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得其所
她直腰, 改成跪坐在他腿上。
程回被她的骨頭硌到,皺眉,又松開, 想看她玩什麽把戲。
蔣妤同在他面前把自己脫到只剩內衣,胸不大, 勝在形狀好。
她實在是瘦, 似乎只有薄薄一層肌膚貼在胸骨上, 微微凸出來。
程回只是看着她,靜了半晌。
蔣妤同彎腰對他笑,說:“快一點, 好不好, 我想早點睡。”
聲音就帶毒,從耳朵裏灌進去。
你能拒絕她嗎?
拒絕不了。
程回當然要讓她如願。
第二天醒的時候她還不怎麽清明,睜着眼發呆。
因為過慣了失眠的日子, 偶然那麽一夜安眠就顯得很不真實。
“醒了。”他問,聲音含着啞, 畢竟是早晨。
蔣妤同說:“醒了。”
她動了一下, 被身後滾燙的溫度吓到,急匆匆爬起來去衣櫃裏找衣服穿。再拖下去會發生什麽不言而喻。
看她落荒而逃, 程回發出沉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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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櫃一分為二,有一半放了她的衣服。程回像打扮洋娃娃一樣給她買了成套的衣服和鞋。
真人換裝play就很不錯。
蔣妤同拎出件雙排扣的淡粉色長外套, 程回最喜歡這個。
邊扣扣子邊弋他一眼,“也不知道你怎麽能喜歡這麽嫩的顏色。”
“粉色不好看嗎?”程回的視線将她從頭到腳掃一遍。
“好看, 但是太淺了。”
“不淺, 很襯你。”
蔣妤同對着程回那張臉沒法說不。
“行吧,你喜歡就行。”最後她說。
二模眨眼就過,據說試卷難度比一模簡單, 但高分段卻沒一模多。
這次是四市聯考,蔣妤同全市第二,四市第九。李懷恩叫她保持住,說不定真能沖一沖市狀元。
每次考完試她總喜歡去找程回,不為別的,程回不會丢下她一個人。
他不給她時間胡思亂想。
放縱給蔣妤同帶來的愉悅,是日漸成瘾的。
四月初,她去清平參加物競複賽,就在那待了兩天,考完當天回來。
依舊是晏朗陪着她,看着她褪掉顏色的指甲有些可惜。
“沒關系,暑假再做。”她笑着回答,寥寥幾句構建出一個美滿的未來場景,晏朗便不再揪着她現在。
從清平回來的第二天是周六,蔣妤同沒去學校。
在考場上她算過成績,省一差不離,國獎八成沒戲。有這十幾二十分作為依仗,她高考時能好過很多。
已經是四月初,“以後有什麽計劃嗎?”程回漫不經心地開口,其中有多少的試探成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學,考試,再上學喽。”蔣妤同說。
“去哪上學?”
蔣妤同扭身看他,過了一會說:“哪裏都好。”
“留在安華?”
她搖頭。
程回這時問:“去南港怎麽樣?”
他倚在沙發裏,她站着,一高一矮,距離有些遠。
蔣妤同一時間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程回不願意見她遠離自己,伸手把她拽下來,出手突然,她一個踉跄倒進他懷裏。
“哎!你幹嘛——”
沙發雖然綿軟,可毫無防備栽下去也覺得疼。
蔣妤同皺着眉小聲吸氣,朝着他胳膊就是兩下。
程回見她跟往常一樣的小動作,反倒有些安心。
垂眸看着她,他用手指滑過她眉眼,像撫摸精致的奢侈品,仔仔細細确認她就在自己面前。
程回忽而收了手,靠近她,語氣幾近誘哄:“跟我回南港,好不好?”
南港,全名是南港特別行政區,是全國三大市之一,卻與另外兩個內陸市不盡相同。
它自成一套規則。
面對程回的話,蔣妤同沉默。
以後怎麽樣,跟不跟他走,她不知道。
因為第一次見他時,她只是想得到他,至于以後,她從沒想過。
跟着一個人,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什麽都陌生。他們口中說的是聽不懂的方言,所見所聞皆是異國他鄉。
有些東西暗地裏标好價格,可她對此一無所知。
光是想想就已經心生惶恐。
而且,他說“回南港”,不是“去南港”,一個字表明他是南港人。
蔣妤同緩慢地眨了下眼,“你以前,一直在南港生活?”
“一半半。”程回說:“我爺爺在南港,他希望我回去,或者出國。”
“這樣啊……”蔣妤同純粹是一句無意義的接話。
程回似乎是從這句話裏感受到她的抗拒,又不想聽到明确的拒絕,側開臉說:“還早,你慢慢想。”
可蔣妤同不願這麽輕輕放過,垂着的眼睫撩起。
睫毛密,眼尾尤甚,臉頰瘦的剛剛好。
從餘光裏看她,無端冷淡。程回瞬間心慌起來,下一刻聽到她說:“如果我都不選,要怎樣?”
“沒有怎樣,不會分手。”
他說的很快,蔣妤同笑着俯身親他下巴。
五月底三模,蔣妤同在一個晚上突然接到程回的電話。
他的聲音在無線電中有些失真,而她過于疲憊分不出太多心思聽他說話。
他喊“周同”,讓蔣妤同有一瞬間的愣怔,因為以前打過的很多電話裏,都是她先說話。
若是程回先說,他現在也很少、很少會連名帶姓叫她,總是說一個“同”字,再加一個聽不懂的語氣詞。
那應該是南港人稱呼小名的方式。
他這麽喊就鼻音重,尾音輕,聽起來纏綿缱绻。在床上貼近她耳邊時尤其勾人。
只是一個稱呼,她累了一天,無暇管這些。
蔣妤同以為是最近幾天疏忽了他,叫他生氣,忙軟下語氣撒撒嬌,想跟以前一樣蒙混過關。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程回腳邊全是碎玻璃,茶幾被砸的四分五裂。
他面無表情,血從指尖往下滴,“你跟我走嗎?”
蔣妤同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隔着電話線。她皺眉問:“怎麽了?”
那頭靜了半晌。
“沒什麽。”
蔣妤聽見他笑,然後有翻動紙張的嘩啦聲。
電話突然挂斷,她打過去,占線,緊接就是關機。
蹙眉看了許久,蔣妤同剛準備出門就接到晏朗的視頻請求,每天例行的直播講題。
無奈只能回來。
屋裏沒開燈,窗簾緊閉,程回低頭喘得很厲害。
手機早就跟茶幾一樣四分五裂了,他不敢接,怕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就徹底瘋掉,怕自己克制不住一刀一刀地,折磨死她。
程回甚至在想她的血是什麽味道,是跟她的嘴一樣甜人,還是跟她的心一樣肮髒不堪?
瘋狂的毀滅欲噴薄而出後,他奇異地感到一絲委屈。
她怎麽能?她怎麽敢?
周同?
蔣妤同。
她該死。
程回就這樣安靜地坐着,擡起頭,眼睛空洞得瘆人。
那天,他們一起吃飯時劉恩抱怨女朋友,說她塗個指甲油花了小一千,這麽大手大腳都快養不起了。
劉恩說話時臉皮都哆嗦,心疼錢。
別人不在意,倒是程回擡頭,想起周同褪掉顏色的手。
“在哪兒?你女朋友喜歡嗎?”
他突然開口,把劉恩吓了一跳,沒想到程回會對這個感興趣。不過記起周同,還有程回疼她的勁兒,劉恩了然。
低頭嗦面,他說:“在世貿大廈一樓,叫森約,聽說是家做的挺大的連鎖店,最近才開的。”
程回點點頭。
劉恩又補充一句:“他們官網有圖,你先看看合不合适。”
于是晚上給她挂過電話,程回點開官網。
他分不清自己看見那張照片時是什麽心情,疑惑有,更多的是空白。
細白修長的一雙手,銀藍的指甲。她握着一把漆黑羽毛,在專業燈光的照耀下更是璀璨奪目。
下面寫着店鋪名:清平市,松江區,中山南路第34號大廈一樓,森約。
這雙手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眼前,程回怎麽可能認不出,想忘也忘不了。
于是,他按着上面的號碼打了過去。
對方說是客戶隐私,不方便透露。
他說:“一萬。”
前臺小姐仍能端住職業微笑,禮貌地回絕。
下一刻他說:“十萬。”
這個數字讓前臺小姐的微笑凝固在臉上,忙不疊找來經理。
經理接過話筒,話裏話外都是透露客人隐私是違法犯罪,他們承擔不起。
程回想笑,唇角拉出來的弧度僵硬如倒模。
他沒說話,而是打了另一個電話。程回這個名字在清平沒用,南港程氏有。
一萬不夠,那就十萬、一百萬。沒有錢敲不開的門,也沒有錢撬不開的嘴。死門、死人,都能。
幾分鐘後他就接到了美甲師的電話,态度恭敬而拘謹。
“……”
“你剛才說,有一個男生一直陪着她。”
“是。”
“男友麽?”
“應該是。”
“……”
美甲師許久不見對方出聲,也不敢挂,只喂喂了兩句。聲音再次傳來,很涼,像桶冰水從頭澆下。
“那個女生,長什麽樣子。”
斟酌半晌後美甲師說:“她很白,也瘦,氣質也好。”
第二天蔣妤同的全部資料就送在他面前。
他在看第二遍。
一邊翻,一邊給她打電話。
在和她說話的時間裏,程回近乎自虐般地模拟她和別人在一起的場景。
牽手、擁抱、接吻,還有什麽?
他停在這裏,不敢再往下。
因為僅僅是想到接吻,他就已經控制不住戾氣。身體裏的每一處都在瘋狂叫嚣,說毀了她。
最好從脖頸的大動脈開始放血,減少瘀斑,要漂亮,要保證她屍體的完美無缺。
如果血流一地的話,會像她嗎?
記憶中的某個血腥畫面蘇醒,程回竟然笑了一下。
不,不像,當然不像。
周同、蔣妤同,她的手段可比那個人好上千萬倍。
他那個懦弱自私的媽,單蠢又天真,只會害人害己。
還是她的兒子更出息一些,會親手殺了背叛的人。
程回慘然一笑,這麽看來他和他媽也沒什麽區別,一樣慘,一樣被人騙,一樣跌的粉身碎骨。
明明該死的是對方,顧影自憐的卻是他們。
這可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