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藥
嘯月樓的事,讓易鶴川看清朝廷局勢,也借此分清黨派之争。
途徑尚書省,步入長樂門,易鶴川腳步放緩,眼角掃到跟上前的許懷瑾,低聲詢問,“前日朝堂之上奚落本官的人,可記得清?”
許懷瑾掃向四周見沒有人,她才警惕地靠近易鶴川,應道:“記得,戶部侍郎唐世峰歸附于丞相司馬豐,翰林院侍讀方孝孺效忠于皇上,刑部尚書鄭乾等人奉命于燕王,大理寺卿暗中幫扶長公主。”
越來越近的距離,使兩人衣料相蹭,若有若無的皂角香傳來,易鶴川有瞬間的晃神,低眸掃見許懷瑾堪比白雪的肌膚。
通透幹淨的臉龐在清晨朝陽的照耀下,生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聰慧的純黑色眼眸不知道盯着他哪處,殷紅的小唇微張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
易鶴川生出些許不自在,他這是怎麽了,竟會觀察一個男人如此仔細,他拉開些距離,心緒有些燥,“不必如此擔心,無人膽敢靠近。”
許懷瑾疑惑地擡眸看向易鶴川,察覺兩人的距離過近,許懷瑾匆忙錯開兩步,拉開距離才安安靜靜地等着易鶴川發話。
原來首輔大人不喜與人靠太近,許懷瑾暗暗将這事記住,以後斷不可離首輔大人太近,惹得他不開心。
快要踏入金銮殿還未等到易鶴川的話,許懷瑾猶豫幾分,揣測着易鶴川的心思,她躊躇地低聲道:“首輔大人是否需要下官去打點一番?”
易鶴川低眸掃向她,雲淡清風地應道:“不用。”
輕巧的聲音差點消失在風裏讓許懷瑾察覺不到易鶴川說過話,踏進金銮殿,恍惚間,雲淡風輕的聲音再次傳入許懷瑾耳中,“這些人還不配。”
許懷瑾內心微怔,易鶴川的格局很大,不是常人所能比拟,他心裏裝得是整個天下,朝廷鬥争再厲害,他也會先保住國。
許懷瑾躬身朝易鶴川的方向微鞠,向易鶴川表達自己的敬意,能爬上如此高位,沒能力确是說不過去。
例行上朝,許懷瑾還有陰影,害怕李浩儀點名,她待在隊列後低頭裝深沉,熬到下朝,動作迅速的離開金銮殿,不給李浩儀的掌事太監有機會尋她。
連着幾日,許懷瑾躲着李浩儀,李浩儀也看出點意味。
稚嫩的臉顯露不同常人的詭異笑意,懷瑾不要跑,朕再抓不住,那便要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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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留對自己有危險的人存在。
尚書省,所有人都在忙手頭的文書,算盤撥響宣紙翻動的聲音充斥整座宮殿,許懷瑾攬得不是閑差,這幾日待在禮部,差些忙昏頭。
已到申時,周圍的官員陸陸續續往尚書省外步行,許懷瑾埋頭将手中的文書處理完剛放下,範寅便風風火火沖進來,拉住許懷瑾的手往外間走。
“這都何時了,你難不成不去許大人府上?”
許懷瑾近日忙,還要幫易鶴川打點雜事,早已将許映梁的生辰宴忘到九霄雲外。
範寅見她兩手空空,停下腳步問道:“可準備了生辰禮?”
許懷瑾滿身疲憊,上輩子她恨極許映梁怎還會給她備生辰禮,瞧見路邊攤前的琉璃彩燈,也不怕別人笑話,許懷瑾扔下袋中所剩無幾的銀錢,讓攤販包起來。
範寅看得雙眼瞪大,怎麽會有路邊随手買的物件給翰林院士的千金當生辰禮。
範寅直搖頭,翰林院士的身份多少人巴結都來不及,懷瑾居然不借救命之恩巴結翰林院士,倒是敷衍了事,随意走過場。
思來易鶴川回京任輔國大臣,懷瑾背靠易鶴川,确實無須在翰林院士身上多花功夫,只希望懷瑾不再淡薄名利,待在角落研究文書。
兩人趕到許府,府中已經門庭若市,看家的小厮在旁收的賀禮,已然堆積老高。
許懷瑾随意将賀禮放下,跟着範寅往前走,正巧小厮忙,既然許懷瑾不願留名,他也沒有叫,随手将賀禮放下,便轉頭應付不請自來的小官小史。
不想讓範寅再卷入權利中心,許懷瑾指着忙昏頭的小厮,說教道:“看見那些人沒?都是些沒有請貼,特意來送禮的官吏,賀禮準備得再好有何用,若進不了這道門,不顯露山水,翰林院士怎麽願意多施舍一眼。”
“範寅,你該是知道越往上走,過得會越難,不知何時性命便無。”
範寅走在前面,淡淡地看着熱鬧的人群,眼裏有了絲以往沒有的情緒,“我只知沒有權利,便會被人随意踐踏。”
許懷瑾啞然,若游離在權利外,安享一隅,若沒有特殊情況,安度此生絕無問題,若在權利內,想要安穩那便是癡人說夢。
爬上去便是萬人敬仰,爬不上去便會消失在塵埃中,無人可知。
許懷瑾真誠地勸說道:“阿寅,我希望你能獨善其身,安然無事,不追逐名利,不在乎身外之物,推卦蔔命是你所擅長,何必争些徒生煩勞的東西。”
範寅沉默地往前走沒有回話,他确是迷失在權利中了。
坐在宴廳裏,許懷瑾側身湊到範寅身邊,輕聲道:“首輔大人可來?”
範寅還沉浸在思緒裏,徒然被許懷瑾喚醒,他試着回想緩慢道:“聽聞首輔大人也收到請帖,不知來否。”
按道理,李浩儀不會放過此次機會,許映梁養在深閨,能見到易鶴川的機會不多,這次生辰宴,李浩儀應是會策劃兩人發生些事,只是不知道是何事。
至此她還未想清為何易鶴川會瘋魔般護着許映梁,太液池之事易鶴川錯過之後,還會不會喜歡許映梁,她也不知曉。
她只能盡量阻礙兩人的相遇。
眼角瞥到熟悉的身影,知是易鶴川來府。周圍的達官貴人瞬間蜂擁而上,将易鶴川包圍,許懷瑾松口氣,只要易鶴川還在視線範圍內,她便不擔心。
“阿寅,懷瑾,我總算找到你們了。”
範寅聽到耳熟能詳的聲音,身體一僵,埋頭吃放置在桌前的小食,并不跟游子安搭話。
範寅不搭話,許懷瑾也轉頭看向遠處裝傻。
游子安也不覺尴尬,自來熟的坐到範寅和許懷瑾的中間,拿起桌上的酒水為範寅與許懷瑾倒上,他黏人地擁住範寅,跟範寅說好話。
“阿寅是要不理我了嗎?刑房一事确是我不對,可阿寅你未曾想過,我只是将看到的東西如實說出來,我與懷瑾認識不久,對懷瑾并不知根知底,哪敢賭着性命為懷瑾擔保。”
範寅有些松動,這麽說也并無道理。
許懷瑾知道游子安慣會扮豬吃虎,她在旁邊嗤笑,游子安雖跟她争鋒相對,但對範寅沒有過錯。
上次範寅能背罪也是游子安沒有想到的事情。
見範寅松動,游子安還想将對範寅的那套對她,手正欲環上她的肩,許懷瑾手拿木箸擋開游子安的手,不願跟他虛與委蛇,“下官度量小,還請侍讀保持距離。”
這是擺明不給游子安臉面,游子安也不惱,他拽着範寅跟他喝酒,範寅心軟态度逐漸松動,他冷聲道:“你願跟懷瑾道歉,承諾之後不再傷害懷瑾,我便原諒你。”
游子安雙眼含笑,爽朗地應下,即刻拿起酒杯向許懷瑾認錯,“懷瑾,上次的事錯在于我,還請懷瑾見諒,原諒我。”
許懷瑾知道範寅重情,如若不然也不會明知是死局,還願意幫她。
許懷瑾看向游子安,明亮的雙眼飽含恨意,她冷聲道:“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你知道的。”
游子安臉色有些尴尬,範寅也想要出面解圍,許懷瑾又道:“阿寅是阿寅,我是我,我不會幹涉你跟阿寅的往來。”
許懷瑾舉杯看向範寅喝下,示意範寅,“阿寅,你原諒他吧,他對你很好,我無妨。”
游子安忍住想要拽住許懷瑾的沖動,他很害怕許懷瑾遠離他,他又不得不服從命令為李浩儀做事,面對許懷瑾,他心裏總有股異樣的感覺,想要靠近,想要跟她交好,想要成為她擔心的人。
如果許懷瑾不為易鶴川做事多好,錯不在他們,錯在兩人忠誠的人站在對立面,必須刀劍相向。
範寅沉默地猶豫會,終是端起酒杯喝下香味盎然的桂花釀,叮囑道:“子安,記住你今日的話。”
游子安神情有瞬間的恍惚,他拿起桂花釀拿下,借着酒杯的遮擋,眼角掃向端坐在旁的許懷瑾,敷衍地應道:“嗯。”
他知道今日的承諾定不會實現。
他來此還有別的目的。
許懷瑾趁着他倆人喝酒的檔口,視線掃向擁簇在一起的人,人呢!易鶴川怎麽不在!
若不是游子安在,許懷瑾定能驚得站起身,她身體發僵,四周掃視易鶴川偉岸的身影,宴廳裏人多,許懷瑾沉着心掃視幾遍都未見易鶴川。
她心急地将要站起身,游子安拽住許懷瑾的手袖。
許懷瑾惱怒地看向游子安,游子安像剛出生的小奶狗,軟綿綿的注視着他,幹淨的眼眸顯示他的無辜。
他轉頭将範寅拽起身,站在許懷瑾身邊,不讓許懷瑾多說話,帶着許懷瑾往許府的花園走去。
“懷瑾是不是悶?宴廳裏人多嘈雜出來透透氣也好。”
許懷瑾擔憂易鶴川,她甩開游子安的手,不耐地說道:“游大人多想了,懷瑾對宴廳喜歡得緊,你們若是悶便在外多待會。”
說完,許懷瑾立即往宴廳走,她不能給許映梁機會,她不想悲劇重演。
沒找到易鶴川,許懷瑾向賓客打聽許映梁的下落,賓客還以為許懷瑾是許映梁的追求者,見許懷瑾生得唇紅齒白,便也将許映梁的行蹤告知于她。
“許是在涼亭跟女客賞荷。”
許懷瑾道過謝,慌忙往涼亭趕,只要确定許映梁在涼亭,易鶴川不在便沒事。
走出宴廳,許懷瑾隐隐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小腹有股火在不斷的燒,身體燥熱得很。
剛走過假山,許懷瑾步履有些晃,柔軟的手突然攙扶住她,嬌滴滴地聲音在許懷瑾耳邊響起,“大人,這是怎麽了?可否要尋醫?”
許懷瑾撐着旁邊的木杆擡眸看向眼前的人,嬌小的臉如嬌豔欲滴的花朵,賽雪的肌膚大面積裸露在外,白嫩嫩的手臂若有若無的撫摸她的身體。
游子安能輕易讓她離開,原來是早已經設好局!
還是美人計!
許懷瑾忍着難耐,推開眼前的嬌人,冷聲道:“夫人,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