊的人心,還搬去學校的公寓,弄得白寺很糟心。
他這會兒反應過來了,博士剛畢業就帶着一個團隊,對于旁人來說的确很光鮮,但其中的辛苦根本沒辦法說,尤其對于宋清致這種做了就要做好的人。
白寺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多,他改口說:“你去睡吧,我很快就能搞定的。”
“快的話,我可以在旁邊看看?”宋清致說。
白寺知道他的意思,但這麽多的文件怎麽可能快,所以白寺又嘟嘟囔囔的了:“你坐旁邊我就搞不定了,我只想搞你。”
宋清致:“……”
倒底是誰不要臉地坐過來的呢,宋清致懶得跟這種用一條腿逞能的alpha争辯,起身泡了杯麥芽奶茶放在筆電旁邊。
等他離開,白寺在修改之前,将原文檔重新保存了一份。
沒幾天,由白寺授意,總裁辦傳達的項目交流會議通知傳了出去。
每個人都有知識盲區,對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要麽過度畏懼,要麽過度輕視,從而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成見。
越是注重生命力的企業,越會注重打破這種知識壁壘。
小到部門之間的交流,大到整個集團的事業群|交流,互相學習,以期形成良好的驅動力。
白寺如果直接插手項目的具體工作,必然會有損宋清致之前的努力。
所以他也不挑明了,只提前安排會議,讓整個項目組的人都參加,自己這邊則出動包括CXO級別在內的高管,進行跨領域的交流,一對一地為彼此解答不懂的專業內容。
而白寺則是标準的太子爺,翹腿坐在旁邊喝茶。
他現在要是走得慢一點,倒是沒特別跛,如果有誰看出來,他就更加不要臉地說你們地太滑了,反正跟他自己沒有一絲絲的關系。
交流會的整體氣氛很輕松,直到投屏上出現那份數據錯誤百出的文檔,而且所有錯誤的地方都做了顯眼的異色标注。
文檔的标題和日期也沒有做任何遮擋,很明顯是最近的一份項目數據。
屋子裏的人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神色各異,不由自主地看向白寺。
白寺還是那副翹着二郎腿的模樣,好像他就是過來喝茶的。
宋清致原本坐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旁邊還有幾位,顯得既不熟稔也不生分,只是因為話題才聚在一起。
這時宋清致也看向白寺,後者倒是一反常态地端起了架子,半點眼神沒送過來,只是掃視了全場一眼,散發着一股讓人不敢聲張的alpha信息素。
他的神情卻和信息素的壓迫感相反,仿佛長着獠牙的狼戴上了面具,似笑非笑的,讓人捉摸不透,于是心裏越發沒底。
白寺說:“在座的各位,無論是alpha、omega還是beta,都是專業素養令人敬佩、胸襟抱負更加讓人敬仰的人才,集團一直以來所做的,不過是在硬件設備、物資條件上盡最大的可能保障各位的抱負能夠順利實現,同時将諸位的這份兼濟天下的胸襟讓更多人看到、得到。
“集團以利益至上,這個觀點我不反駁。我只是想告訴大家,集團每年捐贈往貧困地區的藥物,是以噸來計算的,轉換為價值,想必各位完全可以估算出。沒有最大的利益,就沒有最大的實力,也就擔不了多少責任。要承擔起這份責任,那就還要以利益為目标。
“這個項目的投入是七年起步,三年實現臨床使用資格,再過一個十年才能真正達到盈利的拐點。這二十年,就是集團為了利益的付出。各位可以中途退出,也可以一起走向勝利的那天,至于中間是否有意外,是否會走上歧路,甚至因為理念而引發沖突,在我看來都是必然會發生、也必然可以妥善解決的。解決的唯一途徑,就是信任。”
他忽然看向宋清致,目光一覽無餘地落在宋清致身上。
“沒有信任,就是空耗時光,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所以各位,不理解、不服氣、不相信,都沒有關系,我們會依據各種方式來妥善解決,但,不可以有欺騙。
“集團會在每個月的月初公布上一個月的項目支出情況,同時也會不定期複核項目材料、不定期舉行交流會,在公開公正公平的基礎上拟定賞罰機制。”
他沒有看投屏,只是淡淡地以手指示意了一下:“像這種錯誤,希望今後不會再有第二次。”
四周寂靜了片刻,之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掌聲越來越多,将部分人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壓趴在了心底。
白家的這位太子爺,平時吊兒郎當的,在TOP念書還延畢了,沒把他放在眼裏的人有很多。
可他延畢是為了拿全A,憑的億元項目策劃才進的總裁辦,即便不是喜歡的事也能投入進去,他劣跡斑斑,但要真的完全是個不成器的,早被白亭打死了。
出盡風頭、令人刮目相看的年輕alpha和從前沒什麽不同,像只沒脊椎的八爪魚,癱在副駕上左扭右扭地說:“要麽去我那裏,要麽去你那裏,只能二選一,沒有你去實驗室不管我死活的。”
宋清致沒吭聲,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翻看手機裏的工作日程。
白寺盯着他的手,被下午的陽光斜照着,骨肉均停,有着象牙般的光澤。
白寺目不轉睛地說:“宋清致,我是有脾氣的,我看到你把我和工作放在一起比較,就特別來氣。”
語調平平的,說得他好像沒發過脾氣似的。
于是宋清致說:“去你那兒,能接Bingo嗎。”
這次換白寺不吭聲了,老半天才說:“清清,你還在吊着我嗎。你的第一張底牌是不愛我,所以不管我怎樣,你都視若無睹。第二張底牌是吊着我,随便勾一下手指,我就能心花怒放。我覺得你現在手裏拿的是第三張底牌,可是你不給我看,那我就還當是第二張底牌,讓你一直吊着我,吊着我一輩子吧,清清。”
第三張底牌是在車禍之後出現的,然而白寺猜不到具體是什麽。
他覺得宋清致是喜歡自己的,可是宋清致的喜歡和別人完全不一樣,他不知道這是宋清致的原因還是beta都這樣。
他是喜歡掌控一切的alpha,從來沒耐心玩猜來猜去的把戲,試探的結果就是要宋清致給個明話。
白寺的臉上全是不滿和郁悶,他沒提交流會的事要讓宋清致感激自己,他也不屑這種感激,反正是他的人,他有保護的義務和責任。他永遠只索取愛,盡管他畢生沒缺過愛。
而這一點,宋清致看得很清楚。
任何一段關系,需要的都是信任和希望。
信任你在他看不見時做的事,聽不見時說的話,對于将這段關系維持下去充滿了希望。當年的白寺,就是毀掉了這份信任和希望。
宋清致想了想說:“Bingo在一歲的時候,曾經高燒到休克。血液檢測為急性肺炎,很嚴重,但治愈率并不低。他輸液了三天,我就守了三天。肺炎的治愈率高達80%,我知道我不必冒着連我也累垮的危險去這樣浪費時間地空守。可是我沒有做到,理智不會永遠都戰勝情感。
“你出車禍的那天,我知道你的傷勢并不致命,可是我依舊在瞬間有了害怕失去你的念頭……就像當初害怕失去Bingo那樣。”
宋清致的眼睫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我并沒有想過和你在一起,但我又害怕失去你,我覺得這是一種矛盾的情緒。”
白寺不做八爪魚了,上半身瞬間豎立了起來,胳膊伸出去亂翻一通,邊翻邊不信邪地嘟囔:“你才不是沒想和我在一起,你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歡我。”
終于翻出幾張空白的稿紙,他“唰”“唰”地就寫了起來,寫完将其中一份遞到宋清致的面前說:“打分表,你給我打幾分,你自己說了算,反正肯定是滿分。”
他渾身都是考了全A的自信,見宋清致拔了筆帽要往上填,突然又有點洩氣地說:“等、等一下……滿80就算優秀啊,你要考慮好怎麽給我80分的。”
他想說60的,但誰靠着及格分求婚的。又實在不知道要低成什麽樣才能讓宋清致确定喜歡自己,白寺的一雙眼睛鼓成了河豚,眼巴巴地瞅着宋清致,就差奪過筆來自己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