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卧室的門一夜沒關,留了道狹窄的縫隙,早上白寺隐約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就模模糊糊地伸手去拿鈴铛。
又聽到似乎是宋清致“噓”了一聲,接着聲音就隐去,似乎是有人過來了。
白寺沒想讓別人知道他出車禍的事,迷迷糊糊地就把鈴铛攥在手裏,繼續臉埋在枕頭裏睡覺。沒多會兒,光線透進屋,白寺睜眼看到卧室的門被推開一半。
Bingo的小腦袋就趴在門把手的地方,眼睛好奇地睜着,一動也不動。
白寺翻身,胳膊撐在枕頭上,絕望地等着Bingo的嘲諷。
像他這種喜歡刺激運動的alpha,只要沒當場歇菜,摔到頭骨碎成玻璃渣了也只會被大家拿來開玩笑,要正經是沒有的。
而這次純屬意外,根本沒法和以往那種刺激相比,白寺也就感覺更丢臉了。
Bingo和白寺對視了兩眼才慢慢将門推開,拎着手腳小心翼翼地挪到床邊。
傷腿捂着會發癢,白寺只在腰間搭了條毛毯的一角。Bingo看着白寺的兩只包得像木乃伊的腿,慢慢傾身,用嘴唇在紗布上輕輕地碰了碰,看着腿認真說:“你要快快地好起來噢。”
白寺瞬間感動得眼淚汪汪的。
Bingo看白寺的腿裹得渾圓滾白,想起來什麽似的出了屋,再進來已經換了一身黑白色的熊貓連體衣,巨大的帽子蓋在腦袋上。
他略顯可惜地說:“我記錯了,熊貓的腿是黑色的。”
“但是——”他立馬又神氣起來,兩只手摸着腹部說,“我有白滾滾的肚子!”
宋清致進來扶着白寺坐輪椅,Bingo躍躍欲試地要推,圓咕嚕的熊貓身子踮着腳去扒拉把手,最後兩只小腳踩在宋清致的腳背上,父子倆合力把白寺推了出去,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食物。
宋清致平時做出來的飯菜,式樣和白家慣常的食譜差別很大,而且他比較偏向于Bingo的營養均衡,小孩的口味多。
白寺往餐桌上确認了一眼,很明顯是管家做的,每種式樣都很充足,誰都不偏心。他不由地就嗯哼了一下,有點不大高興了。
Bingo忙不疊地和管家一起挪椅子,把白寺的輪椅塞進去。
宋清致伸出手,托着白寺的下巴說:“起床氣?”
白寺雖然斷了骨頭,但是增長了骨氣,不就一頓飯麽,他不僅不稀罕,還扭頭解放下巴,維護住了貞潔烈A的尊嚴。
宋清致笑了笑,沒理他。
宋清致吃完就出門上班了,屋子裏除了收拾的管家,就剩下Bingo和白寺。
Bingo拿了一張巨大的紙,紙上畫了時間和一堆圖案。他把紙鋪在地上,指着紙上九點鐘的橢圓形藥丸形狀的圖案說:“媽媽,這個時候一定要記得吃藥。”
十點的地方是個太陽,意思是讓白寺出門曬半個小時的太陽。雖然還不能做複健,保持心情愉悅也是很重要的。
白寺嫌棄宋清致只調戲自己,出門的時候連句甜蜜的話都沒有,低頭一聲不吭地玩手機,努力憋蘑菇。
Bingo趴過去,仰頭睜着眼睛嚴肅地說:“媽媽,不要再玩了,我會看着你休息的。”
“拉倒吧,”白寺依舊很嫌棄,“你爸不接你過來,你都不知道悄悄來看我的。”
“我也悄悄不起來啊,”Bingo豎起手指頭,“司機伯伯、阿姨,還有管家爺爺,我是小孩子不能一個人的。”
“喲,不能一個人,”白寺笑,“那你剛到我們家的時候,哪天沒有一個人行動啊。”
那段時間可把白寺愁死了,生怕一個錯眼不見就弄丢了,他說:“你就是不能像愛你爸爸一樣愛我。”
“那當然了,我不會像愛爸爸一樣愛你的。”Bingo繼續一根一根地掰手指頭,“我出生的時候就認識爸爸了,直到四歲才認識你,我永遠愛你會比爸爸少四年的。”
說完嘴角往下撇,神情說不出的認真。
愛不以時間丈量長短深淺,但小孩優先使用比較級。白寺也就閑得無聊想拌嘴,聞言倒是有點說不出話了。
吃完藥,他拍着大腿說:“來,媽媽帶你坐飛機。”
白寺是兩條小腿不同程度的骨折,蹦跶不起來,他把大腿分開,留出拳頭大小的地方讓Bingo站立,然後驅動輪椅快速前進。
Bingo起先有點害怕,弓着腰抓着白寺的肩膀,動起來時風剮着臉,他就不害怕了,又叫又笑的,還嫌屋子的空間不夠大,喘氣眨着眼睛說:“媽媽,能不能提前下樓曬太陽。”
管家捂着胸口,覺得還是宋先生在家能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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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已經開始了,地點在新建分校區的研究部,宋清致每天往返一個多小時。
他有科研和臨床經驗,也曾經是藥研組骨幹,但他不是TOP的嫡系,當初為了争取留學的定向培養資格,犧牲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把Bingo交給白家以确保最短時間內完成學業。
這次的項目是塊價值上億的肥肉,格外引人垂涎,宋清致論資歷的确還顯嫩,同時和白寺的那點私交緋聞不免又甚嚣塵上。
雖然他是beta,性格低調偏又相貌出衆,唯一的背景也僅是導師張以闵的支持,如此孤立無援,只能多方同步着手,最短時間內服衆,所以忙得不可開交。
先前準備實驗器材時,除了藥研所需的專業儀器,其它器材存在大量老舊甚至老化的問題,本應該早被淘汰,卻還是出現在前端項目的研究室裏。
宋清致直接去找了白亭,只提出更換器材的需求,沒說原因。
白亭倒是反應很快,沒幾天就簽了一批新器材送到校長辦公室,讓TOP的大小實驗室裏再也不存在任何落後于市面的設備。
白亭的态度也很明确,錢是白家給的,人是白家要的,白家能不能把人要着,那也是白家的事,輪不到旁人使下三濫的手段去酸踩。
項目為公為私并不矛盾,誰家做生意只賺一筆錢的。
宋清致搬進了新申請的教職工公寓,探望白寺的時間不多,一來忙,二來在穩定住項目組的人心之前,有必要以身作則,明确立場。
白寺倒底和宋清致不一樣,自小高高在上的alpha,實在沒興趣去搗鼓這些細枝末節的破事,誰不服他就滾蛋。
傷筋動骨一百天,白寺開始複健之後明顯恢複了精神,雖然歪歪跛跛的還是不樂意見人,但不用坐輪椅了,閑着就讓司機載他去研究室,靠着樹幹等宋清致出來。
樹冠如茵,陽光灑星,白寺把力氣放在樹幹上,一手插兜,看着還挺人模人樣。
其實白寺心裏也挺着急的,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腿什麽時候好,有醫生算着時間,但他眼瞅着宋清致這段時間對自己挺主動的,兩個人倒是很難在一起了。
不過白寺抱怨的時候,宋清致倒是很快答應了,他說:“你過來也不方便,我周末過去吧。”
“不要Bingo。”
“好,讓Bingo陪妹妹玩兩天。”
宋清致這麽好說話,又讓白寺有點受寵若驚了,一時喜疑不定,忍不住伸出小拇指說:“不準反悔,不準說有事不來。”
宋清致笑着也把小拇指伸過去說:“你都跟着Bingo學了些什麽東西。”
他倒是說話算話的,周末那天早早就過去了。
白寺不用拐杖已經能走一段路,但還不方便開車,由司機帶着兩個人進了個人煙稀少的老巷子裏頭吃飯。
下着細細的雨,巷口有對omega爺孫在賣玫瑰花,綠莖細長,新鮮的幾十支,擺在一個籃筐裏。白寺連着籃筐一起買下來,塞進宋清致的懷裏說:“拿着。”
“這又不是什麽節日。”宋清致有點無奈。
“我們約會不算節日嗎,”白寺的眉毛豎了起來,“我送的東西不準不要,還要放好。”
他察覺到宋清致的變化,吃不定是不是因為他這次車禍,宋清致故意照拂他的心情。
萬一真的這樣,他這半殘不廢的,鬧起來還真逮不住宋清致,所以在這恃寵而驕地試探。
宋清致就拎着那籃子玫瑰,陪他在外面待了一天,回去之後找了把剪刀修改枝葉,然後把玫瑰花勻淨地鋪在矽膠粉裏。白寺在旁邊看了半天,忍不住問他做什麽。
宋清致說:“你不是要我放好嗎,這麽放着一個星期就蔫了,做成幹花可以放好幾年的。”
白寺有些意外,盯着宋清致眨都不眨一眼,可是那張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一點都不像是故意做出來給白寺看,而是的确在考慮怎麽保存花束。
白寺湊過去,親吻宋清致的嘴唇,他素了好幾個月了,有點忍不住地說:“清清。”
聲音低啞,沾染上信息素之後,不用言語就已經是求|歡的意思。
他看着宋清致,感覺到宋清致的睫毛扇過自己的鼻梁,癢癢的,于是他又發出哼的一聲,膩膩的,alpha信息素漫了整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