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意外
後世的梁珏為了提高自己的銷售業績,曾經抱着心理分析應用方面的書苦讀,并且把學到的知識運用到工作當中,所以他在入職三個月後就脫穎而出,成為了金牌銷售。
現在用來對付梁樸,再合适不過了。
然而梁樸畢竟老奸巨猾,他隐隐覺得長水營添了這樣的一件古怪物事,對自己恐怕會不利,當下便說:“比了這麽久,孩兒們只怕有些疲勞,不如讓他們略微休整,稍後再比。”
他這麽說,徐沖也不好反對,便答應了。
經過了這兩輪的比拼,屯騎營發現自己未必可以輕松獲勝,而長水營則看到了自己打贏的希望,兩營鬥志強盛,性子火爆急燥的,嘴裏就開始不幹不淨地謾罵對方。
梁樸笑容可掬地走下高臺,對着衆人說:“只是一場比試而已,大家要用平常心去看待……現在小事休整,你,”他指着郭大膽說,“你和我們營的許牛捉對厮殺一下,給大家讨個樂子吧。”
在練兵的間隙,兵卒們經常會進行一對一的半玩樂的較量,所以梁樸的提議并不算突兀。
郭大膽望了望跟在梁樸身後走下高臺的徐沖,見他微微點了點頭,便喝道:“好!讓我來向許隊率讨教一番!”
校場上的兵卒們轟聲喧嘩,為自己的隊率加油鼓勁。
雖說不計入比賽成績,但如今是在小比期間,許牛和郭大膽都一心求勝,不想在衆人面前丢臉。
長水與屯騎都是騎兵營,最能體現騎兵武勇的莫過于馬上搏鬥。許牛與郭大膽隔着幾十步的距離翻身上馬,手中握着自己的兵器,催馬上前,瞬間便鬥在一起。
郭大膽使的是一把大刀,許牛用的卻是一把鐵戟。
戟重量較輕,是一種将戈和矛合為一體的兵器,柄極長,頂部既有直刃又有橫刃,呈“十”字交錯。
許牛雙手舉戟,連連刺向郭大膽,卻被他左仰右避地閃過。以往他若是在馬背上做出這些動作,只怕早就滑下了馬,然而此刻郭大膽卻穩穩地被那雁翅夾着,沒有滑動分毫。
這時郭大膽大喝一聲,反手一劈,手中的大刀便狠狠地劈在那把鐵戟上。
這一下他用了八成力,許牛身子一震,只覺一股沉重的壓力從戟上傳來,舉起的雙臂立時又酸又麻,險些握不住戟。他連忙将身子往後一避,鐵戟随勢一蕩,卸了大半的力,與郭大膽的刀脫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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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許牛的控馬技術較高,與馬兒的配合又好,以往即便雙手舉戟,只用腿腳控馬,也不會從馬背上墜落。然而郭大膽的那一下刀劈用力極猛,許牛所乘坐的馬兒感受到主人身子的震動,有些不安,便往前竄動了一步。
此時許牛的身子正往後側,他只覺胯/下突然一空,而後整個人便栽倒于馬下,擡起頭時,就見閃亮的刀鋒懸于頭頂,再往上是站着的郭大膽那張可惡的臉,他得意洋洋地笑道:“你輸了!”
一個騎兵在戰場上墜馬,等待他的多半就是死亡,可能是被自己或他人的馬兒踩踏致死,可能是被騎于馬上的敵人依仗高度優勢亂刀砍死。雖然墜馬之人可以在地上翻滾閃避,然而戰場上到處都是馬兒,到處都是敵人,避得了一次卻避不開第二次。
所以對于騎兵來說,“不能墜馬”乃是第一律條。如今許牛已經墜馬,郭大膽的刀鋒也已對準他的頭顱,如此就能判定是許牛輸了。
許牛大為氣惱,在地上一滾,避開了郭大膽的刀鋒,而後站起身,指着郭大膽的馬鞍叫道:“你不過是有了這個物事而已!若我也有,必能勝你!”
郭大膽大笑道:“戰場上只論死活,難道敵人還會因為你沒有刀,便将自己的刀也抛掉,與你赤手空拳地搏鬥?”
梁樸提議許郭二人厮殺正是為了看看放在馬背上的雁翅究竟起何作用,如今見郭大膽輕易就将許牛引至墜馬,心中大為震動,立刻對徐沖說:“徐将軍,之前你可沒說小比之時長水營會用此新式器具啊,這對于我們屯騎營來說如何公平?”
此時衆兵卒也都議論紛紛,長水與屯騎營的人各執一詞,校場上一片吵鬧。
徐沖哼笑了一聲,“梁将軍,我都說了這個物事是龐長突發奇想做出來的,只是為了方便乘騎而已。你看它如此簡陋,怎能算什麽新式器具?倒是你們屯騎營有不少好物事,許牛所用的鐵戟一看就是精鐵所制,你們兵卒所穿的冬衣也都是剛領下來的,既新又厚。你再看看我們長水營,今年的用度還沒有發下來,冬衣又破又舊,就連足衣都是破的,衣不堪暖,平日裏又食不堪飽,難道對于我們來說就公平嗎?”徐沖聲音中帶着無法控制的怒氣,說到最後一句已近似于斥罵。
“……要是梁樸仍然糾纏于雁翅,那麽徐将軍可以用‘恃弱淩強’這一招,”幾日前,梁珏這樣說道,“這一招的精髓就在于充分表達出‘我是弱者,道理都在我這邊’這個意思。冬衣要穿夠,但得把補了又補的那一件穿在最外頭……”
梁樸一窒。他的叔父是當朝大将軍,所領的物資自然是最好的,他才不關心長水營有沒有領到兵器冬衣。這都是屯騎營自有的物事,難道為了公平,屯騎營的兵卒就得抛棄自己手中的好兵器麽?他可不會答應。所以,同樣道理,他也沒有權利讓長水營不用他們那個簡陋的雁翅。
胡劉兩名校尉眼見梁樸徐沖如此劍拔弩張,連忙從旁打圓場,說兩營物資和實力其實不相上下,沒必要執着于一器一物。
梁樸陰沉着臉想了一想,認為自己仍然有比較大的勝算,這才哼了一聲,不再與徐沖争執。
他們正要返回高臺之上,突聞郭大膽一聲大叫,轉頭望去,卻見郭大膽坐倒于地,一手撫着右腿,表情甚是痛楚。旁邊站着許牛。
原來許牛見郭大膽因有那雁翅而勝了自己,梁樸又無法為自己“做主”,一時惡向膽邊生,竟乘郭大膽下了馬轉身要走之機,撲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他本就生得如牛般健壯,腳下穿的又是重皮靴,這一腳正中郭大膽的腳踝,立時将他傷得不輕。
場上長水營的兵卒将這一幕看得真切,此時俱都鼓噪起來,有人就想撲上去打許牛,卻被屯騎營的人攔住,兩營眼看就要發生打鬥。
“肅靜!”一直未說話的班始此時大喝了一聲。原本蠢蠢欲動的兩營兵卒被他的氣勢所壓,立時都住了手,安靜下來。
班始壓着怒氣,冷冷地對梁樸說:“梁将軍,小比之日,你們營的隊率竟如此不知輕重,蓄意傷人,該當何罪?”
梁樸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說道:“确實有些不該,來人啊,把許牛拖下去打五下板子。”
此時龐長與梁珏等人已将郭大膽擡到校場邊上,發現他傷得不輕,已無法站立,更別說繼續比賽了。
聽到梁樸将許牛輕輕發落,龐長抑制不住怒火,就要站起來罵人,卻被陳貴攔住——中候與校尉正在講話,兵卒哪能插嘴?
班始肅言道:“梁将軍此舉有包庇之嫌。許牛一不該在小比之日實行破壞,二不該在官長面前如此放肆妄為,三不該傷害同袍。因小比尚未結束,先将其笞三十大板,待小比結束後再論罪!來人,将許牛拖下去,晉明,你來行刑。”
若屯騎營的人來打板子,他們一定會放水,可若是長水營笞板,有可能會出于報複心理,打得特別重。所以班始便安排由晉明來打。
梁樸瞪了瞪眼,雖有心要包庇許牛,卻又無法反駁班始,畢竟他是中候。心裏只能埋怨許牛是個蠢材,就不能尋個無人之機再對郭大膽下手麽?
這邊廂許牛被人拖了下去打板子,那邊廂看着郭大膽的傷腿的梁珏卻是心急如焚。
第三場比試是馬上搏擊,屯騎與長水營的五十名兵卒都得參加,是一場小型戰役。如今因許牛傷了郭大膽,兩人都無法參賽了。
屯騎營那邊也就罷了,他們上了戰場都是各打各的,少了一個人對于他們來說損失不大。但對于長水營來說,按照梁珏的設計,所有的兵卒都應聽從郭大膽的指揮,以團隊作戰的方式,發揮出強大的威力,輾壓屯騎營。
可是現在,郭大膽腳部經脈已傷,随便動一動就會相當痛楚,根本無法再騎馬上戰場。而且這場比拼因人數較少,規定用時不超過一炷香,時間相當短,不容郭大膽坐于後方進行隔空調度。
戰鬥在即,長水營竟然沒了指揮官,這還怎麽打?
梁珏這時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過往的日子裏,他與郭大膽讨論過很多次戰場上如何實施戰術變化,就以為穩操勝劵,卻全然沒想過要培養一個副指揮官來做後備!
如今該怎麽辦?
郭大膽按捺住痛苦,低聲道:“我能上,讓我上!”龐長陳貴都緊張地看着梁珏,等他想出辦法來,另一邊,梁樸與劉簡已經在催促徐沖,要開始第三場比試了。
梁珏猛然擡起頭,遙遙望向徐沖與班始。
徐班二人的目光中寫滿了對他的支持,仿佛在說,不管他想用什麽方法,盡管放手去做。
梁珏咬着牙,做出了決定——還有一個人可以充當長水營的指揮官,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按照規則,小比的參賽人員應該是兵卒,梁珏本不具備參賽資格,但他相信,梁樸不會反對這項提議。因為在梁樸看來,梁珏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小子,上了戰場就只會拖累別人。
果然,當梁樸知道梁珏自薦頂替郭大膽上場時,先是一怔,而後放聲大笑:“好,好!中候,沒想到你的書記竟有如此豪情壯志,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班始不語,望着梁珏的目光中有幾分擔心,但他知道此刻梁珏需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反對。
這段日子以來,梁珏幾乎全身心都撲在訓練兵卒上面,似乎小比贏不了他就不活了似的。
雖然班始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長水營在小比中負了屯騎營,他也會一力攔阻梁樸,絕不會讓他帶走梁珏。可是,梁珏為了這件事付出了這麽多的精力和汗水,他心中想必是很想用小比結果來堂堂正正地證明自己的價值……
“你都還不怎麽會控馬,萬一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壞了自己怎麽辦?”龐長直率地說。
“是啊,你就不要參加了。”陳貴也這麽勸他。
梁珏虎着臉,沒有說話,只自顧自地整理自己的着裝,足衣綁緊,靴子套穩。
他知道在梁樸心中,自己就是一只蝼蟻,雖然有好皮相,但很不識擡舉。梁樸答應這場小比的目的有兩個,一是通過屯騎營的大勝令班始和徐沖顏面無存,二是借機将梁珏讨過去,肆意羞辱,一雪被人拒絕之恥。
——即便只是一只蝼蟻,也有蝼蟻的尊嚴!
這一刻,梁珏無視喧嚣的校場,以及身邊焦急擔憂的自己人,他的眼睛只看着梁樸,心中平靜地想:就讓我來教教你吧,蝼蟻也有獠牙,當它張開嘴的時候,你就會鮮血淋漓地少一塊肉。
作者有話要說:
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