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時酒暗中替時濤打點住所,總是找借口往外跑,有天夜晚甚至跑到了酒吧裏去。周懷旭得知消息趕到時,他和時濤兩人爛醉如泥,被幾個alpha圍着一杯杯地灌酒,更有甚者,乘機把時酒抱在懷裏揩油。
周懷旭氣極,冷着臉把人拎回家,狠狠操了一晚上還是不解恨,就用一條鎖鏈鎖起來,困在家裏,時酒道歉的時候,他故意說了句我不要你了。
那日時酒只是哭,哭得不聲不響也不止不息,他到底心軟,晚上就給哄了回來。只是沒料到,時酒會突然想到這些。
周懷旭将他輸着液的那只胳膊扭住,壓着人按了床頭的呼叫鈴。行煦光帶着兩個護士趕來的時候,也驚訝不已。
“怎麽回事?”命令護士給他打一針鎮定劑之後,行煦光皺着眉沖周懷旭問了一句。
周懷旭搖搖頭,看着人漸漸安靜下來才松開手,說:“你之前說,他可能會有精神問題?”
“嗯。”行煦光點頭,看了看時酒,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想,“他剛剛流産,信息素紊亂。”看見時酒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們,行煦光又道:“我們去外面。”
行煦光是個beta,正如時酒曾經諷刺過他,他對alpha與omega的羁絆永遠無法感同身受。但他既然是個醫生,他的理論知識就能彌補這個缺陷。
看着點了煙,倚靠在走廊欄杆上的周懷旭,行煦光言簡意駭:“我猜,你肯定和他說了什麽,他也許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情緒有些激動。一般流産手術是需要夫妻雙方同意的,特別是omega,只有alpha陪伴在omega身邊才能最大程度保證omega的安全,不然,抑郁焦慮症的發病率會很高。”
“但我并不知情。”周懷旭彈落煙灰,聲音壓得很低,沉重得讓行煦光擡不起頭,“我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不是嗎?”
“是,但時酒的手術也合情合法,醫院同樣無辜,在法律上,責任人永遠只會是時酒。”時酒的孩子并非健全,他特意吃了藥才來醫院,是堕也得堕,不堕也得堕。這種情況下,只要時酒一人簽字就可以了。
行煦光接着說:“信息素紊亂會讓他有後悔,懊惱的情緒,對他拿掉的孩子,他會一日日回想,這種心理會壓垮他,他會非常依賴你。”
“行醫生。”聽出他言語中的偏袒,周懷旭只是笑,“時酒曾經也非常依賴我,可那是個謊言,而我曾經,也差點就是一位父親。”
喪子之痛,時酒有,他也有。孩子的離去,只是給予了時酒信息素上的折磨,可周懷旭承擔的,是背叛與離別,哀莫大于心死。
行煦光知道,周懷旭久經商場這麽多年,和他談那些莫須有的道理,談寬容之心,完全說不通。人家曾經相信,那是人家願意,等他不願意,誰也不能奈他何。
“周懷旭,精神異常的omega是不能強制解除婚姻關系的,要治療時酒,你不得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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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醫生,你很聰明。”周懷旭被他的嚴肅逗笑,“周家家大業大,周懷旭不需要一個未婚的身份也能達到他的目的,時酒好與不好,全看我心情。”
當一切柔情蜜意收回,與周懷旭談判,将會變得十分艱難。
“周先生,不出十五日,時酒會迎來一次發情期,你若不救他,他就真的活不長了。”
……
接下來一個星期,周懷旭都沒有來,時酒的身體日漸蕭條,往他病房裏去的醫生護士漸漸多了起來,幾乎每一個時間段值班的人都知道他,知道那個精神恍惚的病人,那個孤單一人的omega。
他的醫藥費給得很足,聽說他的丈夫非常富有,只是忙,從來不看他。
有八卦的小護士問行煦光,打探時酒的消息,行煦光只是搖搖頭,什麽也不講。
教科書上都很少有病例的信息素缺乏性抑郁症,對omega的傷害肉眼可見。社會上分分合合的愛人在聚散離別後也能找到下一個知心人,有過孩子的omega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也能好好簽署一份離婚協議書,服從與占有的天性固然霸道,可熬過去也就好了,沒有多少人因為缺了一種相合的信息素,就要死要活。
這也是為什麽,時酒相信自己可以離開周懷旭好好生活的原因。
獨自煎熬過生活的人那麽多,時酒也有可能是其中一個,可他離開的時機太不适宜,選擇的路徑太過莽撞,如今遍體鱗傷,日益衰竭的身體大半時間被痛苦的回憶與本能支配着,終日惶惶,目光怯懦而可憐。
起初單行煦光一位醫生還足以應付,隔了沒幾日,其他科室的同事也開始往時酒的病房裏奔走,行煦光看着護士一次次推着護理車進去,再拿着幾管血檢尿檢用的樣本出來,最終,連進去探望的勇氣也沒有。
時酒那麽倔強的一個人,一定不希望自己去看笑話吧。
然後又聽照顧他的小護士閑談時說,但凡有人進房,時酒總是敏銳地坐起來,仔細地嗅着什麽,然後又興致缺缺地垂下頭,躺回床上蓋好被子,像個幼稚園的小朋友,乖乖巧巧的,很聽話。
時酒很聽話。偶爾做噩夢,會高聲哭喊一會,其他時間,總是很聽話,很聽話。
給他做心裏輔助的李醫生有次和行煦光在食堂遇見,問起時酒的身世,行煦光照實回答,意外收獲到恍然大悟的眼神,弄得他很是想不通。
“怎麽了嗎?”他問。
李醫生扒拉了幾下碗裏的飯菜,嘆口氣說:“他心裏壓着三件事,總是說三句話。”說罷,他把筷子放下,伸手掰着手指數:“一、‘我不認識他,別不要我’,二、‘我不是故意的,寶寶對不起’,三、‘不要,哥哥,不要走,不要去他家’。”如此,又是嘆息一聲。
……
下午,行煦光抽空去醫院南門邊的花店,買了一束風信子,躊躇了一會,還是推開時酒的病房。
三四點鐘陽光正好,病房裏拉上了兩層窗簾,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簾尾的縫隙,灑下一片耀眼的金黃。
病床上的人睡着,背對着門口,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将粉色的花束插進花瓶裏,夠着身體去看時酒。他似乎睡得很踏實,如果不去在意那蒼白的臉色,時酒着實是粉雕玉琢的美人,單看緊閉的眼角弧度,以及黑如鴉羽的睫毛,就知道他睜開眼會有多好看。
近來太瘦了,酒酒,等你病好了,我就原諒你,你還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好孩子,會跑來醫院陪我聊天,會威脅我去你家看病的時候給你帶城北的小點心,會笑着告訴我你看了怎樣精彩的一本書,被如何巧妙的情節吸引,長大後,希望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明明當初病好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酒酒。健健康康,開開心心,沒有什麽壞心思,暗自覺得爸爸太嚴厲,喜歡和媽媽在一起,享受媽媽的疼愛與溫情。
“嗯……”大概覺察到身邊有人,時酒翻了個身,緩緩睜開眼,呆呆愣愣地望着他,不說話,也不動作。
行煦光以為他被吓到,有點別扭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聲叫了聲酒酒。
時酒聳了聳鼻子,聞着不是,就捏着被角,把自己蓋起來。
他不是他想的那個人,那個人總是不來……已經好久好久,沒來看他了。時酒總是想起他,下意識地想,夢裏尚且有個清晰的輪廓,他每每夢見就要哭濕枕頭,可醒過來,再怎麽去想,也沒有明确的影像。
只有聞着氣息,知道不對,知道不是,知道……沒有。他不知道他在等什麽,随着清醒的時間逐漸減少,他好像也沒有時間再去想複雜的事情,更多的時候,他需要力氣獲取新鮮的空氣,努力進食、配合治療,抵禦忽冷忽熱的體溫、時大時小的疼痛,平息體內莫名的情欲洶湧。
醫生告訴他,他就要迎接發情期了,所以一定得好好吃東西,好好修養,好好等待,因為如果撐不過去的話,他就等不到那個人了。
行煦光又說了些什麽,時酒一句話也沒聽懂,他只知道,吃飯休息和等待是重要的事,除此以外,都是不重要的事。
于是行煦光失落而歸,說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他。
可時間,從不我待。
風信子迎風招搖的夜晚,病房的急救呼叫燈亮了,病人的信息素濃度極速上升,體溫高低不定,呼吸也如若游絲。
最遲一個離開時酒病房的護士說,她走的時候,特意将窗戶打開了一點,好讓夜風拂着花香的馥郁,吹到時酒的夢裏去。免他驚免他苦