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奶茶吻
程秉文不把他當兒子, 他又何嘗稀罕他這個爹。
“那他打你的時候,是不是特別疼?”
“疼。”疼的他對疼痛的感知都模糊了。雞毛撣子抽斷的那種疼,程回現在想起都覺得脊背火辣辣的。
看她又要掉眼淚, 程回啞然:“都過去了。”
他現在就單等着程秉文死。
蔣妤同不響,一只手放在他腦後, 壓在自己肩上, 極輕極輕地撫摸着, 他的頭發比脾氣軟多了。程回沉默地任她安撫。
原來習以為常的事情被她這樣疼惜着,竟有種甘之如饴的甜蜜。
他閉上眼。腦子裏不再控制不住出現以前的血腥場面,取而代之的, 滿滿都是她。
過了很久, 分針都往前走了一大步,可程回卻覺得只是一瞬間。蔣妤同問:“後來呢?”
“後來我來到這裏。”然後遇到你。
奢求的東西成了真,程回卻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夢。
挨打的時候他希望有人能抓住落下的兇器, 但是沒有人,連他所謂的生母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習慣後他希望有人能問他疼不疼, 但是也沒有人。
等他不再因疼痛而苦惱時, 她卻出現了。一身白裙,穿過森林, 走過星空,經過小溪, 遇見白鷺,帶着清晨的露水出現在他面前。
疼痛近乎麻木, 卻因為她的在意而逐漸複蘇, 苦不覺苦,夾雜了奇異的愉悅。
她說,你等我。
這是他渴求已久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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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回想, 就是這樣。以後粉身碎骨,不足惜。
時針指向十,程回從她肩上起身轉而抱住她,摸起手機問:“想吃什麽。”
蔣妤同:“不用我做飯了?”
程回:“舍不得。”
蔣妤同微微點頭,她其實不餓,只是想喝奶茶。探過身去就着他的手點了一杯奶茶。大杯,三分糖,加芝麻芋圓。
程回看了,皺眉問:“奶茶就這麽好喝,你連飯都不吃。”
“好喝啊。”她輕聲說。她奶茶成瘾,不是嘴上想喝,而是心裏迷戀那種味道。像是不喝一杯,就得不到完整似的。
以前晏朗親手給她做過奶茶,但總覺得少了點味道,她說不出,也不願再喝。
分針再走半圈,門鈴響了。
程回随手套上衣服,踢踏着拖鞋去接。他形容松散,白皙的頸落在她眼裏,好像缺了點什麽。
在客廳裏喊她,無人應。
程回扯扯唇,走進卧室把她抱出來。像抱小孩子,蔣妤同倒在他身上,一言不發摟緊他脖頸狠吮了一口。留下指甲蓋大的一點深紅,在他衣領上方,遮不掉。
蔣妤同滿意地笑。
皮肉猛然一疼,麻到心髒。她總是這樣不記打,程回從嗓子裏嗤出聲,托着她臀的手狠擰她一把,蔣妤同哆嗦着,老實了。
扔貓一樣把她甩在沙發上,看她驚慌失措颠了兩下,程回忍俊不禁。端來拌好的飯放在她面前,朝她擡擡下巴。
蔣妤同歪頭瞥他,“我奶茶呢?”
“吃完再喝。”
蔣妤同低頭看着石鍋拌飯,有蝦仁有雞蛋,滿滿一碗。這怎麽吃得完?她端穩笑容蹭過去抱住他的腰,程回撕都撕不下來。
“程回,給我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程回理都不理她,低頭吃自己的。
“程回。”
“程回。”
“程回。”
……
她一疊聲地喊,越喊越媚,含着水兒。
心泡在裏頭浸得酸軟。
當她再開口時,一勺帶着蝦仁的米塞進嘴裏。勺子轉過後抽離,程回淡淡收回手說:“你想都不要想。”
蔣妤同被拒得幹脆,也不再鬧他,回去乖乖吃飯了。
一碗飯只下去一半,她推給程回。
“把蝦挑完。”
蔣妤同依言照做,程回接過她的碗繼續吃。
她站起來往放奶茶的桌子走,程回沒說話,蔣妤同快快樂樂插上吸管嘬奶茶。
熱奶茶已經涼了,三分糖有些苦。捏着吸管攪開底下的小料,她将吸管貼在他嘴邊,“嘗一口。”
程回沒躲,擡頭看着她說,“就這樣?”
“嗯?”蔣妤同不明白。
他點了點自己殷紅的唇,暗示意味十足。
蔣妤同笑笑,含了一口奶茶彎下腰。
随着她的深入,程回的喉結上下滾動。
“好喝嗎?”她問。
“沒嘗出來。”他眼神認真。
蔣妤同直接抄起手邊的抱枕砸向他,程回随手接過扔在一邊。他是真的沒嘗出來,芋圓都是直接咽的。一口就給這麽少,她當喂鳥的麽。
時間不早了,對面的高樓零星亮着幾戶人家。程回看着她:“今晚跟我住?”
“不然呢?”蔣妤同反問。
程回突然有種被她套住的錯覺,随意撥拉幾下頭發站起身,伸手捏她臉,“居心叵測!”然後手一松,去卧室把書包拎過來。
他拉開拉鏈,露出裏面的鞋盒。
打開後,一對情侶鞋。
黑白底色經典款,只是花紋配色不同。
“試試看。”程回把女鞋遞給她。
蔣妤同接過看了眼牌子,DK和JMC兩大奢侈品的聯名款。這兩個牌子随便沾上一個就是五位數起步。聯名,還是經典款。
蔣妤同不禁笑了下。這少爺,錢當紙一樣用。
他有錢,他樂意花,自己管不着。
鞋穿在腳上,尺碼剛剛好。程回仔細看了看,說:“還不錯。”
蔣妤同兩腳并在一起翹起腿,秀氣尖巧的小白鞋,燈光下側邊的品牌繡字很抓人。
她側頭看程回,“你怎麽知道我穿多大碼?”
程回沒說話,蔣妤同撲過去揪着他袖子一定要問出一個答案。她微昂着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猜的。”程回漫不經心地看她,輕聲說道。
“嘁——”長長的一聲噓,才不信他說的話。
他就是這樣別扭。
程回走過來坐在蔣妤同旁邊,和她并排坐。自己換上黑鞋,腿緊緊挨着她的腿。
然後拿起手機拍了張圖,發朋友圈。
照片裏一雙黑,一雙白,花紋圖案都是嵌合對應的。
他沒編輯文案,就這樣發了出去。看起來沒頭沒腦,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程回說:“理我一下。”
蔣妤同不愛看朋友圈,“幹嘛?”
程回:“我不想別人以為我喪偶。”
喪偶兩個字從他嘴裏吐出來像帶着刀,刺激耳膜。蔣妤同反駁說:“那也應該是分手。”
“我這只有喪偶。”他字字道,像冰粒擦過肌膚,冷後又燒。
蔣妤同頓了好一會,架子塌下來,妥協說:“喪偶就喪偶。”賭氣似的拿起手機在他這條下面留言,配文僅一顆愛心。
前後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差,已經有好多人在這條朋友圈下留言了。
一溜兒的99,夾雜幾個69。
她一回複又出現一堆認嫂子的,皮癢的祝她性/福。
蔣妤同:“……”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是真的很有資本。
平闊的肩,精瘦的腰,他肌理修長的腿。
蔣妤同想不下去了,感覺自己臉皮發熱,将手機砸在他身上洩憤。
那些話程回也看到了,只管叫他們去說,他不理,揶揄地看着她羞窘。
十七八的女孩子發羞是很好看的,垂首含胸,彎着的頸是半弦月。
程回把手搭上去,能摸到她背後伶仃的骨頭,一個一個的小凸起,連成一條,像串珠子。
他脫口而出,太瘦了。
手往下掐住她的腰,一,二,他嘴裏數着,細細的腰只有他三拃不到。眼神發深,越來越晦澀,她以後免不了要吃點苦頭。
蔣妤同被他揉得發慌,不敢擡頭看,拉開他的手快步去了客房浴室。
程回盯着她閃進客房,笑了一下,點着一支煙,有奶茶甜。
灰白的煙燼落在煙灰缸裏,粉細得像月光。他一吹,落了滿地。
程回起身回了卧室。
燈沒開,窗簾緊閉。蔣妤同摸上他的床。
程回攥住她游移的手,低聲吼:“睡覺!”
“哦。”她敷衍。繼續偎緊他,臉貼在他胸前。
一夜好眠。
她很久不曾睡得這麽好了,夢裏沒有血,沒有鬼,沒有逃亡,沒有墜落。輕的像羽毛,安睡在他懷裏。
第二天程回送她回家。
蔣妤同在下午坐上去清平的高鐵。
程回發消息問她有沒有帶那雙鞋,蔣妤同拍照給他發過去。
每節車廂上面有時刻表,速度一百六,從這到清平要七個多小時。
蔣妤同看着車窗外的田野高架。隐形眼鏡放在包裏,鼻梁不太習慣鏡框,壓迫感濃重。捏了捏睛明穴給俞琬發過信息,蔣妤同靠在玻璃窗上出神。
回到從前的地方去見從前的人,無異于把犯過的錯重溫一遍。她讨厭求和,卻又不得不求和。
蔣妤同和晏朗,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像扣錯的大衣,全部解開才能得救,可現實推着她往前走,不能回頭,不能岔路,非要一條路走到黑才肯罷休。
輕輕呵出一口氣,落在玻璃上模糊掉景象,隐去她冷诮的臉。
既然解不開,那就繼續。他都不怕,那她有什麽好退的。
高鐵繼續向前,不知帶了多少人去到多少地方,半路又放走幾個傷心人。
時間到了,天會黑,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