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的omega,不會是他的酒酒,他的酒酒向來任性,一身骨肉寧折不彎,從不會哭啼軟弱,不會俯首稱臣,更不會,依賴他到無法自立生長的地步——所以,即使他為時酒做盡打算,掌控全局,他也從未完全接手時酒的生活。自兩人在一起以來,周懷旭都給予了時酒幾乎算是無原則的寵溺與支撐,無論要求多麽無理取鬧,周懷旭都會為他做到。
那時候,他是怎麽想的?別的alpha是如何看不慣他的?周家公子與世家太子黨,又是如何格格不入的呢?
不過,值得。
他想起當年時家小花園裏的幽會,想起那時候時酒專注凝視他的眼睛,想起他吻時酒時,那種虔誠而圓滿的心情。
……
約莫五年前,時家酒宴後的三個月,周時兩家開始密切來往,至于那司馬昭之心,便是人人皆知了。
時延康美名其曰物色兒婿,其實質,就是變相賣子求榮,偏偏人家運道好,兩個omega一個賽一個地漂亮,大兒子攀上了林企,小兒子更是風光,十有八九是商業巨頭周家董事的囊中物。
秋分初至,周懷旭又一次以教導時家小兒為名,堂而皇之登門入室。時延康特意在後花園裏留了雅座,等周懷旭與時酒會面後,還囑咐家裏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擾。
彼時時酒便是個無懼無畏的個性,也知道父親的歪心思,索性棄了紙筆,大剌剌往周懷旭身上一仰,笑道:“單刀赴會,不怕是鴻門宴?”一句話說得坦蕩蕩,一點也不知遮掩。
周懷旭輕嗅酒香,灑脫地很,“怕,怎麽不怕?”他捏了捏時酒笑盈盈的臉頰,低語道:“兵家三百六十計,獨獨美人計,我怕是今生無解。”
時酒聽了,咯咯咯咯地笑,笑得張揚恣意,賴在周懷旭身上東倒西歪,初秋夏花未落盡的花草園裏,也無一處風景及時酒笑靥動人,周懷旭被撩撥得不行,也擱了筆,将身邊人摟在懷裏,一手勾起時酒如水線流轉勾勒的俏麗下颚,低頭落下一吻。
唇齒依纏,自有旖旎風光無限。他吻得輕緩漸進,時酒也學得耐心而愉悅,承受得生澀、順從,又似有似無地撩撥着他,眼波如煙柳垂江,依依搖擺,一點點地引誘着心神。
也是安撫着喘息不止,雙頰緋紅的omega時,他突然懂得了昔日父親看着母親時的眼神——懷着誓要溫情以待,一心疼寵一個人的心情,一個男人、一個alpha,一輩子,可能也就只有一次的心情。
周家給予了周懷旭近二十年父慈子孝,長幼和睦的安穩,他天生享有優等的教育與無盡的財權,是以,在父母離去的一系列波折之後,周懷旭依舊以天之驕子的身份挑起了大梁。他的性情也适于高位,他寡言少語,他教養得宜,他對時酒,從未有多餘的承諾與花哨的臺本。
近來卻常想,也許他給予的,和時酒渴求的是不一樣的,不是說情誼消減了,而是方式有些不得當,他也許沒能使時酒有足夠的絕對的安全,所以時酒不願意與他溝通,不願意賭一個幸福的希望,而是選擇毀滅、逃脫,選擇放棄、否認,選擇離開周懷旭,離開過往。
他總是讓他憤怒又心疼,歡喜又無奈,他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Advertisement
思及此,周懷旭揉了揉時酒的腦袋,掀開被角躺到時酒身邊,将顫栗扭動的人牢牢禁锢在懷裏。
手腕處的結被解開,時酒靠在檀香充盈的懷抱裏啜泣了幾聲,即刻摟上了周懷旭的脖頸,胳膊交錯環繞,十指深捏緊扣,似乎妄想将血肉嵌入周懷旭骨血裏,好使漫長而難耐的折磨消散痛快。
深夜春雨,瀝瀝不絕,時酒貼近周懷旭微冷的胸膛,手收得極緊,似乎生怕人轉眼就消失了似的。
如果,不珍視的話,他抱着的人,也是會離開的。
依稀記得母親和緩輕柔的教導,隐着憂傷沉郁的情緒,她卧在竹藤搖椅上,寡歡的容顏寡歡的舉止,一動不動,近乎靜止于死亡似的,教導他和哥哥——她說:“人生無恒在,失去與得到并存。”
确也如此,遇見周懷旭之前,時酒也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麽。
世人吹捧他、奉承他,愛慕他、豔羨他,無非是庸俗膚淺的野望,他們神色譏诮地打量着他,如同丈量一件商品的規格,若是他生了什麽向往的心思,他們就指指點點,皮笑肉不笑地問他——你是時家的小少爺,有什麽求而不得的呢?
有什麽,求而不得的呢?
小時候喜歡的玩偶、模型、游戲機和色彩豔麗的繪本,若拿出來給別的小孩見着了,聽別的小孩讨要了,他再不願意,也得聽父母親的哄勸,哭鬧幾聲,依舊落得兩手空空。
女人總是撫摸着他的腦袋,俯身勸慰的舉止一如往常般矜持優雅,他常聽女人說:“酒酒乖,喜歡的東西,我們可以再買。”
哥哥也懂事,抱着自己的玩具湊過來,小聲與他商量:“弟弟不要哭,哥哥的讓給你,好不好?”
廿五歲月,他哭着鬧着,也未說出一聲拒絕來,深門高戶的孩子,天生有禮教,他和哥哥,都對得起母親孜孜不倦的教導。
所以會迷茫,所以會渴望,所以會向往着高飛,卻也在日夜對處中情根深種,渾然不覺。
周懷旭對他太好了,他的無微不至第一次讓時酒有了歸屬,原來這個世界上,是會有這麽一個人,無所保留地愛着自己,會心甘情願被他擁有,而且誰也奪不走,誰也争不落。
他亦飄零久,期年已至,深情盡負,死生親友。
又何其有幸,一命垂垂,尚得一枕邊人,今生不求相依,願來世,各自歡喜。
指尖,漸生冰涼。時酒松了全身的力氣,随胸腔深處撕絞着的痛蔓延開來,感覺到呼吸的薄弱,笑得卻如沐雨春花般豔色天成。
“懷旭……”小腹處有溫熱的血液奔湧出體外,縛住的雙腿也止不住血色的蔓延,“孩子,你要照顧好……照顧好他…我哥哥…哥哥也拖你照顧一點…你自己……”生命流逝到底是令人恐懼的,他不自覺地顫抖了嗓音,想盡力看清周懷旭俊朗的眉眼,眼睛卻徹底失焦,只瞧見恍惚的晃動的微光——時酒看不見,索性閉了眼,不再作聲。
靈魂深處那一片海,有悠揚的歌聲蕩來,擺渡的船夫揚着高調,左右不過一句——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離別的那句對不起,他未宣之于口,若就此了斷,也是善終。
……
手術室的紅燈又一次點亮,似是一顆紅星亮在夜空裏,隔着遙不可及的光年,散發着微弱的生命之光。明明那般暗淡昏沉,卻晃得周懷旭眼睛酸澀脹痛,可他不敢多眨一下眼睛,那種竭力去守護、糾纏某種命運的情緒占據了他的思想,理智繃緊的那一根弦,因愛人遺言一樣的話語得以延續。
一時間,思緒紛纭流竄,時酒身下如江河般急行而出的暗紅依舊歷歷在目,動魄驚心。
甚至,醫生見到的時候,表情都是瞿然無措的,可周懷旭除了醫生,再也不能相信什麽。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未曾想,有今日這般伶俜的光景,未曾料,終有一日,他與時酒,将站在生與死的陰陽門前。
非要他心疼,非要他不舍得,非要他還來不及放下就讓他痛徹心扉,非要讓他的愛無怨無悔,低到塵埃裏去才罷休。
造化啊,若是刻意為之,我周懷旭祈求你,放過酒酒,過往雲煙,我再不追究。
将近天光的時候,行煦光便看見熬得雙眼通紅的周懷旭獨坐在手術室門口的塑料板凳上,春寒料峭之際,男人只着單薄的襯衣西褲,走廊風急,吹散的雨飄灑了他滿身,似也無知無覺。
厮磨了行煦光好久才被允許跟來的周倪青見他叔叔這樣子,頓時慌了神,散步作兩步趕過去,顫聲道:“叔…叔叔……你,你怎麽!你……”
周懷旭擡頭掃了他一眼,他便被唬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勸他休息是怎麽也不可能的了,雖說保重身體是恒古不變的真道理,可真遇上喪妻之危,哀毀骨立也難解心結。
一路荊棘坎坷,危機重重,未見得周懷旭與時酒二人安生幾日過。
他見勸解無望,便住了嘴,站起身回到行煦光身邊,小聲問道:“阿靖出生之後都好好的,怎麽…怎麽突然就……”
“産後大出血。”行煦光雖是答着周倪青的問題,眼睛卻牢牢盯着周懷旭,吐出的話語字字重音,“産夫凝血功能障礙,胎盤滞留,或者——精神波動過大,都會導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